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移民学习意大利语的途径及困难解决方法

　　意大利是华侨较多的欧洲国家之一。据 2012年的统计资料显示，居住在意大利的中国人约有277 000 人①.另外，据统计显示，近些年来，意大利的中国移民人数呈现迅猛增加的趋势：2012 年全年的移民人数比 2006 年增加了近一倍；从 2010年至 2012 年，两年的时间里，在意大利的中国移民总数增加了 68 000 人②.

　　中国移民人数的增加也给意大利以及中国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和困难。对于意大利政府而言，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尽快地让中国移民融入意大利社会；对于中国移民而言，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尽快地适应意大利的生活。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语言都成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巨大障碍。

　　自 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语言问题已经进入学者研究的视野。从那时开始到现在，越来越多的学者投入到对该问题的研究。在众多的研究着作当中，有两部着作逐渐脱颖而出，成为此时期的突出代表。这两部着作分别为阿达·瓦兰蒂尼（AdaValentini）教授于 1992 年编写的《中国人的意大利语：句法的问题》（L'italiano dei cinesi,Questioni disintassi）以及艾玛努埃尔·邦菲（Emanuele Banfi）教授于 2003 年编着的《中国人如何学习意大利语：学 习 途 径》（Italiano L2 di cinesi. Percorsi acqui-sizionali）.这两本书都从语言学与社会学两个方面，阐释了中国人在学习意大利语的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并对困难的原因进行了尝试性的解释。

　　受此启发，笔者也将关注的焦点集中于中国移民如何学习意大利语的问题之上。本文的主旨首先在于说明中国移民接触与学习意大利语的途径；接着分析他们在学习意大利语的过程中所遇到的各种困难；再者分析造成这种困难的原因，最后就如何应对和解决这些困难提一些意见或建议。
　　
　　一、中国移民学习意大利语的途径
　　
　　在分析途径之前，笔者认为有必要区分两个不同的概念，即“作为外语的意大利语”和“作为第二语言的意大利语”.所谓“作为外语的意大利语”指在意大利语通行的地区以外，比方说在中国学习意大利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意大利语”是指在意大利或在说意大利语的地方（比如在瑞士南方的提契诺州）学习意大利语。本文所针对的情况主要是“作为第二语言的意大利语”,即居住在意大利的中国移民是如何学习意大利语的，他们遇到了那些困难，造成这些困难的原因是什么？

　　总体而言，在意大利的中国移民学习意大利语的途径有两种：自学和学校学习。关于自学，由于每个人的境况不一样，学习的方式也不一样，因而很难对其加以综合概括。有鉴于此，本研究报告针对的对象主要是后一种，即学校学习。

　　意大利的语言学校并不是整齐划一的。由于移民的年纪有差异，学习语言的目的也不一样，因而在意大利设置有不同的语言学校。对于一般的中国儿童与青少年而言，他们学习意大利语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融入意大利的生活，因而需要全方位地了解意大利的历史、语言以及文化。总体而言，他们学习意大利语的途径主要有两种：第一，意大利政府专门划拨了一笔经费，用以资助意大利的中小学，鼓励它们开设专门针对外国学生的意大利语课程。课程的目的是提高学生的口语，同时帮助他们掌握一些基本的专业词汇（比如历史专业词汇或者科学专业词汇）。第二，一些地方政府或私人培训公司提供的意大利语培训课程。这种课程绝大部分都受到地方政府的资助，因而要么是免费的，要么学费非常低。比方说，在恩波利（Empoli），佛罗伦萨附近的一所城市），有一家名为“恩波利市发展培训公司”（Agenzia per lo sviluppoEmpolese-Valdelsa）的培训学校，受到恩波利市政府的资助，常年免费为移民家庭里的青少年提供意大利语言培训。

　　对于成人而言，他们学习意大利语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解决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问题，一般不需要太多的专业语言，因而，他们接受教育的途径与方法跟孩童又不一样。针对这种情况，各地方政府（尤其是市政府与大区政府） 专门划拨一笔经费，委托一些私人培训公司，向移民提供一些免费的意大利语课程。这些课程叫做“CTP”,即“地域常设中心”（Centri territoriali permanenti）。上课的地点通常都选在移民比较熟悉的公立学校。由于这些学校白天需要上课，因而成人培训班上课的时间通常都是在这些学校放学以后，一般是下午或晚上。由于政府的资助，这些学校通常提供免费或者费用很低的教育。移民通常都选择这样的学校，这对那些纯粹私人的培训机构产生了很大的压力。

　　二、中国移民学习意大利语遇到的各种困难及其成因
　　
　　（一）中国移民学习意大利语的主要困难
　　研究表明，与其他国家的移民相比，中国移民要学会意大利语通常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另外，在一些社会学家、语言学家所做的访谈活动中，很多居住在意大利的华侨均透露，他们觉得意大利语“特别难学”.2002 年，盎托莱拉·切卡诺（An-tonella Ceccagno）教授在普拉托进行了一次社会访问。结果表明，在被访的全部 50 名中国移民当中，有 62%的移民认为自己的意大利语水平很“低”;24%的移民认为自己的意大利语水平属于“初级”水平；另有 2%的移民甚至认为他们连初级水平都没有达到；只有 12%的受访者认为自己具有“中级”水平.

　　在所有居住在意大利的众多移民之中，为何只有来自中国的移民在学习和接受意大利语的过程中遭遇到更多的困难，花费更多的时间，但是最后的效果却不一定理想呢？

　　在笔者看来，首先的问题在于意大利语与汉语的差别比其他语言与汉语的差别性更大，这导致中国移民在学习与接受意大利语的过程中，遇到更大的阻力，花费的时间当然更久①.从专业的角度来讲，意大利语和中文在语言类型与语言谱系方面区别很大。就语言类型而言，意大利语基本上是一门“屈折语”①,而中文基本上是一门“孤立语”②.至于语言谱系，意大利语属于“印欧语系”,而中文属于“汉藏语系”.具体而言，这些区别主要表现在语音、形态句法、社会语言以及肢体语言等四方面。

　　就语音方面而言，两门语言之间存在很多不同的地方。其中，最为显着的差别即在于中文没有意大利语的颤音“r”,这导致许多中国移民常把“r”的音位发音成边音“l”.例如“:船”意大利语标准发音是“barka”,而大多数中国移民常常读作“balka”.

　　另外，在形态句法方面，由于中文属于“孤立语”,中国移民习惯使用动词原型，因而，在刚开始学习意大利语的时候，中国移民常犯的一个错误便是他们常常忘记给动词变位。例如：意大利语“io va-do a scuola ”（中文：我去学校；英文：I go to school）;中国移民移民常常忘记动词变位，直接写作“ioandare a scuola ”.至于句法结构，特别是关于疑问句的构成方面，中国移民在疑问代词的使用上时常犯错误，这与两种语言疑问句构成方式的不同有很大的关系。在表达疑问的含义时，中文通常将疑问代词置于句尾，而意大利语则将疑问代词置于句首。因而，在学习意大利语的时候，中国移民常常把疑问代词放在句子的后面。例如：意大利语的疑问句“che cosa studi?”（中文：你学习什么？英文：what do you study?）中国移民常常写作“tu studi-are che cosa?”（英文：do you study what?）。

　　除了发音与语法方面的一些问题之外，中国移民在学习意大利的过程中，还遭遇到了来自社会语言，特别是语域方面的困难。意大利语也非常重视语言使用的场合，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之下，只能使用特定的语言。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习惯用语，与意大利语的悠久历史与传统有密切的关系。

　　刚开始接触意大利语的中国移民，由于缺乏对这些知识的了解，仅以中国人自己的思路来思考问题，因而常常犯一些错误，说一些不恰当的话。例如，在同陌生人交谈时，意大利语常常使用尊称，如“ puoi darmi quel libro ,per favore?”（中文：请你把那本书给我；英文：could you give me that book,please?）中国移民由于缺乏了解，常常直接使用命令式口气的句子，如“dammi quel libro”（中文：给我那本书；英文：give me that book）。因而，常常使得在场的意大利人觉得这些人缺乏礼貌。但实际上，这并非由于他们缺乏礼貌，而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意大利语语域的缘故。

　　最后，中国移民使用的肢体语言和意大利人也不一样。中国移民说意大利语的时候常常不知道该用什么肢体语言。在意大利的文化中，手势十分丰富，因此了解怎么使用手势对于正确使用意大利语也非常重要。中国移民常常忽略这一点，他们一般要么使用中国文化中特色的手势，要么干脆不使用任何手势。

　　（二）困难成因
　　除了语言学方面的差异而外，中国移民学习进程缓慢的原因还涉及一些社会方面的因素。这些社会因素包括移民的受教育水平、移民的目的，移民在意大利的工作特点、意大利人对中国移民以及中国移民对意大利人的偏见等。

　　首先，移民个人的文化背景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一般而言，移民的文化水平与意大利语学习的进度之间成正比。文化水平越高，越容易接受新事物，学习进程越快；反之也一样。在意大利，第一代中国移民的文化水平普遍比较低。第二代华侨的情况则较为复杂：年轻人的学历差别非常大，有些人在中国国内尚未完成高等教育，另有一些则是在中国国内完成了高等教育之后再前往意大利深造。再有一些年轻人，他们在完成高中阶段的学习之后，希望前往意大利继续接受高等教育。

　　不过，对于那些在少儿阶段便迁移到意大利的中国移民，由于尚未在国内完成中小学教育，同时又突然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文化体系之中，所以很多人表现出强烈的不适应，这成为他们学习意大利语的巨大障碍。

　　其次，中国移民迁往意大利多样的目的性影响到他们对意大利语的重视程度，进而影响到最后的学习效果。一般而言，那些打算永久定居在意大利的中国移民家庭，对于自身以及后代子女的教育非常重视，特别是在意大利语的学习方面。也有一些移民家庭，他们迁往意大利的目的只是为了挣钱，他们不打算永久定居意大利，也不打算将他们的子女迁来意大利，因而他们学习意大利语的兴趣并不浓厚，结果导致其意大利语水平普遍低下。

　　第三，中国移民的工作环境与职业，也对其学习意大利语的进程具有一定的影响。在意大利，绝大部分移民所从事的职业都集中于纺织（尤其是生产鞋、衣服、包等），餐厅、杂货店、进出口贸易等。另外还有几种行业，如理发店、意大利式咖啡馆等近年来越来越流行。不过，总体而言，绝大部分中国移民的工作都集中于小作坊或小规模的个体职业之中。在个体老板是华人的情况之下，他们在开始的时候习惯于雇用自己同乡的移民。当企业的发展需要雇佣更多的工人，而同乡的数量又不足以满足企业的需要时，老板就雇用来自中国其它省市的移民。总而言之，在雇佣工人时，华人老板的原则就是中国移民优先考虑。这样造成的不良影响在于，在工作的时间之内，由于都是中国移民的缘故，他们使用的语言大多是普通话或者自己的方言。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说意大利语的时间不长，机会常常不多，结果成为阻碍他们学习与接触意大利语的一大瓶颈。

　　最后，因为文化差异而造成的偏见也是阻碍中国移民学习意大利语的一个重要因素。由于东西文化之间的差异，再加上言语不通，这造成中国移民与当地民众之间很容易滋长偏见，表现在生活中的各个方面。比方说，意大利人常常认为中国移民社团比较封闭，倾向于同乡之间的交往，他们不擅长或者说不愿意同当地的意大利人发展关系，因而很难融入意大利社会。偏见实际源自双方文化方面的差异：由于当地居民对中国移民的情况以及对中国文化、历史全然不知，这造成他们倾向于用自身的文化价值标准来看待中国移民，偏见在所难免。另外，对大多数意大利人而言，“融入”即意味着“同化”,即他们要求中国移民来适应意大利的文化价值体系，缺乏一种平等的心态或者态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这也是造成双方之间偏见发生的一个重要因素。由于偏见的存在，中国移民在融入意大利社会的过程中存在很大的障碍，这又反过来进一步影响到他们对意大利语的学习兴趣及进程。

　　三、应对和解决困难的途径与方法
　　
　　据统计资料显示，近年来随着意大利中国移民数量的增加，需要学习意大利语的中国移民越来越多。因此，深刻地分析中国移民在学习意大利语的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问题，并有针对性地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与建议，对于中国移民尽快地融入意大利社会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学者在这方面走在社会的前列。近些年，一些意大利学者逐渐意识到中国移民的增加所带来的社会融入问题。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即在于中国移民的意大利语学习。由于如前所述中意语言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一些意大利学者根据中文的特色与中国移民的学习习惯，编辑与出版了一些专门针对中国移民的学习资料。其中有两本书最具代表性，即芭芭拉·达·阿努奇奥（Barbara D'An-nunzio）于 2009 年出版的《中国学生》（Lo studentedi origine cinese）以及斯泰伐诺·拉斯泰利（StefanoRastelli）于 2010 年编着的《中式意大利语：针对中国移民的意大利语》（Italiano di cinesi,italiano percinesi）.这两本书的作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专门针对中国移民在学习意大利语的过程中经常出现的错误，有的放矢地编着了一套只针对中国移民的意大利语教材。这对于纠正中国移民在意大利语学习过程中常犯的错误，无疑具有十分积极的意义。

　　近年来，随着学术研究的深入与影响力的扩大，意大利政府也开始关注中国移民的意大利语培训这一问题，出台了一些优惠的政策，鼓励中国移民前往意大利留学深造，以进一步提高他们的意大利语水平。例如，自 2006 年以来，意大利政府出台了两项非常具有影响力的留学计划，即“马可·波罗计划”与“图兰朵计划”.前者专门针对中国的理工科与文科学生，后者针对的对象则是艺术专业的学生。两种计划都要求学生在前往意大利之前，必须接受系统的意大利语培训，通过意大利语等级水平考试。在到达意大利以后，学生仍需要经历约半年的语言学习，通过考试才能进入意大利的大专院校进行学习。无疑，这两项计划均十分强调语言水平，这对于提升中国移民的文化素质和意大利语水平，无疑具有积极意义。

　　当然，在取得进步的同时，我们也注意到，问题依然存在。最突出的问题在于意大利人与中国移民的融合，或者说两者对于融合的理解存在差异。在大多数意大利人看来，所谓融合即意味着中国移民需要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意大利文化的怀抱，全盘地意大利化。但是，在中国移民看来，融合即意味着相互理解与包容：意大利人需要理解与包容中国移民特有的文化传统与风俗习惯，同时中国移民也需要积极主动地参与到当地的事物当中。这也是今后双方都需要努力予以改进的地方。

　　【参考文献】

　　[1] A.Valentini. L'italiano dei cinesi. Questioni di sintassi[M]. Milano:Guerrini Studio,1992,p. 61
　　[2] E.Banfi （ed.）。 Italiano L2 di cinesi- Percorsi acqui-sizionali [M]. Milano:Franco Angeli,2003,p. 9
　　[3] A. Ceccagno. Lingue e dialetti dei cinesi della diaspora[M]. Prato:Giunti,2003,p. 45
　　[4] B. D'annunzio. Lo studente di origine cinese [M]. Pe-rugia:Guerra Edizioni,2009,p. 149
　　[5] S. Rastelli. Italiano di cinesi,italiano per cinesi [M].Perugia:Guerra Edizioni,2010,p.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