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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法构式的发展演变过程探析(2)

来源:未知 作者:原来是喵
发布于:2016-11-28 共9920字
  六、改变搭配规矩,并逐渐泛化。最典型的,一是“被X”构式的出现,例如:
  
  (14)a 被自杀|被就业
  
  b 被苗条|被教授|被82%|…… 【泛化】
  
  二是“很N”构式的出现。例如:
  
  (15)a 很阳光
  
  b 很农民|很德国|很女人|…… 【泛化】
  
  七、隐喻并仿造,然后泛化。例如:
  
  (16)a 走来走去→看来看去→考虑来考虑去
  
  b 吃来吃去还是黄瓜馅儿饺子好吃|喝来喝去还是燕京啤酒爽口|扒拉来扒拉去没有一个姑娘老太太看得上的|…… 【泛化】
  
  八、……
  
  促使“修辞构式”产生因素肯定不止上面所说的。李宇明教授在最近的一次报告中说:“要注意发现、解决交际中的语言问题。”(李宇明2015)发现、研究、分析“修辞构式”的产生也应属于李宇明教授所说的考察研究范围。
  
  上面所举的“修辞格式”,大体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虽与原语法构式在形式上有变化,甚至在意思上也略有不同,但基本上“未触动原语法构式的认知基础”,一至四小类就可视为这种情况;另一种是不仅触动而且可以说大大动摇了原语法构式的认知基础,五至七小类便属于此种情况。⑤
  
  这些“修辞构式”的出现,一般都是或出于表达的特殊需要,如第一小类的故意重复、叠用,以及第六小类的“被X”,便最有代表性了,并具有真正意义上的修辞效果;或为了表达的经济,第二小类就最有代表性了。不管属于哪一小类,都是先在某个人的言辞中或某种媒体上出现的,然后扩散即或慢或快地说开去,因此都将成为修辞研究的对象,同时也为汉语语法发展史研究者所重视。在汉语语法发展史上,有些新的语法现象的出现,如现代汉语中动结式、动词拷贝式、“把”字结构等构式的出现,以及古汉语中否定句里人称代词宾语居动词前的现象的消退,一般都认为是受汉语本身的发展规律使然。然而可以想见一定是先从某处冒出“变异”说法,然后“推陈出新”,只是由于目前我们所能见到的都是书面材料,而且还是十分有限;资料的缺乏难以发现在何处先“冒出”那“变异”现象,虽然研究汉语史的学者也一直在力图探究、揭示某“变异”首出何处,但未能如愿以偿。
  
  三、“修辞构式→新的语法构式”的发展演变过程
  
  现在我们来讨论“修辞构式→新的语法构式”的发展演变过程。
  
  上个世纪50年代爆发“乔姆斯基革命”之后,学界对语言逐渐有了新的思考。随着心理学、认知科学的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到,首先应该将语言看作是存在于人脑心智中的“自然客体”(natural object),是人的认知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上面的认识,语言应该有“内在语言”(internal language,简称I–language)和“外在语言”( external language,简称E-language)之分。(Chomsky 1968,1986)“内在语言”,包括一个运算程序(computational procedure)和一个词库(lexicon),是存在于人脑心智中的自然客体,是意象图式经过大脑处理后形成的表征系统(system of representations)。“外在语言”,是内在语言的外部表现形式,这就是一般所说的“声音和意义相结合的符号系统”.前面所说的由语法构式变异而生“修辞构式”,这都是从外在语言角度说的。这种“修辞构式”都是临时性的,其发展的“命运”,看来有二:
  
  一种“命运”,只是昙花一现,临时起着某种修辞作用。日本当代汉学家、大阪大学教授杉村博文先生在一次报告中举过这样一个例子:
  
  (17)压轴菜终于上来了,这是最后的也是最高的高潮。方师傅一直在锅灶边忙着,这时候他也跟着蹄髈一起露面了,大家拍起手来。却不是拍蹄髈,而是拍方师傅的。(转引自杉村博文2012)
  
  “拍蹄髈”(“为蹄髈这道菜拍巴掌喝彩”之意)、“拍方师傅”(“为房师傅的精湛厨艺和辛勤劳动拍手喝彩”之意)这种“修辞构式”就只在这段文字里起某种特殊的修辞作用,这种修辞构式只是“昙花一现”.而有的修辞构式,今后是否一定能固化演变成新的语法构式,现在还很难说。譬如刘大为(2010)文章里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18)游船票他可以代买,但是上船剪票时不能代剪,只能让检票员把你们一个个剪进去。(转引自刘大为2010)
  
  “剪进去”表面看像是个“动趋式”,然而跟“走进去”、“扔进去”不同---“走进去”、“扔进去”是汉语早已有的一种“动趋”构式,表示行为动作的施事或受事运动的趋向。这种“动趋”构式是建筑在业已存在的构式组成成分之间在语法结构关系和语义结构关系所需遵循的规则之上的,具体说动趋式里的动词与趋向动词之间在语义上有一定的“可搭配关系”和一定的搭配限制。汉语中,某些动词有一定的方向性,例如动词“掏”在语义上可以跟“出来”相搭配,不能跟“进来”、“进去”相搭配,我们只说“掏出来”,不说“*掏进去”;再如动词“插”,能跟“进去”相搭配,不跟“出来”相搭配,我们只说“插进去”,不说“*插出来”.根据动词“剪”所具有的方向性,它只能与“下”、“下来”、“下去”等趋向动词搭配(如:剪下、剪下来、剪下去);从语义上来说,“剪”跟“进去”不相搭配,所以我们一般不会说“*剪进去”,因为这种说法违背已有的动词与趋向动词之间的语义搭配规则。可是在上面的那段文字里,“剪进去”却能被人们认可、接受,而且还让人觉得具有独特的表达效果。原因是它依赖于一定的“规定性场景”,换句话说他依赖于一定的上下文语境。这时的“剪进去”显然不再是表示行为动作的施事或受事运动的趋向。这里的“剪进去”被认可,只是在特定的语境中被临时理解为“通过剪票这一行为动作使持票人可以进入某个允许的区域”这一意思。但检票的方式有多种---可以剪票,也可以撕票(撕掉一个角或一半票),也可以在票上用笔勾一下,现在也可以电子刷票。“剪进去”这一在特定语境下偶发的说法如果由于检票方式的多样性而被仿照,反复运用,有可能会出现“把你们一个个撕进去”、“把你们一个个钩进去”、“把你们一个个刷进去”等说法。这样,有可能会成为一个表示新的语法意义(“通过…允许持票人进入…”)的新的语法构式。不过现在还难说,还只能说“有可能”,到目前为止似还未见到这种说法的泛化。
  
  另一种“命运”,在广泛运用的基础上逐渐固化演变为新的语法构式,最典型的如上面举到的“吃来吃去还是黄瓜馅儿饺子好吃|喝来喝去还是蘑菇奶油汤好喝”、“吃食堂|吃麦当劳”等所代表的构式;有的,目前虽然还未最后固化,但可以预见日后会固化为新的语法构式,如“很NP”修辞构式和这两年首先在网上出现的表示否定、讽刺义的“被X”修辞构式。修辞构式一旦固化,这就完成了“从已有的语法构式到修辞构式,再到新的语法构式”这样的演化发展过程。
  
  这样,有个问题值得我们去考察、探究:“修辞构式”最终能否固化为新的语法构式得具备什么因素?我们看到,刘大为(2010)下面两段话实际对这一问题已给出了原则性的回答:
  
  修辞构式“重复使用造成了新的单位,所以具有了能产性,可替换就意味着有一个结构框架已经形成,重复使用的是框架而不是它的话语实体。
  
  随着不可推导的意义渐渐凝固在构式上,构式也就渐渐呈现出语法的性质,待到这种意义完全凝固成构式的一部分,修辞构式也就转化为语法构式。
  
  促使”凝固“或者说”固化“的因素看来是多方面的。从表面看,首先当然是看能否被广泛使用,是否被泛化;而能否被广泛使用,能否被泛化,则取决于这种”修辞构式“是否符合经济原则,是否具有特殊的表达作用。一句话还得看是否符合交际的需要。
  
  ”从已有的语法构式到修辞构式,再到新的语法构式“的演化发展过程,实际就标示了语言的发展过程。这种语言发展的过程,更概括地说,可以表述为:
  
  已有的规范语言→出现语言变异→形成新的规范语言如此循环往复,便呈现了语言螺旋形发展的轨迹。而从中也可以让我们认识到:
  
  第一,确实如功能语法学派所说”用法先于语法“.这是功能语法学派的基本理念,这一理念是符合语言发展实际的。
  
  第二,语言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变化的。语言规范是相对的,语言变异是绝对的,因此我们需要树立”动态的规范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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