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猿人头骨复原面貌分析

　　从事依据头颅骨复原古人类生前面貌的研究和技术性工作很有意义，好的作品会被安放到博物馆的展厅内长期陈列展出。该项工作属于边缘学科的冷门课题，从事者须具有美术雕塑的基础，掌握人体解剖学、体质人类学、考古学及博物馆学等方面的知识。因为与我们人类进化息息相关，在德国、美国、法国、俄国等科技强国，都有这方面的人才。中国古人类化石十分丰富，具备头骨复原面貌的地点也不少。相比之下，这一课题的研究发展还真是后继乏人，因而我们这些退了休的工作者不能轻易放弃发挥余热的机会。

　　我国的古人类学研究起自1929年北京周口店猿人的发现，由美国科学家步达生和魏敦瑞先生研究，并于上世纪40年代初，指导美国雕塑艺术家斯旺夫人，进行了依据他亲自修复的北京猿人女性头骨复原了北京猿人第一尊面貌复原像。1948年由前苏联科学院院士，考古学、雕塑艺术双博士学位的格拉西莫夫先生，根据交换的北京猿人化石模型，补配出的男、女头骨，复原出男性和女性两座胸像；1959年为纪念北京猿人发现30周年，中国新闻电影制片厂决定拍一部反映古人类学的记录片《中国猿人》，为丰富内容，由王存义先生按照黄种人的软组织标准进行面貌再复原，我国旧石器考古学家、北京猿人发现者裴文中先生多次亲临指导，颅骨选用魏敦瑞修复的头骨为基础，再复原了北京猿人女性复原像。成为以后国内人类进化展览中广泛使用的直立人阶段的形象代表。

　　1979年，北京自然博物馆副馆长、古人类学家周国兴先生（1962年~1976年曾在古脊椎所人类学研究室工作）在筹备《人之由来》展览时，邀请本文作者以魏敦瑞先生修复的女性头骨为基础对北京猿人进行了再复原，并十分荣幸地聘请到着名雕塑家刘开渠老先生亲临工作室做技术指导。新的复原像强调了人性母爱的永恒，目光注视斜下方，面带慈祥。前些年美国的年轻学者，根据北京猿人的化石模型，又重新创建了男性头骨进行了再复原，丰富了北京猿人的形像。

　　岁月如梭，离上次复原北京猿人，转眼已过去了35年。南京猿人的复原任务又落到我的头上。这就是与古人类的缘分吧!

　　南京猿人复原项目的确立

　　2014年的5月份，《化石》主编郭建崴先生告诉我，有一家展览公司需聘请搞头骨复原面貌的专家，他已向他们推荐了我。过了一个多月北京洛德设计展览有限公司的魏总来电话，约我到他们的公司洽谈，才知道是确定实施南京猿人复原的项目启动，由于2014年8月份在南京举行“世界青年奥林匹克运动会”,当地政府决定届时完成南京汤山猿人新博物馆的展览布置。以往，常规制作古人类的颅骨复原面貌从准备到成为展品，全过程需要半年时间，现在留给我们的制作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真是任务艰巨!

　　没有困难大概也轮不到我!我也不愿意放弃!经过协商讨论，确定了将要完成的四项任务。1）补配出完整的头颅骨，颅骨是由头骨和下颌骨两部分组成，即头骨选用北京大学考古学院吕遵谔先生研究补配复原的南京猿人1号头颅骨，再根据颅骨特点和大小补配出一件合适的下颌骨。作为头骨复原的基础。2）复原出一半骨骼、一半有软组织肌肉的过程。3）复原出一个完整的头像。4）雕塑出南京猿人女性全身像。

　　报告南京博物院得到同意，并与北京大学考古学院的吕先生联系，使用他们保存的同一化石模型，制成复制展品，并进行头骨复原面貌的工作。前期翻制模型的任务我参与指导，由公司所属的工厂加工完成。

　　后续的模拟超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的加工，由西安仿真人制作公司加工完成。因为时间的关系，根据以往的工作经验，有的步骤要进行精简，翻模和人体雕塑穿插进行，经过加班加点力争按时完成。

　　头骨复原面貌的一般程序

　　第一步，修复补配出完整的头颅骨。南京猿人1号头颅骨是用北京大学考古学院的吕遵谔先生亲自动手修复起来的，它的科学性、可信度是不言而喻的。也是南京博物院的要求。我只须在此基础上参考北京猿人的头骨资料和形态，对比着颅骨齿弓、牙齿的形态，塑造复原出合适的下颌骨。

　　我们一般得复制出三套模型材料--一套散件，作为化石出土修复后的原始状态展品；一套是放置到雕塑支架上作为复原的基础；另一套是对照塑像检验用的参照物。

　　首先，将头颅骨模型架设到预制的雕塑架上，保持眼耳平面（法兰克福平面）下俯3~5度，这是人体直立时的自然位置，人体矮小的夹角角度小，也就是向上稍抬一点头。身体高大的人头部的夹角大，头颅的位置夹角相对会稍小点。

　　第二步，在模型头骨上依据人类学头面部器官特点。按照国际人类学研究的同一标准，确定标志点。

　　再按照前人测量总结的标志点上的软组织厚度的平均值，制作一个个标志；头面部主要标志点和平均厚度见下表：

　　【1】

　　然后用油泥预制成条，将各标志点用“等高线”的方式连接起来，最后用油泥将空挡填满。

　　第三步，运用人体测量仪器，逐一的按照标准对五官的骨骼特征进行观察和测量；用测量的数据、形态特征，确立各器官的外部形态。

　　五官是头面部除去头部整体伦廓以外，个体特征最强的部分，因此这部分工作是最细致的。如：对梨状孔进行高宽测量和形态观察，高鼻梁的鼻骨与直挺的狭鼻型相关，具有倾斜或较垂直的鼻孔形；鼻翼较高、三角形。反之低鼻梁、梨状孔心型与鼻形态较宽的狮子鼻、蒜头型鼻相关；鼻孔横径超过纵径，鼻翼多为较圆满的半圆型。

　　眼部也是一样，眼眶形高、宽指数将眼眶分为：高、中、低三个类型，高眶型的眼眶，与眼裂开度狭窄的单凤眼或有上眼睑内眦折（蒙古折）相关；而眶口圆钝、眶指数为矮眶或中眶型关闭型的眼眶，多生长为眼裂较宽的“马来眼”,即俗称的双眼皮大眼睛等相关；口唇、耳朵、发迹等，根据前人的经验总结，也都要尽量从骨骼上找到不同形态相关性的蛛丝马迹，进行塑造。由于篇幅关系，这里就不详细赘述了。

　　以头骨复原生前面貌，是以颅骨为基础的三维立体表现形式，最终结果更接近雕塑艺术的表现形式。众人所知雕塑本身就是美术的一种最高表现形式。特别是现代人体雕塑艺术，也是建立在科学的人体解剖学基础之上的。没有人体解剖学基础的作品称不上是人体艺术!只能称之为匠人的产品。真正的雕塑艺术品有着强烈的感染力和内涵；雕塑家运用不同的表现手法，使形体造型与所要表达的内容相统一。

　　如有的雕塑作品强调概括的体面结构构成形式；有的运用大笔触、泥条、刀痕粗放的写意造型、夸张变形型、写实具像型、超现实主义等手法。

　　通过头骨复原面貌的过程展示，观众可以了解和体会到人的自然属性，是由骨骼，加上肌肉和皮肤等软组织构成。是大自然造物主的杰作。古人类学的研究，除了人类化石的研究，还包括许多方面，通过科学的方法，采用科学的材料可以再现出更加逼真写实的远古人类的形像。作者根据展览设计的表现形式需要，选择了此种表现手法，希望在古人类学展览上营造出新的亮点--突出肌肉、骨骼、皮肤的质感，应用高分子材料，注塑成型技术；再栽上仿真的毛发，以达到无间距可触摸的逼真效果，希望能与英国杜索夫人蜡像的写实逼真效果相媲美，同时也证明了科学的可实现性。此种方式方法在国内古人类学展览上还是首次。

　　头骨复原面貌像的情态表现是非常关键的一环。当年复原北京猿人时，考虑该遗址的化石时代已属于晚期直立人阶段，从形态特征上应该以表现原始特征为主，强调与现代人的不同，而在情态上突出人的情感特征。经过动物生态学家的研究，现代猿类也具有喜、怒、哀、乐的面部表情。而作为我们人类的祖先，虽然当时生活艰难困苦，但也会有各种情感交流、宣泄的时候。母爱亲情是文艺作品经久不衰的永恒主题。在塑造自己的祖先时，不树立正能量更待何时!

　　在这一点上对师傅的观点进行了修正。王老在他的复原像中，是表现北京猿人木纳呆滞的原始特征，认为那是常态!在复原南京猿人时，考虑到南京猿人化石破碎、保存得较少，更注意复原过程的科学严肃性，复原头像人物的情态中规中矩、有些拘谨惊愕的表情，这也许正是科学复原所反映出的人物常态。古人类学家研究认为南京人的生存时代是15~30万年，骨骼上有得过脑膜炎的痕迹；鼻梁骨较高，认为是有欧洲白色人种血统混入。

　　笔者认为鼻型的分类更体现时代、地域特点，寒冷的地方，鼻型多为狭鼻型，使进入身体的空气有一个预热的过程。该特征正是适应环境的原因进化的结果。从南京人伴生的动物群上分析，也显示与北京猿人时期环境相类似，说明当时的气候环境也类似现在的华北地区，是地球上比较寒冷的末次冰川时期。

　　所以，南京猿人1号头骨具有较高的鼻梁；还可以理解为个体差异。气候环境的恶劣变化，造成食物的短缺，使得原始社会食人风盛行，在人群中有残疾、缺陷的个体，往往会被严酷的自然环境首先淘汰掉!惊恐疑惑的情态正是塑型时的自然天成的本来面貌。正如格拉西莫夫评价自己的方法：“可以最大限度接近死者生前的本来面貌。”这也是最科学的评价!

　　在雕塑人体复原像时，强调了人性的发展进步、母性的心境，可配合景观效果和观众产生共鸣。塑造人物姿态成为微笑呼唤的站立型，身高1.48厘米。是根据科研人员的头颅骨周长推测身高公式得出的1.40~1.50米的上限。年龄25岁左右；在旧石器晚期人的平均寿命大概也就是30岁，按此标准1号头骨的个体已经不算是夭折了。为了表现人类祖先与大自然奋争，塑像应为旧石器时代的人类代表，应有一个健康的体魄、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动态设计成站姿，嘴巴张开作呼喊状，左手握着一块石器，右手抬起在打招呼。这一系列表现都为的是给观众留有想象的空间。

　　世界青少年奥林匹克运动会已经顺利结束，来自世界各地的青年选手比赛获得了优异的成绩。赛会期间到郊外新落成的汤山猿人博物馆的观众络绎不绝，我相信新颖的南京猿人的展览陈列，一定会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能有机会为展览做出自己的贡献，感到十分荣幸，希望没有到过南京汤山人新建博物馆的读者，有机会前往一览南京猿人的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