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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学科同行评议的现实问题与对话机制

来源:学术堂 作者:姚老师
发布于:2014-06-04 共5798字
论文摘要

  在现代科学研究中,由于学科专业化程度不断提高,交叉学科不断涌现,跨学科同行评议成为学术评价中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从理论上讲,同行评议应该由具有相同知识背景和研究经历的专家来进行,这样才能够保证同行评议的合理性。但从实际操作的角度看,这种要求受制于很多条件而难以实现。许多时候,严格意义上的“同行”专家难以寻找,而宽泛的“同行”标准难以保证对不同学科的研究成果做出准确而全面的判断。这个矛盾如果得不到及时化解,不仅会影响学术评价的质量和效果,给学术成果发表、科研立项和奖励、学术职称晋级等实际工作带来困扰,而且会影响学术研究的健康发展,阻碍不同专业领域和交叉学科领域的学术创新。因此,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合理性研究,就成为科研管理中亟待探索的一个重要课题。

  1、跨学科同行评议面临的现实问题辨析

  按照“同行评议”的本意,“同行”是相对于同一学科而言的,“同行评议”应该在同一学科内进行。因为只有同一学科的专家才有足够的资格和能力,来鉴别本学科人员的专业水准和成果的实际水平。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梅兹格(Metzger)认为,同行评议在定义上是指那些来自某一个学科专家的评价,并且越来越专业化,更多地限于学科边界之内。但在现实的学术评价活动中,同行评议的专家却又往往是“跨学科”行事的。这种意义上的“跨学科同行评议”可做两种理解:其一,由只具有某一学科背景的专家,对相关的跨学科研究成果或从事跨学科研究的学者进行同行评议,比如生物学专家评议生物化学或生态学领域的成果,这是部分“跨过”自己学科进行的同行评议,也可称其为“不完全跨学科评议”;其二,某一学科的专家对其他学科的成果或从事其他学科研究的学者进行同行评议,比如由建筑学专家来评议法学或心理学领域的成果,这是完全“跨过”自己学科进行的同行评议,也可称其为“完全跨学科评议”。在这两种情况下,都会产生合理性方面的问题。如果“跨过”自己学科,无论是部分的还是完全的,去评议其他学科的事情,都很难保证准确、全面、公正地做出鉴别和评价。“跨过”自己学科开展的评议,还能够称之为“同行评议”吗?

  然而,在现实的同行评议活动中,以上两种情况是被普遍认可的。美国科技政策专家楚宾(DarylChubin)和哈克特(EdwardJ.Hackett)曾出版过一本著作《难有同行的科学》,从书名中即可看出,科学中严格的同行评议其实是很难实现的,因此学术界的“同行评议”实际上需要做广义的,带有某种弹性的理解。在具体操作中,“同行专家”的选择并不会限定在同一学科。只要是学科相近的专家,甚至只要是专家,都可以视为“同行”,人们会认可他们做出的跨学科评议意见,并由此确定人员聘任、职称晋升、课题资助、成果发表等所有需要同行评议确定的事情。尽管这样做不尽合理,但没有别的办法。

  以上两种情况的跨学科同行评议之所以不可避免,是因为这里既有学科发展自身的原因,也有学术评价活动操作上的原因。

  就前一种情况而言,如果被评议成果本身具有某种跨学科属性,属于某个交叉学科、边缘学科或综合学科;或者被评议者本身从事跨学科研究,可是同行评议专家自己并不具有这种跨学科的知识背景,那就只能从自己的专业领域出发,在对被评议者的跨学科研究或者跨学科成果有部分了解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评议意见。至于那些不熟悉的内容,给出的评议意见可能过高或过低,或者干脆不做任何评价。当然,要想从根本上摆脱这种困境,最好的办法是能找到与被评议成果或被评议者的跨学科特征完全相吻合的,具有同样的跨学科属性的评议专家。

  可是这种要求很难满足。美国学者波特和罗西尼(Porterand Rossini)在1985年就提出,正当的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前提,是具备覆盖两个学科的专业知识,而这是非常困难的。当代科学发展中跨学科研究越来越多,很多交叉学科、边缘学科或综合学科研究都成为新的学术生长点,而传统的学科划分总是相对滞后。如果被评议成果属于最新的交叉学科前沿的研究成果,要找到完全专业对口的同行专家是非常困难的。因此,由某一专业的专家来评议跨学科成果和跨学科研究的学者,从学科发展规律来看是不可避免的,由此造成的评价不够客观、准确、全面也是在所避免的。美国杜克大学出版社编辑部主任威斯克(Wissoker)认为,问题在于他们难以深刻理解两种学科的历史、背景以及变革。美国学者格雷比尔和桑德斯(Gray billand Shandas)指出了从事跨学科研究的学者面临的麻烦,这些人的出版物要么躲藏在他们原有的那个学科中,要么面向一个尚未成型的“新的学术领域”。而无论怎样,他们都难以得到全面而公正的评价。这种情况可以称之为“学科层面的跨学科评议困境”。

  就后一种情况而言,在实际的同行评议活动中,由于某些工作条件的限制(比如能够找到的专家人数有限、资金有限、时间有限、被评议的人员和成果有限等等),同行评议往往只能按照较大的学科领域分类进行组织,有时甚至需要把所有学科的专家组织在一起进行同行评议。因而大多数情况下某一专业领域的专家必须评价其他学科领域的学者或成果。这种学科“跨越”不仅会发生在数学领域中的数论和拓扑学之间,也会发生在力学和生物学之间,甚至发生在理工科与人文科学、社会科学学科之间。

  尽管这样做看起来更不合理,但这种情况的存在更常见,实际影响更大。有些学校和研究机构在同行评议中,经常出现单纯看被评议者的课题数、论文数、科研经费数、获奖项目数等所谓“硬性”指标的现象,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大多数评议专家并不熟悉非本专业的其他学科的具体情况,只能看这些“硬性”指标。当然,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意味着要给每个被评议人员和成果选择一个或若干个专业学科完全对口的评议专家,这在操作层面几乎是办不到的。哈佛大学教授米歇尔·拉蒙(MicheleLamont)等人曾指出,“同行评议专家之间由于缺乏相互理解,这就使他们作为知识生产者的角色和作为评议者的角色之间产生了一定的距离”。这种情况可以称之为“操作层面的跨学科评议困境”。

  2、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对话机制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教授布特勒和麦卡利斯特(Butler &Mc Allister)于2007年提出,要摆脱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困境,需要建立完整健壮的跨学科评议机制,这里包括评议专家之间的对话机制,以及评议专家和被评议者之间的对话机制。美国学者彭德尔伯里(Pendlebury)提出,在跨学科评议中,无论是主观的偏见还是客观的偏见,都是导致评议结果不公正的主要原因。

  如果通过适当的对话能够消除由于学科差异造成的误解和偏见,就可以保证跨学科同行评议的质量。建立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对话机制,本身也是体现学术伦理的一种途径。它不仅有助于保证公平、公正,防止学术权力的滥用和误用,而且能够保证重要的学术思想和成果不至于被湮没。然而很多同行评议活动程序中并未创造这样的机会,而是简单地靠评议专家的评语和投票。这种形式上的公正可能掩盖了跨学科评议难免出现的不准确、不全面,进而造成事实上的不公正。

  建立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对话机制会遇到很大阻力。很多专家在给出评定意见时,很大程度上依靠多年的专业积累和学术上的直觉,并未经过深入研究,因而对充分交流意见和相互澄清学科差异的对话缺乏充分思想准备,他们甚至会认为这是额外的负担。至于评议专家和被评议者之间的对话,更是难以进行,因为两者的地位不对称,很难进行平等的讨论。如果没有特殊的制度安排,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对话机制是建立不起来的。

  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对话机制,可以尝试通过改进和完善现有的评议规则和程序建立起来。在评议跨学科研究成果时,组织者应该安排所跨的相关学科评议专家分别提出评议意见,必要时组织集体讨论。某一学科背景的评议专家在对其他学科成果进行评议时,也应该尽可能听取其他学科的专家发表的评议意见。当不同学科的专家之间意见不一致,或对非本专业问题感到难以决断时,应该有相互澄清学科差异的机会,这样有助于做出合理的判断。

  被评议者还可以就评议专家的意见提出答辩和解释,或者请第三方专家做出判断。如果某一学科的评议专家针对被评议者或其成果中属于另一学科的问题给出否决意见,而另一学科的评议专家又有不同看法时,应该安排充分的意见交流,通过对话消除分歧。有些时候,不同学科的专家对同一跨学科研究成果意见不一致,往往只是通过不同的评定分数表现出来。此时简单地平衡分数,很可能会限制跨学科研究的发展。

  建立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对话机制,还需要考虑对话的主题和内容的合理范围。不同学科评议专家之间的对话不可能完全消除学科之间的障碍,达到彻底的相互理解。对话中需要就某些关键性的专业知识和研究动态做出解释,澄清可能出现的误解,但对话的主题和内容需要限定在学术研究的基本规范和方法上,考察被评议者或其成果是否严格、可靠、周全,这样才可能达成共识。对于科学上尚未解决的重大问题,轻易地否定原创性的新观点、新思路是不可取的。同行评议的目的,并不在于将评议专家的看法作为衡量新成果是否成立的唯一标准,而是要由评议专家考察获得这些新成果的途径和方法是否符合学术规范。这里需要在学术研究的规范性和创新性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

  3、规范性和创新性之间的必要张力

  美国科学哲学家和科学史家库恩曾提出在学术“范式”转换过程中保持“必要的张力”,这一点对于跨学科同行评议也是适用的。跨学科同行评议需要兼顾学术成果的规范性和创新性,避免由于刻板强调规范性而限制创新性研究,也要防止由于忽视规范性而导致假借“创新”之名的虚假“成果”到处泛滥。

  任何学术成果的获得都需要满足基本的学术规范,这是每个同行评议专家都可以做出评价的。其考察的要点主要包括:

  (1)被评议者对于学科前沿动态和前人研究成果是否有全面准确的把握?

  (2)被评议者是否具备必要的知识基础?是否有充分的研究积累?

  (3)被评议成果在理论上是否满足逻辑严格性的要求?在实验层面是否满足精确可靠的要求?

  (4)被评议者是否运用了前人没有用过的方法?是否获得了前人没有提出的结论?

  (5)被评议成果的写作是否规范?是否存在违背学术道德的现象?

  (6)被评议成果在应用中是否可能产生对于环境、健康和社会生活的不良影响?

  同行评议项目材料中应该提供这方面的详细信息,以表明被评议者的学术资质和能力。尽管不同的评议专家对这些材料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比如对于哪些知识基础是必要的,对前人研究成果的把握到何种程度才称为全面准确之类问题,衡量的尺度可能各有不同,但这些分歧是能够通过对话达成共识的。

  跨学科同行评议要给学术创新留出足够的发展空间,因而如下的问题就不应成为跨学科同行评议中提出否决意见的理由:

  (1)被评议者从事了与其所学专业和身份地位不相称的研究工作。

  (2)被评议者提出了违背常识和以往经验的观点。

  (3)被评议者运用了违背学科惯例的研究方法,提出了同行专家难以鉴别的理论成果。

  (4)被评议成果尽管有某些合理之处,体现一定价值,但存在一些明显缺陷。

  (5)被评议成果尽管有某些理论意义,但在可预见的将来看不到实际用途。

  (6)按照同行评议专家自己学科里的标准,被评议的跨学科或其他学科成果只对应于很低的层次。

  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种情况在跨学科同行评议中是广泛存在的。比如在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领域,很多学科的研究成果是比较容易国际化的,能力较强的博士研究生也能够在国际刊物上发表很不错的成果。但是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由于文化传统、学科规范以至意识形态等方面的差别,我国一些高水平的学者可能也很难在国际刊物上发表成果。这并不意味着我国的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研究水平远远落后于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领域的研究水平,也不意味着人文社会科学学者水平相对落后,而是表明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文化差异更明显,不具备直接的可比性。因而不能仅用在SSCI、A&HCI刊物上发表成果的多少,来衡量我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水平的高低,不能完全用欧美国家的标准作为衡量我国思想文化成果的尺度。当然,我国的思想文化成果应该在国际学术界不断扩大影响,以此促进与国外学者的相互了解和交流。这方面的工作应该得到积极的鼓励和评价,但不能成为衡量学科发展水平的唯一指标。

  4、结论

  通过考察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合理性问题,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如果将同行评议的理想化状态理解为同一学科专家对本学科人员和成果的评议,那么现实生活中的同行评议都可以说是“跨学科同行评议”,每个同行评议专家都会遇到不同程度的跨学科同行评议问题。

  第二,“跨过”自己学科,无论是部分的还是完全的,去评议其他学科的事情,都很难保证准确、全面、公正地做出鉴别和评价。然而这种不合理的状况的出现有其必然性,在很大程度上是难以完全避免的。

  第三,要保证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合理性,需要从制度层面建立跨学科同行评议的对话机制。

  第四,在对话过程中,需要保持学术规范性和创新性之间的必要的张力。尤其要避免同行评议专家用自己学科里的标准,去简单地衡量被评议的跨学科或其他学科的人员和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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