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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悲秋赋与中国悲秋赋的异同

来源:学术堂 作者:姚老师
发布于:2015-03-06 共4179字
论文摘要


  在中国古代文学三大时间悲情模式中,悲秋是其中一个历史悠久的主题,从 宋玉“悲哉秋之为气也!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开始,秋天到来,季节变迁引发了中国的诗人们对于人生的无限感触、联想,激发了诗人的情感体验,这种情怀又影响了我们的邻国———朝鲜。古代朝鲜的辞赋,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直接或间接地模仿中国的辞赋,但在模仿中又有开拓,展现着朝鲜民族自己的特色,值得我们研究。《韩国文集丛刊》是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编辑影印的大型丛书,收录了新罗、高丽、朝鲜朝时期的重要文集 212 种,是目前收罗最为齐备的韩国文集汇编,其中收录了大量的赋作。本文将对其中的悲秋赋进行探析,试图梳理出韩国悲秋赋与中国悲秋赋的异同。

  1 中国文学中的悲秋主题

  “一阴一阳之谓道。”从《易经》提出这一说法后,“阴阳”就成为中国哲学的基本范畴。“五行,是中国人的思维律,是中国人对于宇宙系统的信仰:2000 余年来,它有极强固的势力。”

  因此,集中表现阴阳五行思想就是中国哲学构建的宇宙图式,这就是中国文学中的悲秋情结产生的哲学背景。在“秋”的文化结构中,秋在五行中属金,秋主“萧杀”,所以在官职上与刑官相应,《吕氏春秋·仲秋纪》说,秋天,“申严百刑,斩杀必当”,这就是“春夏为德,秋冬为刑”。按阴阳,秋冬属阴,按五德五性,秋属清凉,欧阳修在《秋声赋》中将这一切形容为“其意萧杀,山川寂寥”,因此在秋天难免令生者怀念死者,妻子想念在外的丈夫,征夫行役思乡,或怀古伤今,思故国感不遇,这其中蕴含着深刻的人生意义和生命意识。所以,“史前人类神话思维的拟人化逻辑早已在秋天的景象与生命的衰老和死亡之间建立了牢固的象征联系。”

  神话思维推动了文学中“寓情于景”的形成。

  《诗经》和《离骚》中已经涉及了对秋意象的描绘,通常我们只认为这是悲秋主题的萌芽,其真正的源头应该是宋玉的《九辩》。《九辩》建立了主客观一体的悲秋模式,并引发对自然、社会和人生中事物的联想,赋予了秋天以悲剧内涵。草木成熟的同时也意味着衰亡,而人的生命亦然,自然与生命形成了同构模式,春天常与人的青壮年时期相对应,生命的暮年则常指代为秋天,人生一世,就像朝露易曦,草木易凋,如过客般匆匆而过,中国文学的悲秋情结,完全着眼于今世生命的短暂、无常,透露出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悲哀。

  除此之外,悲秋主题还同个体的人生境遇息息相关,它对生命价值在人生经历中的消解感到伤感,因而更贴近生活,更具有认识社会的价值。古代文学中的悲秋主题常表现时光易逝、白驹过隙,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因此有杜甫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有功业未成的嗟叹,如杨炎正的“寒眼乱空阔,客意不胜秋。……可怜报国无路,空白一分头”; 有作者怀才不遇的喟叹,如辛弃疾的“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搵英雄泪! ”可以说,这是悲秋主题的升华,超越了对个人情怀的抒发,而上升到国家和历史的高度。杜甫的《秋兴八首》正是这一境界的代表,南宋诗词中的悲秋也常与忧国相联系,正如黄遵宪所说: “丈夫感慨关实事,不学楚人儿女悲。”

  2 《韩国文集丛刊》中的悲秋赋
  
  中国的辞赋早在新罗统一初期就传到朝鲜,发展到高丽中后期,辞赋的创作已经初具规模,但真正繁荣起来是在高丽光宗九年,随着科举制度的实施,赋被设定为考试科目之一。《东人诗话》载: “高丽光、显以后,文士辈出,辞赋四六,浓纤富丽,非后人所及。”

  到成宗时,50 岁以下的文臣,每月必须交3 篇诗和 1 篇赋,地方官员每年也要交一定数量的诗赋。于是,朝鲜的士官和学者们都很重视对辞赋的研究,极大地促进了赋的发展。

  笔者从《韩国文集丛刊》中的赋作里面整理出12 首有关悲秋的作品,按照其内容可分为以下两类。

  2. 1 由悲秋而引发的思考

  蟋蟀是秋天常见的昆虫,它感秋而鸣,声音酸楚,很容易牵动读书人敏感的神经,听蟋蟀声而悲生命易逝,在中国诗赋中比较常见。李荇的《蟋蟀俟秋吟》描写了一介书生正抒发“皓首缝腋,恨修名之不立,叹流光之倏忽”之情时,忽然听到了蟋蟀的叫声,想到蟋蟀“尔其斑质赤翅,变化而成者耶,不飞不走,跳跃而行者耶。露处草食,与世无营者耶,不以喙鸣者耶,在野在宇,随处而寄生者耶”,于是引发一番思考,认为“时乎未至,守寂寞于一经,时乎既遇,作羽仪于大庭,蔚风云之会合,振名声于雷霆,搏九万而大鸣”。最后作者心境平和了,从蟋蟀身上总结了一番道理: “日月过鸟,乾坤浮萍,品物万殊,兴化不停,各乘时而自得,俄索然而无迹,乃物我之所共。孰能后天地而不灭,所可恃者,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不为得而喜,不以失而伤,安时处顺,乐乎天常。”蟋蟀应时而鸣,与世无争,让诗人学习到了为人应乘时自得,不以生死得失而喜悲,顺应天时,乐乎天常。这篇悲秋赋可谓是独出心裁,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金絿在他的《秋声赋》中对悲秋这种现象进行了总结和分析,写道: “当岁行之向暮,值蓐收之司节,洞玉宇之寥泬,淡万象之萧索。”秋天是一年之暮,是万物冷落、萧索的时节,朱箔在《古诗十九首诗说》中道: “大凡时序之凄清莫过于秋。”面对这种时序变化、世间万物即将结束的季节,人们自然会触景悲怀,于是“唤起深闺之思妇,迁客海上,空洒思君之泪,关山万里,添杀征夫之情……况复志士沈忧,十年之剑未试,薄寒中人,授衣之期已至,发变栉边之新白,容销镜中之故丹,受风埃之侵迫,苦心志之摧残。悲饥鹰之在鞲,叹老骥之伏枥,闻秋声而奋起,志千里与碧落”。金絿对人们之所以悲秋声作出了这样的分析: “虽然,声者非有意于有声,特感造化而相孚,造化亦非能使无声者而有声,适相值而两相呼。气至则感,人与物一。”认为悲秋是客体与主体相值相呼的结果,是天人感应使之然。

  对话体赋可以说是一切赋体的始祖,也是后世赋创作的主要体裁之一,金阳孙的《秋怀赋》就用了这一古老的形式来表达自己对悲秋的独特看法。赋中先写诗人于秋暮在书堂看到眼前“羲驭忽以西藏,景晖晖以苦短,夜曼曼以渐长,梁燕翩翩以辞巢,塞雁唈唈以叫霜,叶摵摵以归根,蛩唧唧以近休”的景象,于是“感时物之易变,增余怀之悲凉,对案掩卷,心焉若忘,不言不笑,忽乎迷方,乾愁苦恨,万事亡羊”。作者融己情于秋景,推物及己,将秋季的物象流动与自己的生命进程类比,于是伤感不已。这时身边的朋友木溪子觉得很奇怪,提出自己的疑惑“何为其然耶?”如今“身际文明,主圣臣良,翘馆储材,博选朝行,溉根食实,不遗斐狂”。为什么要伤感呢,接下来木溪子又说: “四时运转,天道之常,苦何为而戚戚?”但是诗人只是默然不应,仍自哭泣。

  接着木溪子又总结了秋天到来时,容易引发的人们的悲怀,如“日耕坟典。心游宇宙,恨未置身於虞唐者耶。感慨忠良,愤疾凶邪,谩颦蹙于前代之兴亡者耶。亦或幼学无成,壮恨面墙”。但木溪子认为人生天地之若寄,与草木同凋是必然,所以人应该“一心随感,与时弛张”,应对秋之气,应克以刚,而君子要节情,要哀而不伤,以中正的态度来要求自己。木溪子这样劝说诗人,并邀请诗人登山临水徜徉于秋天的美景中,可是面对庭空叶积、天宇高旷、水落江清、野色苍黄的景象,诗人仍不能从伤感中解脱出来。

  这首作品以对话体的方式给我们展现了对于悲秋人内心中感性和理性的斗争,当然最终胜利的是感性,即使你有千百个不该悲秋的理由,但当秋天真的到来了,仍然无法真的释怀,悲秋情结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2. 2 由悲秋而引发的感慨

  在中国古代文化观念中,“秋”不是一种纯粹而独立的客观存在,其中包含了丰富的人的主观情绪,秋意象隐含的萧杀万物的观念熔铸在古代文人的沧桑书写中,具体又被演绎为思乡怀国、功业未成等。

  韩国赋继承了中国诗赋的这一特点,《韩国文集丛刊》中的很多首悲秋赋都表现了逝者如斯、时物易变的感慨。如申光汉的《和悲清秋赋》,描写了诗人在秋天试登高而延望,“氛雾卷兮青天,悲旧乡之不见兮”,看到“孤鸟灭没,愁云起塞,长风送月”,于是“揽明镜而泣白发兮”,“悲清秋兮不可奈,至于己兮归荒丘”,这里我们看到由秋景而引发的思乡之情继而感慨岁月的无情流逝从而引发对死亡的恐惧。

  悲秋主题的最高境界就是超越一己的利益而去关注国家关注人民,萧瑟的秋景引发了人们的忧患之情,中韩两国都是如此。《韩国文集丛刊》中的很多悲秋赋都体现了对国运民生的关注。

  尹拯的《以虫鸣秋赋》描写了无名子于秋夜独坐,其时“素月扬辉,白露下庭,玉宇寥廓,万籁收声”,但独独听到了草间唧唧啾啾的虫鸣,于是引发联想,秋虫蠢然无知,有什么冤屈而悲鸣,是天使之然吗? 又引发了对天的疑问,“彼真宰之无为,顺四时而成功,有底事之难平而假鸣于微虫”,转念一想,无名子找到了答案,“是以夷狄乱华而中国灭,人欲横流而天理微,豺狼纵横而麟凤逝,芝兰萎絶而荆棘滋,善不必祥,恶不必殃。淸明消短,浊驳蕃昌,天老且耄,理弱气强,一任其为,莫可主张。天心孔悲。怛然内疚”。尹拯是韩国李氏朝鲜后期的文臣,生于明清之际,对明朝的灭亡深感悲痛,把清朝的建立看作是夷狄乱华,这一思想也可以代表当时的普遍看法。尹拯认为,明亡清兴,是天太老了,一任其为,但天的内心也很伤悲,内疚,于是让秋虫悲鸣作为代言; 但又指责“天胡为而不豫,反区区于虫声”。这篇赋以精巧的构思抒发了作者对明清易代的感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同时也可看到中国和朝鲜超乎寻常的密切关系。

  姜再恒的《秋怀赋》借悲秋表达了作者对国运民生的关注和感慨。在赋的开头,作者就点明自己面对凄清的秋风辗转不寐的原因不是“叹老而嗟卑”,也非悼贫或病,而是“欸民生之倒悬兮,邦本蹶而未固”,对国家的内忧外患很忧虑,对一些不顾国家安危的党同伐异者进行了批判: “孰非吾之同胞,急私仇而未遑兮。血肉视而煎熬,淬霜锷而剥椎兮。

  乃欲去皮而附毛,党心痼而为内戒兮,何外敌之可图。”正是这样,天降下灾难: “天不臧而降灾兮,水旱频而相仍。恒雨若而恒旱兮。疫疠又从而流行,何土不入兮,何人不染。邑里萧条兮,民填沟壑。”

  所以国家应该加以调整,恢复一些旧制,不然的话,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样,即使扁鹊也毫无办法。

  综上,通过分析《韩国文集丛刊》中的悲秋赋,可以梳理出这一主题在韩国的继承和发展的情况,可以说,韩国的悲秋赋进一步拓展了悲秋在文学上的演绎,文化上的异质使悲秋这一主题在异国的文学中开出了璀璨的花朵。

  参考文献:
  [1] 顾颉刚. 五德终始说下的政治和历史[M]. ∥顾颉刚. 古史辨:第五册.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404.
  [2] 叶舒宪. 中国神话哲学[M].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76.
  [3] 龚红林. 韩国赋学三题[J]. 辽东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1) :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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