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日对比角度下的日语授受表达分析

　　摘要： 日语授受表达的表现形式丰富, 使用频率很高。文中我们从汉日对比的角度解析“?てもらう”在语义、句法、语用层面的意义和用法。我们发现“?てもらう”句式和汉语中的使令句具有一样的嵌入式结构, 当表示“请求并受益”时与汉语中“请”字句最为接近, 当单纯表示“受到恩惠”时, 具有特殊的语用意义, 汉语中没有与其对应的句式表达。

　　关键词： 恩惠; 使役; 授受表达; 汉日对比;

　　引言

　　日语中的授受表达是指表示“给予和接受”的动词句式, 他由七个授受动词以及相对应的授受补助动词构成, 分为三大体系, 而汉语中表达授受关系的动词分为给予和接受两大体系。尽管日语中也存在一些给予类、接受类动词, 如“与える”“受ける”“授かる”等, 但是授受表达的使用频率要远远高于这些动词, 特别是对于“?てもらう”句式, 汉语中没有与其直接对应的语法体系, 汉译过程中往往会出现很多问题。文中我们从语义、句法、语用的多个角度对日语中的“~てもらう”以及与其相对应的汉语表达进行对比分析。

　　1 授受动词“もらう”的意义

　　授受表达是对“A将C的所有权转让给B”这一行为的描述。授受行为的完成需要三个基本要素, 受事、施事和授受的对象, 授受的对象有的时候是指实体的东西或物品, 有时会抽象地指施事的动作行为给受事带来的利益或恩惠。“もらう”的主语通常是说话人或与说话人关系较近的利益共同体成员。有的时候利益共同体的外部人士也可以充当主语, 前提是给予者和接受者与说话人处于相等距离的人际关系时成立。

　　如例1中, 田中和铃木同为公司同事, 说话人站在中立的立场上, 作为局外人来描述这一授受动作。例2和例3表达的是同一授受动作, 都在陈述“太郎给了我弟弟本书”这一事实, 与例2, 相比, 例3, 的表达方式却不存在, 这是因为“もらう”可以表达受事的意志, 而“くれる”既不能表达受事的意志也不能表达施事的意志 (山田, 2007) 。正因为“もらう”可以体现受事的意志, 授受补助动词“~てもらう”继承扩展了这一表达功能, 随着受事的意志性的增强, 出现了“太郎に部屋の扫除をしてもらった”的使役表达的用法。

　　例1田中さんが铃木さんから本をもらった。

　　例2弟が太郎に本をもらった。

　　例2, 太郎に本をもらおう。

　　例3太郎が弟に本をくれた。

　　例3, 弟に本をくれよう。 (×)

　　反观汉语当中表达授受关系的动词, 给予动词“给”使用频率最高, 从中日对译语料库中搜到的例句来看, 汉语中没有与接受动词“もらう”直接对应的动词, 如例4至例8, 通常翻译成为“收 (到) 、得 (到) 、拿 (到) 、获得、领取、要”等, 根据上下文语境选取适当的翻译。这是因为汉语中给予动词要比接受动词占优势, “给”字句式形成一个体系, 可以表达“给予;使役、允让;处置;被动”的意思, “给予”是“给”字句式最原始的意义, 而接受动词却没有形成固定的句式, 没有哪一个动词固化成和“给”相对等的接受动词。

　　例4バレンタインデーに女の子からもらうチョコレートの数はクラスで1、2位を争うほど。 (五)

　　例5その後も、彼女からは何度か手纸をもらったり、旅行先のおみやげをもらったりしたが、结局、彼女の気持ちに応えることはできなかった。 (五)

　　例6それで无遅刻、无欠席の表彰状とフランス语の辞书をもらったの。 (ノ)

　　例7まわりの友だちはたっぷりおこづかいもらって素敌なドレスやら靴やら买ってるっていうのによ? (ノ)

　　例8饮みすぎた酒のせいで头が痛み?渔师に嘘をついて金までもらったことで嫌な気持になった? (ノ)

　　2 语义层面的分析

　　2.1 受益性和使役性

　　根据受事有没有请求施事去完成这一动作, “~てもらう”分为请求被动用法和使役用法两类, 在意义和表达功能上分别与日语中的被动态和使役态相互对立和互为补充 (奥津、徐1982, 益冈2001, 山田2004等) 。其中益冈 (2001) 将被动用法称为“受动型てもらう”, 使役用法称为“使役型てもらう”。

　　例9中, 作为主语的“我”没有请求施事即“老师”去表扬自己, “表扬”这一动作完全按照施事的意志来完成, “我”只是被动的接受。而例12中, 动作的受益者“我”请求太郎帮忙打扫房间, 体现了说话人“我”的主观能动性。益冈 (2001) 指出“~てもらう”的被动用法和日语被动语态的区别在于, 前者表达这一事态给说话人带来的恩惠, 强调受益性;后者则表达这一事态给说话人带来的麻烦, 强调受害性。如例10和例11中同样是表达“太郎弹钢琴”这一事件, 例10的言外之意是太郎弹钢琴给自己带来的音乐上的享受, 这一事件是受事希望发生的;例11则委婉表达因为太郎弹钢琴到太晚没有休息好之意, 这一事件是受事被动接受的。“~てもらう”的使役用法和日语使役态的区别在于说话人对动作主体意志的尊重程度。例12中, 说话人请求太郎帮自己打扫房间, 在对方同意的前提下实现了自己的利益;而例13中, 不考虑太郎是否同意, 有强迫太郎打扫自己房间的语感。奥津、徐 (1981) 将“~てもらう”的使役用法叫做“谦譲使役文”, “~せる/させる”构成的使役态定义为“尊大使役文”。

　　例9私は先生に褒めてもらった。

　　例10私は太郎にピアノを弾いてもらった。

　　例11私は太郎に夜遅くまでピアノを弾かれた。

　　例12私は太郎に (頼んで) 部屋の扫除をしてもらった。

　　例13私は太郎に (私の) 部屋を扫除させた。

　　2.2 语义连续性

　　“~てもらう”的被动用法和使役用法不是泾渭分明的, 具有语义关联性。典型的表示受益的被动用法和典型的使役用法之间有一个区域, 在这个区域的句子既可以解释为被动用法又可以理解为使役用法, 这就依赖于具体的语境去判断。

　　从例14到例16, 很明显可以看出句中受事的意志性逐渐减弱, 由使令到请求再到被动接受。例14中, “买回东西”的动作是受事拜托施事来完成的, 体现了受事的意志性, 使令语气明显。例16中, “学校接收”显然是不以受事的意志为转移的动作, 主导权在施事手里。因此受事被动的接收这一动作, 只不过这是受事希望放生的事情, 能够从中受益。而例15中“锯断”这个动作, 是受事请求施事完成并由此感到受到恩惠, 介于使令语气和被动之间。

　　例14私知りあいのスタッフの人に頼んでちょっとずつ买ってきてもらってるの (ノ)

　　例15近所の木材店で材木を买って切断してもらい、それで勉强机を作った。 (ノ)

　　例16中学校侧からもとくに反対はなく、すんなりと受け入れてもらうことができた。 (五)

　　3 句法层面和语用层面受到的约束

　　3.1 说话人视角的制约

　　日语中的授受表达与说话人的视角紧密相关。久野 (1978) 提出的“视点”理论对授受表达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所谓的视角就是在观察描述一事态时的角度, 如同摄影时设置的镜头角度。在描述授受行为时, 说话人与这一动作的参与者即施事和受事的关系显得尤为重要, 立场不同采取的表达形式便不同。这就可以解释例17的错误例, 因为说话人的视角一直聚焦到“に”格动作接受者即受事的身上, 通常情况下说话人就是受事。换言之, 说话人与受事关系必须比主语 (施事) 的关系更亲近, 要么是说话人自己要么是属于说话人利益共同体的人。“受事指向”这一点与“もらう”是一致的, 虽然一个是给予动词一个是接受动词, 但说话人的视线都聚焦到动作接受者即受事的身上。

　　例17私は弟に本をくれた。 (×)

　　汉语中没有授受表达这一术语, 与日语中的给予动词相对应的动词“给”, 形成了一个“给”字句式, 前面提到与接受动词“もらう”相对应的, 是一些词汇如“收到、得到、拿到、获得、领取”等, 没有固化成一个句式。与日语中的授受表达相比, 汉语中表达授受关系的词语在句法层面存在着一个明显的特征, 那就是不受说话人视角的制约, 例17的错误在汉语中不存在。

　　3.2 暗示主语的功能

　　“もらう”要求主语是说话人或与说话人关系亲近的人, 因此“もらう”在句法层面还有一个表达功能就是暗示主语。党淑兰 (1999) 也曾指出汉日之间的授受表达的主要差异在于汉语积极地强调行为者, 而日语中的行为者很模糊, 汉语中表达授受关系的句式都会明确动作的给予者。例18中日语的表达省略了主语, 而通过“声をかけてもらった”可以推断主语是说话人“我”, 比较一下译文可以看出, 汉语的习惯是明确授受行为参与者的关系, 根据上下文将动作的施事“年轻教师”和受事“我”补充到译文中。

　　例18エレベーターに乗る际に、そう声をかけてもらった。 (五)

　　3.3 恩惠意识

　　日语授受表达中, 授受动作的对象不仅仅是指实体的物品, 也抽象为由这一动作行为带来的某种利益或恩惠。

　　受益性是“受动型てもらう”句式的一个特征, 虽然日语中也存在“与える”“受ける”等一系列表达授受关系的动词, 但是授受表达使用频率很高, 表达形式丰富。究其原因, 桥本 (2001) 指出重视「好意に対する好意の返し」这种日本所特有的重视人情义理的风土文化是日语授受表达丰富发展的人文环境。日语授受表达的语用规则是强调恩义原则和基于互惠性的亲密原则。伴随着授受行为产生了某种恩惠, 将这种抽象的恩惠的转移以及动作接受者对此怀有的感谢之情用语言表达出来。那么汉语当中如何来表达的呢?例19和例20中, 对比中文翻译可以看出汉语译文只是对“友达の家に泊まった”“ボクに惯れる”这两个事实的陈述, 没有表达出日语原文中说话人对此表示感谢的言外之意。例21中, 选用了“承蒙”这一不属于授受动词范畴的词语, 来表达受到恩惠的情义。与“受动型てもらう”句式强调受恩惠, 并把说话人的这种心情语言化相比, 汉语中的授受表达遵从了淡化表达受惠意思的原则。中国人也很注重知恩图报, 恪守“滴水知恩当涌泉相报”, 但是与语言上的表达相比, 更注重用实际行动来回报。

　　例19弘前に友だちがいて、そこに二日ほど泊めてもらって?そのあと下北とか竜飞とかまわったの? (ノ)

　　译:弘前有一位朋友, 在她家住了两个晚上, 然后去下北和龙飞兜了一圈。

　　例20少し时间をかければ、学校と同じようにボクに惯れてもらい、友达になる自信はあったが、それには时间が少なすぎた。 (五)

　　译:如果多一些时间, 和在学校里一样, 他们一旦习惯了我, 就可能产生与我结交的自信, 但可惜的是相处的时间太短。

　　例21もう十分よくしてもらったし?これ以上金までもらうわけにはいかないと断ったが?彼は金を受けとろうとはしなかった? (ノ)

　　译:我谢绝说已经承蒙如此款待, 哪里还能再要钱, 但他执意不收回。

　　4“てもらう”句式的结构特征

　　“使役型てもらう”句式, 与汉语中表达使令意义的兼语句式非常相似。本文中, 将与日语“使役型てもらう”相对应的汉语使令兼语句的基本结构概括为“V1+N2+V2”结构, N2既是V1的宾语, 又是V2的主语, 而V1具有使令意义, 能引起一定的结果, 常见动词有“请、叫、让、派、催、逼、求、托、命令、吩咐”等。

　　奥津、徐 (1981) 称日语的“~てもらう”句式为“埋めこみ构造”即嵌入式结构, 和汉语的兼语句结构是相同的, 并指出和“使役型てもらう”句式最接近的是“请”构成的使令兼语句。“请”字兼语句有两层含义, 一是表达请求行为, 一是表达拜托并要求对方实现自己请求内容的使役行为。“请”在表达请求时, 通常翻译成日语中的请求表达“~てもらえる”“~ように頼む/愿う”, 从例22至例24可以看出日语的请求表达和表达请求的“请”字兼语句可以对译, 其共同特点是兼语结构中V2的动作是未完成的, 仅表示请求行为的目的。“请”在表达使役行为时, 如例25和例26中, 兼语结构中V2的动作是完成的, V1具有使令意义, 并引起了一定的结果。正如奥津、徐 (1981) 的结论, 只有表示结果的“请”才可以翻译成日语的“使役型てもらう”句式。

　　例22説明するから出してもらえませんか。 (ノ)

　　译:我解释一下, 请她出来好么?

　　例23じゃあ、君にも実行委员として、このシンポジウムに参加してもらえるかな (五)

　　译:那么请你做执行委员, 也来参加我们的筹办工作怎么样?

　　例24对, 填完这张表, 她还要请郝队长他们去看方丹。 (轮)

　　译:そうだ、书类を书いたら、すぐ方丹に会ってくれるように队长に頼まなきゃ。

　　例25自転车屋でクラッチ?ワイヤを新しいものにとりかえてもらった。 (ノ)

　　译:请自行车店把联轴节和车条更新了。

　　例26面倒だからレイコさんに刈ってもらってるのよ? (ノ)

　　译:我嫌麻烦, 就请玲子剪掉了。

　　前面提到“使役型てもらう”和“受动型てもらう”的区别在于, “使役型てもらう”体现了说话人的意志性, 在说话人要求的前提下由使役对象完成动作。除了“请”之外, “使役型てもらう”还可以翻译成汉语“叫、让、使、令、派、找、由”等使令兼语句, 只不过根据说话人意志的强弱来选择使令动词。当说话人的意志减弱, 由使令语气转化为说话人的愿望时, 如例27和例28, 采用“てもらおう”“てもらいたい”等意志表达形式, 翻译成汉语时会借助“想”“希望”等来完成对译。

　　例27お菓子を届けてきました。病院で食でてもらおうと思って。 (五)

　　例28君に、今回のシンポジウムの実行委员长になってもらいたいんだ。 (五)

　　从句式结构来看, “使役型てもらう”和汉语的使令兼语句是一致的, 形式上的一致性为两种语言的对译提供了前提条件。但是表达礼貌请求的“请”, 要求的“要”, 委婉使役的“拜托, 麻烦, 劳”, 命令语气的“叫, 让, 使, 令”, 表达希求愿望的“想”等, 形式上可以翻译成“使役型てもらう”, 但意义上的差别需要再三斟酌。

　　结语

　　通过和汉语的比较分析可以看出, “てもらう”所表示的授受行为, 可以表示实物从施事转向受事的移动, 也可以表示动作行为在施事和受事间的移动。句法层面, 与汉语相比, 日语的“てもらう”句式的一个突出特征是受到说话人视角的制约, 一般是说话人或与说话人比较亲近的人成为句中的主语。正因为如此, “てもらう”还具有暗示主语的表达功能。根据受事的意志性的强弱, 有被动和使役两种用法。被动用法体现了“てもらう”句式受益性的特征, 强调由这一动作为当事人带来某种恩惠, 可以感受到当事人通过语言表达的谢意, 汉语中没有直接与其相对应的表达。使役用法与汉语的使令兼语句具有相似的双重句式结构, 使令语气的强弱不同, 选取的译词不同。当然, 被动用法和使役用法没有明确的分界线, 语义上存在着连续性, 有些句义的判断对语境的依赖性很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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