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工会应对经济危机的政策主张与失败原因(2)

　　三、经济危机中美国工人运动的特点

　　（ 一） 地区性

　　从美国工会应对经济危机的政策和措施上可以看出，其应对经济危机主要从两个层面展开，一个是全国范围的； 另一个是地区范围的。全国范围的应对措施主要是工会试图影响国家选举，而事实上，美国工会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美国国家选举，进而通过影响国家选举而实现自己的政治诉求和其他权利诉求。比如奥巴马总统的上台以及上台后部分亲劳工人事的任免，但是这种影响并没有给美国的工人运动带来高潮，也没有给美国工人运动的规模带来影响。影响政治选举是美国工会在应对经济危机的唯一全国性质的策略和举措，由于美国工会和政党关系以及美国工会分布密度的地区差异，美国工人运动更多是地区性质的，这种地区性质在行业或者部门之间的表现就是部门性质的。

　　由于美国工会组织的现状和特点，经济危机中的美国工人运动更多地是在地区层面上进行。在劳联 - 产联的领导下，美国每一个州有自己的劳工联盟。但是每个联盟对经济的影响都有自己的标准，这对美国工会采取应对经济危机的措施有很大影响。2008 年年底，当经济危机开始的时候，大约有 12. 4%的工人属于工会，总共大约是1600 万人。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在总人口少的州，工人的组织率反而较高，比如纽约州有最高的组织率，达到 24. 9%,而北卡罗来纳州的组织率只有 3. 9%.

　　美国大约一半的工会会员集中在加利福尼亚、纽约、宾夕法尼亚州、伊利诺伊州、密歇根州和俄亥俄州六个州，总人数大约是 800 万。在南部和中西部，工会很少，这意味着美国的工人运动只是地区意义上，没有形成全国范围的性质和规模。这种现实限制了工会在更广泛的意义上采取措施以应对经济危机。而且，美国工人运动越来越是公共部门工人的运动，因为 37. 2% 的公共部门工人参加了工会，而在私营部门，只有7. 2% 的工人参加了工会，这种情况决定了经济危机中的美国工人运动更多地是在工会组织率高的地区和部门进行，尤其是公共部门。比如在纽约州，这个州民主党占主导，控制了州议会、参议院和行政部门，而且州议会的发言人、参议院的大多数领导以及州政府领导人，每个人都想尽可能影响立法。危机中，纽约州的领导者是大卫·潘特森 （ David Patterson） ,这个人相对软弱，他在 2009 年说，州财政预算必须减到 1. 37 亿财政赤字。这个数字很快就成为公众的关注焦点。

　　共和党对这个数字也非常关注，共和党希望减少社会工程项目，而不是提高税收来减少财政赤字。他们特别希望减税，尤其是减少财富税，这将增加政府收入。许多州议会和参议院的民主党人都反对减少开支而增加税收，而共和党人一直反对增加任何税收。最后，新预算既包括减少开支，也包括增加税收，事实上，减少开支并不一定导致公共部门工资的减少，这部分因为纽约州工会的强大影响。州长潘特森提议打开工会合同，冻结工资，州立法部门也确实通过了州雇员的休假时间。但是包括公务员雇员协会 （ CSEA）和纽约州教师联盟 （ NYSUT） ,状告州政府，推翻休假立法。工资增加得到了恢复，州财政预算因此在公共部门部分就得不到平衡。

　　（ 二） 改良性

　　美国两个最大的工会组织对经济危机的最大反应都体现他们对政府新政策的制定上，它们都希望政府政策应该有更多的创造就业导向等等，很少通过会员动员方式进行大规模的行动。美国两大工会组织在应对经济危机的政策和对策上都喜欢用 “战略”这个词汇，但是遍览美国两大工会组织的网站，查找其与经济危机以及他们相关行动的战略，就会发现，两大工会组织大量使用“战略”一词，大多用以指建议联邦政府的政策战略； 劳联 - 产联有时也用以指选举战略或立法战略，用以赢得 《雇员自由选择法案 （ EFCA） 》在国会的批准。这个法案将改革劳工法律，将使雇主发动反对工会运动要更加困难。为了更多地影响政府决策，劳联 - 产联及变革谋胜利两大工会组织最高领导人到处发表演讲，不断陈述工会的观点，呼吁政府决策； 但是除了发表演讲和影响选举行动外，很少找到组织和动员工人及支持者行动的战略。提到工会战略和行动，大多数是指游说议会以支持 《雇员自由选择法案》获得通过。美国钢铁工人工会主席里欧 . 吉瑞德 （ LeoGerard） 说： “游行抗议裁员是一种做法，但是有比这更聪明的做法，比如推动国会和政府制定刺激政策，创造更多的就业。美国不太需要示威游行，需要的是在华盛顿游说一些专家竭力支持参议员们。”正如纽约时代记者斯蒂芬·格林豪斯 （ Steven Greenhouse） 在 2009 年中期概括的那样： 与欧洲的同行不同，美国工人已经远离大街了，尽管失业增加，公司削减工资和福利。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 （ UAW） 在顶峰时期曾经有 150万会员，现在只有 39 万，没有通用、克莱斯勒和福特，这个组织也将不复存在。现在，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 （ UAW） 在通用、克莱斯勒和福特实行双层工资协议，这个协议遭到了底层雇员的普遍反对。在通用公司，一个新员工只能拿到长期雇佣工的一半工资，既没有健康保险，也没有公司养老计划。美国政府在经济危机中对通用等公司的救助使美国汽车工业得救了，但是以牺牲工会会员的巨大代价获得的。劳联 - 产联只是在 2010 年 4 月在华尔街组织了规模较大的工人游行，抗议救助银行，同时在洛杉矶等地方组织了小规模的游行，但是这些游行都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2010 年 10 月，劳联 - 产联和其他进步组织共同组织了关于 “工作和秩序”的游行，这个游行也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美国的经济危机是 20 世纪 30 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这次大萧条给美国工人带来了很大影响。在这次大萧条中，美国工会和美国工人强烈呼吁进行金融改革、创造就业以及其它更强有力的政策措施，但是没有组织起大规模的工人行动。20 世纪 30 年代大萧条时期，美国劳工进行了大规模的动员，采取了大规模的激进行动，在政策制定和提升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在今天的经济危机中，上述行动在今天的美国工人运动中几乎没有，即使有也影响甚微。根本原因在于美国工会领导人并不是要重新建立自由市场体制，而是竭力寻求资本主义的财富能够更公平地被分配。马克思曾经断言： “工联作为抵制资本进攻的中心，工作颇有成效。它们遭到失败，部分是由于不正确地使用自己的力量。是因为它们只限于进行游击式的斗争反对现存制度所产生的结果而不同时努力改变这个制度。”这种改良主义思想在美国工会中影响广泛，从劳联-产联中分裂出来的“变革谋胜利”的创始人安德鲁·斯特恩在2005 年 8 月接受媒体（ CNBC） 采访时说： “我们的工会运动是远在 20 世纪 30 年代工业经济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当时工会奉行一种阶级斗争的方针。但立足于当代经济的工人不指望工会制造问题，他们指望工会解决问题。这就需要把美国组成为一个各方切实协力共事的团队。”

　　四、经济危机后美国工会的现状分析与展望

　　美国两大工会组织应对经济危机的政策主张都很清晰，也采取了积极行动，有些成效但收效甚微。有些成效是： 一是亲劳工的人被任命为美工劳工局长； 二是 《莉莉·莱德贝特公平法案（ LLFPA） 》获得通过； 三是医疗保险改革正在推行过程中，尚不知结果如何。美国工会应对经济危机的政策措施收效甚微，其中原因有多方面：

　　一是工会的政治地位不断被削弱。美国工会缺乏牢固的政党基础，加之美国工人分布不均衡及工人运动的地区性特点，使得美国工人难以组织大规模的运动与政府相抗衡。尽管现在的民主党与工会关系密切，但是主要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即工会支持选举，并为其提供经费和选票，要求政党上台后兑现政治承诺。这样的关系及政治承诺难以形成稳固的政党工会关系，工会也难以形成明确的政治纲领来组织工人运动。工会本应该更多地在动员和组织工人上花费很多精力，但是却把工作重心转移到选举上了，工会在民主党选举上的巨大人力和财力投入几乎花光了工会的积蓄，把自己局限到一个狭隘的战略上，限制了工人运动的发展。

　　二是新自由主义的不断冲击。在过去的 30年里，新自由主义非常强势，在美国广为流行，而且传遍了整个世界。新自由主义主张放松市场管制，缩减政府社会功能，指导政府抵制工会，所有这些都削弱了工人运动。在新自由主义主导下的经济全球化使得美国制造业向海外转移，导致工会会员大量流失。美国经济开始向服务业转型，此过程中的就业市场“沃尔玛化（ Wal - martiza-tion） ”也加剧了美国工会力量的衰落与分化。

　　三是政治和经济双重打击导致工会自身衰退。美国的 《瓦格纳法》规定不得歧视罢工工人并不得解雇罢工工人。1981 年美国总统里根授权解雇罢工的空中交通控制员并解散工会。里根的这一做法开了一个恶劣的先河，使该法形同虚设，美国工会遭受重大打击。从那以后，美国工会在政治上一直遭受压制和打击。经济危机中，伴随企业的破产与倒闭，工会会员流失很快，会员人数下降直接导致工会的经济收入下降。经济危机中的高失业率使工人工作没有安全感，甚至带来了恐慌，抑制了工人的团结和稳定。2009年，美国工会的组织率只有 12. 3%,私营部门更低，只有 7. 2%.如此低的组织率很难组织像样的社会运动，更不要说政治斗争了。统计数据也表明，无论是 GDP 中的工人份额还是国民收入中的工人份额，近年来都降到 50%左右，而这两个数据在 30 年前都是 60% 左右。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在其新着 《一个自由派的良心》中强调： 这一趋势与美国工会的衰落直接相关。同时，政治上被削弱的另一重要原因就是苏联瓦解及国际工运处于低潮的推波助澜。

　　四是工会内部的争斗导致工会自身衰退。2005 年，美国最大的工会组织劳联-产联发生分裂，改革派从劳联-产联中分裂出组织 “变革谋胜利”.此后，美国工人运动深受内部分裂之苦。劳联 - 产联和变革谋胜利两大工会组织之间的司法管辖权之争在给两大工会组织内部带来很大影响之时，也给美国工人运动带来很大影响。工会组织之间的争斗以及严峻的经济形势压力下，新成立的 “变革谋胜利”又面临着新的分裂风险，这无疑会更加削弱工会组织的力量。更加不利的是有些工会组织如卡车司机工会中还有黑社会势力参与其中，使工会的社会形象大打折扣。

　　五是雇主方的激烈抵制。美国国家劳动关系委员会的最新调查数据显示，雇主以各种方式竭力抵制工会组建。1999 - 2003 年，57% 的被调查雇主威胁关闭工厂，47% 的雇主威胁减少工资和福利，34% 的雇主选择解雇支持工会的人。有的企业即使组建了工会，一年后有 52% 工会不能与雇主达成协议，两年后仍有 37%的不能达成协议。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今天的美国工人运动面临巨大挑战，也注定了美国工会振兴道路的艰难和曲折。美国两大工会组织都积极倡导改良性的工人运动，利用经济危机带给工会振兴所带来的机会，创新工会工作，竭力争取工会会员和社会民众的支持，初步扭转了社会公众对工会支持率大幅下降的局面。2010 年 8 月的调查数据显示，有 52%的社会公众支持工会，这个数据超过了 2009 年全年的数据。相关数据也显示，42%的美国工人有加入工会的意愿，这比 1984 年的数据高出十二个百分点，还有更多的工人想获得某种集体代表权。由此可见，美国工人运动仍有一定的社会基础，美国工会要想振兴，需要工会组织改变单纯的经济斗争策略，转向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相结合，充分组织和动员广大工人参与到工会运动中来，如此才能使美国工会在经济危机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如此才有美国工人运动振兴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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