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债危机的起源和演化及其成因剖析

　　希腊债务危机引发的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暴露了欧元区制度设计和管理的根本缺陷.危机从希腊向葡萄牙、爱尔兰、意大利、西班牙依次蔓延,并且波及欧元区核心国法国,甚至冲击到欧元区最强大的经济体德国.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蔓延至今,已逐步演变成为全球经济和国际金融市场的一个中长期的制约因素,这不仅会给当初肆意扩大欧盟的始作俑者带来恶果,而且很有可能会把世界经济重新推入衰退的境地.美国前财政部长萨默斯分析道:"欧洲是全球经济最大的一股力量,世界其他地区和欧洲都有厉害关系,所以都需要帮助这里避免金融动荡,帮助它持续增长,确保它的金融系统能够支持全球投资……"[1]

　　因此,思考债务危机爆发的原因,对于探索危机的应对措施和建立危机防范机制尤为必要,且更能够为身处转型大背景的我国经济带来重要启示.

　　1 欧债危机的起源和演化

　　1.1 希腊主权债务问题---欧债危机第一块骨牌

　　希腊在欧洲是一个经济相对比较落后的国家,按其真实的宏观经济数据是不符合欧元区加入标准的,但在美国投行高盛(Goldman Sachs)的帮助下该国仍然于 2001 年顺利加入了欧元区.尽管希腊的欺骗行为粉饰了其宏观经济的指标,但是其国内公务员队伍庞大;公共事业开支过高;偷税漏税严重等结构问题在其加入欧元区后始终未能触及,其政府预算赤字占 GDP 的比例在欧盟国家中仅次于英国和爱尔兰,政府债务居于欧盟首位.[2]2009 年年底,希腊财政长期毫无节制的挥霍最终导致财政收支恶化,进而全球三大评级机构---惠誉、穆迪和标普相继下调希腊主权评级,拉开了欧债危机的序幕.

　　1.2 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欧债危机导火索

　　希腊不合理的赤字弥补机制从其加入欧元区时就存在,但是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却在 2009 年爆发,一个重要的导火索就是 2008 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金融危机对欧元区的负面影响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欧洲资本在美国的投资遭受损失,重创欧元区的金融机构.欧洲货币同盟(EMU)为了维护欧洲金融系统的稳定,默许各国政府向国内银行系统注资,导致政府债务攀升.[3]

　　另一方面,美国经济的衰退导致欧元国家出口下降、失业扩大以及财政收入减少、支出增加,各国为渡过危机,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刺激经济.因此在银行债务转变为政府债务,以及财政赤字激增的情况下,欧债危机终于爆发.

　　1.3 国际炒家和三大评级机构---欧债危机助推器

　　以高盛公司为首的金融炒家们在欧债危机中扮演的角色,可称之为"趁火打劫的华尔街"[4],他们大肆做空欧元,大量添置"欧猪五国"的 CDS 产品头寸,向处于恐慌的欧洲各国政府债券投资者出售以获得高额利润.而由美国长期掌控评级话语权的三大评级公司在"适当"时候先后下调了希腊的长期主权信贷评级,使希腊陷入困境,引发欧债危机,而后又联手下调了葡萄牙和西班牙等国的评级,引爆这些国家的债务问题,造成欧洲资本市场的动荡,使危机进一步扩大.

　　实际上,在国际炒家和三大评级机构的推波助澜背后,美国为实现其国家利益最大化,实施对欧元打击的行为昭然若揭.这也是美国高盛公司能理直气壮在背后搞小动作,以及三大评级机构在"适当"时候调低欧元区危机国信用评级的原因.华尔街在实现自身利益的同时,保证了国家利益的最大化,与美国政府的国际战略保持高度一致.

　　2 引发欧债危机的主要原因分析

　　2.1 以"欧猪五国"为代表的欧元区国家国内问题严重

　　2.1.1 国内社会结构失衡

　　欧猪五国各国的社会结构存在较大的问题,较为显着的是人口结构不平衡,人口老龄化严重.欧元区的人口结构逐渐从正金字塔形向倒金字塔型转变,劳动力人口的减少,导致政府税收下降,财政赤字飙升,政府债务大幅度增加,从而经济持续低迷.另外,这些国家社会结构上的失衡还表现在刚性的福利制度上.欧元区各成员国在失去货币主权后,很难继续推行福利资本主义.但这些国家的高福利政策又是不可逆转的,福利降低即会引发选民们的不满,罢工、游行、示威增加,甚至用脚投票.可见,对"欧猪五国"这些高福利国家来说,巨大的社会调整成本必然带来大幅上升的政府债务.

　　2.1.2 国内经济结构失衡

　　欧盟成立后,"欧猪五国"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批成员国,其国民长期处于高福利体制下懒散休闲、好逸恶劳的生活状态.与表面繁荣形成反差的是,五国普遍经济结构不合理、公共开支巨大,财政长期性入不敷出,加之自身产业空心化、缺乏竞争力,政府不得不依靠大量投资和消费拉动经济,导致公共债务债台高筑,GDP 增长抵不上债务增长幅度.正如美国着名经济史家查尔斯.P.金德尔伯格(Charles Kingdleberger)在其名着《世界经济霸权 1500-1900》中意味深长地说,"一个国家的经济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生产性'".[5]

　　而失去了"生产性"只会导致民主国家在财政收入方面陷入窘迫,这才是五国深陷欧债危机的重要原因.欧债危机迅速蔓延后,不少研究者就"欧猪五国"危机爆发的国内因素中的经济原因进行了剖析,认为 PIIGS 都存在产业结构单一、失衡的问题。[6-8]

　　五国都属于欧元区中经济相对落后的国家,相比德国、法国等核心成员国拥有电子、汽车、机械等多个支柱性实体产业和强大科技推动力而言,其经济多依赖于劳动密集型制造业、旅游业等服务业以及房地产业.这势必造成以下三个后果:

　　第一,新兴市场的劳动力成本优势吸引全球制造业的转移,在传统的造船、汽车等工业已日渐萧条之下,这些国家不能及时调整产业结构,新兴产业却几乎是白纸一张,导致产业空心化;第二,制造业出口和旅游业又都依靠外需拉动,因此全球金融危机的负面影响在这些国家特别明显;最后,美国次贷危机的爆发使这些国家房地产泡沫破灭,重创经济.实际上",欧猪五国"理应利用加入欧元区后更容易获得的廉价贷款来提高本国生产率,但事与愿违,这些国家将低成本获得的资金多用于投机交易、地产、公共福利开支,当危机来临时,泡沫破裂,势必造成原本脆弱的经济深陷泥潭,成为欧债危机的"火药库".

　　2.2 欧元区的制度缺陷和成员国之间经济发展的非均衡性

　　2.2.1 救助机制的缺乏

　　危机发生以来,核心国家一直对边缘国家的救助都不是特别积极,以德国为例,就曾多次发生过反对政府救助希腊的游行和示威.更为重要的是,核心国家内部本身也存在着分歧.[9]相比较而言,法国比德国更愿意救助边缘国家,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法国与边缘国家交叉持债的数量多于德国,单单法国持有的意大利的债权就占到法国GDP 的 20%;二是法国的经济发展弱于德国,因此法国被卷入危机而难以自拔的可能性大于德国.对于德国而言,迟迟不愿救助的表面原因主要是防止道德风险,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德国借这次危机想要统一欧元区的财政大权,即救助的条件是对被救助国家进行更严厉的财政监管.

　　事实上,欧元在成立之初,也曾就对货币联盟中成员国是否需要设立救助机制展开过讨论.然而讨论的结果却是,如果设立危机救助机制,就会加大货币联盟内部成员国的道德风险.因此,根据《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下文简称《马约》)不救助条款以及避免道德风险原则,欧元区并没有风险解决机制.通过这一规定,欧元区意在促进成员国采取稳健的财政政策,但其效果值得质疑.投资者无法区分稳健和非稳健欧元国家,因此这一策略无法使资本市场提高警惕.后来,《马约》的"不救援"条款在来势汹汹的欧债面前失效,在接受救援之后,希腊等国并没有有效进行财政整固,其偿付能力没有实质性提高,道德风险产生.可以说,《马约》的规定不仅无法诱使成员国关注财政的稳定性,而且由于条约的限制,使得欧盟没有建立相应的债务危机预警和救助机制.因而在希腊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后的数月里,欧盟一直持观望态度,在危机发生后的较长时间内欧盟没有对希腊救助计划达成一致,德国、法国及其他欧盟成员国在是否救助希腊的问题上争执不下.欧盟反应迟钝,在客观上延误了救助危机的最佳时机,使希腊的债务问题不断积累并且蔓延至其他欧元区国家,欧盟领导人在巨大的时间和市场压力下提出了一些临时的救助措施,这些措施并非但没有平息市场的恐慌,反而放大了危机的传染效应,使危机进一步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