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教会特殊教育学校的特点及其评价

　　中国古代就有尊养残疾人的传统，但还只停留在只养不教，而不是教养并重。所以说，在中国近代以前只有特殊教育的思想和理念出现，真正对残疾人进行教育是近代的事情。确切地说，中国特殊教育是在鸦片战争之后，西方侵略者引入中国的。随着中国的大门于1840 年被西方的大炮轰开，基督教 （天主教） 也随之进入中国，教会势力也从沿海逐渐渗透到内地。近代西方的教育制度也随之传入中国，在这个过程中，近代特殊教育也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一、传教士在中国创办的特殊教育学校

　　1874 年，苏格兰圣经公会的士威廉·穆瑞 （William·Murray） 在北京创建了“瞽叟通文馆”，这是中国近代以来，由外国传教士所建立的第一所为残障人提供学习机会的学校，在此后的若干年里，在华夏大地上建立起多个特殊教育的学校：1887 年，美国传教士汤普森与妻子梅理士在山东登州创办了为聋哑儿童提供学习机会的学校———登州启喑学馆；1894 年，法国传教士在上海创立聋哑学校；1896 年，来自英国圣公会系统的女传教士高师姑 （Godrington） 在福建创办了盲院———古田明心盲院；1888 年，英国循道会在湖北的汉口，创办了大卫希尔盲校；1889 年，美利坚合众国的北美长老会传教士，亦是医生的赖马西 （Mary W.Nile）s 在广东省的广州创办了为盲人提供教育的明心瞽目院；1908年，由英国人戴德生牧师创办的内地会，在湖南的长沙创立了女子盲童学校；民国成立以后，教会依然持续在在中国建立了特殊学校。

　　二、教会特殊教育学校的特点

　　（一） 课程内容宗教色彩浓厚

　　教会所兴办的特殊教育学校，是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突出宗教功能的。因此，宗教类课程在特殊教育学校的课程中占有较大的比重。容闳在回忆起他所授读的澳门女塾的盲童时称：“及予辍教时，彼等已自能诵习《圣经》 及 《天路历程》 二书矣”。

　　1922 年，新教教会向中国的盲教工作者及学生开列了它们所能提供的全部教材清单，包括“《初学课本》、 《天路指南选》、 《马太》、 《马可》、 《路加》、 《约翰》、 《行传》、 《罗马人书》 至 《哥林多人书》、 《加拉大人书》 至 《希伯来书》、 《雅各书》 至 《启示录》、 《诗篇》、 《旧约历史》、 《圣诗二百首》。

　　除了这种强烈的宗教教育，由于教会学校教授对象的特殊性，又决定了其授课内容的特殊性。特殊学校有多种，概括起来在这一时期主要是盲校和聋哑学校这两类为主。残缺弥补类课程，是特殊教育区别于其他普通教育的最基本的课程科目。以苏格兰长老会牧师穆恩创办的瞽叟通文馆为例，该馆引进了“布莱叶盲文体系”，并且针对中国文字的独特性，创造了中文认读系统，创立了中国盲人数字符号和盲点字系统，即所谓的“瞽目通文”，“瞽目通文”的创立，标志着中国盲点字的发端。

　　（二） 授课科目职业化倾向

　　特殊教育不仅仅是给予残障人士基本的文化教育，“化分利为生产，变消极为积极”是特殊教育的最高原则。

　　意思就是在特殊教育当中添加工艺课，实行工读结合，我们以福建福州灵光学校为例，该校聘请工艺教师为学员教授工艺之法，例如编织席子、垫子，随着又开发出新的产品，从编制席子拓展到冬天使用的垫子，夏天使用的凉席以及遮挡太阳光的窗帘、篮筐、绳子、椅子等等。福州盲女书院在学生小的时候就教授学生布置住宅、洗刷碗盘、洗涤衣物、打水提水等家务活动，待学生长大之后，教授学生缝纫、编织等技能。残障人员学习这些技能，使得他们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来挣得金钱，这不仅减少了社会负担，更使得普通人对残障人多了一份社会尊重。学员离开学校以后，不仅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更是为社会生产的发展，发挥了作用。此外，学生在学校期间，编织出来的席子、垫子，也为学校的办学经费增添了力量，这些编织的成品被学校出售，学校将出售成品所获得的利润再用于学校的建设以及日常的开支。像烟台启喑学校，还根据学生的性别特点，安排种类不同的工艺课，女生如前文所述，进行缝纫、编织、等训练外，该校教授男生木工、农作、手工和机器编织、烹饪等。

　　除了工艺性技能的培训，音乐课的学习也有着重要的地位。自古以来，人们就认识到音乐对瞽目的作用：“蒙瞍之人并目之明于耳者也，又无目以分其聪，则心精专而其听必审，听审则心必灵，心灵则音必黙契，黙契则乐必感通”。到了近代，随着西方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人们对于这种认识有了更近一步的科学解释。

　　19 世纪 50 年代，就有教会人士发表文章，认为，人的五官之中，如果有一样失去功能，那么其他的器官的功能，必将比普通人的要高出许多，失明之人，听力往往较普通人要更加敏锐，失聪之人，视力往往更好。教会所开办的特殊学校，针对这一情况，比较重视对学生这方面能力的培养。福建灵光盲校在众多的特殊学校当中，是较为典型的例子，该校比较重视对学生的音乐教育。校方认为：音乐是最能够感动人的，校内的学生，多数都喜欢音乐，音乐能感化学生，陶冶情操，培养德行，提升人生观、价值观。由于是教会学校的性质决定，学校的音乐课内容，主要是以宗教音乐为主。学生在闲暇时间学习诵唱圣歌、练习弹奏各类乐器，灵光盲校甚至组织了自己的铜乐队，该校的音乐课授课效果极佳，受到社会的非常高的评价，学校铜乐队的盛名传遍国内，甚至远达海外，灵光盲校的铜乐队在 20 世纪初曾多次在福建省内各大城市进行巡回演出，20 年代甚至走出国门，远赴重洋到英伦三岛，为英国王室以及各郡进行音乐演奏。

　　（三） 学校经费来源靠教会补助和募捐

　　教会学校兴起与发展的时期，中国正处于一个大的社会转型期，清朝晚期到民国初年这段时间，中国的政局并不安稳，国内外战争频繁，不论是 19 世纪 90 年代兴起的反洋教，杀洋人的义和团运动，还是民国初年军阀割据，互相攻伐的不义战争，都对教会兴办的特殊教育学校产生了不利影响，因此说教会学校是在较为恶劣的环境下生产发展的，所以在办学经费等方面也存在一些困难。就办学经费而言，由于是教会兴办的学校，因此学校的经费主要来源是依靠教会的补助与募捐。以广东广州明心瞽目院为例，改校的经费即主要依靠教会的补助和募捐。1912 年中华民国正式成立以后，颁布相关法案，政府对学校定期拨款，年拨款额大约为 2500元左右。以该校 1925 年至 1926 年度收入为例，在这一年度的收入总计为 13166.92 元，其中，纽约董事会资助 782.00 元，外国教会资助达 1722.39 元，中国教会为140.00 元，国外募捐 174.66 元，中国募捐数是 183.66元，其他收入 10164.21 元 （其中应该包括有当时国民政府的拨款）。由学校收入来源，我们可以看出，学校经费主要来自社会各界的捐助，那么，相对于现代学校以收入学生学费作为重要收入项目，教会兴办的特殊学校是否向入学学生收取学费，大的趋势是，先期免费，但是随着学校办学经费不足导致出现的各种问题，教会所开办的特殊教学学校也开始逐渐向学生收取费用。以广州明心瞽目院为例，该校创办早期所接纳的学生免不仅免除学费，学校甚至还向学生提供一些生活中的必备品，但后来则逐渐地开始向学生收取学费。由此可见，教会兴办的特殊教育学校，由于受经费限制，慈善色彩逐渐地淡化，经营色彩逐渐地增加。

　　三、教会特殊教育学校的评价

　　对于教会兴办的特殊教育学校的评价，学界长期以来存在着一定的简单化倾向。由于特殊教育学校的兴起，是处在西方用大炮打开古老中国的国门，侵略中国的这个大的背景下，因而人们对于教会兴办的特殊教育，很长时间持批判多于赞扬的态度。鸦片战争之前，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教会和传教士就曾妄图利用“十字架征服中国”。鸦片战争以后，欧美的天主教、耶稣教和沙俄的东正教，纷纷依靠本国与中国所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和大炮的保护，先后向中国派遣传教士，在中国建立教廷，发展信徒。长期以来，学者认为，教会势力是配合着西方殖民者侵略中国的帮凶，19 世纪 50 年代爆发的第二次鸦片战争，法国就是借口“马神甫事件”，即法国天主教神甫马赖非法潜入中国内地活动，胡作非为，于 1856 年 2 月在广西西林县被处死一案，发动侵华战争；1870 年，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天津教案，即天津法国教堂迷拐幼孩引发居当地民在法国领事馆门前抗议，法国领事开枪杀人，领事被当场打死，群众焚烧教堂，杀死外国传教士事件。这一系列的事件，不能不让人对教会势力与传教士在中国的所作所为产生质疑，但是在他们之中，也不无为了信仰而到中国传教的人，也有很多人在传播西学和兴办文教慈善事业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这一方面，教会与传教士将近代西方先进的教育制度带入了古老的中国，在这一过程中，近代西方的特殊教育也被引入了中国。在中国的传统教育体制当中，并不包含瞽目与启喑类的内容，在中国的封建社会，残疾人是受到社会排斥的，缺少获得教育的机会，而教会和传教士开办的这些瞽目累和启喑类的特殊学校，客观上，使得中国的残疾人可以获得与正常人一样的教育机会，中国的残疾人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获得学习知识以及通过工作来供养自己的权利。由于旧时中国缺乏对残疾人进行专门教育的机构，加上中国又是一个残疾人数量非常多的国家，对残疾人进行教育，这不仅对受教育者本人，更是对他们的家庭、 子孙后代生活品质的提高都起到不可磨灭的作用。

　　不可否认，教会在中国所创办的各式各类特殊学校的出发点，是蕴含着一种思想文化领域的侵略，是一种“知识殖民”，侵犯了中国的教育自主权。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中国兴办的教会特殊学校，在我国收回教育主权以后，中国自己所兴办的特殊教育学校的模式都是以教会特殊学校为范本，包括学校的招生与管理、课程设置、教学方法等。因此，对西方传教士在我国创办特殊教育学校要客观、公允的给予正确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