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吉与加多宝“红罐”争夺战述要

　　2 问题的提起：王老吉与加多宝“红罐”争夺战述要

　　2013 年 5 月 15 日，广州医药集团有限公司与广东加多宝饮料食品有限公司互诉包装装潢侵权一案在广东省高院合并开庭审理。

　　庭审自早上九点开始，双方持续激辩 8个小时仍是相持不下，颇有一番冲冠一怒为红颜，不得“红罐”誓不休的激昂之势。王老吉与加多宝的“红罐”之争，源于王老吉商标授权许可合同。

　　20 世纪以前，人们将商标与商品生产者联系在一起，认为将商标许可他人进行使用涉嫌欺骗消费者。商标许可不被法律允许，商品生产经营者与商标权人指向同一主体，不存在商品包装装潢的混淆与归属问题。在商标许可情形下，被许可方使用权利人商标生产凉茶产品，许可合同终止之后，授权期间产生的商品包装装潢其权利归属成为了合同双方争议的焦点问题。是应当与商标权一体，在商标合同期满后一同收归商标权人所有，还是独立于商标权而存在，于合同期满留归被许可方，很是值得思考。

　　在“红罐”争夺战中，广州医药集团有限公司作为王老吉商标被许可方提出了“保姆与孩子”的正义观，认为其将孩子委托加多宝公司看顾，合同期满基于孩子产生的一切相关利益自然归其所有。加多宝公司于合同期间虽有付出，但也获得了商标带来的品牌利益，不应再有额外要求，“红罐”应与“王老吉”商标一起归还王老吉公司。广东加多宝饮料食品有限公司作为商标被许可方，则是打出了“养母与幼子”的悲情牌，认为其作为孩子的养母，为王老吉商标的发展投入了大量心血，当孩子长大成人而有所成就之时，对孩子未尽一分义务的亲生父母就要把孩子连同与之相关的一切从养父母手中夺走，未免过于不近人情。

　　王老吉与加多宝之间的“红罐”之争，实乃包装装潢之争。此宗被称为“中国包装装潢第一案”的“红罐”争夺战，系王老吉与加多宝多次纠纷之续篇，关乎双方凉茶商品的发展走向。能够争得“红罐”的归属，也就意味着抢占了凉茶产业半数的市场，赢得了商品销售的王牌，所以“红罐”归属对于诉讼双方至关重要。我们应追根溯源，自王老吉与加多宝发展历史入手，探究事件始末，深入分析其本质内涵。

　　2.1 王老吉与加多宝争端始末

　　王老吉发源于岭南地区，始创于 1828 年，主要用于治疗温热、防止疫病蔓延。

　　王老吉凉茶创始人王泽邦，广东鹤山医者，于 1829 年在广州十三行路靖远街开设了第一间凉茶铺，专门经营大水碗凉茶，始得名王老吉，驰名远近。其后，王泽邦小儿子继承祖业并传与后人，其中一脉定居香港发展，另一脉留在大陆。1956 年公私合营时 ，留在大陆的王老吉产业被国家以赎买的方式从王老吉第四代传人手中接管，成立了广州羊城药厂，隶属于广州医药集团有限公司（广药集团）。

　　1983 年新中国第一部《商标法》实行时，广州羊城药厂将“王老吉”商标进行了注册。1997 年，广药集团与鸿道集团第一次签订了商标许可使用合同，并在合同中约定加多宝集团采用红色罐装和红色瓶装形式生产王老吉凉茶，广药集团自己生产绿色利乐包装王老吉凉茶。

　　2000 年，双方再次签订了 10 年期限的商标许可合同，约定使用期间为 2000 年 5 月至 2010 年 5 月。因看好红罐王老吉凉茶的发展前景，鸿道集团董事长陈鸿道在 2003 年通过向广药集团原总经理李益民行贿的方式，与广药集团签订补充协议将商标许可期限延长至 2020 年。后来，随着广药集团原总经理李益民受贿一事被揭发，广药集团就商标许可补充协议的效力向中国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提交仲裁申请，2012 年 5 月 9 日，仲裁委员会作出禁止鸿道集团使用王老吉商标的裁决。鸿道集团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出撤销该仲裁裁决的申请被驳回。

　　2012 年 5 月 28 日，广东加多宝饮料食品有限公司在北京高调推出加多宝凉茶，仍采用以前的红罐包装。同日，广药集团将王老吉商标授权给广州王老吉大健康产业有限公司，用于生产红罐王老吉，6 月 3 日，广药集团在八达岭长城举行“红罐王老吉新装上市庆典”，正式推出与与加多宝公司之前生产的“王老吉”红罐凉茶外观十分相似的红色罐装王老吉凉茶。

　　2012 年 11 月 30 日，广药集团起诉加多宝公司涉嫌虚假宣传构成不正当竞争，并申请了诉中禁令，经过两次听证，广州市中院在 2013 年 1 月 31 日下发诉中禁令，裁定加多宝公司停止使用涉案广告语进行宣传。2013 年 12 月 20 日，广州市中院一审判决加多宝公司向广药支付人民币共计 1081 万元（包括经济损失 1000 万元、合理费用81 万元）。2012 年 7 月，广东加多宝饮料食品有限公司起诉广州王老吉大健康产业有限公司不正当竞争，2013 年 12 月 24 日重庆市第一中院一审判决驳回加多宝公司全部诉讼请求。2012 年 7 月 6 日，广东加多宝饮料食品有限公司以擅自使用知名商品特有包装装潢为由，将广州王老吉大健康产业有限公司起诉至北京市第一中院。同日，广州药业大股东广州医药集团有限公司以相同理由向广东市中院起诉加多宝公司，索赔 1.5亿。后经最高院裁定，2013 年 5 月 15 日，广东省高院对此案进行了合并审理，目前，该案一审判决尚未作出。

　　2.2 争端走向：从“商标争夺战”、“广告争夺战”到“红罐之争”

　　自广州医药集团与香港鸿道集团之间的商标许可补充协议因系鸿道集团董事长陈鸿道向广药集团原总经理李益民行贿取得而被裁定无效后，王老吉与加多宝之间的纷争就从未休止过，往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通力合作到各自为营，无论争夺的战场如何置换，纠纷双方都在使出浑身解数争取己方利益的最大化，始终不肯退让丝毫。

　　2000 年，鸿道集团与王老吉商标持有人广州医药集团签订了期限为十年的商标许可使用合同，香港鸿道集团董事长陈鸿道看好“王老吉”红罐凉茶强劲的发展势头，向广药集团时任总经理李益民行贿 300 万港币，将商标许可使用协议延长至 2020 年。2011年 4 月 26 日，广药集团以延长“王老吉”商标许可期限的两份补充协议系广药原总经理李益民收受贿赂而签订且商标许可使用费过低为由，提请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广药集团与鸿道集团之间的“王老吉”商标世纪之争自此拉开序幕。2012 年 5月 9 日，中国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裁定商标许可补充协议无效，鸿道集团应停止使用涉案商标。此后，鸿道集团不服仲裁裁决，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申请裁定该仲裁裁决无效被驳回。

　　广药与鸿道之间的商标之争暂时告一段落。

　　广药集团在成功收回“王老吉”商标后，立即将商标授权其子公司广州王老吉大健康产业有限公司，用于生产红色罐装的“王老吉”凉茶，并照搬加多宝公司经营“王老吉”红罐凉茶期间的广告语，打出“怕上火就喝王老吉”的宣传口号。香港鸿道集团也没有坐以待毙，马不停蹄的大肆宣扬其自主品牌的“加多宝”红罐凉茶，突出“加多宝”凉茶本身具有的王老吉正宗血统，强调新产品更换商标但口味不改的事实，以轰炸式的广告方式意图在短时间内树立起一个新的凉茶品牌。加多宝的广告宣传语先后三次变更，环环相扣。无论是《改名篇》广告中言语直白的“王老吉改名加多宝”，还是《销量篇》广告中底气十足的“全国销量领先的红罐凉茶”，亦或是后来《传人篇》广告中王泽邦第五代传人王健仪独家传授祖传凉茶秘方的声明，都一记重于一记的狠狠拍打在了广药集团的要害。

　　你一拳我一脚，王老吉公司与加多宝公司在广告宣传上的争斗也是互不示弱，十分激烈。

　　继商标权争夺、广告语争夺之后，王老吉与加多宝之间的混战不仅没有缓和之势，反而愈演愈烈，将战火蔓延到了“红罐”包装装潢之上。一直以绿盒利乐包装示人的广药集团在收回“王老吉”商标后，随即宣布将商标授权于广州王老吉大健康产业有限公司，大力推出自己生产的“王老吉”红罐凉茶。与此同时，广东加多宝饮料食品有限公司也在北京高调宣布“加多宝”凉茶上市，新产品除商标改变之外，其余没有变化，仍旧沿用以前的红底黄字外包装。市场上即刻出现了两种虽分属不同厂家但包装装潢十分相似的红罐凉茶商品，致使消费者一时难以辨认真身。2012 年 7 月 6 日，广东加多宝公司与广州药业集团就“红罐”包装装潢的权属问题，分别在北京市第一中院和广州市中院提起诉讼。

　　2013 年 5 月 15 日，经最高人民法院裁定，两案由广东省高院合并进行审理，加多宝方要求对方赔偿 3096 万元，王老吉一方则更是提出了高达 1.5 亿的天价赔偿，双方的“红罐之争”来势汹汹。

　　2.3 知名商品特有包装装潢：“红罐”对于双方的重要性

　　早在 2010 年，广药集团就曾在“中国知识产权高峰论坛”上宣称，“王老吉”品牌经北京名牌资产评估公司评估，价值高达 1080.15 亿元，位居中国第一品牌。

　　资料显示，广药集团与加多宝公司因“王老吉”商标发生纠纷时，“王老吉”红罐凉茶饮料的销售额就已经达到 180 多亿元。“王老吉”商标被广药收回虽然带走了一部分青睐“王老吉”品牌的消费群体，但“红罐”包装装潢同样对消费者认知存在重大影响，在商标许可协议终止后，其对于王老吉与加多宝双方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已收回“王老吉”商标的广药集团能否一鼓作气将“王老吉”凉茶品牌发扬光大，已失去“王老吉”商标的加多宝公司能否重整旗鼓继续引领中国凉茶高端市场，皆在于此。

　　对于广药集团而言，其旗下子公司广州王老吉大健康产业有限公司生产的“王老吉”红罐凉茶自 2012 年 6 月初首次推出至 2012 年年底，短短六个月的时间其销售额就已超过 17 亿元。“王老吉”商标收回后，广药初次试水“红罐”就赚的盆丰钵满，又怎会轻易放手。对于加多宝公司而言，其经营“红罐”凉茶已有 17 载，17 年间在“王老吉”红罐凉茶上投入心血无数，历经艰辛将偏居广东一隅的坊间凉茶打造成了销量领先的知名凉茶品牌，已失去“王老吉”商标，再让其让手“红罐”包装装潢又是何其困难。

　　“红罐”凉茶代表着消费者对于之前由加多宝公司经营的占据饮料行业半数市场的“王老吉”凉茶的最初印象，也是凉茶产品能否为相关消费者认知的一个重要因素。对于关乎国内凉茶产业未来市场格局的“红罐”包装装潢，如果失掉这个法宝，不仅要承受巨额的经济赔偿，还可能要面临消费者大量流失以及重新推出凉茶新包装短时间不易被消费者接受的双重困境，无论对于王老吉和加多宝哪一方来说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