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城市经济空前繁荣,北宋都城汴京、南宋都城临安以及建康、成都等人口均达十万以上。
人口的增多、商业的繁荣,促使都市中坊(居住区)、市(商业区)界限取消,夜市也开放不禁,瓦舍勾栏遍布,进而促进了文化娱乐行业与商业一道迅速发展,说话、杂剧、影剧、傀儡戏、诸宫调等文学形式皆得以蓬勃开展。这些民间口语文学的发展必然导致大批新词新义的产生。《朱子语类》是宋代理学家朱熹与其门人弟子的讲课交流笔记汇编,弟子们随所听所闻而记,因而保存了宋代真实而鲜活的文人口语。宋代理学注重“事事理会”的格物致知精神,朱子讲学在普及事理以求人人领会的时代主题与唐宋间禅宗语录盛行的时代背景下,言辞又常常多方设喻、语不避俗,方言口语俗谚,方便表达而有益明理者,多见于文本。以上诸多因素,使本就多产生新词新义的宋代,又因《朱子语类》的文本特征而使这一生动的时代语言特色得到了鲜活的保存。本文拟就其中两例,阐明宋代新词及其在口语中的诸多活用引申义。
一、则剧
宋元口语词“则剧”,清代学者已有说解,可见该词对清人来说已为陌生,如:雍正《广东通志·风俗志》:“游戏曰则剧。”屈大均《广东新语·文语》:“游戏曰‘则剧’,杂剧也,讹‘杂’为‘则’也。”李调元《南越笔记》“广东方言”条记载并同。上世纪中后期,该词的释义问题再次引起学者们的兴趣,冯沅君《古剧说汇·路歧考》说:“我们猜想‘则剧’殆是‘杂剧’,‘杂’‘则’音近,以‘则剧’为‘杂剧’,当如‘砌末’‘丝末’之为‘细末’;‘傅末’‘付末’之为‘副末’。当初本是同音或音近通假,后来竟二者并存,甚且喧宾夺主。”曾永义《有关元杂剧的三个问题·杂剧释名》一文亦赞同其说。与之不同,胡忌《宋金杂剧考》则提出“宋代语言里常见‘则剧’一辞,有人疑心它和‘杂剧’同音,而把它看成‘杂剧’,其实这是错误的”,他指出“‘则剧’实是玩物的意思,有玩耍义,与‘杂剧’无涉。”董每戡《说剧》赞成其说。
本世纪以来,随着语义学的进一步发展与完善,探求语源、考查流变成为学科成长的新要求与关注点。在这一时代背景下,刘晓明、张相平又先后对该词之语源及语词衍变情况作了考查与分析。刘晓明《“则剧”考》在赞同“则剧”之为“玩物玩耍”说的基础上,进一步从语义语源的角度论证指出“剧”为“戏耍、戏弄”义,“则”为“作、做”义,故“则剧”即作剧、游戏,意谓玩耍。该文并从语词形成源流的角度指出:“‘则剧’一词仅见于南宋以后的文献,‘作剧’则在北宋以前或以后都见诸记载……因此,‘则剧’一词当为南渡后才开始使用的,很可能为南方方言。”张相平《“则剧”释义补及其他》则在刘文论证的基础上,进一步点出“剧”之表“玩耍”是其假借义,同时又从常用词演变的角度指出历代表该义的词还有戏、嬉、弄、玩(顽)、耍等。
就“则剧”基于核心义“游戏”之上的引申义,刘、张二文均仅指出其还可表戏具、玩具义,而从有宋代“语言活化石”之誉的《朱子语类》中,我们更发现了“则剧”引申表义的生动与丰富,下文试罗列“则剧”在《语类》文本中的具体表义与引申脉络:
1.游戏:
然有时有热病,却用热药去发他病者;亦有冷病,却用冷药去发他病者,此皆是不可常论者。
然须是下得是方可。若有毫厘之差,便至于杀人,不是则剧。(卷三七)邵康节晚年意思正如此,把造物世事都做则剧看。(卷四○)此等议论,恰如小儿则剧一般,只管要高去,圣门何尝有这般说话!(卷一。四)钦夫所说,只是翻誊好看,做文字则剧,其实不曾说着当时事体。(卷一三五)2.由游戏、做游戏引申为推演、推算:若以十五言之,九便对六,七便对八,晓得时也好则剧。(卷六五)3.由推演、推算引申为分辨、辨别:
且如心性情虚明应物,知得这事合恁地,那事合恁地,这便是心;当这事感则这理应,当那事感则那理应,这便是性;出头露面来底便是情,其实只是一个物事。而今这里略略动,这三个便都在,子细看来,亦好则剧。(卷一一六)4.东西、玩意儿。由其“游戏”本义,名词化引申而略似刘、张二文涉及之“戏具、玩具”义,表义有诙谐调侃意味:
某今见得这物事了,觉得见好则剧相似。旧时未理会得,是下了多少工夫!(卷九八)《汉书》有云:“学神仙尸解销化之术。”看得来也是好则剧,然久后亦须散了。(卷一二五)5.引申为刻意雕琢布置的文字、文章:
又如子厚亦自有双关之文,向来道是他初年文字。后将年谱看,乃是晚年文字,盖是他效世间模样做则剧耳。(卷一三九)退之要说道理,又要则剧,有平易处极平易,有险奇处极险奇。(卷一三九)6.又或引申为情形、情态:
若如诸公悠悠,是要如何?光阴易过,一日减一日,一岁无一岁,只见老大。忽然死着,思量来这是甚则剧,恁地悠悠过了!(卷一二一)由以上用例可见,《朱子语类》中“则剧”基于“游戏、戏耍”的核心义在不同语境中具有诸多引申义,可见该词为当时使用十分频繁、表义十分活跃的口语词,《语类》用例为我们在准确理解基本义的基础上又提供了丰富而多样的表义书证。
二、畦分
“畦分”就可见用例看,《朱子语类》似保存记录了其成词的最早用例,文本中“畦分”谓刻意划分、区分:
“子夏门人小子”一章,明道说是。区是分限,自然有大小。自有分限,也不必言人去畦分之。(卷四九)畦,《说文》:“田五十亩日畦”,引申有田界义,如《庄子·人间世》:“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畦分”在唐代尚作跨层解,如王维《春园即事》:“开畦分白水,间柳发红桃”,前句读作“开畦/分/白水”,司空图《杨柳枝寿杯词十八首》之八:“稻畦分影向江村,憔悴经霜只半存”;道恭《出赐玄奘衲袈裟衣应制》:“独有离离叶,恒向稻畦分”,二诗中“稻畦”与“分影”“分”亦均作跨层解。宋代用例中,“畦分”往往属于同一句层结构中,但仍作词组理解,如张炎《瑶台聚八仙》:“十年孤剑万里,又何似、畦分抱瓮泉。”又《能改斋漫录》卷十五《方物·芍药谱》:“畦分亩列,多者至数万根。”二例“畦分”均实指田地的分开。《朱子语类》例中“畦分”由对田界进行划分而虚化喻指作刻意之区分、分别义。“子夏门人小子”出自《论语·子张》篇,原文作:“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
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子夏认为教授孩童当有渐进之次第,如草木之区分别类。
朱子说“区是分限”,即谓此,但同时他指出分限自然而在,不必对此如划分田界般作刻意之分别。“畦分”的这一比喻表义用法后世也偶见,如:元、明之文,可以畦分而塍别;官曲术业,声诗辞说,口耳竹帛之迁变,可坐而定矣。(清·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一《内篇一》)“塍”即“畦”也,“畦分”“塍别”同义而喻指分别、判别。
上文举“则剧”与“畦分”二例以见《朱子语类》一书保留记录宋代丰富的新词新义之一斑,借此我们既对《语类》作了深入精细的剖析与解读,又证实了该书之为“宋代语言璞玉”(徐时仪《<朱子语类>词语考》)的重要语言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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