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的节约理论探究

　　摘    要：　马克思《资本论》的节约理论表现在其对生产领域的节约是一种物耗的减少和人力节省实质的揭示, 表现在对与节约相悖的资本主义消费问题的奢侈性揭示, 表现在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掠夺工人身心健康而达到节约目的的节约合理性问题的深度反思与批判, 表现在对实现节约的多样性路径的丰富揭示和对节约有助于节省人、财力, 推动产业发展乃至缩短劳动时间实现人的解放等重要性的强调上。马克思《资本论》节约理论对于当代中国构建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与实践启示价值。

　　关键词：　马克思; 《资本论》; 生产性节约; 消费性节约;

　　Abstract：　Marx's Frugality Theory in Das Kapital is a revelation that the economization in production is a decrease in material consumption and a saving in man power, a revelation on the luxury of capitalist consumption which is on the contrary of economization. It is a deep reflection and criticism on the rationality of economization acquired by plundering both the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of laborers in capitalist production. It reveals the diverse path to realize economization, and emphasizes the importance of economization to save human and material force, to promote industry development and to shorten working time to realize the liberation of mankind. Marx 's Frugality Theory in Das Kapital has important theoretical guiding significance and practical enlightening valu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resource-conserving and environment-friendly society in contemporary China.

　　Keyword：　Marx; Das Kapital; productive frugality; consuming frugality;

　　从生态哲学维度进行重新研读, 就能够发现马克思《资本论》具有丰富的生态哲学思想意蕴和深厚的生态文明理念底蕴。在本文, 我们将试图系统梳理《资本论》的节约理论。

　　一、生产性节约和消费性节约

　　马克思《资本论》的节约理论首先表现在其对生产领域的生产性节约, 特别是对其中的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节约问题的深度揭示上, 也表现在对消费领域的消费性节约等问题的深度思考上。

　　(一) 生产领域的节约:物耗减少与人力节省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对生产领域节约进行深入阐释, 并依据生产劳动过程三要素即劳动力或劳动、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 将这一领域节约分为不变资本的节约和可变资本的节约。

　　1. 不变资本的节约———物耗的减少。

　　在马克思看来, 生产领域的节约首先是不变资本的节约。不变资本在生产过程中主要包括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又根据有无人类劳动的参与分为天然的劳动对象和原料。根据劳动对象在生产过程中发生作用的主次程度, 将其分为原料和辅助材料。原料是构成产品的主要实体, 而辅助材料是被劳动资料消耗的材料。“劳动资料是劳动者置于自己和劳动对象之间、用来把自己的活动传导到劳动对象上去的物或物的综合体。”[1]209从产品结果来看, 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表现为生产资料, 是生产过程必不可少的物的组成部分。由此不变资本的节约首先意味着所有生产资料的节约。

　　其一, 不变资本本身的节约。不变资本本身的节约是对整个生产过程中所有生产资料的一种节约。其是因科技应用和机器改良等提高了劳动生产率, 从而使原料及辅助材料等物耗减少[2]112。“有了完善的工厂设备和改良的机器, 我少算些, 也节省了10%的劳动, 并且还大大节省了动力、煤炭、机油、油脂、传动轴、皮带等等。”[2]115固定资本因改良而引起的节约不仅意味着对原料、辅助材料等物耗的减少, 同时也意味着固定资本本身更加经久耐用, 用于维护其正常运转的劳动、维修费用的减少等[1]445。不变资本本身的节约, 一则意味着效率的提高;二则意味着物耗的减少即物质损耗———废料的减少和物质消耗的减少。《资本论》中关于不变资本本身的节约就是对自然物质资源的节约。因为不变资本主要包括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 劳动对象有的以天然的形式存在, 有的以原料和辅助资料的形式存在。而原料是经过人的劳动过滤过的劳动对象, 其始源于自然要素。辅助材料和劳动资料也是如此, 其终究来源于自然物质。因此无论是原料还是固定资本以及其他生产资料都是由自然物质构成, 属于自然资源一部分。

　　其二, 不变资本使用的节约。这种节约主要是因对不变资本的集中使用、大规模应用和共同消费而引起的, 是以劳动的社会化为前提的。其与分散的生产资料相比, “不变资本的价值组成部分降低了, 而随着这部分价值的量的减少, 商品的总价值也降低了”[1]377。正是工人集聚与协作为这种节约的存在提供前提条件, 甚至只有在更大规模劳动情况下才能实现[2]93。然而这种节约是“把浪费工人的生命和健康, 压低工人的生存条件本身, 看作不变资本使用上的节约, 从而看作提高利润率的手段”[2]101。这种节约“在资本手中却同时变成了对工人在劳动时的生活条件系统的掠夺, 也就是对空间、空气、阳光以及对保护工人在生产过程中人身安全和健康的设备系统的掠夺”[1]491。可见节约有助于以更少投入取得更多收益或同样收益付出代价会更少。但资本主义以牺牲工人身心健康为代价而实现节约是非人道的, 也是不可持续的。此外马克思将生产排泄物再利用视为节约重要构成, 认为其属于生产条件节约中一大类。生产排泄物循环利用从生产角度来讲是减少物耗、实现节约的重要方面或重要途径[2]94。从结果来看也有助于减少排泄物对环境污染。此外马克思还强调对循环利用带来的节约和废物的直接减少造成的节约进行区别[2]117。

　　2. 可变资本的节约———劳动的节省。

　　可变资本与不变资本的划分是以其各自对剩余价值的形成所产生的作用不同为依据的。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告诉我们, 剩余价值源于工人的剩余劳动。当然商品生产既离不开人也离不开物的因素, 商品生产所需要的物的因素对资本家而言只具有吮吸劳动力作用。但“没有自然界, 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 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3]在商品生产过程中物的因素只发生价值转移即原有的价值转移到新商品中、组成新商品价值的一部分, 它不实现价值增殖, 商品价值增殖来源于劳动, 是劳动创造了新的价值。因此马克思根据生产商品不同因素对商品价值发生的不同作用, 将其中仅发生价值转移的物的因素归结为不变资本范畴, 而将能够购买劳动力的资本视为了可变资本。

　　马克思认为可变资本的节约主要包括减少有酬劳动和免除无用劳动。“一个资本在本生产部门内实现的节约, 首先是并且直接是劳动的节约, ”[2]97“这种节约不仅包括生产资料的节约, 而且还包括一切无用劳动的免除。”[1]506有酬劳动的减少主要是指自由竞争资本主义为增加积累而对工人劳动报酬的克扣, 具有不合理性。但马克思同时指出这种节约还包括“无用劳动的免除”。在可变资本框架内将无用劳动免除视为节约。首先, 无用劳动免除意味着劳动及劳动力的节约。劳动总是联系到它的有用效果来考察才是有意义的[1]54-55。其次, 无用劳动免除同时还隐含对自然资源等浪费的避免。因为劳动过程既是一个对劳动力的消耗过程, 同时也是一个对自然资源的消耗过程。对劳动首先是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程, 是人类生活的永恒自然条件之定义, 以及将人及人的劳动和自然及自然物质视为是劳动过程的必要条件等论述, 说明劳动过程既是对劳动力消耗过程, 也是对自然物质资料消耗过程。劳动消费劳动对象、劳动资料等物质要素, 因而是一种消费过程[1]214-215。可见伴随劳动行为的还有自然物质被参与过程。而无用劳动不仅是对人力的浪费, 同时还是对自然资源的浪费和对生态环境的损害。

　　(二) 消费领域的节约问题

　　马克思还探讨消费领域节约问题。其一, 资本家:节约与消费的博弈。斯密倡导通过消费节约增加资本积累而扩大再生产。“资本增加的直接原因是节俭, 不是勤劳。但在节俭之前, 须先有勤劳, 节俭所积蓄的物, 都是由勤劳得来。但是若只有勤劳, 无节俭, 有所得而无所贮, 资本绝对不能增大。”“资本增加, 由于节俭;资本减少, 由于奢侈与妄为。”[4]马克思指出资本家对待节约与消费二重矛盾:既想进行消费享受又迫于生存竞争压力而节约积累。古典资本家谴责个人消费是违背其职能的罪恶, 是对积累的节制, 现代资本家却把积累看作是对自己享受冲动的禁欲。古典资本家侧重于为积累而节制消费, 把剩余价值中尽可能大的部分重新转化为资本, 现代资本家在发展初期致富欲占有绝对地位, 但到中后期享受欲就会占统治地位。致富欲和贪欲作为绝对欲望占统治地位[1]685-686。

　　其二, 积累与挥霍协同增长。马克思谴责资本家的享受是建立在对工人生活享受剥夺基础上的, 资本家财富增长是同他榨取劳动力劳动成果和强迫工人放弃一切生活享受成比例的。在工人与生产资料相分离情况下享受型消费成为资本家专利, 工人的消费只是建立在维持生命基础上的消费。虽资本家在对待消费与积累问题上充满浮士德较量。但消费特别是挥霍型消费终究会随着积累增长而增长。从资本家个人看, 挥霍就成为其生活重要部分。马克思引用艾金医生对曼彻斯特工业四个不同时期划分说明资本家由俭到奢过程:在第一个时期工厂主为维持生活不得不辛勤劳动……在开始赚到少量财产的第二个时期, 他们还像过去那样辛勤劳动……并且过着和过去一样的简朴生活……在第三个时期, 奢侈开始了……第四个时期, 即18世纪最后30多年, 是穷奢极欲大肆挥霍时期, 这是靠扩大营业来维持的, 说明消费与积累的浮士德冲突虽在资本家创业初期展开博弈, 但随资本家个人物质财富急剧增长, 资本家终究将走向挥霍性消费。当挥霍与取得信贷相联系将挥霍视为有钱与否标杆时就已将金钱地位推向崇高至上无可比及境地[1]685-686。

　　其三, 高消费:资本主义经济顺畅运行之保障。《资本论》三卷本通过对资本的生产过程、流通过程及资本主义生产总过程的分析, 实际上已经揭示出高消费是保障资本主义经济顺畅运行的必然条件。因为资本主义社会是受资本趋利本性驱使的追求金钱利益最大化的社会。资本主义要获取经济利益, 强迫永不停息地生产是其唯一出路, 而要想永不停息地生产就要不断促进永不停息的消费。也就是说, 在资本主义社会, 消费是生产的必然保障, 只有通过强大消费, 将源源不断地生产出的商品消费掉, 才能保证生产永无止境进行, 从而保证资本主义经济利益的最大化和经济体系的正常运行。而消费特别是高消费, 这对于自然资源来说, 是一种可怕负担。阿格尔曾机智地发现并敏锐地指出, 过度消费是资本主义危机的重要诱因, 而且“危机的趋势已转移到消费领域, 即生态危机取代了经济危机”[5]。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由异化消费而引发的过度生产对自然资源体系的结构性破坏和对生态环境系统的功能性侵害而导致的生态危机, 至少可以看作是其经济危机在当代间接的放大反映和曲折的延伸样式[6]。

　　二、节约的二重性揭示及其表现

　　资本主义节约具有二重性, 表现为其一方面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 另一方面却造成了对社会生产的极大浪费;表现为其对物化产品的极度珍惜而对人身健康的极大浪费;表现为节约行为主体———工人与其节约行为的相异化。

　　(一) 资本主义节约:微观节约与宏观浪费并存

　　马克思认为, 就单个资本而言, 若生产商品的个别劳动时间低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 但其商品出售却仍会按照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定价出售, 则该商品就会获得一种超额利润。为此商品生产者就会想法设法缩短自身商品生产时间。其中节约自身商品生产耗费成为提高其生产率的一个重要途径。当每一商品生产者都想法设法缩短自身商品生产时间时, 整个社会商品生产时间就缩短, 衡量商品价值大小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也就缩短。因此以追求利润为终极目标的资本主义社会就会在这种无休止地改进技术、想方设法缩短商品生产时间中不断探索。正是单个资本的这种不断探索使得整个产业获得进步。资本在扩大再生产基础上不断实现集聚与集中, 由此使得一切都卷入资本市场。资本主义生产通过资本这根无形线不仅牵引资本主义城市工业, 同时还指挥着广大农村市场。大规模生产伴随资本主义生产而诞生。在资本支配下以趋利为目标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一方面促进社会劳动生产力的发展, 另一方面也促进不变资本使用上的节约”[2]101, 这是较为积极的方面。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节约还有消极的一面, 这就是以金钱利润为价值目标的社会, 一方面是其微观经济与宏观经济之间存在着难以协调的矛盾。资本支配下的私有制存在着单个资本有序生产与整个社会无序生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这一矛盾无论对于不变资本还是对于可变资本都会造成极大浪费, 甚至是最大浪费[1]605。资本趋利本性使得单个资本家为保存自身而不断进行资本积累和扩大再生产, 每个资本家都为图谋经济利益和保存自身而竭尽全力进行资本扩充, 组织其自身资本有序生产, 保证自身资本正常运转和永无止境循环。

　　但资本主义私有制最大弱点就是其与整体性之间脱节。因此尽管单个资本生产内部表现为有组织、有目的的有序生产, 但当它一旦越出自身范围其与社会总资本之间矛盾就会显现出来。表现之一就是整个社会生产无政府状态而导致对人财物极大浪费[1]605。在企业逐渐扩大时有许多不恰当横向扩张, 使得许多资财被浪费掉。“因为一切都不是按照社会的计划进行的, 而是取决于单个资本家从事经营活动的千差万别的环境、资财等等。由此就产生了生产力的巨大浪费。”[7]193“就资本家个人来说, 他总是按自己所能支配的资本量来计算自己的生产规模, 只要他自己对此还能进行监控的话。他所关心的是在市场上占到尽可能大的地盘。如果生产过剩了, 他不会归咎于自己, 而是归咎于他的竞争者。资本家个人可以通过在现有市场上占有更大的份额, 也可以通过扩大市场本身, 来扩大自己的生产。”[2]758发生于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危机就是明证。“在资本主义社会, 社会的理智总是事后才起作用, 因此可能并且必然会不断发生巨大的紊乱。”[7]349

　　(二) 资本主义节约:物的极度珍惜与人的极度浪费

　　马克思认为, 节约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 节约也有助于积累资金和生产力发展。这是就节约所具有的合理性与社会的普适性而言的。然而并非所有的节约都具有普适性与合理性。其中资本主义生产不是为满足需要, 而是为生产利润。因此受资本支配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为产生利润将不惜采取任何有利于节约的措施。不变资本使用上的节约也被视为其实现节约的重要途径。对利润的疯狂追逐, 以及对便宜商品生产的竞争, 使不变资本使用上的节约表现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特点[2]100。马克思已指出不变资本使用节约是节约的一个重要方面, 其主要从对生产资本的集中大规模使用和共同消费中产生。特别是由于采用机器生产才系统地实现了生产资料的节约。但这种集中积聚与大规模是以社会劳动为前提的。而正是大规模的社会劳动也为资本主义社会不变资本使用的节约———将掠夺工人的劳动条件、牺牲工人身心健康为代价也视为其节约的重要方略。因此不变资本使用上的节约就表现出对物的极度珍视和对人的极端浪费[1]532。说明这种节约是建立在对劳动力无情浪费基础上的, 是以劳动力健康甚至是生命为代价的。

　　马克思谴责这种节约的非合理性甚至反人道性。“资本主义生产对已经实现的、对象化在商品中的劳动, 是异常节约的。相反, 它对人对活劳动的浪费, 大大超过任何别的生产方式, 它不仅浪费血和肉, 而且也浪费神经和大脑。”[2]103不变资本使用上的节约之所以直接关乎到劳动力健康与生命安全。是因为在多数情况下不变资本使用的节约是指对劳动者生产过程条件的节约。生产条件与工人的关系极为密切。这是因为工人一生中大部分时间是在生产过程中度过的, 生产过程的条件实际上也就是工人的生活条件。而资本主义社会将工人这些生活条件的节约, 作为其提高利润率的一种有效手段[2]101。正是这种关系密切性直接导致对工人生产条件和生活条件的节约, 是对维系工人生命健康的阳光、空气、水等生态要素的掠夺和人身安全设备系统的掠夺[1]491。在马克思的视野中, 良好生态是维系生命健康的重要要素。以牺牲工人生命健康为代价的节约原本就具有反人性, 但在资本主义社会广为存在。为节物无视人的生命健康就是不变资本使用节约中呈现出的对物与人的极度不对称性[2]101。

　　不仅如此, 马克思还应用大量裁缝工人和排字工人的具体事例来进一步揭示这种节约在资本主义社会各行业内普遍存在的现象及掠夺人性的狰狞面目[2]109-111。工人的结合、集聚与协作, 机器大规模使用和生产资料集中等为资本家不变资本使用的节约提供可能。而受资本趋利本性支配下的资本家固然会表现出对物的极度珍视和对人的极端漠视。在《资本论》中, 马克思以鲜活事例和可靠资料为我们揭示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不变资本本身及其使用方面的节约, 特别是对资本主义以“掠夺工人必要生活条件系统、牺牲工人的身心健康甚至生命安全为代价的节约”的揭示, 在令读者触目惊心之余, 深感空间、空气、阳光、水等自然生态元素对于维系人类生命与健康的不可或缺性。

　　(三)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节约主体与节约行为相异化

　　马克思在论述不变资本使用节约中, 阐释节约主体———工人与其节约行为相异化。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在工人即活劳动的承担者这一方和他的劳动条件的经济的, 即合理而节约的使用这另一方之间, 存在着异化和毫不相干的现象”[2]101。在马克思意识中节约途径有很多, 包括科技发明应用、机器改良、固定资本节省、大规模劳动等。但这些节约只有与工人的具体劳动、具体节约行为相结合才能真正实现。因为就生产性节约而言, 工人才是节约的知情者、推动者、执行者和落实者, 是节约的主体。因此要想达到真正节约目标必须通过节约主体来自觉地执行节约行为。节约只有结合工人具体经验方能得到落实。而资本主义这一特殊社会形态却导致工人与其节约行为相异化。其原因是在资本主义生产中劳动条件是作为某种独立的东西而与工人相对立的, 所以“劳动条件的节约也表现为一种与工人无关、因而与提高工人的个人生产率的方法相脱离的特殊操作”[1]378。“因为资本关系实际上把内在联系隐藏在使工人由于这种关系而处于和自己劳动的实现条件完全无关、外在化和异化的状态中。”[2]99

　　至此马克思已揭示出一幅资本主义节约谱系图:可变资本节约与不变资本节约。可变资本节约包括有酬劳动的减少和无用劳动的免除。减少有酬劳动是针对资本主义社会对更多剩余价值的占有为目的而言的。无用劳动的免除一方面意味着对劳动及劳动力的节约, 同时隐含对自然物质资料损耗与浪费的减少和避免, 因为劳动和自然要素是构成生产过程不可或缺的要素。不变资本节约又分为以原料、辅助材料和固定资本等为代表的物的本身的节约, 即不变资本本身的节约同时也包括由机器使用及大规模劳动所致工人及生产资料集聚、共同消费而产生的节约。不变资本的节约还包括对工人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的掠夺。为减少生产成本, 减少对物的消耗, 资本主义节约甚至还表现在对生产要素的搀假上, 而这种搀假不仅有损产品质量, 还会危害到人的生命健康。由此节约有利于社会生产力发展, 同时社会生产力发展又进一步促进节约, 整个社会将向节约型社会迈进, 这是节约的永恒规律。

　　节约在不同社会还会表现出不同特点, 如资本主义社会的某些节约就表现出反人性的特点及有损产品质量、甚至是危害人的生命健康的搀假性节约上。这说明节约是有其界限的, 并非所有节约都具有合理性。我们的节约应是建立在“以人为本”基础上的物尽其用之节约。

　　三、节约实现路径及其当代启示

　　《资本论》节约理论还表现在对节约多样性路径的探索;节约有助于减少物耗、缩短劳动时间、实现人的解放等。这对于当代中国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构建具有重要启示价值。

　　(一) 《资本论》节约的多样性实现路径

　　首先, 通过对生产资料的集聚和共同消费及工人协作和集中等来缩减生产空间、节省建筑物及机器设备等的支出, 进而达到节约的目的。生产资料的集中, 可以节省各种建筑物, 当然这种由生产资料的集中及其大规模应用而产生的全部节约, 是以工人的聚集和协作为前提的[2]93。

　　其次, 技术的发明和机器的应用与改良, 能够极大地提高物的使用效率、减少废料的产生, 从而能够很好地实现节约。因为机器的使用遵照严格的科学规律, 从而能更多节约它自身各组成部分和它对消费资料的消耗[1]445。因此“每一种改良, 只要会减少在劳动资料、原料和劳动力上的非生产支出, 也就会降低产品的价值”[7]270, 从而实现节约。

　　再次, 对工人技能的培训、教育和管理等也是达到节约的有效途径。因为工人是生产过程的亲历者执行者;是生产资料直接接触者。因此生产过程中能否做到最佳节约与工人有很大关系。工人对待生产要素的态度直接决定着生产过程中节约的成败。在对废料再利用这个问题进行说明时, 指出由原料价格上涨造成重大损失的一个根源, 即废料造成损失, 除实际经营纺纱业的人外, 谁都不加以注意[2]124-125。可见原料能否被充分利用不仅与科技应用有直接关系, 而且与工人技能及其对待节约问题的态度有直接关系。“资本家狂热地节约生产资料是可以理解的。要做到一点也不损失, 一点也不浪费, 要做到生产资料只按生产本身的要求的方式来消耗, 这部分地取决于工人的训练和教育。”[2]98

　　最后, 科技发展促使生产过程中将排泄物循环利用, 通过变废为宝实现节约。循环再利用是《资本论》节约思想的核心内容之一。通过科技手段, 实现对生产排泄物的再利用即使生产废料再转化为新的生产要素这个过程, 使排泄物再回到生产从而消费的循环中的循环再利用[2]94, 是提高资源利用率达到有效节约的一种手段。马克思认为化学的应用与发展对于废物的循环利用具有重要的贡献, 指出化学的每一个进步不仅增加了人们有用物的数量与品种, 而且“还教人们把生产过程和消费过程中的废料投回到再生产过程的循环中去, 从而无需预先支出资本, 就能创造新的资本材料”[1]698-699。

　　(二) 《资本论》节约理论的重要意义

　　第一, 节约:减少物耗, 提高利润。马克思认为节约对人类社会的重要性直观体现为其对利润的提高上。不变资本的节约即使完全不影响工资, 也总会影响利润率[2]120。节约有助于利润率提高, 利润率提高是建立在物耗减少基础上的。而节约有助于减少物耗并由此促动利润率提高[2]112-115。马克思指出, 生产费用随原料价格增减而增减, 而废料因节约而重新使用, 就能减少原料价格波动对费用的影响[2]125。可见物尽其用, 发挥其最大效能, 就能减少损失。这是因为“正常范围内的废料, 即原料加工时平均必然损失的数量, 总是要算在原料的费用中”, 而废料再利用意味着其生产效能的最大发挥, “这种废料———撇开它作为新的生产要素所起的作用———会按照它可以重新出售的程度降低原料的费用。”[2]94废料再利用意味着物耗减少, 而物耗减少则意味着成本削减, 同时意味着利润提高, 三者具有同一性。节约的生态意义表现为其在提高利润率驱动下而对物使用率提高和对物耗的减少上。

　　第二, 节约:提高劳动生产率, 推动产业进步。从社会角度看, 劳动生产率还随同劳动的节约而增长[1]605。劳动的节约无疑是劳动生产率提高的重要推动因素, 二者相互影响互为因果。节约意味着劳动生产率提高, 劳动生产率提高有利于进一步实现节约。社会作为一个整体由不同的产业部门构成, 不同产业部门之间并非彼此独立而是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的。一个产业部门生产力发展和劳动生产率提高能促进相关产业生产力发展和劳动生产率提高及利润率增加。“一个生产部门, 例如铁、煤、机器的生产或建筑业等等的劳动生产力的发展……在这里表现为另一些产业部门 (例如纺织工业或农业) 的生产资料的价值减少, 从而费用减少的条件。”[2]96一个产业部门劳动生产力提高要归功于与其相关前一个产业发展, 也成为与其相关后续产业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动力。因此整个社会产业链就在某一生产力发展促动下不断前进, 最终推动整个社会产业向前发展。最后, 社会产业发展与节约在互动中不断完善。“社会地控制自然力, 从而节约地利用自然力……在产业史上起着最有决定性的作用。”[1]587-588这虽旨在突出人类主观能动性发挥对产业发展重要性, 但也凸显出对自然力节约利用, 对产业发展起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第三, 节约劳动时间, 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奠定基础。剩余价值特别是绝对剩余价值的产生具有明显时间痕迹, 因其是通过劳动时间———工作日的绝对延长来实现的。资本周转是以商品生产时间和商品流通时间的总和为依据的。商品交换价值实现是以社会劳动时间合理分配为前提的[2]716-720。未来理想社会应首先是一个合理分配劳动时间的社会。劳动时间社会的有计划的分配, 调节着各种劳动职能同各种需要的适当比例[1]96-97。劳动时间关系着社会产品的合理生产与公平分配问题。马克思强调劳动时间节约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重要意义。“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 才能繁荣起来。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2]929马克思将劳动时间缩短作为建立自由王国的一个根本条件。劳动时间缩短意味着休闲时间获得增多机会, 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多了一份保障。由此可见劳动时间节约的重要价值。

　　(三) 《资本论》节约理论的绿色启示

　　《资本论》这部研究资本主义经济运行规律的巨着, 在剖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过程中, 从正面揭示出节约的实质及节约的重要性等问题。同时, 在对资本主义节约的反思中, 揭示出资本主义节约的二重性及其非合理性, 说明节约应该有其“以人为本”的合理界限。《资本论》的节约理论内涵丰富, 对于我们当今社会具有重要的启示价值。今天我们从《资本论》中吸收节约智慧, 不仅要知道马克思怎么说, 还要知道将其应用到当代中国的困难在哪里;不仅要知道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区别, 还要知道这种区别在今天表现在哪里。

　　资本主义节约中存在的非合理性, 源于其受资本趋利本性驱使而对利润的疯狂追逐。从绿色视角来看, 资本的疯狂逐利是诱发生态环境问题的重要根源;不过, 如果生态领域有利可图, 生态产业成为资本创新逻辑的产物, 资本或将成为推动生态建设的一个重要动力[8]。但从根本上说, 资本逐利本性没有变, 资本主义固有的基本矛盾没有变, 如果不深度研究资本主义社会“过度生产—过度消费—过度抛弃”及其在全球范围的资源掠夺、生态殖民和污染转嫁, 就无法正确认识资本主义社会带来的生态灾难的实质。因此深入系统地研究《资本论》节约理论, 有助于我们深化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新趋势的认识和对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视阈的构建。资本主义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生产方式, 都仅仅是以眼前的直接效益为目的的。而那些较远的结果, 则完全被其所忽视。因此, “需要对我们的直到目前为止的生产方式, 以及同这种生产方式一起对我们的现今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9]

　　尚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 仍然面临着既要大力发展生产力, 又要进行生态文明建设的艰巨使命。一方面, 有效规避仅仅有征服自然而没有保护和建设自然维度的“征服论”和“半边论”的生产力论, 这就要求合理利用和改造自然, 并自觉保护和建设自然, 倡导并力主“约束论”和“改善论”的生产力论, 并通过对科学技术生态化的有效约束、规范和引领, 在有序推进绿色发展、循环发展和低碳发展中促使其发挥绿色生产力功效[10]。另一方面, 从生产性节约维度, 应该而且必须节能降耗减排, 即废料减少意味着排泄物最小化和物尽其用、效用最大化, 能够达到最大限度节约, 建构资源节约型社会和环境友好型社会;从消费性节约维度, 应该而且必须在全社会全面倡导绿色消费、适度消费和深度消费。所谓绿色消费也就是“崇尚自然, 追求健康”的消费, 所谓适度消费也就是“量入为出, 量力而行”的消费, 所谓深度消费也就是“物尽其用, 变废为宝”的消费。唯有多管齐下, 才能在以人为本的前提下, 实现最佳节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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