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占有》是英国着名作家A.S.拜厄特的代表作, 而作为一个重要的写作策略, 腹语术从主题和形式上对小说中不同时代的人物均产生影响。同时, 不同的人物面对腹语术的操控则有着不同的反应。在此分析A.S.拜厄特在塑造主人公艾什时运用的腹语术策略及不同人在腹语术操控下的妥协与创新来表现作者对当代文学界的焦虑和希望。
关键词:腹语术; 操控; 玩偶; A.S.拜厄特;
On the Writing Strategy of Ventriloquism in Possession
Abstract:Possessionis the magnum opus of British famous writer A.S.Byatt.As one of the vital writing strategy, ventriloquism has an effect on characters of different ages from the aspects of theme and form.Meanwhile, different characters, in the face of ventriloquism manipulation, have different reactions.Through analyzing ventriloquial strategy which A.S.Byatt employed to shape the protagonist Ash, as well as other people choosing to compromise or innovation while facing the manipulation of ventriloquism, the thesis attempts to explore the writer Byatt's anxiety and hope toward contemporary literary circle.
Keyword:ventriloquism; manipulation; dummy; A.S.Byatt;
一、引言
《占有》是英国着名作家A.S.拜厄特的代表作, 曾获得英国文学最高奖布克奖。小说中讲述了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鲁道夫·艾什与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是两位维多利亚时代诗人, 而故事情节则围绕当代学者如何探寻他们之间的关系之谜展开的。罗兰·米歇尔是一名年轻的当代学者, 在对艾什作品集档案研究过程中发现一封不同寻常的信。此信是艾什写给一个陌生女人的其中充满激情的话语。在一个“占有”的瞬间, 米歇尔偷走了手稿。在随后整理两位诗人往来信件、诗歌和日记的过程中, 他揭开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罗曼史, 从而展开了一段对维多利亚时代往事的追寻和探索。
小说以维多利亚的文风, 仿写了大量19世纪书信、诗歌和日记, 构建了一个虚拟的维多利亚时代, 通过复活历史人物使其“发声”这种写作策略, 拜厄特称之为“腹语术”.在《历史与故事》中, 拜厄特谈论《占有》是关于“腹语术, 对死者之爱, 以及挥之不去的幽灵或灵魂声音的文学文本”.[1]这表达了作者对于历史发展进程中逝去声音的怀恋和向往。据文献记载, 腹语术最初作为宗教实践, 字面意思是“从腹部发声”, 最早出现于古希腊的占卜和预言中, 之后泛指木偶戏表演中演员通过声音塑造人物的表演方式。到今天, 腹语术含义为:“用人声发出似乎来自其他地方, 而非真实源头的声音”.[2]拜厄特通过汲取维多利亚时代历史和文学的知识, 融合自身广博的文学素养和对历史文献的研读, 构建并重现了维多利亚时代文字和思想。腹语术是作者通过模拟人物在维多利亚时代背景下的独特声音, 进一步再现历史人物的文化艺术魅力, 作者试图凭借腹语术的语言魔力, 让逝去的声音附体于小说人物身上。上述也是“腹语术”写作策略的典型体现。腹语术式的写作策略是关联起维多利亚时代和现代人物之间的桥梁。从不同时代的叙事视角出发, 论文解析了《占有》中维多利亚时代腹语术关系, 并在此基础上探讨当代学者在维多利亚人物腹语术式影响下出现的妥协和创新。
二、艾什与腹语术
首先, 作者拜厄特对维多利亚时代腹语术运用主要体现在鲁道夫·艾什身上。学术界普遍认为拜厄特笔下艾什的原型是英国19世纪着名诗人罗伯特·布朗宁, 而两者之间联系最明显表现在艾什结合戏剧独白体创作的诗歌和日记。戏剧性的独白表现在诗人的声音持续投射到另一人的角色, 即诗人必须自觉地用另一人的声音说话, 而这种形式的写作手法对腹语术有着暗示作用。在谈到她对布朗宁的兴趣时, 拜厄特指出, “布朗宁确实可称为腹语大师。布朗宁写一首诗, 只是用作练习, 然而几乎在每一个时期的每一个声音中, 都是他开始思考的所有文明的一部分”.[3]11-32拜厄特称布朗宁的腹语式诗为“练习”, 这意味着用历史的声音写作是一种技巧的展示, 是一种能力的精进而非焦虑的影响。通过艾什之口对布朗宁进行模仿是作者式腹语术声音, 从而完成对布朗宁的致敬和创新。正如艾什在给学术收藏家库珀祖母的信中所言, 作家的职责是“与死者交流”, 赋予过去新的声音。“我曾经用腹语术说话。我将我的声音借予过去已逝的声音和生命, 将我自身的生活融于其中, 它们如此这般在我们的生活中复苏, 让我们见到与我们自身生活紧紧相扣的过去, 犹如一种警惕, 成为一种前车之鉴, 而这也正是每个具有思考能力的男男女女所该做的事情”.[4]134这段话可以理解成作者拜厄特对布朗宁所使用的腹语术写作手法, 并通过模仿布朗宁的戏剧性独白从而塑造艾什这个虚拟的维多利亚时代人物。同时, 这也可以理解为拜厄特在创作艾什这个角色时的真实想法, 通过艾什之口构建她所理解的维多利亚时代。艾什所表达的腹语术为过去的历史发声, 是拜厄特作为文学家后代的真实想法。他不仅仅要继承前辈的思想, 而是还要使其融入自己的想法, 并能够反过来为其“发声”.艾什的观点也为现代学者罗兰努力实现对其历史知识的“占有”提供了互文的启发。布朗宁与前辈诗人, 拜厄特与布朗宁, 这种文学上的传承与创新通过腹语术的写作手法立体的展现在读者的面前。
腹语术是一种“脱离本体发声”的技巧, 意味着被操控发声者在时间和空间上与原声的分离。“本体”作为实际发声者操控着假装发声之“客体”.正如木偶戏中的腹语者和玩偶。真实维多利亚人物罗伯特·布朗宁和作者拜厄特对虚构的维多利亚诗人鲁道夫·艾什冥冥中有着操控与被操控的关系。拜厄特通过模仿布朗宁的写作手法在维多利亚的语境下操控着腹语玩偶艾什, 从而召唤辉煌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亡灵, 续写过去的历史。这种腹语术写作手法不仅影响了维多利亚时代。拜厄特也将这种腹语术影响运用于维多利亚时代和当代双向叙事关联之中, 艾什也作为腹语大师, 通过腹语术重新创造过去, 对“有思考能力的男男女女”都会深有启发。
三、腹语术下的妥协
在小说的当代叙事线中, 当代学者在面对前辈艾什所取得的文学成就时, 他们的思想和观点难以摆脱前辈大师的影响。前辈对这些学者的文学创作, 甚至日常生活都存在潜移默化并根深蒂固的影响。艾什之于当代学者, 正如腹语师与玩偶, 这种腹语术式操控也体现在小说中形形色色的学者身上。
20世纪末的社会浮华躁动, 纸醉金迷, 辉煌的维多利亚时代早已远去。当代人迷茫轻佻, 玩世不恭, 整个社会呈现衰败之气。拜厄特将讽刺批判的矛头直指自己长期浸染的西方学术圈。文学博士罗兰·米歇尔以羞于启齿的偷窃行为去展开其学术研究能力, 艾什手记的潜在利益驱使众多文人墨客挖空心思去占有它。因此, 对文学历史上一段秘恋的追寻演变成一场角逐夺利的闹剧。不仅如此, 学术圈内对于文学上的创新也止步不前, 研究也只是停留于对过去的眷恋和物化的占有上, 缺乏“原创”声音。现代学者们看似像艾什一样追溯过去的历史, 实际上他们缺乏自我创新, 如同玩偶般张开大嘴照读着“台词”, 饱受灵感“迟到”的折磨。
作为研究艾什的专家, 布莱克·艾德从电视上看到生物学家解析猫头鹰粪便的分解和重新组合, 于是受一时激励写一首关于这一过程的小诗。但是, 他却发现“艾什早已先他一步……艾德自己也不知道,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电视上这个生物学家, 是否是因为自己心里满是艾什的身影。又或许, 这和艾什当真一点关系也没有。[4]35任何可能进入艾德理念的创造性思想都预示着艾什, 即学术评论家必须遵循维多利亚时代作家的脚本。
当布莱克·艾德思考自己作为一个学者, 编辑收集艾什的作品时, 腹语师-玩偶这一主题更加明确。”曾经有一段时间, 艾德清楚地意识到, 他的学术生涯就要走到尽头了。换句话说, 在这个工作中, 他所意识到的自己的思路、所有的思考, 压根儿只是另一个人的思考, 而他所有的作品, 压根儿只是另一个人的作品“.[3]34布莱克·艾德以腹语式占有的形式来体验艾什的作品, 他的思想和身体被艾什这个来自上层掌控者的声音所渗透, 他作为批评家的存在完全依赖于这种先前的声音。由此可见, 作为现代学者的典型人物, 布莱克·艾德犹如提线木偶般被艾什操控, 艾德在腹语术的操控中逐渐妥协, 失去了本我, 变成了客我。这是拜厄特腹语术写作策略在现代社会的异化, 并从侧面表现出拜厄特对于当代学术圈缺乏创新精神的无奈和讽刺。
四、腹语术下的创新
小说中腹语术式写作策略的传承体现在现代男主人公罗兰·米歇尔身上, 正如他的名字对应着布朗宁的诗”罗兰少爷临于黑暗塔下“.在当代文学圈”暗淡“的氛围下, 他要担当骑士的角色去开拓创新, 在黑暗中找到属于这个时代的路。小说伊始, 主人公罗兰·米歇尔是一个失败者的形象。他埋头做着关于艾什诗作的编纂工作, 思想变的麻木而固化, 经受着无尽的内心焦虑, 深感其是在既定的命运之轮中扮演被动的玩偶角色。这一切直接导致他在事业上被晚辈赶超, 爱情上与女朋友瓦尔缺乏激情, 生活上依靠瓦尔资助过活……在长期对艾什的研究中, 罗兰已习惯于将”本我“的概念弱化甚至隐藏, 从而去感受艾什的情感, 进而习得了在理论上”将自己看作松散地联系着的许多体系的交汇处“.[4]424
然而, 在研究艾什与兰蒙特这段尘封已久爱情往事的过程中, 米歇尔逐渐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身份是学术玩偶, 为前辈”背书“.之后, 他尝试摆脱腹语术的影响, 在追逐艾什信件的过程中, ”接近了艾什的生活, 却和他疏远了起来“, [4]592这种疏远让罗兰·米歇尔更客观的了解艾什, ”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能和艾什平起平坐“, [4]592也随之从腹语术-玩偶的枷锁中挣脱, 找到了长期丢失的”本我“, 进而找到一种新的与历史交流的方式。”他听到了艾什的声音, 他那准确无误的声音。他听到语言在周围流动, 不受任何人、任何作者或读者之限, 组合成自我的范式。“[4]472这也是艾什或者说拜厄特所提出的观点, 即对于前辈思想, 既有继承, 也要创新。《四个四重奏》中所写:时间现在和时间过去, 也许都存在于时间将来, 而时间的将来会包容于时间过去。艾略特认为, 前辈学者对后继者有着难以割舍的影响, 后辈学者也不仅仅活在此时此地, 也许还生活在过去的这一时刻。将历史和现实融为一体, 拜厄特由此提出了腹语术的写作策略, 小说中罗兰·米歇尔积极应对腹语术的影响焦虑, 从而转化为学术上的创新, 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也有了很大的改善。一方面, 米歇尔重拾了创作诗歌的兴趣, 为自己”发声“.另一方面, 他也如愿以偿的和莫德在一起, 抱得美人归并获得了多所着名大学的聘书, 开拓属于自己的学术之路。主人公罗兰·米歇尔从学术玩偶到发现”自我“的过程既是小说中现代文学圈的出路, 也是拜厄特对于学术创新的期望。
五、结语
《占有》以罗伯特·布朗宁的《灵媒污泥先生》作为扉页, 并塑造了灵媒人物, 描述了通灵体验, 不仅反映了风靡维多利亚时代的通灵术热, 而且与拜厄特作为作家灵媒对话不同时代人物的特点相呼应。不管是作为灵媒还是腹语师, 拜厄特运用的腹语术写作策略拉近了读者与遥远文学声音之间的距离。这种写作策略是对于文学前辈的模仿之下的再创作。不管是拜厄特本人, 还是书中的人物, 他们都无法逃避前辈创作的影响。
《占有》中腹语术的操控力体现在前辈对于后辈的影响, 本文将其界定为腹语者-玩偶之间的关系。小说中, 对于前辈作家, 拜厄特展现出既无法完全逃避, 又不能全身心热爱的焦虑。这种焦虑转化到创作中则是对逝去历史的情结, 通过腹语术影响着每一个渴望创作的灵魂。过去的灵魂虽已远去, 而他仍不断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面对前辈们树立的一座座辉煌的丰碑, 后辈们在创作上会产生焦虑感, 惧怕被前辈的光芒笼罩。艾什之于前辈, 正如布莱克·艾德和罗兰·米歇尔之于艾什, 历史不断地重复上演。只是艾德在面对艾什的操控时选择了妥协, 沉浸于另一个人的世界之中。米歇尔如开拓者, 取前人之所有为己所用, 并反思当代文学圈, 从而构建了自己的思想乐园。
参考文献
[1]Byatt, A.S.On Histories and Stories:Selected Essays[M].London:Vintage, 2001:36-64.
[2]Davis, C.B.Distant Ventriloquism:Vocal Mimesis, Agency and Identity in Ancient Greek Performance[J].Theatre Journal, 2003 (3) :45-65.
[3]Noakes, Jonathan.”Interview with A.S.Byatt“, Margaret Reynolds and Jonathan Noakes (eds) , A.S.Byatt:The Essential Guide[M].London:Vintage, 2004.
[4]Byatt, A.S.Possession:A Romance[M].New York:Random House, 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