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及其发生

　　1、 引言

　　世间万事万物，人们会对不同的人、事、物有情感上的偏好。一种可能是事物本身就个体而言确实具有价值，另一种可能是错误归因的结果。所谓错误归因(misattribution)，指将某个效应的来源错认为是其它来源(Payne，Cheng，Govorun，＆ Stewart，2005) 。通俗地讲，就是将事情的原因找错了( 冯霞，冯成志，2012)。这不仅在日常生活中是一个常见的现象，比如人们错把晴天带来的愉悦情绪当作正在享受美好的生活(Schwarz ＆ Clore，1983);Payne 等(2005)利用情感错误归因程序(affect misattributionprocedure，AMP) 范式，在实验室中也证实错误归因的发生，他们发现被试错把启动物引发的情感反应当作是中性目标物的效价属性。

　　一个有趣的问题是，现实之中错误归因的启动物往往不只一种。有时候，多种情感启动物先后呈现时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一种情况是，除了最近出现的启动物的影响，之前出现的启动物也会对后续的情感反应产生影响，即多种情感启动物的效应会相互叠加。例如，Murphy 等的研究显示，无意识情感启动物引发的情感会转移到其后呈现的目标物上，重复呈现该启动物能进一步增强这种情感倾向(Murphy，Monahan，＆ Zajonc，1995;Murphy ＆Zajonc，1993)。另一种情况则是，可能并不存在叠加效应。因为人类信息加工能力的限制，只有最近出现的启动物起到优势作用。

　　为探讨这一问题，我们首先修改了 AMP 范式，以双启动词作为启动刺激，考察相继呈现的两个情感启动词如何影响错误归因。我们预期，由于错误归因可以整合独立的情感源(Murphy，Monahan，＆Zajonc，1995) ，使得情感启动词的作用可以叠加，从而发生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

　　进一步地，新近的 AMP 研究表明，这种错误归因不仅发生于情感过程，还可能产生在语义过程(Blaison，Imhoff，Hühnel，Hess，＆ Banse，2012;Jones，Fazio，＆ Olson，2009; Imhoff，Schmidt，Bern-hardt，Dierksmeier，＆ Banse，2011;Sava et al.，2012) 。那么，我们关心的是，如果情感双启动词的AMP 范式中观察到了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这一效应能否出现在语义过程中? 因此，本研究同时采用语义词的判断作为对照条件。

　　2、 实验 1

　　实验 1 首先重复 Payne 等(2005)的经典 AMP实验操作，考察启动词的效价能否引发情感错误归因反应，并为后续实验提供 AMP 范式操控有效性的证据。

　　2. 1 方法

　　2. 1. 1 被试 实验 1 以苏州大学本科生 24 人为研究对象，3 名被试在实验中始终按同一键反应，数据被删除。21 名被试(11 男，9 女)年龄为 18 ～22 岁，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母语为汉语且未学过希伯来语。

　　2. 1. 2 实验设计 采用 2 ( 启动词效价:愉悦 /不愉悦) ×2(SOA:100ms/1500ms)被试内设计。

　

　　2. 1. 3 材料 启动词是来自罗跃嘉和王一牛(2004)《现代汉语双字名词感情信息评定表》的 32 个汉语双字名词。所有启动词既能按效价分类，也能按语义分类，包括愉悦生物词、愉悦非生物词、不愉悦生物词和不愉悦非生物词各 8 个。由于情感启动词有多个评价指标，对本实验采用的 16 个愉悦词和 16个不愉悦词“愉悦度”、“唤醒度”、“优势度”和“熟悉度”进行独立样本 t 检验，结果表明，愉悦词和不愉悦词之间愉悦度［t(30) =53. 35，p ＜. 001］、熟悉度［t(30) =7. 69，p ＜. 001］差异显著，唤醒度、优势度差异不显著(ps ＞. 10)。看来，熟悉度之间的差异性可能是一个混淆变量。结合已有研究(Hinojosa，Carretié，Méndez － Bértolo，Míguez，＆ Pozo，2009)，效价水平和唤醒水平对情感启动的影响存在差异，本研究着重于控制启动词的唤醒度水平来探讨效价启动的作用以避免这两个要素的相互干扰。而在控制启动词唤醒水平的基础上，本研究可以探讨情绪效价的启动特点。目标刺激是 64 个希伯来语单词，以保证每个试次出现的目标刺激不会重复。

　　2. 1. 4 程序 实验程序用 Inqusite 3. 0 编写( 冯成志，2009)，通过 PentiumⅢ800 计算机进行控制。被试以自然姿势坐在计算机前，实验过程中始终注视屏幕中央，眼睛距屏幕约 50 厘米，视角为 1. 62°。

　　每个试次依次呈现“+ ”形注视点 1000 ms、启动词75 ms、空屏 25 ms( SOA = 100 ms) 或 1425 ms( SOA= 1500ms)、目标刺激 100ms、掩蔽图片直至被试反应(图 1A)。被试的任务是分别按“J/F”键对目标词进行“愉悦/不愉悦”判断，按键反应在被试间平衡。每次反应无时间限制，反应后掩蔽消失并自动进入下一试次。每名被试完成 4 种实验条件，每种条件重复 16 次，共 64 个试次，各种实验条件随机呈现。正式实验前有 10 个试次的练习，以便被试熟悉实验任务。

　　2. 2 结果与讨论

　　以愉悦判断的百分比为因变量，以启动词的效价(愉悦 vs. 不愉悦) × SOA(100 vs. 1500 ms)为自变量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图 2A)。结果表明，启动词效价的主效应非常显著，F(1，20) =26. 58，p ＜. 001，η2= 1，相比不愉悦启动词，愉悦启动词后的愉悦判断比例更高;SOA 的主效应显著，F(1，20) =6. 35，p ＜ . 05，η2= . 67，SOA 为 100 ms 时的愉悦判断比例显著高于 SOA 为 1500ms 时。但是，启动词效价与 SOA 的交互作用并不显著，F ＜1，p ＞. 05。

　　实验 1 采用经典的 AMP 范式，结果发现情感效价的主效应显著，这意味着成功地重复出经典的情感错误归因效应。此外，与阈下 AMP 研究的结果一致(冯霞，冯成志，2012)，随着 SOA 的延长情感启动效应衰退，支持情感启动具有自动化特征。通过验证 SOA 对情感启动大小的调控作用，也从侧面表明本实验 AMP 范式操控的有效性。

　　3、 实验 2

　　实验 2 对 AMP 范式进行了修改，以相继呈现的两个情感启动词为启动刺激，考察情感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

　　3. 1 方法

　　3. 1. 1 被试和材料 实验 2 以苏州大学本科生 24人为研究对象，1 名被试在实验中始终按同一键反应，数据被删除。23 名被试(9 男，14 女)的年龄为17 ～ 21 岁。启动词与实验1 相同，8 个愉悦生物词、愉悦非生物词、不愉悦生物词和不愉悦非生物词分别组成四个子集，在效价一致的条件下，积极条件下，第一启动词和第二启动词在愉悦生物词和愉悦非生物词中随机选择，两个启动词所属的子集不同，消极条件下，第一启动词和第二启动词在不愉悦生物词和不愉悦非生物词中随机选择，两个启动词所属的子集不同;在效价不一致的条件下，四类启动词完全随机组合为第一启动词和第二启动词。所有的启动词在效价一致和不一致的条件下均呈现两次，以保证每种条件下该词既在第一个位置呈现一次，也在第二个位置呈现一次。目标刺激是128 个希伯来语单词。

　　3. 1. 2 设计和程序 采用 2( 第二启动词的效价:愉悦/不愉悦) × 2(两启动词效价的一致性:一致/不一致)被试内设计。为了获得更好的启动效应，实验 2 将 SOA 恒定为 100ms。每个试次依次呈现“+ ”形注视点 1000ms、第一启动词 75 ms、空屏 25ms、第二启动词 75ms、空屏 25 ms、目标刺激 100 ms、掩蔽图片直至被试反应(图 1B)。每名被试共完成 128 个试次。

　　3. 2 结果与讨论

　　以愉悦判断的百分比为因变量，以第二启动词的效价(愉悦 vs. 不愉悦)和两启动词效价的一致性(一致 vs. 不一致)为自变量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图 2B)。结果表明，第二启动词效价的主效应显著，F(1，22) =8. 98，p ＜. 01，η2= . 82;但两启动词效价一致性的主效应并不显著(F ＜ 1，p ＞ . 05);第二启动词的效价与两启动词效价一致性的交互作用显著，F(1，22) =6. 45，p ＜. 05，η2= . 68;相比两启动词效价不一致的条件，效价一致时被试对愉悦第二启动词后的目标词更多的做出“愉悦”反应，出现了情感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进一步简单效应分析表明，第二启动词为愉悦时，两启动词的效价一致和效价不一致之间的差异显著，F(1，22) = 7. 82，p ＜. 05，η2= . 76;第二启动词为不愉悦时，两启动词的效价一致和不一致之间的差异并不显著(F ＜1，p ＞. 05)。两启动词的效价一致时，第二启动词为愉悦和不愉悦之间的差异显著，F(1，22) = 11. 30，p ＜. 01，η2= . 90;两启动词的效价不一致时，第二启动词为愉悦和不愉悦之间也存在显著差异 F(1，22) =5. 12，p ＜. 05，η2= . 58。

　　实验 2 采用修改的双启动词 AMP 范式，结果发现第二启动词效价对中性目标词的效价判断具有显著作用，这与实验 1 的结果一致。另外，第二启动词的效价与两启动词的效价一致性存在着显著的交互作用，相比不愉悦的背景刺激，愉悦启动词呈现在愉悦的背景刺激中的愉悦判断比例更高，说明出现了情感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当有两个启动词时，之前出现的启动词对中性目标词的愉悦判断也是有影响的，而不是只有第二启动词才有作用。

　　4、 实验 3

　　实验 3 的目的是考察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是否发生于语义过程。那么，首先要做一个单启动词的实验 3a 来证明 AMP 范式语义实验操控的有效性;再做语义判断的双启动词实验 3b 来考察双语义启动词能否产生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

　　4. 1 实验 3a

　　4. 1. 1 方法

　　4. 1. 1. 1 被试和材料 被试与实验 1 相同。启动词来自罗跃嘉和王一牛(2004)的“现代汉语双字名词感情信息评定表”的 32 个汉语双字名词。16 个生物启动词的平均效价为 2. 20 ～ 7. 75，平均熟悉度为5. 48，16 个非生物启动词的平均效价为 2. 10 ～7. 61，平均熟悉度为 5. 52。目标刺激材料与实验 1相同。

　　4. 1. 1. 2 实验设计和程序 采用 2(启动词语义:生物/非生物) ×2(SOA:100ms/1500ms)被试内设计。

　　程序流程与实验 1 基本相同(图 1A)。不同的是，被试按“J/F”键对目标词进行“生物/非生物”的语义判断。

　　4. 1. 2 结果与讨论

　　以生物判断的百分比为因变量，以启动词的语义(生物 vs. 非生物) × SOA(100 vs. 1500 ms)为自变量进行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图 2C)。结果发现，启动词语义的主效应非常显著，F(1，20) = 51. 79，p ＜ . 01，η2= 1;SOA 的主效应 显著，F ( 1，20) =4. 10，p ＜ . 05，η2= . 48;但启动词语义与 SOA 的交互作用并不显著，F ＜1，p ＞. 05。

　

　　实验 3a 的结果发现，相比非生物词，生物启动词后的生物判断比例更高。这与新近的多项 AMP研究结果一致(Imhoff et al. ，2011; Sawa et al． ，2012)，说明错误归因反应除了发生于情感过程，还发生于语义过程。此外，通过 SOA 对语义错误归因反应大小的调控作用，也从侧面表明 AMP 语义判断实验操控的有效性。

　　4. 2 实验 3b

　　4. 2. 1 方法

　　4. 2. 1. 1 被试和材料 被试与实验 2 相同。启动词与实验 3a 相同，8 个生物愉悦词、生物不愉悦词、非生物愉悦词和非生物不愉悦词分别组成四个子集，在效价一致的条件下，生物条件下，第一启动词和第二启动词在生物愉悦词和生物不愉悦词中选择，两个启动词所属的子集不同，非生物条件下，第一启动词和第二启动词在非生物愉悦词和非生物不愉悦词中选择，两个启动词所属的子集不同;在效价不一致的条件下，四类启动词完全随机组合为第一启动词和第二启动词。目标刺激采用与实验 2 相同的 128个希伯来语单词。

　　4. 2. 1. 2 设计和程序 采用 2(第二启动词的语义:生物/非生物) × 2(双启动词语义的一致性:一致/不一致)被试内设计。程序流程与实验 2 基本相同(图 1B)，不同的是被试进行语义判断。

　　4. 2. 2 结果与讨论

　　以生物判断的百分比为因变量，以第二启动词的语义(生物 vs. 非生物) × 双第二启动词语义的一致性(一致 vs. 不一致)为自变量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图 2D)。结果发现，第二启动词语义的主效应［F(1，22)= 1. 92，p ＞ . 05，η2= . 26］、双启动词语义一致性的主效应(F ＜ 1，p ＞ . 05)均不显著，第二启动词的语义与两启动词语义一致性的交互作用也不显著(F ＜1，p ＞. 05)。

　　实验 3b 的结果表明，两个启动词的语义以及两启动词语义的一致性对中性目标词的语义判断均没有影响。这意味着，双启动词 AMP 的语义判断实验没有出现语义错误归因反应。结合实验 2 的结果，说明只有涉及情感而不是语义时，才会出现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

　　5、 总讨论

　　首先，我们发现经典 AMP 范式下，情感词和语义词都能诱发错误归因。一方面，与多项研究一致(Deutsch，Kordts － Freudinger，Gawronski，＆ Strack，2009; Payne et al. ，2005; Payne，McClernon，＆Dobbins，2007)，被试会将启动词的情感色彩投射到中性目标刺激。启动词首先引发被试的愉悦或不愉悦反应，在其判断中性目标词时，该反应被无意识的投射进去(任娜，佐斌，2012)。Payne 等(2010)还提出一个过程模型将情感错误归因细化为三个成分。

　　另一方面，与新近的语义错误归因程序研究(Imhoff，Schmidt，Bernhardt，Dierksmeier，＆ Banse，2011) 结果类似，本研究也证实错误归因发生于语义过程。较高层次认知过程的启动词效应可能是间接的(Lo-ersch ＆ Payne，2011)，启动词首先增强了语义意义的可接近性或相关情感心理成分，又被错误归因于目标词进而产生语义错误归因反应(Blaison，Im-hoff，Hühnel，Hess，＆ Banse，2012) 。

　　更重要的是，我们首次发现 AMP 范式下双情感启动词的错误归因叠加效应，而且这种效应只出现在情感过程。由于错误归因可以整合独立的情感来源(Murphy et al. ，1995)，相继呈现的启动词分别引发独立的愉悦或不愉悦反应，被试将整合的情感反应错误归因于目标词，进而产生情感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双启动词的语义判断实验没有发现错误归因效应，可能因为该效应由多种内在机制引起，而每种机制在不同的实验任务条件下起作用，双语义启动词的条件下是激活扩散机制占优(Houwer，Her-mans，Rothermund，＆ Wentura，2002) 。结合已有研究发现错误归因历程不仅具有自动化特征，还受到控制式校正过程的影响(林思贤，2009)，双启动词的语义编码过程可能正是起到某种校正作用抑制了错误归因发生。

　　相比以往研究，本研究采用的双启动词 AMP 范式显然具有更高的生态学效度。因为真实世界中影响内隐态度的情感启动词往往是多样的，其影响可能存在叠加效应。但我们觉得，研究还存在一些局限性。

　　首先，本研究探讨的是双启动词条件下错误归因能否出现叠加效应，更进一步的是想了解该效应在情感和语义过程中是否都会发生，为了方便与语义启动的结果进行比较，情感启动的两个实验并未遵照经典的 AMP 研究中设置中性对照组的做法，而只采用了正负性的启动词。那么就难以解释正负启动词效应之差的方向性问题，今后我们将增加控制组以深入考察究竟是正性的情感反应升高了，还是负性的情感反应降低了。

　　其次，实验 2 的结果还表明正负性启动词的相互影响可能具有不对称性，即第二个正性启动词的效应会被第一个负性启动词削弱，而第二个负性启动词的效应不会被第一个正性启动词削弱。但是，这个结果的稳定性还需要进一步验证，因为正负性启动词的熟悉度之间的差异性可能是一个混淆变量，未来研究将采用多个评价指标更为同质的正负性启动词。

　　最后，样本规模较小，未来研究需要更多被试以增强统计效力;研究结论的推广程度可能取决于本研究特定的 SOA 及其他实验参数。基于双启动词的 AMP 范式，可进行一系列后续研究:如调节实验参数系统考察 SOA 对叠加效应的影响、具体探讨正性 + 正性、负性 + 负性等启动词组合对叠加效应的影响是否有差异等。

　　6 、结论

　　(1)单启动词的情感或语义意义均可引发错误归因反应;(2)错误归因的叠加效应只发生在情感过程，而非语义过程。

　　参考文献：
　　1.冯成志 . (2009)． 心理学实验软件Inquisit 教程．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冯霞，冯成志． (2012)． 错误归因范式中情绪启动特点研究． 应用心理学，18 (3)，213 – 223．
　　3.林思贤． (2009)． 情感错误归因程序的历程分离:激发后校正模式．国立中正大学心理学研究所博士学位论文．
　　4.任娜，佐斌． (2012)． 测量内隐态度的情感错误归因程序． 心理科学，35 (2)，457 – 4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