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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五代词人冯延巳的感情境界

来源:学术堂 作者:韩老师
发布于:2016-01-15 共2511字

  冯延巳在唐五代词人中别具一格,“秾艳如飞卿,清丽如端己,超脱如后主,均与之不同家数”,承启花间情调,又开北宋一代风气。本文即立足文本,从三个方面论述冯词的感情境界。

  一、堂庑特大的意蕴

  冯延巳作为出仕的词人,与李璟交好,曾陷朋党争伐之中,历来诸家对其人品褒贬不一。时值南唐,词尚未摆脱艳科,仍为歌楼楚馆吟风弄月之作,然王国维称“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虽然描写的内容仍为相思离恨,风月情浓,但展现出更为扩大化的规模、内容,且试图在千篇一律的 艳中展现词人的心境意蕴。

  冯词中有别于他人的生命体验和人生感悟,更多的在与温庭筠、韦庄词的对比中展现出来。《人间词话》中称“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冯延巳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有别于温庭筠对容貌服饰的刻画,也模糊了韦庄的具体事件,而是将长存心中无以名状的哀婉之情托言于多首词内,扩大了词的意蕴,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空间。如《蝶恋花·六曲阑干偎碧树》: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双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此词互见于晏殊、欧阳修作品中,但陈廷焯认为其“雅秀工丽,是欧公之祖”,词品在欧公之上。

  《蝶恋花》一曲在这之后几成绝响。此首词将情绪寄于寓景色之中,抒发无限春愁。上阕春意正浓,惠风和煦,虽未着一言,读者也能随着抒情主人公的视角看到阑干内柳丝舒展,尽显轻柔;听到阑干外筝声悠扬,却不知何人弹奏,只见梁上双飞燕穿堂而过,更显词人形单影只,流连光景中忧思难以排解。

  而这种凄清之情在下阕更展现得淋漓尽致:一霎烟雨过后花残柳絮落,惜花之心由此而起,还没来得及排遣,浓觉美梦正酣,却又被黄莺惊残,恼怒之意与惆怅之情尽显。

  全词并没有完整的情节,也没有运用典故,幽深细微的情意融于日常可见之景中,在扩大化的感情境界中展现出词的感发力量,不再用具体的事件束缚情感的抒发,而是放在更为广阔的堂庑之内,展现个体的感情境界。

  二、幽咽惝恍的情感

  冯延巳词语言清丽而思量深远,最能代表其风格的当属十四首《鹊踏枝》,蔡嵩云《柯亭词论》中称其“郁伊惝恍,究莫测其意恉。刘融斋谓其词流连光景,惆怅自怜”.惝恍即为模糊不清,恍惚之意,无法推断出他确切描写什么事件。很多评论家也认为冯延巳的很多作品均是春日端居,见到景物心有所悟吟咏而成,无关寄托之意。这便是他感情境界最与众不同之处。这些可群可怨之言所暗含的感情有着内在的相似性。

  王国维《人间词话》中称:“正中词品,若欲于之词句中求之,则‘和泪试严妆',殆近之欤?”“和泪”即含着泪,这是压抑沉痛的感情,同时又不肯放弃,独自静坐,努力描摹新妆。这般“对镜帖花黄”并非有特定的人欣赏,更像是自己对人生的不懈追求,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在过程中展现心境,这正是冯延巳词悲剧意味的概括,也是其感情境界的体现。这从他最负盛名的《鹊踏枝·谁道闲情抛弃久》中可见一斑: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首句以问句起,更表达出内心的沉痛,仿佛思量已久后情感的骤然喷发。所谓闲情,便是闲散之时萌发的难以言明的感情,并非由具体事件引发,而是纠缠于内心长存不去的。他者也曾致力抛弃,却在春时依旧感到纷乱如云的惆怅。为了摆脱难言的境地,日日在花前醉酒,放任酩酊。“不辞镜里朱颜瘦”一句则最能体现冯延巳“和泪试严妆”的词品。“朱颜瘦”是指人憔悴,生命体有所折损,但词人却将感情全部投入其中而不后悔。这并非单纯的伤春之情,而是郁结幽咽的感情的宣泄,又带着迷茫的思虑。下阕转而写景,又见柳树这一意象。冯延巳词中常见烟柳画桥等意象,和花间词相比并无突出之处,但柳丝绵长似烟雾将新愁笼罩,足见是新绿引发新愁。最后两句更是营造了萧瑟的场景,这里的桥不再是韦庄“骑马倚斜桥”的那种繁盛,而是独自伫立冷风吹过之地,所见所感无不凄凉。

  这便是冯延巳作品“意余于词,体用兼备,不当作艳词”之处。他所表达的感情在词中所描述的场景、事件之外,不可如数道来,而感情的复杂难以捉摸,更使得他的词艺术价值提高,不当作普通的艳词传诵。词人不断与自己的内心抗争,花前醉酒,独立小楼,沉溺在盘旋郁结的感情之内,这正是他感情境界的精髓所在。

  三、轻灵俊美的姿态

  作为南唐词人,冯延巳“上翼二主,下启晏欧”,对晏殊和欧阳修词的风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他的《抛球乐·酒罢歌馀兴未阑》:酒罢歌馀兴未阑,小桥流水共盘桓。波摇梅蕊伤心白,风入罗衣贴体寒。且莫思归去,须尽笙歌此夕欢。

  这是冯延巳《抛球乐》组词的第二首。俞陛云说“前三首听歌对月,纪欢愉之情”.此首诗语言平白晓畅,姿态轻盈柔美,这在冯延巳作品中是不多见的。

  酒席已到尾声,但兴致正浓,“兴未阑”方能引出后文所写之物“.波摇梅蕊伤心白”易令人想到“北枝梅蕊犯寒开,南浦波纹如酒绿”(《玉楼春·雪云乍变春云簇》)。寒风和着冷调的白色,使得如此良宵笙歌散尽后略显凄凉,随着寒风摇荡的不只是梅蕊,更是作者的心境。但后句话锋一转,劝客不要去想归去之后的情景,不必深究之后到底有怎样的失落之意,只管把握当下的欢愉,情感类似韦庄《菩萨蛮》中的“劝君今夜须沉醉,樽前莫话明朝事”.这正是冯延巳的情感被酒宴触动后全身心投入其中的热切感动之情,在痛苦面前强力负荷着,又通过描写眼前之景,以情为辅,用轻灵的姿态传递瞬间的情思,而不是一味地沉溺于痛苦中难以自拔。这便是晏殊所学的“俊”之要领,也是冯词感情境界的又一体现。

  综上所述,冯延巳最有别于花间词人的独具特色便是他的感情境界。他不单依靠华丽辞藻和秾艳精致的物件来抒发情绪,更善于通过某一触发点来描写整个“不得解脱的一种循环的、固执的、缠绵的感情心态”.他的作品扩大了词的内容,加深了幽咽惝恍的情感,展现了俊逸洒脱的姿态,千百年来不断传递给读者美感和联想,并能使读者在特定情感时期与之达成共鸣,故不失为上品佳作。

  参考文献:

  [1]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龙榆生。唐宋名家词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3]陈廷焯。白雨斋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4]王国维。人间词话[M].北京:中华书局,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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