《何以笙箫默》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情节结构对比

　　[摘 要]从中国现代戏剧的萌芽到当代的大众文化，中国叙事文学深受莎士比亚戏剧的滋养。莎士比亚的着名悲剧 《罗密欧与朱丽叶》与中国当代的网络小说 《何以笙箫默》之间，内在情节结构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从中可以管窥莎士比亚戏剧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深刻影响。莎士比亚戏剧深刻反映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社会现实，具有深广的思想内涵和社会意义。莎士比亚是一个人文主义者，一个塑造女性形象的大师，他开创了塑造女性形象的新境界。莎士比亚对中国现代戏剧史的影响主要是通过 “莎士比亚化”这一审美原则发生作用的。然而遗憾的是，《何以笙箫默》并没有继承莎翁积极的人文主义理想，而是在其中灌输了陈腐的父权观念。网络文学虽然有脱离现实故意编造的痕迹，但是它迎合大众文化的内在需求的同时，却委婉地表达了年轻女性并未获得真正经济独立的内在焦虑。
　　
　　[关键词]网络小说 莎士比亚 比较 父权 大众文化。
　　
　　一、莎士比亚戏剧对中国叙事文学的深远影响。
　　
　　莎士比亚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诗人和作家，几百年来，他的戏剧被翻译成各种文字，在全世界广泛传播。莎翁是近代最早被介绍到中国，对中国文学影响最深远的外国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对我国的文学评论、现代戏剧和新诗均产生了极大影响。
　　
　　20世纪初期，中国现代戏剧从萌芽期开始，就一直深受莎士比亚戏剧的滋养，中国现代戏剧的主要奠基人曹禺、田汉、郭沫若、老舍、熊佛西、余上沅、白薇等人的创作都深受其影响。①1904年，林纾和魏易用文言文合译了 《英国诗人吟边燕语》。林纾甚至还为每个篇目都起了中国传奇式的名字，其中 《罗密欧与朱丽叶》被译为 《铸情》。郭沫若在 《我的童年》中指出，林琴南翻译的 《英国诗人吟边燕语》，使他感受着无上的兴趣，无形之间给了他很大的影响。②另外，此时赴国外留学的中国留学生辜鸿铭、陈寅恪、吴宓、李叔同、苏曼殊以及丰子恺等人都对莎士比亚的作品很感兴趣。1911年，辛亥革命后，莎剧登上了中国文明戏的舞台，接受西方文化较早的中国东部沿海城市，接连上演了 20多部改编自莎剧的作品。1921年田汉在《少年中国》杂志上发表了 《哈姆雷特》的译文，这是用散文翻译的最早的莎士比亚中译本。③1924年田汉又出版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1928年邓以蛰将 《罗米欧与朱丽叶》翻译为 《若邈久袅新弹词》。④1930年，胡适就任由庚子赔款建立的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编译委员会的主任委员一职，他有一个很大的翻译计划，莎士比亚戏剧翻译便是其中一项。其中，真正系统地、有计划地译介莎士比亚戏剧作品，是从梁实秋开始的，这个编译委员会的成果陆续交由商务印书馆印行。曹未风是我国有计划翻译莎士比亚全集最早的文学家之一，他从 1931年起就开始翻译莎士亚戏剧作品。1932年徐志摩翻译的 《柔密欧与朱丽叶》片断发表在的 《诗刊》和 《新月》上。⑤1944年，曹禺翻译的 《柔密欧与朱丽叶》由重庆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⑥建国初期，莎翁在中国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繁荣。建国 10周年的时候，莎剧译作的发行量达到 50多万册，还有大批的莎评发表。1978年，中文版的 《莎士比亚全集》终于在延误 15年后面世。1986年，首届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在北京和上海同时举行。进入到 21世纪后，霍建起导演的 《情人结》，被誉为中国现代的 “罗密欧与朱丽叶”.⑦总之，无论是精英文化还是大众娱乐，莎士比亚戏剧已经渗透到我们日常生活的每个角落。
　　
　　二、内在结构的转换性使用。
　　
　　文学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认为，一部文学作品能够赢得经典地位的原创性标志是某种陌生性，这种特性要么不可能完全被我们同化，要么有可能成为一种既定的习性而使我们熟视无睹。前者最好的例子是但丁，而后者最好的例子就是莎士比亚。1959年，莎翁创作完成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作品描绘了一段发生在 15世纪意大利的悲剧爱情故事。而 《何以笙箫默》则由中国当代作家顾漫于 2003年在晋江原创网上连载，并于 2005年因为此文一举成名，作品叙写了一段发生在中国当代由校园及都市的爱情故事。虽然它们一个是来自英国莎士比亚的着名悲剧，一个是来自中国当代的网络小说，但是它们之间的内在情节结构却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从中可以管窥莎士比亚戏剧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深刻影响。过去的东西依然像幽灵一般影响着我们今天的生活，莎士比亚就是这样一个不断影响当代艺术的幽灵。
　　
　　首先，这两个作品都是相爱男女的家族有仇恨的爱情故事。《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凯普莱特家族与蒙太古家族素来有仇，经常发生械斗。在械斗中，朱丽叶的表兄提伯特杀死了罗密欧的朋友莫枯修，罗密欧又杀死了提伯尔特，然而，蒙太古家族的罗密欧却与凯普莱特家族的朱丽叶相爱成婚。
　　
　　《何以笙箫默》中，何以琛的父亲向银行贷款投资房地产，楼房建到一半儿，银行由于信贷政策的调整，要提早收回资金。当时的赵默笙父亲正是银行行长，何父找他寻求帮助，赵父答应帮忙，然而就没有了下文。何父 “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贷款没有续期，活动经费也打了水漂儿。建筑商和材料商上门讨债，何父在躲避中，不慎从烂尾楼上失足坠落，当场死亡。何母原本身体就不好，听闻噩耗停止服药，也很快离世。当时的何以琛只有 10岁，由邻居收养。何以琛和赵默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相爱，当赵默笙的父亲去找何以琛，并希望资助他们两人一起出国后，何以琛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仇人的女儿，他愤怒地向赵默笙提出分手，赵默笙在父亲的安排下伤心出国，何以琛虽然后悔自己的鲁莽，但却已经失去了赵默笙的任何消息。赵默笙回国后，与何以琛偶遇，两个人经历一番纠葛，发现彼此仍然深爱对方，并且迅速登记。
　　
　　其次，两个作品都有男女主人公背着家族私定终身的情节。《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罗密欧与朱丽叶在知道家族仇恨的情况下，私定终身。颇具先锋意味的地方在于，结婚的建议是由朱丽叶首先提出来的，他们偷偷在神父的见证下缔结婚约，并且度过了夫妻之实的浪漫一夜。
　　
　　在 《何以笙箫默》中，作者将故事设计成，何以琛父母双亡，他没有告知养父母而私自与赵默笙完婚。赵默笙的父亲由于贪污入狱，在狱中自杀，而母亲与赵父感情不和，与赵默笙从来就不亲近，当赵默笙出国后，她们就彻底断了联系，所以从客观上来说，赵默笙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婚讯通知父母。这个情节的设置与 《罗密欧与朱丽叶》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是不是刻意为之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为了这个相似的情节，作者特意将赵母设计成与赵父感情破裂，母亲素来就不喜欢女儿，也未免不近情理。当代中国也是一个婚姻自由的国家，如果赵母与赵父两人感情不合，随时可以选择离婚，没有必要非要拖到赵父锒铛入狱才决断，而且赵父事业有成，再找也易，既然是赵母不愿意，离婚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赵父入狱后为了不牵连赵母，迅速与其离婚，可见他还是很爱妻子的。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深爱着不爱自己的妻子，而妻子却迟迟不提出离婚，这情节也让人很难理解。一般夫妻不和，都是丈夫闹离婚，妻子不同意离婚，在小说里，这个情节的设置相当不符合中国的现实。中国绝大多数女性之所以委屈在一段不幸的婚姻中，基本上都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既然赵母根本就不爱赵父也不爱赵默笙，又何来如此迁就呢？一个 20岁的女孩儿，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得知父亲因犯罪而暴亡的消息，这将是多么无助的一种状况，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赵母毅然切断了与自己唯一的亲生骨肉的联系，这也未免太过狠毒了，与丈夫没有感情何以迁怒女儿？孩子本身没有什么错误，况且，母女之爱在任何一个国度都是女性舐犊情深的本能，然而赵母竟然没有这个本能，这个情节完全解释不通，不得不让人怀疑，作者根本就是，为了迎合 《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私定终身的情节模式，而故意如此牵强设定的。而且，赵母之前如此冷漠，但是当得知何以琛与赵默笙结婚后，却又非常担忧赵默笙的状况，这根本就前后矛盾，情节何以发生如此大的转变，没有足够的铺垫。相比之下，被网络诟骂的 《何以笙箫默》电影版的改编倒是合理许多。在电影版中，赵母被设定成后母，这样她与赵默笙疏远就是比较能让人信服的情节设置，而且后母在赵父出事，赵默笙出国后，切断了一切与她的联系，实际上是为了保护赵默笙，希望她在国外用他父亲贪污的钱财好好生活，不希望中国公安找到她的踪迹，这样的情节设置也合理很多，足见改编比原作略胜一筹。
　　
　　再次，悲剧发生后，家族仇恨不但没有化解，反而渐深的情节也是相似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朱丽叶的表兄被罗密欧杀死后，朱丽叶的母亲曾经对朱丽叶说，家族将派人偷偷用毒药将罗密欧杀死。而 《何以笙箫默》中，何以琛的养母，看着电视里赵父做了市长，也曾经对何以琛说，仇人终有遭到报应的一天。
　　
　　而实际上，在 《何以笙箫默》中，这个家仇情节的设置也是颇为牵强的。何父完全是由于自己生意失败而死亡，本质上与赵父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赵父有错也是收礼不办事的错，然而银行规定已出，他没有违规续期，也是讲究原则的行为。况且没钱继续建房，把地皮转手倒卖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怎么就会落得被逼债而死的下场？楼都没建成，何父也不可能在烂尾楼里办公啊，他怎么可能失足在烂尾楼里身亡？这些情节设置都不合理，作者创作严重缺乏生活基础，逻辑构思非常混乱。
　　
　　还有，两部作品 “二男二女”的婚恋模式也很相似。《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罗密欧之前深爱着另一位小姐，而这位小姐立下了终身守贞的誓言，当罗密欧在聚会上第一次见到朱丽叶之后，立刻爱上了朱丽叶，并认识到这才是自己的真爱。朱丽叶被父母许配给帕里斯，而这之前朱丽叶已经与罗密欧秘密成婚。
　　
　　《何以笙箫默》中，赵默笙在美国期间为了帮助邻居，与应晖假结婚，邻居出狱后，赵方才与应晖离婚，当她与何以琛再次相遇后，又与何以琛迅速结婚。在此之前，何以琛一直被养父家的女儿何以玫深爱着。所以，两个作品在情节结构上，都是 “二男二女”模式。而且两位男士都非常爱慕女主角，女方都有两次婚约。除了男主角之外的另外一位男士也都非常优秀。帕里斯伯爵有学识有家势，年轻英俊；应晖则是硅谷白手起家的网络新贵，成熟英俊。
　　
　　最后，家族仇恨终致和解的情节结构也非常相似。《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罗密欧因杀人被放逐，朱丽叶按照神父的指示，喝下毒药假死，等待罗密欧来墓地将其接走。然而，由于神父的差人并未送出消息，罗密欧又从仆人那里得知爱人已死的消息，他决定前往墓地喝下毒药与爱人共登极乐世界。罗密欧在墓地遭遇帕里斯，决斗中将其杀死，然后饮鸩而亡。此时，朱丽叶药力已过，从梦中醒来，发现爱人已死，也殉情而亡。这件事彻底震撼了两个家族，两个家族决定从此彻底和解，不再仇恨。《何以笙箫默》中，何以琛也明确回复赵母，他将忘记家族仇恨，与赵默笙幸福生活下去。两个作品和解的情节相似，只是在中国的网络小说中，男女主人公并没有殉情，悲剧变成了大团圆的结局，毕竟现代观众无法接受悲剧的情感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