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德拉布尔(MargaretDrabble,1939-)是当今英国着名小说家、传记作家和批评家,曾主持编撰了《牛津英国文学辞典》.1963年她发表了她的处女作《夏日鸟笼》名声大噪,当时她才24岁.至今已有《磨砺》《金色的耶路撒冷》《红王妃》等十八部长篇小说.本已经宣布封笔的她,2013年又发表了新作《ThePureGoldBaby》,她的文学成就蜚声文坛,闻名海内.她曾获得过布莱克纪念奖、罗斯纪念奖、爱·摩·福斯特奖等多项大奖,并因其卓越的文学成就于1980年获英国最高级巴忍爵士头衔(CBE).她的小说被西方评论界列为后现实主义、女权主义的经典作品.玛格丽特·德拉布尔《七姐妹》发表于2002年.
2008年由林之鹤翻译,并在海口南海出版公司出版.小说为我们展现了多位不同年龄阶段不同职业的女性生活及其情感经历.以女主人公坎迪达·威尔顿(CandidaWilton)为主要线索,第一部分以日记体形式记录了她以前和现在的生活,以及她的家庭、婚姻、子女、朋友等等.重点记录了她参加健身俱乐部、维吉尔(Virgil)诗歌班并在那里她认识了几个姐妹.第二部分女主人公聚拢六个好友毅然决然地亲自追寻古罗马神话中特洛伊战争的英雄埃涅阿斯(Aeneas)的足迹.因为坎迪达女儿埃伦的手术,以及七姐妹之一的巴克利太太的丈夫被刺伤住院,这次难忘的旅行被迫终止.第三部分是坎迪达模仿女儿埃伦的口吻述说她眼中的母亲及母亲的朋友.最后一部分以主人公坎迪达去参加女儿的婚礼结尾.
国外媒体给予这部小说很高的评价,《每日邮报》评论道:"非常吸引人,我们喜欢里面的每一个字",《泰晤士报》评论说:"充满智慧,富有创造性,给人鼓舞".国内对德拉布尔的《七姐妹》有9篇学术论文进行过研究,从研究角度看大致有互文戏仿,女性主义,重生,现代人综合征,中年女性的生存困境与自我拯救,心理空间与自我寻找,爱情的异化,女性存在的孤独困境.
法国着名哲学家梅洛-庞蒂从主体与世界的接触点及落脚点身体来研究身心及主客体统一的可能性及途径,强调在世存在是一种身体性的存在.对他来说,人不是理性的动物,心灵和身体并不存在清楚的区分.身体不仅是物质性的肉体,也是心灵与身体合一的身体.
综上所述,目前国内已对《七姐妹》进行了一定的研究,但小说中身体这一重要因素却鲜有人提及,特别忽视了它对于推动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展现小说中人物由身体变化引发的精神危机,最后由于身心双重危机的压迫,小说中的七姐妹走向寻求解脱之路,最终精神得到了升华这一主旨起了重要作用.
一、"身体"推动小说情节叙述发展
彼得·布鲁克斯(PeterBrooks)在《身体活:现代叙述中的欲望对象》中阐述了身体的叙事意义:
"现代叙述似乎形成了某种身体的符号化,而与之相应的是故事的躯体化:它断言,身体必定是意义的根源和核心,而且非得把身体作为叙述确切含义的主要媒介才能讲故事"[2].身体对作家德拉布尔"讲故事"这方面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小说《七姐妹》中开头部分就以女主人公坎迪达参加健身俱乐部,听到一胖一瘦的两个女人在谈话:"这两个女人的交谈毫无防备地开始了.她们谈论锻炼、培训、紧张、骨头痛,奇怪的是,在那些日子里,似乎有那么多的年轻人都感到腰酸背痛"[3]拉开帷幕.
而后在主人公坎迪达的日记中回忆和丈夫安德鲁一起在萨福克最后几年的日子,反省自己因为更年期,与安德鲁的夫妻关系渐渐疏远.却因为安德鲁学校的学生简溺亡,而使得安德鲁与简的母亲安西娅日益走近.这直接导致了坎迪达选择离开萨福克,而重新在伦敦定居.当坎迪达在伦敦安置好一切之后,老友萨莉从萨福克到伦敦来看望她,作为意大利之旅的提议人,萨莉的动因却是因为庞培城卖淫的行当.萨莉"声称从来没见过一丝不挂的男人的身体""也许女游客可以与男伴同宿,'男伴'这个词她一连说了好几遍."[4]
当七姐妹踏上意大利之旅,玩得很尽心的时候,却因为坎迪达二女儿埃伦的"软骨"手术,以及七姐妹之一的巴克利太太的丈夫背部遇到了袭击而被迫终止了这次难忘的旅行.二女儿埃伦的身体上手术也让坎迪达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位母亲的身份,试着站在女儿埃伦的角度来看自己,也就引出了这部小说的第三部分:
埃伦的说法.坎迪达意识到,或许在二女儿埃伦眼里,自己是个爱撒谎、对家人冷淡的一位不负责任的母亲形象.坎迪达开始试着修复有裂痕的母女关系.最后,小说以坎迪达收到埃伦婚礼的请柬,去参加了女儿的婚礼,并结识两位冰岛男性而收尾.
通观整部小说,我们可以发现,身体这一因素对小说《七姐妹》的故事情节发展是不可或缺的,它使小说看似不相联系的四个章节形成了一个有机体.
二、"身体"对人物心理世界的影响
精神分析学就把身体看作是精神活动的中转站,强调身体体验对精神生活的重要性.比如弗洛伊德(SigmundFreud)就一直坚信人类的心理世界可以用生理现象来解释.弗洛伊德理论化地分析和解释了身体对心理的决定性影响,在《自我和本我》(TheEgoandtheId)中,他说:"自我首先是身体的自我."[5].《七姐妹》中的主人公坎迪达因自己身体的衰老而导致她性格、心理上发生变化.小说开头坎迪达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变化,影响了她与他人的交际的心态,一开始在健身俱乐部,她本想买索尼随身听,自己不知道去哪里买,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去问别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得越来越胆怯.羞耻是萦绕我心头的一个词语."[6],所以坎迪达对于自己日渐衰老的身体,是持自卑的态度.这个心态导致坎迪达人际交往"对于结交新朋友我是十分谨慎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坎迪达一直保持与沃尔姆伍德监狱里那个强奸犯的联系与感情,因为在坎迪达看来,他的身体是被牢牢地关了起来,出不来的.当她们七姐妹到达意大利之后,因为辛西娅和坎迪达喜欢游泳"被大海吸引着",身为导游的瓦莱里娅"受托为她们物色海滩."但是坎迪达并不跳水,她年纪大些,也胆小些,只能在海岸不远的地方游一游.但是辛西娅不怕水下陡峭的阿尔卑斯余脉.就算在亲情面前,坎迪达表现出来的,也是一种怯懦.当她叫瓦莱里娅帮她拨通远在芬兰的女儿电话的时候.她与女儿的直接沟通,让她的腿快软了,心脏紧张地直跳.
让-吕克·南茜曾说过:"身体喜欢被触摸,它喜欢被其他身体挤压,衡量,思考,同时也是挤压,衡量,思考其他身体的身体."[7]但是坎迪达的身体一直是处在被压抑的状态.在坎迪达在圣安妮学校就读时,当时学校规定不准谈性,"谈到性是不寻常的""不准用化妆品."等等一系列对女性身体的限制和压抑.而在和安德鲁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坎迪达在小说快结尾才透露:她和安德鲁的性生活从来都是不满意的.
这种身体压抑导致的心理畸形,在坎迪达好友萨莉这个人物上体现得特别明显.萨莉,这位老处女由于身体的压抑,被塑造成了一个性格怪异、喜欢谈论性、爱八卦的形象.萨莉形体是很胖的,她身体结实,胸部极大.在坎迪达眼里,萨莉是个老处女,被性压抑太久,"萨莉,像朱莉娅那样,喜欢谈性的话题,尽管她本身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对于讨论色情她没有顾虑什么,诸如'性高潮'和'阴蒂'的词语经常挂在嘴边的."[8]
由于身体的老去,而让小说人物精神上意识到必须面对的话题-老年人的自我定位以及身体与精神的关系.当七姐妹在突尼斯海边游玩,导游瓦莱里娅带领她们尝试了海胆新的吃法,七姐妹一个接一个地尝试了这种新鲜的吃法.除了坎迪达在伦敦的新邻居阿奈外,因为阿奈注意到一场可怕的场景:"它们(海胆)用它们的刚毛爬行,从自己的死亡现场爬开.它们在岩石上跌跌撞撞地爬,尽管它们不再是活的,尽管它们的肉体和灵魂都已经被这些英国女士们吃光了,可是它们的骨架子还在走."[9]
当七姐妹回到酒吧玩桥牌,坎迪达和朱莉娅两个人却在一旁开始聊天.她们聊到了各种不同的话题,朱莉娅突然问坎迪达,她们自己是不是有点像那些可怜的动物·死后仍然四处逃避.海胆的躯壳引发了朱莉娅对自身身体老化的反思.朱莉娅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装作很年轻了,按照生物老化的知识,她们这个年纪的人身体早就应该已经死去了,那是什么还在支撑她们继续活着呢·这个问题让朱莉娅和坎迪达很兴奋,因为坎迪达找到了力量,"她还没有感到这么兴奋过.可能人的身体根本不能活到像现在这么久,但是,人的聪明才智和进取精神使得人能够长寿.这种力量就是"才智和进取精神".法国哲学家列维纳斯认为,不存在着漂浮不定的意识,意识离不开身体,而身体本身又是具有灵性的.坎迪达通过旅游对自身身体进行解放,和对海胆躯壳的思考,坎迪达和她的朋友朱莉娅精神上逐步觉醒了,从以前身体老化带来的心理困惑中渐渐解脱出来.
三、"身体"帮助主人公实现了释放与解脱的精神突围
随着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小说主人公身体空间位置的不断变换,而引起小说人物心理的不断变化.在这双重的推力下,小说主人公最终走向了精神得到升华和觉醒的光明之路.让-吕克·南茜曾说过:"没有身体的体验,也就没有自由的体验.但自由本身就是体验,身体本身就是体验."[10]
坎迪达试着做一些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比如吃五香三角菜饺,意大利之旅坎迪达尝试着去释放自己身体,增加自己的身体体验.坎迪达坐在去意大利的飞机上,飞机因为雷雨天气经历了小的颠簸,她的生命在眼前铺出一条清晰、闪光的道路.当到达意大利住的旅馆之后,坎迪达内心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她已经逃脱了那种单调的生活,逃脱了那种黑暗命运.
坎迪达的身体和心理在此时都经历着一场蜕变.她要继续前行,前途虽说还是遥不可知的,彼岸到底会是她的情人还是她的上帝呢·但是她不会回应预言家西比尔"屈服"的呼喊,这不是她的"极限".
是的,意大利之旅不是坎迪达的终极之旅,这仅仅是开始.下一个春天,几个老朋友要去佩特拉(约旦城市).坎迪达变得更加积极勇敢追求幸福,在芬兰参加二女儿埃伦的婚礼上,坎迪达遇见了经营通信的企业家斯图尔特·卡里奇,两个人一起去芬兰国家大剧院看剧.坎迪达充满期待地伸出双手来迎接"召唤".自此,坎迪达通过对自己身体的解放,促进了由以前压抑个性到现在的勇敢自由,对未来充满期待,积极乐观的精神上的改变.
四、结语
在小说结构上,身体对小说故事情节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更主要的是在小说主题上,玛格丽特·德拉布尔通过安排女主人公坎迪达身体空间位置的不断变换,来逐步展示女主人公精神上得到了洗礼,完成了自我蜕变的过程.女主人公从家里出发,最后又回到始发地,这一身体空间位置的转移承载着新的内涵,是女主人公重拾自我的过程,也是中年女性寻求真正自由的一次自我意识的升华.
参考文献:
[1]欧阳灿灿.欧美身体研究述评[J].外国文学评论,2008,(02):24-34.
[2]王晶.《回家》中的身体叙事[J].外国文学研究,2012,(05):70-76.
[3]林之鹤,译.空床日记[M].海口:南海出版社,2008:7.
[4]林之鹤,译.空床日记[M].海口:南海出版社,2008:56.
[5]朱语丞.身体[J].外国文学,2012,(06):98-105.
[6]林之鹤,译.空床日记[M].海口:南海出版社,2008:4.
[7]汪民安,陈永国,主编.后身体:文化、权力和生命政治学[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103.
[8]]林之鹤,译.空床日记[M].海口:南海出版社,2008:34.
[9]林之鹤,译.空床日记[M].海口:南海出版社,2008:162.
[10]汪民安,陈永国,主编.后身体:文化、权力和生命政治学[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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