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马克思主义共同体理论的特征、局限及启示(2)

　　3 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有机共同体思想的特征。
　　
　　有机马克思主义宣称其“把注意力从个人主义转移到了共同体主义之上。共同体主义一直不断地对自由主义制度的弊端做出积极回应”[1]128.有机马克思主义对共同体的探索是建立于其对个体主义的反思批判基础上的，这使得其共同体思想的建构具有了以下特征。
　　
　　特征一： 在思维方式上倡导走向以共同体为基础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思维。
　　
　　在资本主义现代性假设中，人类是单独的、割裂式的独立存在，人类的思维也是二元对立的、个人主义的。正是在这种错误的假设和思维方式指导下，资本主义在其几百年的现代性发展中造成了严重的社会不公和生态危机，有机马克思主义对此展开了深入的分析和批判。在此基础上，有机马克思主义明确指出，要“超越现代个人主义，走向以共同体为基础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思维”[1]116.
　　
　　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在资本主义错误的二元对立和个人主义思维主宰下，必然导致社会整体严重不公的状况。持有个人主义的思维方式的个体往往倾向于为了自身的发展而不顾一切，忽视整个社会及其他成员的利益，因为在这种思维控制下，“人们通常考虑的是个人或者家庭的需求，而很少思考’作为整体的共同体需要什么‘这个问题”[1]18.二元对立和个人主义思维使得人们倾向于把自我和他人及社会简单对立，从而以自我为中心，以自己的利益和需求为优先考虑对象，而把整个社会的利益或其他人的利益忽视或放弃。这样，在一些人不择手段地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同时，社会的矛盾和问题也在无形中被扩大和激化。二元对立和个人主义的思维方式不仅造成了社会的贫富分化和严重不公状况，而且严重制约了社会整体的进步。因此，有机马克思主义强调： “个人欲望必须受到约束，以使社会作为一个整体能够得到繁荣。”[7]序言9但问题是，如果不彻底改变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基础，资本家追逐剩余价值的欲望是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了的。
　　
　　马克思主义认为，个体必须把自身融合在共同体中，促进社会共同体的繁荣发展。只有这样，自身也才能在共同体中得到自由全面发展。有机马克思主义在倡导思维方式的共同体转变时，还强调要改变传统的关于自由理念的认识。传统的自由理念强调的是个人主义视野下的自由，也就是摆脱限制的自由，这种对自由观念的认识是狭隘和不正确的。不受限制的自由是不可能实现的，也不会带来真正的自由。有机马克思主义倡导一种“为了共同体的自由”,这种自由宣称建立于继承马克思主义自由观的基础上，是一种把自由与人类实践的无限开放的创造性联系起来的自由。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这种自由可以促使个人与社会相结合，形成一种超越现有的、陈旧的社会结构的能力，从而进一步挖掘个体与社会巨大的自由潜力。最终，人们不仅可以实现个人的自由，而且为增加社会整体的自由奠定基础，实现社会自由与个人自由的有机融合与相互促进。
　　
　　有机马克思主义还认为，关于权利的理念也应当建立在共同体思维基础上，也就是说，社会成员要形成“红色权利”的理念，这种理念“最关心的不是个人自由追求自身利益的能力，而是保证每个个人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追求共同体的福利。”[1]113.这种关于权利理念的共同体转变基于这样一种认识，即意识到个人的选择和发展在多个层次上依赖于集体合作和共同体提供的有利条件。如果个体把实现自身的发展和增加个人的财富作为唯一出发点和归宿，那么对于这种权利的要求将会导致社会无法持续有效地运行，个人权利也终将无法实现。因而，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必须超越这种个人选择权，推动二元对立和个人主义思维方式向共同体式思维转变，把个人权利与社会权利融为一体。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只有这种关于权利的思维方式才是最有利于社会整体发展的思维方式。有机马克思主义强调，资本主义的整个发展历史已经证明了二元对立和个人主义思维方式的局限和弊端，转向共同体的思维方式是人类走出当前困境的最好出路。
　　
　　然而，置于全球化的现代化大潮中，在个人主义和功利主义盛行的背景下，如果不触动私有制这个个人主义和私己主义的根源，共同体主义难以施行，进而有机马克思主义这里所主张的以共同体为基础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思维在实践中却难以行得通。从而，有机马克思主义宣称的基于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共同体思维的“为了共同体的自由”和“红色权利”也无法实现。
　　
　　特征二： 在发展范式上主张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层面的共同体式发展。
　　
　　资本主义割裂式的个体主义发展范式在带来严重社会不公的同时也造成了深重的生态灾难。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只有转变这种错误的个体主义发展范式，转而追求旨在为了地球生物圈共同福祉的共同体发展方式，才能避免整个星球毁灭性灾难的降临。因而，有机马克思主义倡导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发展等各个层面进行改革，要实现发展范式的共同体转变。但那些梦想在不触动资本主义私有制这一根基上的一切变革，也是注定在实践中难逃夭折的命运。
　　
　　首先，在经济发展层面，构建追求共同福祉的混合制经济体系。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 “以共同体为基础的经济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民主社会的核心。”[7]138只有建立在共同体基础上的经济发展，才是可持续的发展，才能促进整个地球生物圈的共同福祉。有机马克思主义为这种经济发展设计了方案，“这种替代方案是一种混合体系，这种体系会把市场力量限制在追求共同福祉的社会主义共同体范围内”[7]序言13.在这里，有机马克思主义尝试提出在经济发展中建立一种旨在共同福祉的混合制经济体系，这种混合体系既包括市场经济力量，又包括计划经济力量。这种混合制经济体系中所有的经济活动参与者都是共同参与者的角色，没有谁能够完全主宰和控制这种混合经济体系的发展。有机马克思主义强调，要通过构建混合制经济体系，充分利用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的优势来服务于共同体的发展，只可惜这种混合经济体系只是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的机械相加，是一条无原则无立场的折中主义道路，注定在实践中难以实现。
　　
　　其次，在政治发展层面，建立维护整体利益的共同体政治组织。有机马克思主义强调指出： “必须树立以共同体为基础的观念并建立共同体的组织。”[1]127这种政治组织的建立是为了维护共同体所有成员的整体权利，实现共同体有效的组织和管理运营。正如有机马克思主义指出的，“如果没有能够满足人们共同体需求的有决策权的地方团体，想要实现一个’旨在共同福祉‘的真正民主社会是不可能的”[1]127-128.只有地方共同体政治组织的建立，维护共同体内部的有效运营，才能为追求共同福祉提供良好的组织保障。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生态环境的破坏将带来社会和经济体系的全面崩溃，各国政府将无法解决随之出现的所有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共同体组织只能自力更生、更加依靠自己来解决问题。但是，有效解决问题的前提是，共同体政治组织的建立和有效运转，只有当建立起有效的公共组织结构时，才能在危机中不至于慌乱而无所作为，从而依靠共同体的力量来解决问题[1]128.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政治共同体同样有凝聚和团结人心的作用，政治和经济主体有意识地形成和培育改革共同体---以公正为基础的共同体，这种共同体能把其成员凝聚团结在一起，为了更大的福祉而努力[1]163.所以，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在政治发展层面，要建立共同体的政治组织，以共同的意识团结力量。但倘若没有经济基础做支撑，没有共同的共同体利益来凝聚，这种共同体的政治组织也无法建立起来。
　　
　　再次，在文化发展层面，发展“人成为有修养的人”的共同体文化。有机马克思主义倡导文化发展要向促使“人成为有修养的人”的共同体文化转变。它明确指出： “人类共同体需要的不仅是人身的保护，还需要各种支持人成为有修养的人的文化、艺术和教育体系。”[1]25也就是说，有机马克思主义强调，不仅仅要实现经济、政治发展方式向后现代的有机共同体的转变，还需要实现文化发展方式的共同体转变，即发展共同体的文化，使人成为有修养的社会人。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只有在共同体文化的熏陶之下，共同体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才会深入人心，成为人们的价值遵循，共同体的行为方式也才能成为人们的自觉践行。
　　
　　最后，在社会发展层面，把个体融入旨在共同福祉的社会共同体。有机马克思主义试图澄清人们一直以来的一个重大误会，这个误会就是把现代以来的重大成就和一系列贡献都归功于资本主义发展。而事实并非如此，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并不是资本主义这种无导向、无限制的人类竞争提供了社会福祉，提升了最大多数人的生活品质”[1]47.这种无导向和无限制的、自私自利的经济运行和发展模式，带给人类的是深重的灾难，造成社会贫富分化和两极分化。因而，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共同体组织的建立可以增强社会成员的归属感，“如果缺少了参与共同体这一有意义的活动，人们就会失去归属感。归属感丧失，人与人的关系就变得冷漠无情，人们之间的这种冷漠又会导致权力真空。不可避免的是，没有共同体基础的权力结构便会填充这个真空地带”[1]128.这也就是说，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个体融入并参与旨在共同福祉的社会共同体，可以促使社会成员在参与共同体组织的集体活动中增强归属感，归属感的增强可以避免权力被某些机构或个人滥用，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反之，则会出现人们归属感丧失和人情冷漠，从而导致权力真空和权力的滥用。
　　
　　特征三： 在价值旨归上倡导建立旨在地球生物圈共同福祉的生态文明社会。
　　
　　资本主义社会倡导的是个人主义的价值观，在这种价值观主导下，社会的整体利益无法有效实现。有机马克思主义强调，只有在共同的公民价值观背景下，追求和获得财富才是为了共同的福祉。只有整个社会繁荣昌盛，个体才能茁壮成长[1]239.有机马克思主义倡导要树立旨在追求整个地球生物圈共同福祉的共同体主义价值观，从而在价值观层面实现向共同体的转变。
　　
　　有机马克思主义是通过对正义理念的厘定和梳理来阐明什么是共同体主义的价值观的。有机马克思主义指出： “正义关涉不同共同体间的相互作用和关系。每个个体受到的不公正对待是不同的，也就是说，不正义的形式是非常多样具体的，但人们通常只对这种情况进行模式化的一般分析。在大多数国家，这些模式被简单地概括为阶级不平等。因此，扭转不正义的局面需要重新调整相关共同体间的关系。”[1]133在这里，有机马克思主义把对不正义的分析同共同体联系起来，认为要实现真实的正义，就要改变共同体之间的不恰当关系，重新定位共同体之间的关系。而这种正义的实现正是共同体的价值追求，共同体主义的价值观首先建立在对社会正义追求的基础上。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共同体主义的价值观就是要首先实现和维护社会正义，这种正义并不是普遍性的正义，而是多元性的正义，是在对不正义的事实深刻分析基础上形成的宽领域、多视角的正义。“我们需要一个多元的方法，而不是仅仅把注意力局限在分配正义这一单一概念上，我们需要一个包含整个连续统一体的多层面的正义理论。”[1]133这种多元的正义理念是有机马克思主义共同体主义价值观的基本内容。
　　
　　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不仅有责任去考虑人类自己的利益，也有责任去考虑其他物种的利益，因为它们也有其固有的价值[1]200-201.只有尊重地球生物圈的内在价值，尊重地球上其他物种的生存价值，才能更好地维护地球共同体的价值。因而，人类有责任去建构一种以共同体为基础的包容性的价值观，尊重每一种事物的内在价值，并帮助其实现价值的最大化。同时，人类也应该努力地参与到充满活力的共同体活动中，与地球生物圈的其他存在物和谐相处，以建设更美好的地球家园。可见，有机马克思主义的价值旨归就是建立为了地球生物圈共同福祉的生态文明社会。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面对资本主义现代性发展带来的生态灾难和社会不公，人类已经到了面临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如果再不改变资本主义的错误价值观念，树立共同福祉的价值追求，整个地球就会面临灭顶之灾。正如有机马克思主义指出的： “随着气候危机的加剧，我们必须找到新的解决方案，这一解决方案追求的将是社会、人类和我们所依存的星球的共同福祉。”[1]48有机马克思主义强调，整个世界就是一个万物相互联系的由各种共同体组成的一个大的共同体。面对日益严峻的生态形势，必须树立共同福祉的价值旨归，建立生态文明社会。遗憾的是，由于缺乏可行的具体实践方案，有机马克思主义基于共同福祉的价值旨归也只能束之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