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想象力和虚拟现实的共性及其双生特性(5)

　　因此有必要特别强调后一点。首先，从道德想象力保证道德主体存在感而言，在虚拟现实中时刻觉察到自我这一点至关重要。随着虚拟现实的蓬勃发展，追问现实与虚拟的界限将成为次要问题，而尤为重要的是，面对时间扭曲、空间膨胀的境况，暴露于巨量信息中的感知主体是否还能保持己身主体性亦即存在感呢？ 是否能够自由地利用虚拟现实带来的诸多便利而不是异化为它的奴隶？ “世界是一种动力学的模式，即只要我拥有自我意识，我就是处于形成和设计的过程之中。”唯其始终锚定己身存在根基，才能成为创造的源头而不是在创造物中迷失自我。其次，从道德想象力保证道德选择的伦理合法性而言，道德想象力为虚拟现实之发展提供价值素材并指明其应然发展方向。未来，虚拟现实将更多地将人的注意力中心挪到价值领域，构建价值真实。“在这个心理世界的舞台上各个生命关系只有以自己纯粹的价值相撞，只以自己最尖锐的本质形式相撞，形象地讲，不是以相应活动的实体相撞，而是以它们的灵魂---价值观动机相撞。”但令人忧心的是，虚拟现实究竟能否在丰富感官体验的基础上保持其“以人为本”的初衷，顺应人性和时代发展的规律与大势，使人心更加宁静、愉悦，使人的生活更加有序，而不是反之？ 老子有言曰：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不可忽略的是，在被称为“后物质”时代的当代社会，面对声色犬马的感官素材，人性之自然发展已然导向寻求内在宁静与超越。在戴维斯的《新欲望文化》中，经过调查发现现代人的五种新欲望分别是： 一是，渴望逃离此地此刻； 二是，渴望立刻有好心情； 三是，渴望人群的拥抱； 四是，渴望成为另外一个人； 五是，渴望心灵导师。人性的这种内在渴求是道德想象力最幽深的动力，它可能为虚拟现实的应然发展注入精魂，使虚拟现实在发展的初期就在道德想象力的引领下走向为人服务的正轨，为使人达成其应然的、更好的状态而努力。
　　
　　第二，虚拟现实为道德想象力提供生命衍化场所，道德想象力为虚拟现实提供涌现动力。对于前一点，虚拟现实对感官的延伸可视为人类生命的一次进化，这种永无止境的自我创新性进化空前地为道德想象力赋予了真实的生命力； 对于后一点，虚拟现实本身既作为精神生命的衍化场，又作为己身可称为“生命”而不断生长着的存在，其存在的可能性在于巨量信息每时每刻碰撞的涌现效应，在这种情况下，亟须符合生命演进规律的“力”支持其发展而不是在不自觉间走向自我毁灭，这股“力”的提供者正是道德想象力。“想象力的匮乏也许将是人类在 VR 领域获得继续发展的唯一瓶颈，由此，我们甚至可以将 VR 看作是我们想象力的‘健身器’.”想象力也分多种，在“真实”被打碎、被重组的当今时代，比追问“真”与“假”更迫切的是追问生命之价值走向，这关系到存在于这个场域中的所有存在者能否共建和谐的相处生态并实现生生不息的发展态势，这是道德想象力所要思考的内容，换言之，价值走向决定了不论是虚拟现实还是道德想象力的主体之生命---生存，还是灭亡？ 一方面，在虚拟现实方兴未艾的发展初期，我们已然料到它蓬勃的发展之势完全超出人类意识可精确计算的范围，在这个意义上，需要做好赋予其独立生命这一意义的准备； 另一方面，我们也完全有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对人的道德生命之自我完型、自我衍化生出信心，毕竟，人对于己身的认识置于历史长河中也十分有限，狭义并单纯地将人类未来交托于“理性”手中是一种未将人类道德自觉上升为“生命”来看待的心态---道德想象力，正可以弥合人类在时代之交的不安与羞赧，连同狭义理解的“理性”以及那些不可忽略的感性因素一起，交托给既在人类意识控制范围内、又在其之外的想象力之域，这正好与失控的时代大势形成匹配，以自然顺应自然，以生命顺应生命，或许这正是对无限未知的未来的应对姿态。从这个角度而言，精神生命呼唤自身对自身向着无限“善”完形的自我生长之动能，呼唤人类从生命的角度重新看待“创造”这一伟大的词汇，呼唤人类在信任中、创造中将精神生命融入现实生命中，不断丰富“实践”的内涵，肩负以道德主体的姿态、在虚拟 - 现实的创造性场域中不断丰富生命形态多样性的责任和这一不朽的时代使命。
　　
　　综上，虚拟现实和道德想象力有诸多共同特性： 其一，两者都超越现实时空而衍化出可无限扩展的多维时空； 其二，两者都最大限度地调用并扩展人之感官体验，营建出一个独立发展衍化的价值生命空间； 其三，两者都可能促发现实生活中的实际行动，对现实人格塑造产生影响。虚拟现实和道德想象力又在时代发展中具有双生的特性，表现为三点： 一是虚拟现实为道德想象力之培育提供可现实化的基础，弥补道德想象力在具身性方面的缺失； 二是虚拟现实作为一种拟真的技术手段，本身并没有价值内核，而道德想象力则正好可为虚拟现实之内容创新注入精魂，促进其精神价值和物质价值同步发展； 三是始终围绕“以人为本”的核心，虚拟现实基于道德想象力为人们内在精神生命之宁静、人与人间达成共情式理解、社会良性发展创造现实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