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俄特依》史诗中的彝族女性类型特征及女性原型

　　彝族创世史诗《勒俄特依》是一部主要流传于四川省凉山彝族地区的古典长诗。“《勒俄特依》的出版是凉山彝族文学的一件盛事，随后被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界纳入到彝族‘四大创世史诗’之列，在彝族文学史上给予了诺苏彝族这一古老的文学传承以应有的地位。”

　　〔1〕这部史诗以朴实的原始思维和超常的想象力相结合的艺术手法，为我们讲述了丰富的神话传说故事，包括创世神话、人类起源、洪水神话、民族英雄支格阿龙的神话故事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体现史诗历史真实性的冤家械斗、部族迁徙和分家生活等内容。

　　其中出现了许多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形象的类型特征各不相同，对她们的叙述存在明显差异：有的详细描述，有完整的故事情节；有的描述比较简洁，只用了一句话或一、两个形容词定义；甚至有的只提及了名字。但她们同样都丰富了史诗内容，被彝族人们传唱、歌颂至今。本文以冯元蔚同志1986年整理、翻译出版的《勒俄特依》为依据，对史诗中所涉及的彝族女性类型特征进行梳理和归纳后，对女神原型进行较为深入地分析，并指出其对当代的现实意义。

　　一、女性形象的史诗叙述解读

　　（一）体现女性勤劳的史诗叙述
　　勤劳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千百年来勤劳的妇女一直受到人们的尊重与赞美，同样成为彝族人们所崇尚的品德。彝族创世史诗《勒俄特依》中，勤劳女性形象在史诗的歌唱中反复出现。

　　1．在“开天辟地”这章中出现了九个仙姑娘，史诗是这样描述的：天地还没有形成时，阿尔师傅（彝族神话故事中的一位天神）将埋在大地上的四个铜铁球制成九把铜铁帚，“交给九个仙姑娘，拿去扫天地。把天扫上去，天成蓝盈盈，把地扫下来，地成红艳艳。”〔2〕九个仙姑娘用勤劳的双手创造了美丽、洁净的天地。

　　2．在《支格阿龙》这章中出现了勤劳的蒲莫列依，史诗是这样歌唱的：“蒲莫列依啊，三年设织场，三月制织机，坐在屋檐下织布。机桩密集象星星，织刀辗转如鹰翅，梭子往来似蜜蜂，纬线弯弯如彩虹。”〔3〕蒲莫列依的勤劳不仅体现在她娴熟的织布技能上而且体现在她制作劳动工具上。人类学会创造劳动工具后，使社会大大往前推进了一步。史诗传唱的蒲莫列依是一位勤劳女性，她也是一位智慧型的女性。

　　3．在《石尔俄特》这章中出现了“坐在这里织毛布”的兹尼施色。织布是彝族妇女主要的手工制作之一。从过去的护体取暖到今天的时尚美丽，彝族妇女都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史诗传唱勤劳女性的再现率是比较高的。翻阅彝族史料，在《洪水纪》中出现了织天的诺苏苏、造地的希益女、织天造地的嫩娄娄、牵白线织天的九千女；在《梅葛》中有四个造地、补地的姑娘、种庄稼和盘庄稼的地王生的七个姑娘；在《查姆》中有让世界变得干净、明亮和治理洪水的水王罗塔纪姑娘，还有为人类找树种、草种、粮食种籽的龙王罗阿玛等等。

　　（二）体现女性智慧的史诗叙述
　　智慧型女性除了前面提到的蒲莫列依，在《石尔俄特》这章中出现了两位聪慧的女性，一位是石尔俄特后来的妻子兹尼施色，一位是石尔俄特的妹妹石尔俄洛。

　　史诗的内容是这样的：在很早以前，就是在“生子不见父”的年代，有一个人叫石尔俄特，在他之前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父亲”的存在，他们心中没有“父亲”这一概念。而石尔俄特是第一个想到“父亲”并下决心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父亲的人。在寻找过程中，他遇到兹尼施色，兹尼施色对他说：“西方的表哥，下面大地上，三只不撵山的狗，未叫脸就红的鸡，三节不烧的木柴，三匹不织的花边，三两不弹的羊毛，三斤不吃的盐巴，这些指的是什么？……这些你若能回答，买父找父该到哪儿去，我能告诉你。”〔4〕石尔俄特听后无法回答，他回去把事情告诉他的妹妹石尔俄洛，她连忙回答“:三只不撵山的狗，是指林中的狐狸。未叫脸就红的鸡，是指蕨草下的公野鸡，三节不烧的木柴，是指家中的祖灵。三匹不织的花边，是指天空的彩虹。三两不弹的羊毛，是指山间的云雾。三斤不吃的盐巴，是指深谷的冰块……”〔5〕石尔俄特将答案告诉兹尼施色后，兹尼施色说：“西方的表哥，起灵之后插在层壁上，念经之后供在神位上，超度之后送到山岩下（这是彝民族祖灵崇拜的表现，认为：供奉祖先的灵魂可以保佑后代子孙的平安幸福）。除了供奉祖先外，回到住区去，娶妻配成偶，只要这样做，生子即可见父亲。”

　　〔6〕故事中，对石尔俄特有一个智慧上的考验，这种“考验”是一种“通过”模式。历来的成功者都必须经历这种模式才能成功。但所有问题石尔俄特都没有答出来，是他的妹妹石尔俄洛告诉他答案的。这其中的一问一答都是两位女性，这两位女性之间的较量反映了女性的聪慧，同时也说明当时女性比男性聪明。这聪慧恰恰推动了社会主导者角色的转变。石尔俄特娶兹尼施色为妻生子自己成为“父亲”，从此人类进入以男性为谱系的社会，同时也标志着男性开始占据社会的主导地位。

　　（三）女性孕育生命、繁衍后代的主题
　　女性特殊的生理结构担负起孕育生命、繁衍后代的重任。在史诗中出现了四处这样的女性。第一位是前面提到过的蒲莫列依，她是彝民族的民族英雄支格阿龙的母亲。史诗讲述了她通过神龙鹰滴血在身上的方式神奇受孕后在龙年龙月龙日这天生了支格阿龙。以下还有三处这样的女性。

　　1．在《洪水漫天地》中开篇就讲道：“却布居木（石尔俄特的第四代幺子）啊，发髻弯弯如长角，裤脚长长拖地上，身批十层毡，不时搭在肩头上。想要娶个如意妻，娶了美女俄池来。结婚二十一年后，养了三个好儿子。”〔7〕却布居木是传统彝族美男子的形象，他“想要娶个如意妻”，娶了美女俄池来和他配，婚后生了三个好儿子。美女俄池是洪泛前的一位典型母亲。在这里对却布居木的英俊史诗演唱了一些，但是美女俄池的美史诗并没有描述。是歌手一直没有演唱过俄池是怎样的美，还是在文本的形式出现之前有歌者演唱过，只是到有文本的形式出现时就没有演唱了，我们不得而知。这恰恰说明了口头叙述因歌手及演唱的时间、地点、环境等等存在大量的变体，因而相对书面文本，口头叙述的不稳定性大的多。但我们可以通过想象，能够想象自己心中美女母亲俄池的形象，这也是史诗的魅力所在——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2．史诗继续讲道：却布居木和美女俄池的幺子居木武吾是唯一通过洪泛的人。为了繁衍后代，居木武吾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动物们的帮助下娶到了恩体谷兹天神的小女儿兹俄尼佗。恩体谷兹其实是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居木武吾的，因为他认为地上的人就是天神的奴隶，“主奴绝不能通婚”。但恩体谷兹的小女儿还是下嫁给了居木武吾，繁衍后代，成为人类最早的祖先。故事是这样的：婚后兹俄尼佗为居木武吾生了三个儿子，可是三个儿子都是哑巴。在动物们的帮助下居木武吾知道怎样治好儿子们的哑病。史诗中讲道：“白雀回来把话告。居木武吾家，听后忙不赢，深谷砍了三节竹来炸，家中烧开三锅水来烫。首先烫长子，说声‘俄底俄夺’，成为藏族的始祖，蹲起双脚坐。然后烫次子，说声‘阿兹格叶’成为彝族的始祖，跳到竹席上面坐。最后烫幺子，说声‘表子的咯’，成为汉族的始祖，跳到门槛上面坐。武吾三子啊，三子三样话，互相听不懂。”〔8〕兹俄尼佗就是洪泛后藏族、彝族、汉族的始祖母，她同时也是我们民族大团结的象征。

　　3．最后史诗讲道：“居木武吾啊，结婚二十一年后，尼拖得病在娘家。居木武吾啊，带了三个随从人，牵了一只黑公羊，去给尼拖驱鬼神。公羊看见皮绳套就跳，妻子看见丈夫来就笑，都说正该笑。武吾往回转，伙氏同着来，合与侯之母。洪氏赶着来，俄与胡之母。平影氏跟来，布与木之母。长子是合、侯，次子是俄、胡，幺子是布、木。”〔9〕史诗讲的是：居木武吾去给妻子尼拖治病（古代夫妻分居的婚俗）返回时，三个女人：伙氏、洪氏、平影氏跟着他来（自由的一夫多妻制），每个为他生了两个儿子。这同父异母的六兄弟，就是云、贵、川各支系彝族的祖先，这就是着名的彝族六祖的来历。伙氏、洪氏、平影氏孕育了彝族六祖成为云贵川彝族各支系的始祖母。

　　不论是神话故事中的英雄母亲蒲莫列依、美女俄池、天神的幺女兹俄尼拖，还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彝族六祖的三位母亲伙氏、洪氏、平影氏，她们的故事都为同一主题。从神话到具有现实意义的历史演说，女性孕育生命、繁衍后代的主题反复被人们传唱至今。

　　（四）具有其它意义的女性形象
　　除了以上所提到的女性形象，在史诗中还有两处有关女性的描述，虽然她们都只提及了名字，但仍然值得我们思考。

　　1．一个由女性构成的谱系中的女性。文中是这样描述的：“雁乡这地方，雁氏生女叫阿芝，嫁到雪山去。雪氏生女叫里扎，嫁到黄云山。黄氏生女叫马结，嫁到相钦去。相氏生女叫里莫，嫁到西昌泸山去。泸山生女叫紫兹，紫的女儿嫁耿家，耿的女儿嫁蒲家。蒲家生三女：蒲莫基玛嫁姬家，蒲莫达果嫁达家，蒲莫列依未出嫁。”〔10〕虽然这个谱系中的女性并没有具体的史诗叙述，但从中我们也得到些启示：史诗的叙述为了引出故事的女主角蒲莫列依，并非运用彝民族现今仍沿用的父姓家谱，而是由女性作为纽带。说明当时女性的权利占社会的主导地位。但这个谱系已经给我们一个人类即将进入男性主导社会的信号——每个女性嫁到哪个地方去，就以哪个地方的地名或者是夫家的姓氏作为自己的姓氏，是男权时代姓氏制度的萌芽。

　　2．侯氏施哈和合氏曲尔。合与侯两家有很深的冤仇。由于他们之间的对抗会造成非常严重的结果，所以请来“德谷”（中间调解人），通过和亲的方式化解仇怨。史诗中讲到“合与侯两家，合家赶来千头畜，娶了侯氏施哈来，做了合比阿结妻，财礼送了千千万，合家子孙千千万，合家分九支。侯也赶来千头畜，娶了合氏曲尔来，做了侯比涅格妻，财礼送了千千万，侯家子孙千千万，侯家分九支。古侯分布在左边，曲涅分布在右边。”〔11〕虽然对侯氏施哈和合氏曲尔同样没有具体的史诗叙述，只提到名字，但她们“和亲”后，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这两位女性的出现缓和了矛盾、解决了纠纷，是人们安宁生活开始的标志。

　　二、女神原型分析

　　（一）英雄母亲原型：蒲莫列依
　　在《勒俄特依》这部史诗中蒲莫列依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在她身上发生了许多传奇故事，有些内容在前面提到过，下面将具体分析。其内容梗概如下：

　　有一天蒲莫列依在屋檐下织布时看见“扎扎结列这地方，天空一对鹰，来自驱鹰沟；地上一对鹰，来自直恩山；上方一对鹰，来自蕨草山；下方一对鹰，来自尼尔委；四支神龙鹰，来自大杉林。蒲莫列依啊，要去看龙鹰，要去玩龙鹰，龙鹰掉下三滴血，滴在蒲莫列依的身上。这血滴得真出奇：一滴中头上，发辩穿九层；一滴中腰间，毡衣穿九叠；一滴中尾部，裙褶穿九层。”〔12〕好奇的蒲莫列依被神龙鹰滴血在身上后神奇感孕。蒲莫列依以为这是恶兆，急忙派差使去请毕摩大师。“毕摩动身起，来到主人家，念了生育经，蒲莫列衣啊，早晨起白雾，午后生阿龙。支格阿龙啊，生后第一夜，不肯吃母乳；生后第二夜，不肯同母睡；生后第三夜，不肯穿衣服。以为是个恶魔胎，被母抛到岩下去。山岩本是龙住处，阿龙懂龙话，自称‘我也是条龙’，饿时吃龙饭，渴时喝龙乳，冷时穿龙衣。支格阿龙啊，生也龙日生，年庚也属龙，阴阳逢是也是在龙方，名也叫阿龙。”〔13〕支格阿龙是民族英雄，他被母亲抛弃后，在岩洞里喝龙乳长大成人。有着神奇经历的他，具有神奇的力量，为人们射日射月、降妖除魔，成为彝族人们世代传唱的民族英雄，是彝族人们心中的英雄。

　　蒲莫列依蕴含着英雄母亲原型，蕴藏着两层含义：

　　1、蒲莫列依蕴含着大母神原型，在世界很多民族的民间文学中，都有着相似的、丰富的神话故事。如圣经故事中德圣母玛利亚在上帝的旨意下神奇受孕；上古时期母系氏族部落杰出女首领华胥氏好奇地把脚踩在大脚印上而神奇受孕；我国四大名着之一的《西游记》中有灵石吸天地日月之精华而感孕；在彝族创世史诗《梅葛》中有“属狗那一天，哥哥河头洗身子，属猪那一天，妹妹河尾捧水吃，吃水来怀孕。”〔14〕在这些神话故事中，自然万物和人类一样，是有情感的。也可以说，万物是有灵性的。被受孕者都是感受到这种“灵性”而受孕。这些神话传说，无不渗透着远古时代先民们共同的原始意象。

　　原始意象是荣格文学与心理学中最重要的术语之一。他认为：“原始意象有时也被称为原型，它始终是集体性质的，即是说，至少是一切民族一切时代共同的”。〔15〕换言之，原型是人们内心深处无意识层面所共有的，是人们长期心理积淀的共同经验的显现。在神话时代显现为不同的神话形象，在随后的不同时代显现为不同的艺术形象。

　　《勒俄特依》中的蒲莫列依即是如此，她蕴含着大母神原型，是彝族先民们共同的集体无意识和重要的原始意象。在这些神奇受孕的神话故事里，孕育生命的母题有神的形象、有人的形象还有的是无生命的。不管她们有无生命，一旦成为母体，立即获得女性母体的孕育之身。而且，都有能力孕育出新的生命。蒲莫列依孕育出彝民族的民族英雄支格阿龙；圣母玛利亚孕育出基督教主耶稣；华胥氏孕育出人类文明的始祖伏羲；灵石孕育出石猴孙悟空；“妹妹”孕育出汉、傣、彝、傈僳等九个民族的祖先。孕育生命是母体母性最直接的体现，这是蒲莫列依蕴含大母神原型的表现。

　　2、蒲莫列依蕴含着英雄母亲原型。蒲莫列依在史诗神话中，有着多重的身份意味。当蒲莫列依坐在大树下织布时，为我们塑造的是一位美丽、勤劳、贤惠的女性，具有女性的传统美德；当她神奇感孕生下支格阿龙将他抛弃在岩洞里时，虽然残酷，但是为我们磨练了一个民族英雄。反之，英雄的诞生提升了蒲莫列依的身份和地位。

　　在许多神话故事中，英雄出生后都要遭到被抛弃大自然的命运。在远古，人们认为大自然是可畏的，因为大自然的万千变化人们无法科学地解释。

　　但是，大自然又是可亲可近的。人类来自于自然，并与自然发生一定的分化而存在于自然中。英雄经历的被抛弃，目的是为了在大自然中获得再生，这种再生使他们具备超能量，成为拯救人类、为民除害的英雄。总之，被抛弃者能经得住大自然的磨难就能获得重生成为英雄，否则就会被大自然淘汰。

　　像这样的英雄在西方神话中也广泛存在，并引起学者们的关注。比如恋母的俄狄浦斯、圣经故事中为了逃避被杀而被抛弃的摩西、日耳曼的伟大英豪西格费里德以及古代巴比伦国王巴尔贡等等。这些流传于世界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中的同一类型的神话故事证实了蒲莫列依的神奇感孕和孕育、磨练民族英雄是具有普遍性的。正如荣格所说的：“为了解释我们知觉的这种一致性和规律性，我们必须求助于这样一个与决定着领悟模式的要素相关联的概念。正是这一要素，我称之为原型或者原始意象。”〔16〕因此，蒲莫列依蕴含着英雄母亲原型。史诗歌唱的蒲莫列依是一位丰满的女性形象，她是史诗中重要的、具有很强感染力和审美价值的原始意象。

　　（二）宇宙之母原型： 恩体谷兹的夫人
　　《勒俄特依》中的第二位女神原型是恩体谷兹的夫人，她蕴含着宇宙之母原型。关于她的故事是这样的：恩体谷兹夫妇的小女儿兹俄尼佗嫁给居木武吾后生了三个哑巴儿子，机灵的小白雀在恩体谷兹夫人的帮助下得到治疗哑病的方法治好了居木武吾儿子的哑病。本来治哑病的方法只有恩体谷兹知道，他是不原意说出治疗方法的，是好心的恩体谷兹夫人引出恩体谷兹的话，史诗是这样描述的，“恩体谷兹的夫人说：‘你若知道如何治哑病，为何不告诉？’恩体谷兹不情愿地说：‘只要砍来三节竹，用火烧爆烙三子。再烧三锅开水烫，就会各自说出话。’”

　　〔17〕其中恩体谷兹是彝族神话故事中的天神，他撑管了天上和人间的所有事物，成为彝族人们心中的“宇宙之父原型”〔18〕其他民族的神话中也有这样的天神，最典型的是希腊神话故事中的宙斯。他们都是被人化了的神，所以在性格上有人的特点。因此，他们也有缺点。比如恩体谷兹他就是一位目空一切、高高在上，会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而喜怒无常的天神。

　　弗莱在分析作为原始意象的大母神形象时，将她们分为三类：善良的、恐怖的、即善又恶的母神。远古神话中，母亲总是有两面性，既有慈祥的一面，又有邪恶的一面。比如在前面分析的蒲莫列依就如此，既有勤劳善良的一面，又有狠心弃子的一面。除此之外，还有巴比伦神话中的众生之母易斯塔，她是繁殖生命的女神，又是洪水、战争和破坏女神；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母该亚，她帮助儿子获得力量，也协同他人毁灭儿子。

　　史诗中的恩体谷兹的夫人是一位善良的母亲，她同情自己的女儿生了哑巴儿子，便默默地帮助女儿，让女儿幸福。在彝族传统历史中，母亲总是充当着默默地养育子女的角色，付出的辛劳是最多的。当女儿出嫁时，体谅、同情女儿最多的也是母亲。彝族着名的民间抒情长诗《妈妈的女儿》就把妈妈对女儿的抚养之情和女儿对妈妈的依恋之心书写的淋漓尽致。史诗中的恩体谷兹的夫人对女儿的同情与关爱体现了慈母的伟大，根据弗莱的分类，恩体谷兹的夫人就属于善良型的大母神，作为“宇宙之父原型”的夫人，她善良、本分，成为彝族人们心中的“宇宙之母原型”。

　　结语

　　由上所述，蒲莫列依、恩体谷滋的夫人、兹尼施色、石尔俄洛、却布居木的妻子俄池、兹俄尼佗、侯氏施哈、合氏曲尔、九个仙姑娘、一个由女性构成的谱系中的女性，这些是《勒俄特依》为我们塑造的所有女性形象。通过对她们史诗叙述的分析，让我们对她们有了新的认识。归属于不同类型特征的这些女性形象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启示和意义。

　　《勒俄特依》在凉山彝族地区传唱久远，虽然彝民族是个“大男子主义”较强的民族，但从史诗对女性的传唱中我们可以看出人们对女性的赞美：她们勤劳、善良、聪慧、美丽、贤惠，甚至促进社会进步等等。这些是历史对彝族妇女的肯定。

　　在现今文化教育稍落后的地区，重男轻女的思想尤为严重，《勒俄特依》的传唱对人们重视女性、尊重妇女有较强的现实意义。

　　这些女性形象中有两位女神原型，一位是蕴含着“英雄母亲原型”的蒲莫列依，一位是蕴含着“宇宙之母原型”的恩体谷兹的夫人。无论是既善又恶的英雄母亲原型，还是善良的宇宙之母原型，她们都是积淀在彝民族心里，代代相传的族群记忆，她们无不渗透着神话时代先民所形成的集体无意识，是彝民族重要的原始意象，有着丰富的文化意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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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楚雄州文联编．彝族史诗选：梅葛卷［M］．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15〕〔16〕 荣格着，冯川译．文学与心理学［M］．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252，253．
　　〔18〕 陈永香，樊英．对彝族史诗〈梅葛〉神话原型的分析［J］．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