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胡塞尔在唱衰传统哲学的三大主题和哲学被边缘化的过程中建立现象学哲学。不过梅洛-庞蒂认为胡塞尔现象学有明显的主客二分倾向,在对胡塞尔的“意识现象学”进行批判性继承的基础上,建立了自己的“知觉现象学”。他通过分析身体意向性和身体图示、身体-主体、语言和言语的关系、身体间性以及肉身理论等问题,建立了知觉世界理论,打破自笛卡尔以来的主客二分的认识问题。他后期企图通过“肉体”来实现由认识论向存在论的转向,实现对传统哲学的超越。虽然由于突然的离世,导致他晚期理论留下了缺憾,他仍被称为“法国最伟大的现象学家”。
关键词: 梅洛-庞蒂; 知觉现象学; 身体-主体; 二元论;
Abstract: Husserl established phenomenological philosophy in the process of criticizing the three main themes of traditional philosophy and philosophy being marginalized. However, Merleau Ponty believes that Husserl's phenomenology has an obvious tendency of dichotomy between subject and object. On the basis of critically inheriting Husserl's phenomenology of consciousness, Merleau Ponty established his own phenomenology of perception.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body intention and body schema, body subject,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and speech, inter subjectivity and flesh theory, he established the theory of perceptual world and broke the cognitive problem of subject object dichotomy since Descartes. In his later period,he tried to realize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epistemology to ontology through “flesh” and to transcend the traditional philosophy. Although he died suddenly, there were some defects in his later theory. He is still known as “the greatest phenomenologist in France ”.
Keyword: Merleau Ponty; Phenomenology of Perception; Body-subject; Dualism;
传统形而上学的三大研究主题是上帝、物质、灵魂。但经过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后,这三大主题渐渐被自然科学侵蚀了。首先是上帝的地位越来越低,在康德哲学中上帝被放置在伦理学中,而到了尼采那里上帝则被完全排除出去了,以至于上帝只在宗教学和某些分支领域中占有一席之地。其次是19世纪自然科学的革命性进展使得传统哲学关于自然和物质研究的结论成为过时的思想。孔德开创的实证主义思潮和马赫在物理学领域发起的现象主义把自然哲学的思辨从实证科学中驱逐出去,自然科学对具体物质现象的研究取代了哲学关于物质世界的一般性理论。最后是灵魂成为心理学的研究对象。自然科学成为知识的女王,哲学逐渐被边缘化了。在唱衰哲学的过程中,为了避免哲学的终结和灭亡,现象学异军突起。胡塞尔借助布伦塔诺的意向性概念建立了现象学。现象学运动中的哲学家们一致地反对实证主义和心理主义思潮,他们把这种科学主义的研究视为遮蔽人的意识和存在的祸端,并且他们将研究视角转移到人的本体存在以及人与世界的关系的哲学问题上。因此,自现象学出现之后,哲学的研究方向发生了改变。但是梅洛-庞蒂认为,现象学依旧不可避免地预设了“世界”的存在,胡塞尔利用意识的意向性与事物建立连接,他认为只有将意识完全“悬置”起来,才能够认识事物的本质。梅洛-庞蒂对胡塞尔的现象学进行了继承和批判后,进而对理智主义和经验主义进行分析和批判,试图用身体来消解传统的身体与意识分离的困局,用一种知觉哲学来打破传统的二元论哲学构架。
一、梅洛-庞蒂的思想概况
胡塞尔认为现象学最重要的任务是重返“事物本身”,“事物本身”在纯粹意识领域内被把握和得到科学的说明。梅洛-庞蒂认为重返“事物本身”应该是返回到科学认识之前的世界,即回到身体知觉本身。梅洛-庞蒂反对胡塞尔的先验意识哲学,他指出我们身处世界之中使得我们无法完全悬置先验的知识来纯粹地认识事物,我们总是以身体去接触事物,不可避免地以先验的意识视角去分析事物。他从“知觉”入手,试图去证明我们与世界之间的关系不是超越性的认识关系而是结构性的存在关系。因为经验论认为,我们能通过感知表象从而把握到事物“实在”;唯理论不预设外在对象,认为对象只是我们意识的结果,从而也避开了实在论问题。经验论和唯理论都预设了一个客观世界,即二者在认识发生之前就提前预设了一个超越客体之外的认识主体,他们都承认主体的理性认识能够帮助我们正确认识世界。所以,经验论和唯理论在起点处就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主客二分的道路,这就是梅洛-庞蒂批判传统哲学的超越性认识关系。梅洛-庞蒂认为认识的这种超越性结构是不存在的,在他看来,我们总是以置身世界之中的身体来知觉整个世界,知觉是我们对所处世界的原初体验,知觉经验是我们感知世界的各个要素的有机聚合。他认为,我们要抛弃有关知觉世界的前提预设,重新返回我们的身体体验之中,回到知觉现象场中。
梅洛-庞蒂在其哲学思想形成的过程中从不同角度解决传统认识论中的问题。他想要解决格式塔心理学在知觉和结构研究上的实证主义倾向以及胡塞尔先验唯心主义对现象学的限制等问题,从而真正克服自笛卡尔以来的主客间内在与外在关系的矛盾。前期的梅洛-庞蒂强调知觉的原初性,要求我们重新返回到主客二分之前的知觉世界。为了论证这个知觉经验世界的可靠性问题和依存性问题,梅洛-庞蒂利用身体-主体概念来解释这个世界。同时他认为我们的一切表达活动都是建立在身体自身的表达之上。他认为身体姿势就是一种言语,包含着特定的意义。他想通过身体表达来说明自己知觉经验世界理论的合法性。中期的梅洛-庞蒂从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学入手,继续深化自己的语言和言语理论。他将索绪尔的语言理论同自己的早期的身体表达理论进行融合,拓展出自己的语言现象学理论。其基本思路就是从我们日常使用的语义、语法以及语言的历史出发,转入到我们身体表达的言语,最终又重新回到我们原初的知觉世界。在这一时期梅洛-庞蒂的语言哲学研究还延伸出了另一个方向,即意义世界理论,他通过我们共同经验的有机聚合所形成的知觉世界来说明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意义世界。在梅洛-庞蒂的晚期哲学思想中,他从存在论的角度返回去审视他前期关于原初的知觉世界理论以及由经验的身体表达理论向语言现象学转变的理论,这一时期主要是关于主体间的可逆性和主体与世界之间关系的思考,但是依旧是在知觉经验的基础上进行的。
知觉理论在梅洛-庞蒂的哲学世界中居于首要地位,它既是梅洛-庞蒂现象学理论的出发点,又是梅洛-庞蒂整个哲学思想的一条主要线索。知觉问题也是梅洛-庞蒂哲学的核心问题,梅洛-庞蒂前期的身体哲学、中期的言语表达和语言文化理论、后期的被知觉世界理论和肉体理论都是围绕知觉理论展开的。梅洛-庞蒂哲学立足于知觉,通过以身体为纽结的现象场的运动,从而形成一个意义世界。从本质上说梅洛-庞蒂哲学已由认识论问题转到了本体论问题。身体理论贯穿于梅洛-庞蒂知觉哲学的始终,无论是前期的身体-主体的首要性,还是后期对肉身哲学的阐释,都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哲学是对传统二元论哲学的消解。
二、知觉世界理论的内容
梅洛-庞蒂认为,知觉是前意识的身体体验在被知觉物上的映射与聚合。“知觉既是具身行为的知觉,又是现象学意义上的反观的知觉。”[1]122我们的基本经验与行为是由知觉直接提供给我们的,知觉运动以身体为媒介将我们与世界联系在一起。我们与世界的关系是一种体验,而不是一种认识。主体将自己置身于事物的处境中,事物所呈现出来的样式随着主体置身于其中的方式(即知觉)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知觉可以对我们的身体这一先验形式进行省察。知觉作为原初性的身体体验,呈现出身体的意向性、图像和背景,知觉是三者共同构成的、结构化的境域。梅洛-庞蒂从身体-主体出发,借助身体的原初体验性将研究视角又转移到关于表达言语和身体间性的分析,从而建构起了以身体为媒介的被知觉世界。
(一)身体与世界
在梅洛-庞蒂的早期思想中,通过对置身于世界之中原初的身体来论述知觉理论。我们的身体与周围世界处于一种相融的共存关系中。在《知觉现象学》中,梅洛-庞蒂通过分析身体在知觉、知识和意义之中的重要作用,提出了身体-主体概念。梅洛-庞蒂认为,知觉在我们对事物的体验过程中具有原初性和前意识性,身处在知觉现象场中的身体是我们生活中意义的给予者,所以身体在知觉中占据着原初地位。换句话说,“身体是在世界上存在的媒介物,拥有一个身体,对一个生物来说就是介入一个确定的环境,参与某些计划和继续置身于其中。”[2]116在梅洛-庞蒂的晚期思想中,他认为,身体不是与心灵对立的肉体,身体是肉身化的心灵。“身体是现象身体,是主体和客体交融存在的统一体,是一种可逆循环,身体可以挣脱与世界紧密联系的意向之我而转向自身和世界,并将之视为自己的客体。”[3]32身体与知觉的关系也不是客观与主观、对象与意识的关系,我的身体不是我的知觉对象。知觉对象可以离开意识存在,而我的身体却不能离开我的知觉。
身体也是空间形成的基础,身体空间性是身体与生俱来的一个特性。梅洛-庞蒂说:“如果我没有身体,在我看来也没有空间。”[2]140身体是一个实践的、运动的空间,即身体在不断地置身于不同的现象场的运动过程中形成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一过程中身体需要通过身体图示在自身的现象场中组织起自身而朝向知觉客体。身体图示是我的身体为了获得某个实际的或可能的任务而向自我呈现的一种能力。梅洛-庞蒂通过“幻肢”“疾病感缺失”等运动机能障碍的例子来证明在运动机能正常条件下身体图式所具有的生成一种意义世界的能力。“身体图式作为在现象场中的体验或现象整体及其意识,既是作为前反思的原初结构,又是我们展开一切活动的基础。”[4]24它揭示出身体的整体意向和动机,身体通过不断的运动来表达这种意向,从而使意义得以显现。知觉的意义理论本质上是身体知觉的意向性理论。在这种意义上,知觉呈现为一种先于我们的认识而存在于世界之中的本原的意义活动。所以意义是通过身体意向性被发现的,是一种身体意向性。身体意向性是一种本原意向性,是知觉、运动和表象的生存根源。
梅洛-庞蒂批判胡塞尔的完全“悬置”理论,他认为完全搁置感性直观之内的一切存在是不可能的,我们无法回到纯粹意识本身。梅洛-庞蒂发现,现象的存在是作为有意义的整体或现象场呈现给我们的,这种现象场包含着相对于我们的意义的前景和背景,这些前景和背景所承载的意义又是随着知觉的变化而变化的。身体运动的原初的意向性将我们的感受性和意义连接起来,身体图示相当于连接感受性与意义的“意向弧”。“意向弧”是梅洛-庞蒂模仿巴甫洛夫的反射学说中的反射弧概念而建立的一个新概念,反射弧是指动物执行反射活动过程中的神经联络结构。动物从身体的外周感受器接收信息,经传入神经,将信息传到神经中枢,再由传出神经将反映的信息返回到外周效应器。而“意向弧”则是人体精神运动的各个组成部分的结构。“意向弧”借助身体把我们置于我们的世界当中,呈现我们的过去、现在、将来,从而使得我们的意识生活成为可能。身体图示呈现为身体与事物的意向关系,身体是所有这些运动方向的意义中心。我们的身体使我们知觉变换成为可能,进而使与之相随的意义生成也成为可能。这些意向弧将我们与事物之间的关系连接成一条条意义之线,这些意义之线又把我们生活的每时每刻联结成一个经验的联合体。我们所处的场域最终被构建成一个现象的意义世界。作为现象的结构的我们与身体-主体的存在是共存的,身体能够给予我们置身的知觉世界以意义。梅洛-庞蒂通过对意向弧的分析表明,知觉世界是复杂的、综合的、意义的世界。
(二)语言与世界
在《知觉现象学》中,梅洛-庞蒂哲学的语言问题是以身体表达问题为出发点的,语言被包含在在世存在的结构中。梅洛-庞蒂将语言活动划分为两类:第一类指的是在表达的环节中的“能表达的语言”,即言语。它是意义的意向处于原初状态的语言行为。第二类是“被表达的语言”,指的是习得的语言。“被表达的语言”就是既成的词汇和语法结构,语言是言语的沉淀物。梅洛-庞蒂认为,言语不是思想的延伸,而是前反思的身体的表达。在他看来,言语本身就是对于我们身体姿势的反映,它包含着自己的含义,即表明言语是一种身体行为,我们要注意到我们的亲身经历和处境的重要性。梅洛-庞蒂认为,在我们进行思想交流的同时,身体姿势也在这个世界中展现了自己的独特意义,语言在此基础上就会产生出各种新的意义。也就是说,语言成为一种与身体联系在一起的、有着特定场域的含义的能力。同时我们需要依靠着语言的能力才能够产生新的行为、新的思想和对他人进行超越。梅洛-庞蒂主要是想通过对言语行为的强调来突出言语主体和言语体验的重要地位,通过对言语表达活动的阐释来解释知觉世界语言、意义、文化等现象。
在梅洛-庞蒂的语言现象学中,言语并不是意义的单纯载体,而是和身体一样自身蕴含着意义的。梅洛-庞蒂强调言语是语言现象学主要的研究对象。言语是原初现象,而语言只是言语的历史沉淀。言语是我们的一种具身行为,其意来源于我们的身体行动,源于我们的生存状态。梅洛-庞蒂说:“我们在言语的概念意义下发现了一种存在意义,这种存在意义不仅由言语表达,而且也寓于言语中,与言语不可分离。”[2]238这表明,思维必须在它与言语表达的内在关系中得到说明,思维是一种特殊形式的表达,言语与思维同一,语言不必以思维为前提。梅洛-庞蒂举例说,在获得和使用被固定的言语时,我们的思想与词义有时相符合,有时不相符合,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传统哲学家们把思想和语言的相分离当作本质。梅洛-庞蒂认为,我们应该在语言的起源处反思语言的本质。语言是生成的,它们的意义随着时间而变化,语言的意义是历时性的,指向是空间性的。语言本身经历了自身连续的过程,语言呈现给我们的时候,就已经带着自己的文化历史。
(三)身体间性与世界
梅洛-庞蒂指出,身体间性问题是建立在身体与世界的关系之上,这说明我与他人关系的核心仍然是身体的意向性问题。我以身体为媒介来认识他人,我通过身体可以知觉到他人的身体是我的身体意向性的产物。他人的行为需要通过我的行为才被理解。梅洛-庞蒂强调身体的原初性所带来的结果就是他要承认身体间的交互性。他认为,我和他人体验在共同的世界中。世界是人与人共存的意义世界。在个人与他人的关系中,这与他的身体与自然物的观点保持了一致。梅洛-庞蒂认为,“他人并不是客观的对象,他人是构成身体的原初的前反思的视域,我的目光和他人的知觉在身体中是相互交织的。”[5]74他人的主体间性其实就是身体间性,是我的身体知觉的基础。他人是自我生存于其中的文化背景,是我们生存的场域的一部分。
在论述身体间性问题时,梅洛-庞蒂认为身体是我和他人共同的基础,世界是我和他人处于其中的生存境域,我和他人共处于同一个现象场中,并且共同构建了一个被知觉世界。他人与自我的关系是具有内在统一性的和可逆性的关系。他人作为原初的被给予者参与自我的运动,自我与他者在原初的场域中交织在一起。所以,自我存在的完整性需要依赖于他人的存在,他人的存在是我的身体存在的背景,并且能对我的身体存在进行反思。“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形态不再是单纯地建立在身体知觉这一共同的基础之上的感知经验。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应被转变为更深层次地描述为一种原初的呈现,是出现在肉身哲学的根基处的一种交织,梅洛-庞蒂在后期将这一关系带入到可见者与不可见者的关系中阐明。”[4]37
(四)被知觉世界
经过上述三点的解构和分析后,我们的现实世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梅洛-庞蒂指出,被知觉世界不是我们思想的对象,而是我们在生存处境中经验到的世界的统一。他批判了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关于人与世界关系的观点,前者把世界看作可感事物因果关系的总和,人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世界是可以脱离人而存在的“自在”之物;通过因果联系,人通过经验可以对世界进行认识。理智主义把世界看作先天意识而存在的“自为”之物。两者共同预设了一个客观世界。梅洛-庞蒂认为只有知觉才能摆脱在自在与自为之间的两者必选其一的抉择。知觉是身体与世界的联结,而不是认知行为。在知觉运动中,世界不是身体的对应物,正如身体是心灵的肉身化,世界则是身体的肉身化。在这一过程中,世界不是被给予和创造的,知觉也不是完全的主动或被动的。世界与身体之间没有内在与外在的对立。梅洛-庞蒂还把空间当作身体与世界互为开放的结构,身体感知的空间是由外向内的通道,身体运动的空间是由内向外的通道。
被知觉世界是由我的身体投射的世界,被知觉世界通过我的身体来感知和表达自身。梅洛-庞蒂说:“内部世界和外部世界是不可分的,世界整个就在我的里面,我整个就在我的外面。”[2]511这句话揭示了身体与被知觉世界的关系,被知觉世界是在身体所体验的现象场的集合,是我们身体在运动中不断生成的意义集合。它是在时间中的生命,而不是超时间的、纯粹的意识。世界的原初呈现是我们身体在某一场域中知觉的生存的有机聚合。世界是本身就已经具有意义的我们的生存背景。梅洛-庞蒂认为,作为知觉客体的被知觉世界总是以图像、背景结构显现出来的。相互显现的被知觉世界有自身的结构。梅洛-庞蒂使世界本身回归其具体的感性面貌,被知觉世界中的知觉物形成一个差异的场域,表现为各自不同但又紧密联系的格局。
综上所述,身体理论是梅洛-庞蒂知觉理论的基础,而表达言语和身体间性是梅洛-庞蒂对身体理论的扩展,同时也是他对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超越。被知觉世界是梅洛-庞蒂晚年对自己早期哲学的重新检视,将自己的身体哲学发展为肉身哲学。
三、知觉世界理论的意义
梅洛-庞蒂想通过思维与身体的统一性,克服传统认识论中只看到主客之间的对立的缺陷,他以身体为媒介、以知觉描述来代替传统认识论意义上的解释、说明。知觉是我们与世界的联系的原初性媒介,知觉在我们身体所置身于其中的场域中发生作用。知觉是身体指向某物的知觉。世界是身体的肉身化,知觉的身体不能像意识那样在超越中完全认识这个世界,我们需要通过知觉主体才能介入意义世界的表达活动中、通过感觉在时空中的综合来显现出我们的生存境域,从而使意义世界得以生成。梅洛-庞蒂以身体原初体验的方式来实现现象学“回到事物本身”的任务。
这样,知觉世界理论克服了传统哲学认识论中的主、客二分的困局,克服格式塔心理学在结构研究上的实证主义倾向,超越胡塞尔先验唯心论对现象学的限制。梅洛-庞蒂追求现象学回返原初经验的诉求,强调知觉的首要性,认为知觉是统一身体与意识的关键,使我们返回到身体涉入的知觉世界。同时梅洛-庞蒂揭示身体-主体在知觉过程中的原初地位。在梅洛-庞蒂的早期思想中,他的身体哲学过于意识化,但是,在梅洛-庞蒂晚期思想中,他想要借助肉体来解决这一问题。他指出,主体不是纯粹的意识,而是主客相统一的身体世界;不是客观的对象,而是随着我们置身世界的方式的转变而呈现特定的现象场,它永远是变化的。知觉世界理论实质上是消解意识的客观化倾向。
梅洛-庞蒂一生的理论最终归宿就是知觉世界,它超越传统哲学中主、客二分的思维框架。“他的肉体理论则直接将主体与客体、身体与世界融合在了一起,将主体与客体、身体与世界纳入肉体研究之中,并通过肉体的可逆性使分离甚至对立的双方达到真正的内在统一。”[6]32梅洛-庞蒂想要借助知觉哲学打破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的认识框架,其实质是重新回到哲学的本体论问题,梅洛-庞蒂以身体的原初性和统一性解决意识与身体二分的局面。梅洛-庞蒂的身体理论通过身体的知觉体验来研究身体与世界、主体间性的关系问题,消解了传统哲学的身心二元论。
但是,许多研究的学者认为梅洛-庞蒂的身体哲学具有“暖昧”性特征,即梅洛-庞蒂的身体既是一个知觉的身体,又是一个被知觉的客体,他的“身体”是知觉体和被知觉体的综合,不是完全的、纯粹的超越。但是笔者认为这种评价正是站在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下进行的,而这种评价标准本身就是梅洛-庞蒂的知觉理论思想批判的目标,梅洛-庞蒂想要回到纯粹主体和纯粹客体之前的本体世界中,他找到了具有原初性的身体,并且以身体为基础重新描述了语言、主体间性和被知觉世界等问题。因而他的思想对当时的现象学发展和结构主义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从这个角度看,梅洛-庞蒂哲学的超越性毋庸置疑,他被称为“法国最伟大的现象学家”[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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