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广西左江流域的花山岩画有着数不尽的图像, 形态与类型各不相同, 同时还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它们都展现了各自不同的独特寓意与作用。本文主要通过研究花山岩画中接近古文字造型的图像艺术特征, 分析现代书法篆刻创作与花山岩画图像元素的相互作用, 从而进一步充实和完善现代书法篆刻创作的理论体系。
关键词: 花山岩画; 图像元素; 古文字; 书法; 篆刻;
1 花山岩画图像的艺术特征概述
百里花山岩画, 据说最早是由壮族先民骆越人创作出来的, 是从战国至秦汉时期左江流域一带流传下来的珍贵历史文化遗产。画面上的图像以人物造型居多, 通过色块平涂的方法, 如投影般绘画而成, 其最终展现的效果恰若人的影子一样, 对五官和肢体没有进行细致的描绘。这种带有鲜明艺术特点的图像语言具有独特的画面表现力和形式感, 通过文化的传承, 为现代书法篆刻创作提供了参考依据, 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
“自然界有它的气候, 气候的变化决定这种那种植物的出现;精神方面也有它的气候, 它的变化决定这种那种艺术的出现。”[1]以岩穴、石崖壁面以及独立岩石为载体的彩画、线刻和浮雕等统称为岩画。早期的岩画不仅是对环境的一种装饰, 更是原始人类对图腾膜拜的一种方式。中国的岩画在技法上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种是线刻, 另一种则是用自然颜料进行涂绘。在表现手法上, 以线描和平涂描绘为主, 大部分展现的都是人物的正面形象, 且基本上没有对细节的描述, 通过抽象的图像概括和古朴粗犷的用笔, 来突出人物、器物、动物的特征, 类似于先秦时期的古文字, 如商晚期、西周早期金文。
花山岩画主要以人物为画面的主体图像, 包含了正面和侧身两种姿态, 以当地的一种赤色铁系矿物颜料为主材料, 并加入动物胶, 通过平涂的手法, 进行剪影式的描绘。花山岩画人像的特征可以概括为四个方面:第一, 人物形象简洁、抽象, 没有详细的局部细节;第二、人物图像的描绘全部使用单色平涂的手法, 展示出一种古朴、自然的原始之美;第三、人物形象平面化, 通过花山岩画的人物造型可以发现, 那时的人类显然对立体的三维作画方式没有任何的了解, 所有的人像都是以二维的平面技法展现的;第四, 人物的表现手法简练、自然, 带有浓厚的原始艺术风格。
2 花山岩画图像的形式元素在书法篆刻创作中的应用
将花山岩画图像的形式元素融入书法与篆刻的字法、结构、线性、章法当中, 从而进一步展现书法与篆刻表现语言的多样性。书体选取商代晚期、西周早期金文, 进行书法与篆刻创作, 融入当代艺术表现形式、技法语言, 食古而化、推陈出新, 进一步传承和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
书法创作:以商代晚期、西周早期金文为依托进行书法创作, 主要以字势尤为平稳端庄、结体较工、书写多圆劲凝练之笔的《小子省卣——盖铭》《夔觯》《父乙卣——器铭》等为参照对象, 其中有些文字造型、线性接近花山岩画图像中的双手呈对称的“L”型向上举、双腿呈对称的马步蹲立状的人物, 再结合其他与之风格相似的古文字书法元素, 融入个人感悟, 表现出章法的参差错落、牝牡相衔, 力求呈现出一派天真烂漫的艺术意趣;追求线条的浑厚、质朴、古拙与雄强之气, 折射这个时代所特有的适合一个泱泱大国文化开放、百家争鸣的环境, 塑造气势与张力;字形的大小不一、墨色的枯湿浓淡、笔意的轻重疾徐等, 形成书写的节奏、和声、旋律。
篆刻创作:在字法上, 以西周金文、花山岩画图像中的文字为主, 偶以战国文字入印来丰富作品的表现性和完整性;刀法上, 追求大刀阔斧、生辣猛力、豪放粗犷的刀法, 来表现恣肆、畅快的写意之趣, 与书法风格异曲同工, 综合运用披、削、刮、擦、磨、蹭、敲击等技法手段, 呈现苍茫浑朴、虚实相生的视觉效果;章法的“分朱布白”上, 追求自然有态的阴阳关系, 构图大开大合, 寓平正于险峻之中, 取法古玺印古朴而灵动的气息。边款与印文风格相协调, “款虽辅, 字字金”, 边款作为篆刻艺术作品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不断丰富和完善, 能够为印面锦上添花。在边款上记录创作体会和对印面文辞阐释性的文字, 以单刀法刻印为主, 书体上使用楷书, 兼以古隶, 以丰富整件作品的完整性;或刻以花山岩画图像造型, 装饰美的意味更为突出。
艺术特色:形式与内容相协调, 运用先秦时期散文或历代诗文中的篇章、词句等为题材内容, 和先秦古文字相对应达到文与体的相互关照, 也更契合“传承、保护、发展”的思想主张。其次, 作品章法参差错落、自然随意、不求平均整齐, 或茂密, 或萧散, 或凝练。充分发挥宣纸和笔墨、石头与刻刀的配合性能, 枯湿浓淡、曲直坚柔、照应交响、似松还紧、雍容大方, 整幅作品、整方印面不求头尾之齐平、行列之明晰, 大小、轻重、粗细、枯湿, 皆率意为之, 斑驳绚丽, 饶有金石气息, 天真漫漶的形迹给人诡谲的审美感受, 有利于营造虚实相生的意境。
价值:通过将花山岩画图像元素运用在书法篆刻创作中, 可以对先秦古文字有更清晰的认识、梳理及通化, 找到先秦文字在书法史上的坐标, 结合近几年考古学和古文字学的一些新发现 (王国维说“古来新学, 大都由于新发现”) 研究这一时期的文字发展脉络、书法的技术源流和书风嬗变, 以及这一时期的书写工具和书法滋生环境。将这些古老的文字置于当下, 通过现代的书写材料、美学思想以及个人的艺术感悟, 让古老的花山岩画图像、先秦文字焕发出新的活力, 从我国传统内部开掘出现代性, 正是所谓的托古出新。
意义:通过将花山岩画图像元素应用在书法篆刻创作中, 对文字在这一时期的演变及承前启后有更为深刻、全面的认知, 具备了对古文字的运用和转化能力, 逐步构建自己的文字江山。不断地总结线条的提按顿挫、起承转合, 点画的粗细方圆、轻重快慢, 结体的疏密攲正、离合断续, 墨色的枯湿浓淡、润燥虚实, 章法的顾盼呼应、阴阳互补等理论技法, 充分展现书法与篆刻丰富的语言。
3 花山岩画图像的意象元素在书法篆刻创作中的应用
“意”是创作主体与客体的观念、意识、思想、内涵。[2]作品的“意”是创作主客体的价值取向。明末学者顾起元说:“情致所托, 要当以意为主。”“象”是事物的外表形象、形态, 感性、可见、具体而明晰, 《周易·系辞上》有“圣人立象以尽意”。[2]
古文字书法篆刻作品与花山岩画都是以有限的空间载体, 如青铜器、崖壁、石器、陶器、简牍、帛绢、纸张等创造出无时空边际的“意象”, 书法的时间节奏在青铜器、石器等空间中运行, 形成了空间构造, 空间构造承托时间变化, 岩画亦复如是。古文字书法篆刻与花山岩画都是通过具体直观的线条、结构、章法、墨法等“象”向观赏者传达“意”——壮族先民与神灵身心交融、骆越文化神秘而热烈, 天然的、张扬的生命力贯穿生命的“真”, 这样的感染力来源于对生命的挚爱。美和人性息息相关, 骆越先贤创造的古老艺术就已经极大程度地张扬、发挥了人性, 多元、包容的思想艺术环境不同于商周狞厉庄穆, 构建了不同于“礼乐制度”的、“礼崩乐坏”背景下的色彩更绚烂的骆越巫觋文化, 作用于古今人的情感、思想, 打动人, 是人心里不可名状的“意”。古文字书法篆刻点画中与花山岩画图像人物动作中“蕴藏的绝不只是概念, 而且有着那种从远古以来的原始意象, 那种从象形文字刻画符号就开始了的汉民族精神和命运的碎片, 那种不断重复过的欢乐和悲哀, 那种神秘而又朦胧的审美信息”。[3]
宗白华先生说:“中国人这支笔, 开始于一画, 界破了虚空, 留下了笔迹, 既流出人心之美, 也流出万象之美。”[4]因而, 花山岩画流丽雄奇、烂漫诡谲之“象”彰显了沟通神灵、赞美生命之“意”。古文字书法、古玺印线条展开于空间、流动于时间, 为什么能抒发情感之“意”、折射心灵之“象”?原因就在于它的线条和结构直观、形象, 更是抽象的。以花山岩画图像为题材的书法、篆刻作品对广西左江流域自然和社会的反映是意象性的反映, 即它不啻是具体事物的写照, 而是将事物的具体形态经过提炼, 形成艺术图式, 展示感性多于理性的、狂放而奇谲的本质。客观世界的“万象”都囊括为“一意”, 融入充满原始野性活力的古文字造型、结构之中, 交汇在充溢着浪漫神秘与生命力跃动的线条里, 以此牵动欣赏者的心神、思绪, 使之获得“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美的享受。花山岩画之“象”所揭示的“意”同骆越人的自由本质密切联系, 这种本质既可以通过对外在形象的模拟再现而显示, 又可以通过人的内在精神、思想相对应的具体形式表现出来。
花山岩画图像中的小巫们顾盼呼应、队形上的不同变化, 表现祈神、祈雨、战争、舞蹈等场景, 体现了宏观的“象”。师公舞中小巫在呼唤神灵的同时如大众般对神祈祷, 是“意”。群巫用肢体与神的世界对话, 肢体动作是他们表达意愿的手段, 是内心世界、内在生命最准确、最真实的外化, 充分展现了“象”与“意”的辩证统一关系。用这种负载着灵魂、充满了灵性的身体动作来沟通神与人、人与天地自然, 实现愿望, 直接指向生命灵性的源头, “无异于灵与灵的接触、灵与灵的握手、灵与灵的交流。在这样的交流中, 人的世界和神的世界能够彼此联通、相互理解”。[2]赤色的图像形迹尽显神秘的巫觋文化遗存, 营造出一种幽远的氛围。因此, 巫文化风情这“意”在矿物颜料的“象”上处处流露出来, 更加突出花山岩画意象特点。
4 花山岩画图像的节奏元素在书法篆刻创作中的应用
花山岩画中虽然分布着不计其数的人物造型, 但不管从哪里看画面都不会产生任何烦乱、无序之感, 因此创作者在布局之前, 必然是根据崖壁的现实状况对作画的内容有意进行了细致、周全的安排, 通过将首领的形象进行有意识的突出, 并在审美层面加强画面的主次对比, 用富有艺术张力的动态造型, 在视觉上营造出一种灵动的节奏美感, 使得画面在一种古朴庄重而又不失欢快的气氛中, 与江水绿树和谐、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岩画中, 无论人物的造型与特征, 还是画面的构成与内容, 又或是绘制的技艺与手法, 在现代人眼中, 无处不体现一股粗犷、古朴的原始气息。“有虔秉钺, 如火烈烈”, 古代骆越人对祖先的膜拜以及进行的宗教礼仪活动、战争、舞蹈是花山岩画反映的主要内容。其充分展现了原始宗教的狂热性与神秘感, 以庞大、狂野的人物造型显示出极其动感、强烈的生命力。这种带有浓厚原始风格、色彩视觉温度热烈奔放的绘画, 为现代书法与篆刻创作的节奏协调带来了甚佳的启迪作用。
花山岩画以人物的独特造型、古老的表现手法以及强烈的画面节奏感, 为人们展现了古代广西骆越人独有的智慧和雄伟的力量。不计其数的图像造型, 经历千年历史的洗礼, 释放出更加苍茫、原始的气息, 为现代人留下了无比珍贵的文化遗产。以此为依据, 在深入研究广西左江一带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的同时, 更要接续蕴藏在文化之中的民族精神, 将其进一步发扬光大。
5 结语
通过将花山岩画图像的形式、意象、节奏元素应用于书法、篆刻创作当中, 可知古文字书法与篆刻的线条、结构、章法、墨法与花山岩画图像的线条、结构、构图空间布局、色彩布施异曲同工。神秘莫测之“象”诠释了心系神灵、歌颂生命之“意”, 奔放热烈而协调的节奏体现了精神的自由。花山岩画图像元素在书法篆刻创作中的运用, 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骆越文化纵向与横向的认知, 扩大了花山岩画和古文字的文化影响, 为岩画艺术在书法篆刻艺术中的视觉与感觉表达提供了有益的尝试和鲜活的素材, 使人们更好地了解了书法篆刻与绘画艺术的相互作用及其发展规律和发展现状, 从而对书法、篆刻创作理论与实践具有进步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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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袁禾.中国舞蹈美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1:208, 206,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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