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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禽鸟寓言故事的寓旨探讨

来源:宁夏师范学院学报 作者:李青青
发布于:2020-04-09 共8633字

寓言故事论文精心整理范文10篇之第九篇:唐代禽鸟寓言故事的寓旨探讨

  摘要:禽鸟寓言故事赋是唐代赋作中的重要一类, 其中作为主人公的禽鸟被赋予了唐人的思想与智慧, 体现了禽鸟形象的文人化。这些赋作题材或取自前代典籍, 或孕育于已有之母题, 经过唐赋家的再创作, 禽鸟寓言故事赋的寓旨得以丰富, 或感发人生哲理, 或针砭社会弊端, 或借以自况抒怀, 呈现出唐人所处时代的独特性。同时, 叙事、议论、抒情、描写等多种创作手法相融合, 使唐代禽鸟寓言赋在彰显理性思想光辉的同时, 亦颇显唐人文采之风。

  关键词:唐代; 寓言赋; 禽鸟形象; 寓旨分类; 创作特色;

  有唐一代, 不但为中国诗史上的璀璨时代, 亦为赋史上的重要时期。唐赋所存数量空前, 形式多样, 包含骚、文、律、俗各体, 其创作成就可谓继往开来。清人王芑孙就曾于《读赋卮言》中对唐赋给予高度评价:"诗莫盛于唐, 赋亦莫盛于唐。总魏、晋、宋、齐、梁、周、陈、隋八朝之众轨, 启宋、元、明三代之支流, 踵武姬汉, 蔚然翔跃, 百体争开, 曷其盈矣。"[1] (P311) 历代赋本身具有实际的创作用途, 大致可分为娱情、政治、社交几个方面, 其中又多附以讽刺规劝的创作目的。唐代辞赋大力开拓了讽喻题材, "多有假托寓言, 立意讽刺"[2] (P425) .这种用寓言手法写作的赋即为寓言赋, 并且往往具有三项必要因素, 即赋体同时具有寓言的故事性及寄托性。

寓言故事

  自西汉寓言赋孕育以来, 历代寓言赋所塑造的形象多以动物为主, 如无名氏《神乌赋》、曹植《鹞雀赋》等。唐代寓言赋延续了这一传统, 出现一系列以动物形象为主要塑造对象的篇目, 包括《伤驯鸟赋》《骥伏盐车赋》《穷鱼赋》《螳螂拒辙赋》《蚍蜉赋》《共命鸟赋》《燕子赋》《狎鸥赋》等, 其中的动物形象又以禽鸟为主。这些异彩纷呈的禽鸟形象已经不局限于为人吟咏, 而是被借以说理言志, 或影射社会弊端, 表征时代兴衰;或寄寓人生感慨, 书写鸿鹄远志;或阐发经验哲理, 启发世人智慧, 从而使唐代禽鸟寓言故事赋呈现出深远独到的寓旨。

  一、"禽鸟"形象入唐寓言赋现象探源

  纵观唐代文学, 禽鸟在诸如诗歌、辞赋等文学体裁中屡见不鲜。单就唐赋的取材而言, 禽鸟形象便占有较大比例。据台湾学者吴仪凤先生统计, 唐代禽鸟赋计存73篇, 几乎相当于从西晋到南北朝时禽鸟赋的总和。[3] (P162) 至于禽鸟赋的作者, 上自天子, 下至普通文人均有涉及。"禽鸟"形象在唐代文学创作中比较常见, 主要缘于禽鸟形象在唐以前的文人化。

  鸟类与人类文化的关系源远流长, 远古先民已对鸟产生信仰文化, 出现了鸟图腾、鸟占巫术以及众多有关禽鸟的神话传说。至于真正将之纳入文学范畴的乃始于《诗经》, 在《诗经》中往往能见到以"禽鸟"比兴的例子, 譬如《周南·关雎》《召南·鹊巢》《豳风·鸱鸮》等。《楚辞》中亦有大量鸟类形象, 且多有喻指, 如《离骚》中的不群之鸷, 被借以象征屈原高尚的情操与凌云壮志;《涉江》中的"鸾鸟凤凰, 日以远兮。燕雀乌鹊, 巢堂坛兮", 以凤凰鸾鸟喻指忠贤, 燕雀乌鹊喻指奸佞;《九章·哀郢》中的"鸟飞反故乡兮, 狐死必首丘", 以鸟兽行径喻指恋乡情结。汉魏六朝时期, 相继涌现出大量关涉禽鸟意象的诗文。可以说, 禽鸟在先唐就已经成为文学作品中普遍塑造的典型形象, 并被寄予了文人的气质与志向, 这种文学现象在后代一直延续。到了唐代这样一个文学兴盛的时代, 更得到空前发展, 唐人的禽鸟寓言赋便是有力的证据。

  此外, 不得不提的是寓言赋从其诞生之初即与禽鸟有着密切联系。正如赋学家曹明纲所言:"至于用寓言的方式来作赋, 从现存作品来看, 当始于贾谊《服鸟鸟赋》", "然而真正可称为寓言故事赋的, 在唐代以前, 当推曹植的《鹞雀赋》".[4] (P259) 禽鸟形象在唐代以前的文人化, 和借鸟传意的寓言故事赋创作传统的影响, 使禽鸟形象在唐赋中得到大量书写, 并在唐人笔下成功创造出一系列优秀的寓言赋篇。经笔者统计, 唐代禽鸟寓言赋主要包括《大鹏赋》《蚌鹬相持赋》《伤驯鸟赋》《木鸡赋》《山凤凰赋》《共命鸟赋》《狎鸥赋》等。

  二、唐代禽鸟寓言赋题旨分类

  先唐禽鸟寓言赋主要以动物的遭遇影射个人际遇或社会生活, 譬如赵壹《穷鸟赋》、祢衡《鹦鹉赋》、曹植《鹞雀赋》等。唐代寓言赋继承了这种以物设喻的手法, 一方面从个人或社会出发, 寄托个人抱负, 隐喻个人境遇, 针砭社会弊端;另一方面也由禽鸟故事上升至哲理层面, 阐发义理, 尽显旨趣。

  (一) 感发人生哲理

  唐代禽鸟寓言赋借禽鸟故事阐述普遍的人生哲理者, 包括权德舆《伤驯鸟赋》、黄滔《狎鸥赋》、郗昂《蚌鹬相持赋》、浩虚舟《木鸡赋》等。

  权德舆《伤驯鸟赋》[5] (P4933) , 骈散结合。首先写稚子嬉游, 于中园得鸲鹆坠雏, 为驯养雏鸟, "乃栖以笼槛, 铩其羽翼", 并"翦其舌", 致其"俾遐翥之无力, 乍踉跄而将举".丧失飞翔能力的鸲鹆, 不得不"留轩以为娱".接着叙述鸲鹆"巧喉啭以达情, 顺人心而不谖"等种种丧失天性的表现。每逢主人亲友相聚, 被用以娱宾遣兴的鸲鹆"闻弦而鼓翼, 亦追节而翘足。貌宛转以成态, 声间关而助曲", 并且还流露出"方渴日以呈材, 愿朱明之骏奔"这般希望顺应人心、尽情施展自我的媚骨心态。然而其终因无法奋飞而遭狸猫攫搏所食, 落得"俄毙踣而不胜, 纷血洒以毛落"的惨状。作者由此追悔, 认为驯鸟之事表面看似"则本夫养之之惠", 实则"足以害其生生", 无情地扼杀了鸟自由自在的天性。通过这一悲剧故事, 作者由表及里, 进而把问题推及天地万物, 即万物各有其道, 两不相伤, 彼此应互相尊重, 不违背道法所在, 如此方可避免伤害。在这篇赋中, 故事情节丰满生动, 同时所体现的情意真挚动人, 寓意深刻透辟, 颇具理趣。

  黄滔《狎鸥赋》[5] (P8662) , 记海童"爱于白鸥", 白鸥与之"相狎以遨游", 海童之父"骇于斯, 爰令执之", 鸥敏锐发觉"祸机中藏", 遂及时离开海童, 终免沦为玩物。该寓言故事赋虽篇幅简短, 却生动刻画各种形象, 并传达了交友处世之道。其旨言与人相交, 应当保持机敏之心, 一旦发现对方心怀不轨, 即应当机立断, 与之分道扬镳, 以免遭受伤害。

  郗昂《蚌鹬相持赋》[5] (P3669) 则以华美整饬的文字在"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这一寓言故事的基础上加以铺写, 通过一系列语言描写赋予鹬蚌人格, 并通过渔夫的全知视角, 阐明二者相斗忘了共同敌人, 则会两败俱伤, 使敌人得利的道理。赋末以"虽假物类以为用, 诚亦辨说之良术。庄生寓语于前古, 是用广之于今日"作为议论, 隐喻了作者对当时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相互倾轧导致两败俱伤现象的抨击, 因而此赋既有着强烈的现实针对性, 又具有普遍的哲理性, 展现了作者高超的寓言叙事技艺。

  浩虚舟《木鸡赋》[5] (P6297-6298) 通过驯鸡之道, 一方面揭示了教育方法, "初其教以自然, 诱之不惧;希渐染而能化, 将枯槁而是喻", 教育之初应当顺自然而教, 引导学习者乐于学习, 从而循序渐进, 使之进步。另一方面赋中"质殊朴斫, 用明不竞之由;状匪雕锼, 盖取无情之故""异激昂, 处同虚寂"诸语颇有老庄思想, 主张不事张扬, 韬光养晦, 以静制动, 以逸待劳之策略, 体现了道家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

  (二) 针砭时弊

  中国古代寓言有很强的现实性、针对性, 往往通过故事隐喻抨击社会时弊, 唐代禽鸟寓言赋中针砭社会黑暗之最典型者便是《燕子赋》与《共命鸟赋》。

  敦煌俗赋《燕子赋》[6] (P412-417) 运用大众化、通俗性的语言, 讲述了燕雀争巢的寓言故事。故事先写燕子夫妇辛勤筑巢, 却为黄雀强夺, 并遭雀儿毒打, 遂向凤凰告状。次写鸨鹩奉凤凰之命缉拿黄雀对簿公堂, 黄雀逃跑不成欲贿赂鸨鹩, 千祈万求仍被带上公堂。燕雀对质, 黄雀却处处狡辨, 凤凰嗔怒, 将其"责情且决五百, 枷项禁身推断".再写雀妇探监, 收买狱卒不成。最后燕雀再次对质公堂, 黄雀几番狡辩后终在凤凰言辞逼问下服罪, 却因身怀功勋被免罪释放。通过这样一种寓言叙事策略, 该赋赋予燕子、黄雀、凤凰、鸨鹩以拟人化特征, 使其在各自的言语与动作行为中展现出面貌各异的形象。黄雀乃现实社会中的一个卑劣无赖形象, 阴险狡诈, 又极具见风使舵之能, 对待底层百姓骄横霸道, 对上则阿谀奉承, 引诱贿赂;燕子夫妇老实谨慎, 却受尽欺侮, 是贫苦百姓的形象;凤凰忠于职守, 廉洁奉公, 几番驳斥黄雀的花言巧语, 但最终却因黄雀有上柱国勋而将其释放, "在它身上, 既体现着那种励精图治、进取向上的时代精神, 又渗透着畏于权势、苟且偷安的阶级局限"[7] (P350) , 这无疑是对唐朝前期封建官场的莫大讽刺。同时"作者巧妙地利用燕雀争巢的故事, 深刻揭露了唐代社会普遍存在的王宫百官及恶霸豪绅以强凌弱, 横行无忌的阶级矛盾"[7] (P347) .

  司空图的《共命鸟赋》[5] (P8483) 较以《燕子赋》, 对所处社会的黑暗现实作出了更为有力的抨击。作品叙述"首尾虽殊, 腹背匪异", 休戚相关, 生死与共的共命鸟, 其一被饵毒, 两皆毙命之事。作者"痛其愚, 因为之赋, 且以自警", 因而此作实亦以此况彼。再由赋中"若兹党类, 彼实孔多。一胜一负, 终婴祸罗"诸语, 结合作者生平, 可知其所比况的乃唐末党争这一政治现象。

  司空图 (837-908) , 字表圣, 晚唐诗人、诗论家。唐懿宗咸通十年 (869) 年应试, 擢进士上第, 僖宗时官至知制诰、中书舍人。早年颇有济世安民之志向, 然而其所处时代宦官专权, 党争激烈, 政局混乱。司空图对晚唐的这种黑暗现实有着清醒而深刻的认识, 其在《将儒》中即感慨:"嗟乎!道之不可振也久矣。儒失其柄, 武玩其威, 吾道益孤"[8] (P9943) .此外, 司空图因感王凝的知遇提携之恩, 早年一直跟随王凝, 后来王氏被韦保衡一党斗倒, 并被贬放, 司空图仍不离不弃, 这样的亲身经历, 使之对唐末党争的感触尤为深刻。《共命鸟赋》便是其感于现实政治的作品, 以一身二头的共命鸟之间相斗、同毙命之事, 影射晚唐党派明争暗斗、祸国殃民的社会现实。赋末以"尔不此病, 国如之何"一反诘作结, 加深了作品的批判力度。

  唐代赋家正是依靠因理设事的寓言叙事策略来表现对人生社会的清醒思考, 才使这些赋文透露出发人深省的思想内涵。

  (三) 微禽自况

  唐代禽鸟寓言赋中亦有不少揭示个人境遇或书写个人抱负的篇章。前文述及的《伤驯鸟赋》除阐述遵循万物个性的义理外, 实际上权德舆还娴熟地运用了以鸟喻人的寓言叙事策略。故事中雏鸟被抓、驯服、沦为玩物乃至惨死, 极大地触发了作者的伤感心绪, 表面伤驯鸟, 实则以微禽自况, 所伤的是自己乃至整个士大夫阶层。

  权德舆 (759-818) , 字载之, 中唐文人, 古文运动先驱, 累官至宪宗朝宰相。其生于唐肃宗乾元二年 (759) , 时唐王朝已由鼎盛时期转入内乱频发的中期, 永贞革新失败, 元和中兴短暂, 统治阶级内部和社会矛盾不断加深。权德舆秉公持正, 敢于抨击时弊, 贞元十九年 (803) 即针对朝廷用人得失而直谏猜忌贤良、刚愎自用的德宗:"古之贤人皆不能无过, 在知而改之而已。弃瑕奖善, 用其所长, 则无废人, 此理道之至切也"[9] (P750) .然而其所处时代的颓势已经无法扭转, 士大夫人人自危, 以他为代表的士人往往面临受官场约束与保全个性自由、自我天性的矛盾。其赋以驯鸟的风光受宠与毙命结局对比, 反映出保全自我与受拘官场, 甚至为宦所累之间的矛盾, 从而揭示了封建士大夫的尴尬处境。

  又如李德裕的《山凤凰赋》[5] (P7146) , 记一山凤凰"爱其羽毛重于身命, 虽遭矰缴, 终不奋飞"事。作者感而赋之, 一方面讽刺了那些为物所累的人, 另一方面也隐喻了其当时的处境。李德裕 (787-850) , 字文饶, 唐代政治家、文学家, 牛李党争中李党领袖。他历仕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 一度入朝为相, 但因党争倾轧, 多次被排挤出京。大和九年 (835) 贬袁州长史, 《山凤凰赋》即其"袁州七首"之一。李德裕于赋文中感慨山凤凰事"何异夫怀禄耽宠, 乐而忘归。玩轩冕而不去, 惜印绶而无时", 并嗟叹"秉君子之器, 与兹鸟而同讥", 显而易见, 此赋乃以山凤凰羽仪华贵而危身取祸与仕宦荣宠之间互涉相应, 体现了其对当时仕途危险的认识, 可以说"山凤凰"其实便是其自我解嘲的隐喻。

  唐代禽鸟寓言赋除了借寓言暗示个人境遇外, 亦有借之寄托个人志向的篇章。李白的《大鹏赋》[5] (P3523-3524) 乃是以寓言书写个人抱负的典型赋作。此赋初写鲲化为鹏时的"质凝胚浑"之态, 其后描写鹏"脱鬐鬣于海岛, 张羽毛于天门"的壮美。全赋笔调汪洋恣肆, 以"激三千以崛起, 搏九万而迅征。背嶪太山之崔嵬, 翼举长云之纵横"展现了大鹏逍遥四方的胸臆, 譬如蓬莱黄鹄、苍梧玄凤、精卫鶢鶋、天鸡踆乌诸天鸟均"未若兹鹏之逍遥", 只有"以恍惚为巢, 以虚无为场"的希有鸟方可与之媲美。最终二鸟逍遥相伴, 登于寥廓, 而"斥鷃之辈, 空见笑于藩篱".

  据《古今合璧事类》卷六十四, "唐开元十年壬戌岁《大鹏遇希有鸟赋》, 后改为《大鹏赋》", 是以知此赋作于开元十年 (722) .再由赋序:"予昔于江陵, 见天台司马子微, 谓予有仙风道骨, 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因著大鹏遇希有鸟赋以自广".知此赋为李白二十二岁于江陵遇道士司马承祯时所作。司马氏为唐代著名道士, 开元九年 (721) 玄宗曾遣使迎其入京, 亲受道箓。当时年轻气盛的李白受到名噪京师的司马承祯称赞, 欣喜之余, 作《大鹏赋》用以自况, 并以希有鸟比司马。其借大鹏神游万里、恢弘不凡的气势, 抒发己身傲世独立, 逍遥奔放之思, 从而展现了其潇洒不羁的个性与雄壮高远的气魄。

  综上, "禽鸟"形象经过寓言手法的塑造, 被赋予了唐代文人的情感与气质, 以生动的故事展现对个人、时代乃至天地万物的思考。

  三、唐代禽鸟寓言赋的时代特征

  (一) 作者分布

  首先, 唐代禽鸟寓言赋主要由传统文人写作, 兼及民间创作。《文心雕龙·诠赋》:"赋者, 铺也, 铺采扌离文, 体物写志也", 清人刘熙载《艺概·赋概》亦言"赋兼才学", 作赋须"积学以广才", 历代赋多讲求文采, 由此形成文人作赋的传统。唐代科举制还将赋纳入考试, 亦促进了文人对赋的大量创作。因此唐人赋作"不仅数量之多超过前此任何一代 (现存一千余篇) , 即就思想性和艺术性来说, 也超过前此任何一代"[10] (P252) .至于以敦煌本《燕子赋》为代表的禽鸟寓言赋则体现了赋在民间创作中的发展趋势。

  其次, 创作者集中于中晚唐时期。据笔者统计, 现存的62篇唐代寓言赋创作主要集中于中晚唐时期, 初唐时期则较为沉寂。这种文学现象的出现乃基于时代的影响。中唐以降, 朝政腐朽, 藩镇割据, 社会的黑暗腐朽给底层人民带来了深切的苦难, 同时朋党倾轧、贬谪升降之苦也给传统文人士大夫带来了强烈的身心压迫。在这样社会背景下, 人们亟须宣泄内心的苦闷以及对黑暗现实的批判, 因此中晚唐时期诞生了大量寓意深刻、讽刺辛辣的文学作品, 譬如刘禹锡的喻讽诗, 罗隐的讽刺小品, 嘲讽类的唐传奇等。可以说寓言文学时已成为唐人所喜爱的宣泄方式, 以禽鸟作讽喻的寓言赋在这种背景之下应运而生, 获得空前发展。

  (二) 取材出处

  唐代禽鸟寓言赋中所塑造的"禽鸟"形象既有鸲鹆、鹬、鸥、燕子等现实存在的鸟类, 亦有凤凰、大鹏、希有鸟等神话故事中的鸟类。不过这些禽鸟形象多有出处, 寓言故事也多能溯其渊源。大体而言, 这些寓言主要取自历代典籍, 包括先秦诸子、史传、六朝志怪以及佛经故事诸类, 此外还有一些寓言赋乃沿袭前代母题而作。

  1. 取材典籍, 援引庄子

  司空图《共命鸟赋》取材自《杂宝藏经·共命鸟缘》, 郗昂《蚌鹬相持赋》取材自《战国策·燕策》。这部分寓言赋基本上是对前代寓言故事的沿袭, 并未对故事情节作出较大改变, 彼此的寓意也大抵相似, 只是结合作者本人的经历及感受而加入了对现实的讽喻。不过也有部分赋家在取材于典籍的基础上对故事寓意作出了新的阐释, 譬如黄滔《狎鸥赋》。此赋取材自《列子·黄帝篇》:

  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 每旦之海上, 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 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 汝取来, 吾玩之。"明日之海上, 沤鸟舞而不下者也。故曰:至言去言, 至为无为;齐智之所知, 则浅矣。[11] (P67-68)

  《列子》中的这则故事意在强调"至为无为", 而《狎鸥赋》则强调的是"则包含诡绐之流, 宜览之而改易", 二者寓意可谓截然不同。

  此外, 唐代禽鸟寓言赋取材还存在一个有趣的现象, 即多涉庄子寓言, 如李白《大鹏赋》取材自《庄子·逍遥游》, 浩虚舟《木鸡赋》取材自《庄子·达生》。纵观唐王朝的寓言赋, 实际多与《庄子》相关。唐以前也有庄子寓言赋, 如贾谊《服鸟鸟赋》、张衡《髑髅赋》、赵壹《刺世疾邪赋》、贾彪《鹏鸟赋》等, 但是除张衡的《髑髅赋》、贾彪《鹏鸟赋》以外, 其他的都还算不上正式的庄子寓言赋。[12] (P587) 而唐代庄子寓言赋则包括李澥《罔两赋》、高郢《痀偻丈人承蜩赋》、白居易《求玄珠赋》、陈仲师《得鱼忘荃赋》、贾餗《庄周梦为胡蝶赋》等。数量之多, 前代难以与之抗衡。出现这一现象的因素大致有二:一方面与唐代社会的崇道风气分不开, 道教作为李唐王朝的国教无疑促成了庄学的发达, 既而推动了庄子寓言的普及, 为唐人汲取庄子寓言入赋, 阐发庄子思想提供了土壤, 从而形成了大量援引庄子寓言入赋这一空前绝后的文学现象;另一方面也源于庄子寓言本身寓理性较强, 遂被寓言赋普遍借鉴。

  2. 沿袭母题

  唐代禽鸟寓言赋除取材自典籍外, 亦有母题沿袭, 譬如《燕子赋》的故事即取材自民间长期流传的禽鸟相争母题。《诗经》中的《召南·鹊巢》已有"维鹊有巢, 维鸠居之", 不过学者通常认为"诗中鹊巢鸠居, 只是诗之取兴, 以喻女之居男室"[13] (P28) , 真正开禽鸟相争寓言文学之端的乃《豳风·鸱鸮》。后世又有曹植的《鹞雀赋》, 叙述小雀与饿鹞之间的生死之争。

  《燕子赋》则与尹湾汉墓出土简牍中的西汉《神乌赋》一脉相承, 并与其前半部分大抵相似, 均言禽鸟占巢之事, 至于后半部分则各有所长。《神乌赋》讲雌乌与盗鸟搏斗负伤而亡, 嘱咐雄乌另娶贤妻照顾幼乌, 雄乌求告无门, 只得忍痛离去。相较之下《燕子赋》的故事情节, 更为曲折周详, 赋中有大量唐代口语, 形象刻画生动, 引人入胜, 丰富了禽鸟相争主题的文学创作。此外该母题在唐代除了反映于《燕子赋》, 还体现于白居易《秦吉了》、韦应物《鸢夺巢》等文学作品中。后世这一母题依然得到长久发展, "宋元明时期, 禽鸟争巢或相斗的故事, 仍然屡见于作家笔端。有诗, 有文, 有记时, 也有寓言"[14] (P570) .

  (三) 创作手法

  唐代禽鸟寓言赋于律赋、文赋、俗赋、骈赋均有涉及。其中律赋、文赋的出现使得这些寓言赋的创作手法较前代呈现出别致风貌, 即融叙事、咏物、抒情、说理议论于一体。

  1. 叙事之外, 多发议论

  先唐寓言赋多是在主客问答中阐发寓旨, 譬如张衡《髑髅赋》借髑髅之口谈论生死荣辱, 贾谊《服鸟鸟赋》在人鸟对话中借服鸟鸟之口阐发对生命忧患的思考, 均未在寓言故事以外以赋家口吻再作议论, 至于如曹植《鹞雀赋》为代表的一类寓言赋则只述寓言故事, 角色及赋家均不发议论。

  唐代禽鸟寓言赋另辟蹊径, 极大发挥赋体文学"假象尽辞, 敷陈其志"以及寓言文学应理设事的特点, 使赋作不以叙事为宗, 而以言志说理为主, 因此在叙事以外, 多于文章首尾议论说理。比如《伤驯鸟赋》中作者由鸲鹆之死作出一系列哲理性阐释, 《共命鸟赋》在故事之外亦多加现实议论, 《狎鸥赋》于文末阐发"则包含诡绐之流, 宜览之而改易"之理。此外, 中晚唐辞赋受到古文运动要求明道、说理的影响, 这也直接导致唐代禽鸟寓言赋呈现出融故事与说理为一体的鲜明特征。同时这种在赋中议论、说理的创作形式, 也成为开启宋代散文赋的先声。

  2. 铺陈描写, 兼及抒情

  唐代禽鸟寓言赋在叙事、议论之外也加大了描写、抒情两种表达方式的运用, 使这些赋文多讲求铺陈, 文辞华美。

  黄滔《狎鸥赋》在写白鸥与海童狎游时, 中间穿插了大量摹景篇幅:"至若海镜秋碧, 天蓝霁青。磨开桂月于浩渺, 画出蓬山于杳冥", 展现出一幅恍若仙境的自然画卷。又如《山凤凰赋》为体现"丽鸟殊色, 文如缛绣", 极尽描写之功, "混赤霄而一色, 与白日而增辉。焕若玉女携宓妃, 凌丹壑兮游翠微。振桂裳兮垂组绶, 腾镳驾兮曳鸾旗。粲若夭桃发兮山己春, 朝霞烂兮露欲晞".其华美的文字, 整饬的铺陈, 使得赋文增添了雅致, 不再同于一般寓言故事赋的民间通俗趣味。此外, 唐代禽鸟故事赋中还穿插了作者的个人情感, 譬如《伤驯鸟赋》通过对亡鸟的追忆, 在字里行间体现了权德舆对驯鸟之死的同情与惋惜, 情真动人, 令人唏嘘。

  以上这些书写方式的融入是唐人寓言赋发展得炉火纯青的表现, 不仅使寓言故事生动、寓旨深远, 而且亦使寓言赋文采斐然, 沉博绝丽, 展现了唐代禽鸟寓言故事赋的时代特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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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
原文出处:李青青.唐代禽鸟寓言故事赋初探[J].宁夏师范学院学报,2018,39(02):13-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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