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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克族阿拜文学时代文化反思性作品研究

来源:学术堂 作者:韩老师
发布于:2014-07-30 共4342字
论文摘要

  有学者指出“在伊斯兰世界,维护文化传统根本上就是维护主权,长期的宗教冲突,使得文化的保卫远远超出了文化本身的意义,因此本土化、文化的自我认同,不仅对伊斯兰的知识分子不是问题,就是普罗大众也都有充分的自觉。”

  ①但是随着时代的向前发展,我们对待文化的态度也要随之变化,不能再固步自封在自己的民族文化里。因为事实证明,一个民族要想在民族之林立于不败之地,至少要树立两种意识:首先树立文化反思意识,“由于历史上多种社会形态文化的祭奠,以及不同的民族脱胎的社会发展阶段常常有所不同,因而各民族既有自己优良的传统文化,又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不适应现阶段生产力发展、阻碍社会文明进步的成分和因素。这就需要通过本民族的自觉理性意识,准确地把握民族文化的丰富内涵,对自身的文化传统进行深刻的反思,以便有效地改造旧传统文化,弘扬真理,祛除愚昧,战胜无知,从而使本民族跨入文明、进步的民族行列之中”;其次是树立文化开放意识,一个民族要在社会转型期长远兴旺地发展下去,必须具备开放的文化观念,“真正兴旺发达的民族,是开放的民族,民族传统文化只有在开放和创新中才能求生存,才能求发展,文化的禁锢、文化的停滞就意味着文化的衰落。”

  ②树立文化反思意识可以让我们清楚地意识到我们民族的传统文化迄今为止带给我们的成功及对民族的发展造成的障碍;树立文化开放意识可以让我们在文化全球化日益明显的现代化世界里清楚地知道本民族与他民族的差距,学习先进的他文化以此来促进本民族文化的生长和繁荣。

  一
  
  文化反思指的是通过反思传统文化来“确定我们的民族(或者至少我们直接面对的公众)在理解的方向、思想的方式以及成见和伦理中的缺点和不足,研究迄今为止它们已经得到了多大的改善。”③理性反思精神伴随着现代性的进展,已成为所有人文学科一个重要主题。在文学领域内,这种理性反思的精神,包括对于自身的过去的历史、未来的发展,以及文学内在性的探寻。反思的意义在于“一方面弘扬本民族优良的传统文化,并赋予它新的时代内容和活力;另一方面以宽阔的胸怀,克服畏惧、怀旧心理,正视本民族传统文化中一些愚昧、落后、消极的成分和因素。”④哈萨克族文学史上出现明显的文化反思性作品是在阿拜文学时代。

  阿拜(1845—1904)无论是在诗歌艺术上还是思想启蒙性上,都得到本民族乃至世界的认可,被誉为哈萨克斯坦乃至整个中亚近现代思想史上第一个获得现代意识的思想家、诗人和文化启蒙者。阿拜怀着超越历史的胸怀来审视自己的民族。苏北海先生写作《哈萨克族文化史》时对哈萨克文化充满了热爱和敬重,尤其是前言里,列举了哈萨克族诸多的传统美德,但是正如严复和鲁迅当年对传统文化的判断一样———和平时期,这些传统美德足以陶冶人的情操,沉淀出笃实而宽厚的品质,但在国难当头的时刻,再继续抱着传统文化不放,不变革,美德则会变成不思进取、安逸保守、固步自封、游手好闲的代名词。阿拜正是认清了这一点,用文字尖刻地指出了哈萨克传统文化中的痼疾和劣根性,他对于哈萨克传统文化的态度是批判多于继承。在民族存亡之际,在内忧外患之时,在孤独中觉醒的思想家阿拜开始寻找救亡之路,救亡图存的第一把剑就对准了哈萨克传统文化,并进行了彻底的攻击。这与阿拜当时生活的社会背景和文化环境息息相关。阿拜出现的时代恰恰是哈萨克民族精神黑暗的时代,面对沙俄的侵略,愚昧无知的哈萨克人不但不奋起反抗,反而有些部落首领去充当敌人的傀儡和玩偶,帮着敌人驯服自己的族人,“面对哈萨克人的愚昧无知与落后懒散,阿拜意识到民众必须对自己的生存处境和生活状况有个清醒的认识,因为只有清楚地认识自己,才可能对整个哈萨克民族的优点和痼疾有个清楚的了解。同时阿拜强烈地意识到民众必须具有自省意识,落后的状况才能有所改变,整个哈萨克民族才能自强起来。正如他在诗作《美好的青春》里说的‘已经到了我们该清醒的时侯’。”(见拙着:《论在忧愤孤寂中呐喊的哈萨克诗人阿拜》,《伊犁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1期)
  
  首先,《阿拜箴言录》从第一篇开始就显示出阿拜强烈而清醒的文化反思意识,反思是为了发现痼疾,发现是为了改正,改正是为了使本民族获得长久的发展。小时候的阿拜常常听到前辈们夸耀自己的民族,讥笑粟特人、诺盖人和俄罗斯人,阿拜感叹“原来世界上最优秀、最高尚的民族还是我们哈萨克”。可是成年以后的阿拜清醒地意识到哈萨克民族日益落后,跟不上国际形势的发展,但大多数哈萨克族人还活在自制的乌托邦的梦境里,回避现实的残忍和荒诞。就像晚清时的国人一样,面对满目疮痍的大清国依然熟视无睹,活在祖先荣耀的光环里。阿拜为了唤醒民众,开始大声谴责一切民族痼疾,其中包括:1. 草原上窃贼横生,肆无忌惮;2.哈萨克世风日下,居心叵测的人忙于煽动无知的民众,最终成为被沙俄腐化的傀儡;3.幸灾乐祸与自我安慰使哈萨克人陷入困境;4. 无所事事使哈萨克人一事无成;等等。

  其次,阿拜认为传统文化中优秀的成分也已经消失殆尽。阿拜说:“由于失去了特性,靠我们模仿来的那点东西,根本就不像个人样,反而更像个魔鬼了。民族越发不成其为民族的根本原由看来在此。”他接着分析哈萨克族失去的祖先留下来的特性有两点:第一,那个时代民众都有领头人。无论迁徙转场,还是发生纠纷,他们都会出面做出决断。第二,十分珍惜尊严。只要以祖先的名义号召,人们会不计前嫌聚拢在一起,奋不顾身地奔向疆场。⑤可惜,这两个美好的品质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虚情假意和妒意。

  纵观整部《阿拜箴言录》,我们发现,阿拜对于传统文化的态度是批判多于肯定,仅仅两个好的文化特性也已经消失掉了,其余的都是糟粕,应该抛弃,或者革新。阿拜没有对哈萨克的优秀文化进行过多的描述,因为处在历史的紧要关头时,启蒙家们深知过于迷恋传统文化无济于事,时代在急剧发展的同时我们还固守着传统文化,这样只会阻碍民族的觉醒和自强。

  到唐加勒克(1903—1947)文学时代,哈萨克文学则进入到文化反思的最强烈阶段———痛斥本民族传统文化的劣根性并开始质疑本民族宗教文化。

  纵观唐加勒克诗集,我们几乎找不到诗人对于本民族传统文化的赞美或迷恋,看到的就是用犀利的语言解剖着自己的民族。唐加勒克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生都在寻求光明;寻求光明从反思开始,诗人的反思不仅仅针对本民族文化,他在谴责整个污浊的世界:“这个世界不是容纳真理的天下,丑陋的铜钱在推磨,我的人格怎能忍受———不喷出火焰?黑暗的世道,万恶的人生……”⑥他还写道,“如今的世界,贪污像涝水般泛滥,奸诈的恶人吮吸着人们的鲜血。”

  ⑦诗人用世界眼光来审视哈萨克族传统文化的时候审视显出前所未有的理性,对本民族的反思完全基于如果使哈萨克族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考虑,比如他写道,“哈萨克像悬崖上筑巢的飞鸟,又如同栖居山间的猛兽,分散在各个山沟里生活,难道这种野性要永久保留?”⑧还写道,“哈萨克人只知蓬草般搬来迁去,竟没有一件事情做得令人满意。”⑨从这些诗句中明显能看出,诗人希望哈萨克民族可以从游牧向———定居通过改变居住习惯———来改变哈萨克族的生活状况,这是游牧民族过渡到现代化民族的必经之路。

  但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是,“反思能够使我们意识到我们继承下来的传统,但是它永远不能把我们从这个传统中解放出来。”

  ⑩换句话说,我们任何时候都不可能脱离我们的传统文化,一切思维都根植于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传统之中,我们总是处在传统里,要阐明我们和传统的关系似乎是一个难题。尽管如此,我们依然竭尽全力去审视历史,审视传统文化,因为“从历史中我们可以看见自己,就好像站在时间中的一点,惊奇地注视着过去和未来,对过去我们看得愈清晰,未来发展的可能性就愈多”。

  既然我们不可能完全抛开传统,我们的文化总是根植于传统之中,那么,考察哈萨克当代文学中启蒙对传统文化的接续和回归可以帮助我们以历史的眼光来审视启蒙与传统文化的关系。

  二
  
  傅雷先生说:“一个民族的文化假如取的渗透方式,他的力量就大而持久。……从‘化’字出发的,方始有真正的新文化。‘化’不是没有斗争,不过并非表面化的短时期的猛烈的斗争,而是潜在的长期的比较缓和的斗争。谁能说‘化’不包括‘批判的接受’呢?”如果我们同意傅雷先生的观点,那么任何一种文化都不可能与传统文化真正地决裂或者背离,即使批判,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继承。真正的文化开放意识指的是在原有社会传统的基础上建立起一种更能适应自然和社会环境的文化社会体系。

  新时代文化体系的建立包括对他文化的借鉴,也包括对传统文化合理的继承。当传统与现代相碰撞,当民族之间的壁垒被打破,当不同民族的文化成为一种共享的文化资源时,当民族文化走向世界时,对传统文化和异质文化资源的吸收和借鉴就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文化心理传承及认同过程。

  真正懂得传统文化的现代化建设的作家都懂得一个道理,就是:“承认本民族传统文化中存在着的愚昧、落后、消极的方面,发现本民族文化传统中的缺憾……从封闭的文化地域和封闭的文化心理中走出来。”这才是现代化时代对待传统文化的正确态度。

  审视哈萨克当代文学,我们不仅看到其对他文化的借鉴和吸收,更重要的是看到当代文学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和融合,回归传统是文化现代化经历一段时期的发展之后所寻找的文化归属之路,正如中国新诗的发展,先是胡适的打破传统,然后是郭沫若的抛弃传统,后来是闻一多的回到传统,当然,回到传统并不是简单地重复传统而是对传统的继承融合并接纳新知。

  但回归之路大都会经历犹豫和迷茫。比如哈萨克着名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的小说《走动的石人》开篇就讲到作者对传统文化的态度:“巩乃斯河是条死水,你看不出他在流动,夏甫柯河却桀骜不驯,似乎随时都会改道冲上某一座山顶。”

  我们可以理解为传统文化如果不流动,只会成为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活力,最终干涸,如果总是流动着就会以包容的姿态容纳新生事物。但读完《走动的石人》我们会发现作者其实对传统文化的态度很矛盾:一方面石人文化被挖掘出来是一件好事;另一方面挖掘的过程会不可避免地对传统文化产生破坏,这种破坏包括传统文化精神和实体物件。这种犹豫在哈萨克着名女作家叶尔克西·胡尔曼别克的创作中体现得较为明显。比如其成名作《额尔齐斯河小调》,既有对草原生活的依恋之情,又对儿子事业的腾飞和定居于大城市表现出复杂的情绪,其实这种复杂的情绪恰恰表现出作者对传统文化理性的考察,“理性反思精神伴随着现代性的进展,已成为所有人文学科一个重要主题。在文学领域内,这种理性反思的精神,包括对于自身的过去的历史、未来的发展,以及文学内在性的探寻。”

  反思是为了更合理地继承传统,开放之姿是为了以包容的心态了解并借鉴异质文化,无论在反思中继承还是在开放中学习,都是为了启蒙民众在心智上更加成熟,为本民族文化的现代化建设做出自己的贡献。

  参考文献:

  [1] 苏北海.哈萨克族文化史[M].乌鲁木齐:新疆大学出版社,1989.
  [2] 阿拜.阿拜箴言录[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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