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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方法论角度对蔡仪美学思想的研究

来源:学术堂 作者:韩老师
发布于:2015-01-27 共8288字
论文摘要

  蔡仪(1906—1992)是 20 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家和文艺理论家。《新艺术论》、《新美学》、《唯心主义美学批判集》、《论现实主义问题》等是其美学代表着作。其中,撰写于 1940 年代的《新艺术论》和《新美学》是蔡仪的美学思想体系形成的标志,也是我们进行蔡仪美学研究方法论研究的出发点。在这两本着作中,他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揭露和批判思辨美学、心理学美学等旧美学的种种错误,并在此基础上构建起了自己的“新美学”理论体系,从而提出了“美在典型”等独具特色的命题。蔡仪的美学思想是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的重要成果,他关于“美在典型”、美的种类、美感的种类等问题的论述至今对我们都有重大的启发和理论价值。所以,不断发掘、研究并吸收蔡仪的美学思想的合理成分并“接着讲”是我们当下的任务之一。但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蔡仪新美学研究所用的方法论,是建立新美学体系的出发点”。

  ①因此,要想深入发掘、理解蔡仪的美学思想,就必须研究他的美学研究方法。另外,从方法论入手进行蔡仪美学思想的研究,可以让我们从一个全新的视角审视、吸收蔡仪美学思想的合理内涵,同时,也可以给予我们美学研究方法论上的启示。

  一、辩证唯物主义

  蔡仪于 1930 年代在日本留学时开始学习马克思主义,并且认为这给当时的文艺理论带来了“一线光明”。

  ②从此以后,马克思主义便成为蔡仪研究美学、文艺学的最基本方法和指导性原则。

  马克思主义在蔡仪的研究中,具体体现为辩证唯物主义的运用。1940 年代,蔡仪在《新艺术论》中说:“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艺术,要以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方法,更深刻地认识客观现实的本质、真理,更正确地反映客观现实的关系和变化的规律,创造高度真实性的艺术作品。”

  ③其实,“辩证唯物主义”不只是蔡仪在研究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艺术中所运用的方法,而是贯穿于整个蔡仪的美学、艺术学的研究之中。所以,我们认为蔡仪的指导性的美学研究方法论就是辩证唯物主义。

  蔡仪是中国现代美学史上较早自觉重视方法论问题的学者。他在《新美学》中就开辟了专章论述“美学方法论”。其中,“美学的途径”即怎样去把握美的本质,是其“美学方法论”中最重要的问题。

  ④一般说来,唯物主义美学家们认为现实世界是客观真实的,美存在于客观真实的世界,美需要由主观意识、感官进行把握和欣赏,如蔡仪借用法国唯物主义哲学家霍尔巴赫的观点说:“如果我们不把美这个字连结于某些特殊方法而接触我们感官的事物,及把这种资质举以相属于我们的事物,那么美这个字给我们表示了什么呢?”

  ⑤因此,蔡仪认为:“由客观事物入手便是美学的惟一正确的途径。”

  ⑥但同时美学研究又不能拘泥于客观事物,因为马克思曾说:“随着对象性的现实在社会中对人说来到处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现实,成为属人的现实,因而成为人自己的本质力量的现实,一切对象也对他说来成为他自身的对象化,成为确证和实现他的个性的对象,成为他的对象,而这就等于说,对象成了他本身。”

  ⑦所以,“美学的领域,若只限于客观现实的美,而不顾及客观现实的美和主观意识的相互关系,那么美学几乎是不可能的”。

  ⑧简言之,美学研究应从客观现实入手,同时还应注意客观现实的美与主观意识的相互关系。

  萧公弼于1917 年指出:“美学者,研究精神生活之科学也。”

  ⑨虽然萧公弼较早注意到了美学的研究对象的问题,但是仅把美学研究领域限定为“精神生活”既显得宽泛又显得狭窄。美学是研究审美活动的科学,它的研究应以美的本质问题为基础,以主客之间的审美关系为中心,同时探讨审美鉴赏与审美创造等问题。蔡仪将之概括为三个方面:美的存在、美的认识和美的创造。

  ⑩“美的认识”就是美感,“美的创造”就是艺术(创作),而美的存在是这两者的基础。蔡仪说:“美的存在也和其他的存在一样,虽是离开我们的意识而独立的客观存在,然而是可以为我们的意识所把握的。”

  美是客观存在,美感是主观意识,存在决定意识,所以美决定美感。同时,美这一客观存在又可以被人们的意识所反映、把握。这就是辩证唯物主义方法论在美学研究上具体运用的体现。艺术虽然“是客观现实的摹写,可是得通过作者的意识作用”。

  如果我们没有搞清楚客观存在的美的问题,那么对美的创造即艺术的研究也会落入一句空话。所以,美的存在是最基础的,惟有先理解了的美的存在,对美感和美的创造的理解和把握才成为可能。

  蔡仪以辩证唯物主义为基础提出“美在典型”的命题,他说:“美的本质就是事物的典型性,就是个别之中显现着种类的一般。”

  “美的本质就是事物的典型性”说明美就在客观事物之中,是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个别之中显现着种类的一般”则蕴含着辩证法,个别不是独立的个别,而是显现着一般的个别,个别之中有一般,一般寓于个别之中。因此,“美在典型”就是一个辩证唯物主义的美学命题。

  朱光潜在 1950 年代撰文指出:“蔡仪同志在企图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过程中有时不免是片面的,机械的,教条的,虽然是谨守唯物的路向,却不是辩证的。”

  随后,学界基本认为蔡仪的美学是一种机械唯物论的美学,其美学只见物而不见人。其实这样的论断有失妥当。从蔡仪关于“意象”的论述中,我们可以证明蔡仪的美学不是机械唯物论美学,也绝对没有只见物不见人。蔡仪认为:“意象也就是物的形象的反映。不过意象是主观的,物是客观的,意象并不等于物。”可见,“意象”是主体对客体的反映,是存在于主体意识之中的。但“意象”不是一加一的机械的反映,而是“在反映物的形象的意象之中须渗透我们的感情”。

  这其实是说,意象是在客观之物的基础上,融入了主观的情感,是主客合一、物我交融的。蔡仪的“意象”理论是利用辩证唯物主义进行研究的结果。一方面,意象须以客观事物为基础,另一方面,意象又要有主观的情感渗透。“意象”是主客合一、物我交融的。这体现出蔡仪美学思想“见物”同样也“见人”。

  美在于客观事物的典型性,美是客观存在的。同时客观存在的美可以为人们的意识所反映。而在反映的过程中伴随着心理上的愉悦,这就是蔡仪所说的“美感”。而对美的事物认识、把握就是美的观念。这种“美的观念”不是观念论美学家的那种高于现象界的美的理念或绝对精神,而是对“客观事物的摹写,也就是对于现实的认识”。这种美的观念具有渴求自我充足和完全的欲望。一旦它得以满足,便会使主体得到愉悦感。所以,美感就是“由于外物的美的认识,引起理智的满足或美的观念的满足,以至心灵的愉悦”。

  也就是说,一方面,美感基于美的客观事物,另一方面,美感又是主体能动的感知的结果。美感是主客交汇、物我感荡下形成的一种精神愉快和陶醉。蔡仪认为“美在典型”,所以“艺术的美,也就是艺术所反映的现实的美,现实的典型”。

  我们知道,“典型”就是个别之中显现一般,一般又寓于个别之中。那么艺术美一方面是客观的,一方面又是辩证的。另外,蔡仪认为艺术的分类应该“根据艺术所反映的客观事物的美的种类来分别”。于是艺术便有了反映单象美的艺术、反映个体美的艺术和反映综合美的艺术。这三种艺术都是反映客观现实的美的艺术。在蔡仪之前,中西美学家关于艺术的主观性与客观性的问题争论不休,各执一词。而蔡仪则认为:“艺术是作者的主观意识对客观现实的摹写,或者说,是客观现实在作者意识上的反映,所以它是客观的同时又是主观的。”也就是说,艺术首先是对现实的摹仿,同时又有主观意识的作用,艺术是基于客观的主客体的辩证统一。所以蔡仪说:“漠视了主观精神对于客观现实的能动作用,陷于机械的摹仿的缘故。”
  
  在蔡仪之前,较早使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理解、解释艺术、审美问题的学者有恽代英、萧楚女、瞿秋白、郭沫若等。但他们的理论还缺乏系统性,很多观点还比较抽象。到了蔡仪这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被灵活运用到了美学、艺术学研究的方方面面,是其进行研究的基本方法论。美的典型、艺术的典型以及美的分类等观点都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而提出来的。这一方法贯穿于蔡仪一生的美学研究之中,也是蔡仪美学理论体系“被认为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理由”,为马克思主义美学在我国的发展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二、中西参证

  美学这一学科本身为“西学东渐”的产物,它于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传入我国。无论是早期的学者,如王国维、梁启超、蔡元培、萧公弼等,还是后来的朱光潜、宗白华、邓以蛰等,皆在引进、介绍西方美学学说的同时,反观我国固有之学术资源,寻找与之相对应的话语与内容,以建立中国美学的理论体系。因此,站在我国固有之学术资源的立场上,参照西方美学理论并阐发之,是我国美学研究者在 20 世纪上半叶广泛采用的路数。当然,蔡仪也是这样。但与其他学者所不同的是,蔡仪所使用的这种“中西参证”的研究方法是以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为基础的,因而所得出的结论也是唯物主义的。

  我们知道,作为学科形态的“美学”至今不过250 多年的历史。而在“美学”正式成为学科之前,是否存在美学思想或者说美学的历史应该溯源到何时,这是每一个美学研究者所必须要回答的问题。在对中西古代学术资源进行详细考察之后,蔡仪发现,古希腊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人的着作中和我国先秦时期的孟子、荀子的思想中早已有关于“美”的论述,同时,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和公孙尼子的《乐记》可以分别被看作西方和东方的第一部较为系统的美学理论着作。但是直到 18 世纪,德国学者鲍姆嘉通所着的《美学》以及康德的《判断力批判》才正式让美学这一学科独立和成立。所以他认为:“美学思想的发达本非常之早,而美学的成立却非常之迟。”

  西方美学发展到 17、18 世纪出现了与理性主义相对的经验主义美学流派,该派学者多重视审美活动中的主观感觉、经验的作用。比如英国经验主义美学家休谟认为:“美根本不是事物本身具有的性质,美仅仅存在于关注事物的心灵当中。”

  因此,蔡仪将经验派的美学理论称为“主观的美论”。同时,他以这种西方经验美学理论为参照,发现我国古代典籍中也有这种“主观美论”的思想,如儒家经典《礼记·礼运》:“美恶皆在其心。”另外,《庄子·齐物论》:“毛嫱骊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

  这些东西方的学者、着作都是“主观的美论”的代表。他们认为客观事物是否美是由人的主观感情来决定的,从而坚持美不在客观事物,而是在人心。当然,蔡仪反对这种主观论美学的观点而认为“美在客观事物的典型性”。他兼采中西,首先借用孟德斯鸠的观点来加以说明:“美的眼睛就是大多数眼睛都像它那副模样的,口鼻等也是如此。”孟德斯鸠的观点让蔡仪更加坚定:“美的就是典型的,典型就是美。”另外,我国古代的《登徒子好色赋》亦可说明美在客观事物的典型性而不在主观。《登徒子好色赋》说:“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蔡仪认为,《登徒子好色赋》中所描绘的“东家之子”形态颜色,一切都是最标准的,也就是概括出了她拥有天下女人的最普遍的东西,所以她的美就是在于她是典型的。

  蔡仪从中西学说中提取出了“美在典型”的例证,进一步加强了该命题的说服力。

  高尔基曾说:“从二十个到五十个,以至从几百个小店铺老板、官吏、工人中每个人的身上,把他们最有代表性的阶级特点……综合在一个小店铺老板、官吏、工人的身上,那么这个作家就能用这种手法创造出‘典型’来。”

  可见,高尔基的“典型”说是基于现实的,是一种不同于西方美学史上唯心主义美学家们的“典型”理论的现实主义典型理论。蔡仪在高尔基这种现实主义典型论的基础上倡导一种现实主义的艺术创作方法。诚然,现实主义的艺术创作方法肯定要以客观现实为基础,但以客观现实为基础并不代表没有主观因素注入其中。蔡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陆机在《文赋》中说:“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级,心游万仞。其致也,情曈昽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

  可见,想象在艺术创作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虽然高尔基理论是现实主义创作最正确的途径,但陆机所强调的想象也并不是绝对不能产生现实主义的作品的。因此,蔡仪倡导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是以客观现实为基础的,并且不排斥主观的想象,也可以包含有主观情感的表现。

  在《新艺术论》中,蔡仪明确提出:“艺术的表现,就是艺术的认识的摹写,就是主观的艺术认识的客观化而完成的艺术品。”

  这也是在说明现实主义的艺术创作不能完全排斥主观情感的表达与想象。古今中外关于这一问题都有不少的论述,如西方的莎士比亚和我国宋代的郭若虚。莎士比亚在《仲夏夜之梦》一节里说:“诗人的眼睛,在美妙地,疯狂似的回旋,瞥视着自天边到地上,自地上到天边,当想象体现着未知之物的模样,诗人的笔便赋予它以形状,并给这空灵的无物,以名字和居住的地方。”

  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说:“意存笔先,笔周意内。画尽意在,像应神会。”蔡仪认为,莎士比亚所谓的“想象体现着未知之物的模样”和郭若虚所谓的“意”,便是我们所谓的“艺术的认识”,而莎士比亚的“诗人的笔”和郭若虚的“笔”,大体是和我们所说的“艺术的表现”是一致的。所以,蔡仪认为:“艺术要单纯地摹仿个别的客观现实现象,排斥主观意识的渗透作用,不但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

  蔡仪在考究了中西艺术作品以及美学理论着作后,认为:“两个画家同时以某一客观的东西为对象来绘画,画出的东西并不尽同,却无妨于两张画都是好画。”

  因此,艺术是以客观现实为基础的,是对现实的摹写与再现,但同时,艺术也反映了主观的个性与情感。西方绘画史上,以《最后的晚餐》为主题作成的名画不只一张,在文学史上以同一题材作成的文学作品也很多。在中国,白居易的诗《长恨歌》与洪昇的曲《长生殿》,皆是以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为题材。所以,艺术是在客观性基础上带有主观性的,是主客观的辩证统一。在蔡仪看来,艺术的主观性其实就是指作者的个性。他说,刘勰的《文心雕龙》中就记录了我国两汉以后的着名文人的文学作品的不同之点,而这些不同点是由于他们各个人的性情的不同所成就的。

  他又借用法国文学家哥梯亚的观点说:“只要是真的艺术品,它的线条和调子,没有不是表明作者其人的心的世界的。”这说明音乐绘画的主观性是由于个性。蔡仪认为,艺术是对客观事物的摹写与再现,同时又表现出主观的情感与个性。这是在利用“中西参证”的方法进行研究而得的结论。“中西参证”是蔡仪美学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体现出蔡仪进行美学研究时兼顾了西方美学、文艺学理论与我国固有之学术资源,并在其中找到了进一步支撑“美在典型”等理论的材料,证明了现实主义的艺术创作方法的合理性。另外,“中西参证”让蔡仪的一些美学理论成为了沟通中西美学的桥梁,同时在中国固有之学术资源中,发现了可为现代美学所使用的范畴、命题和思想,为中国美学的研究、发掘提供了材料,奠定了后世美学原理研究的理论范式。

  三、破立结合

  1940 年代,中国共产党的影响逐步扩大,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也不断深入人心,加上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发表,旧美学理论的弱点和矛盾渐渐显露出来。那么,批判旧美学,建立新美学,就成为了中国现代美学发展的必然,也是当时的美学理论工作者的重要任务。蔡仪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以“在批判旧美学的基础上建立新的美学体系”为重任。“批判旧美学”就是“破”,“建立新的美学体系”就是“立”。“破立结合”是蔡仪在辩证唯物主义基础上进行美学研究的又一重要方法。

  从古希腊的柏拉图到 18 世纪的康德、黑格尔等人,都运用的是“自上而下”的美学研究方法。他们这种“形而上学的美学之途径”多以美的根源在于意识、“完全由意识的自我反省去把握美的本质”为研究出发点。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柏拉图、康德、黑格尔等人只能建立起唯心主义的美学体系。而蔡仪认为,美的本源在于客观现实,人的意识是对客观存在的美的认识与反应。所以从方法论上讲,“美学若要成为科学的美学,必然要走唯物主义的道路”。

  而他所做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运用新美学的方法论“破”思辨美学、心理学美学等旧美学的方法论。接着,蔡仪又对“心理学的美学之途径”提出了异议,他说:“纯粹心理学的美学理论,没有实际经验或现实事物为依据是和形而上学的美学完全一样;实验心理学则根本没有理论;即所认定的美的现象,事实上也未必是美的现象,因为好恶限制条件的绝对美的现象,世间是不会存在的。”

  然后,他也质疑了从艺术来考察美的“客观的美学之途径”。蔡仪认为,美学的研究对象分为艺术美、社会美和自然美。所以这种只以艺术为研究对象的客观美学研究方法需要进一步完善。在“破”了三大美学流派的方法论后,蔡仪提出了最为正确的“新美学的途径”即“由现实事物去考察美,去把握美的本质”。

  对“美”的追问历来是美学史上美学家们所最为关心的问题。从康德开始,美学家们逐步将研究的目光转向主体,从人的感官、意识等方面考察美的本质而认为美是主观的而非客观的存在。

  在蔡仪的美学理论视域下,这些学者的美学思想完全是基于他们的观念论的哲学思想的,因而否认客观的美的存在。蔡仪认为,美不是主观的而是客观的。但他的客观美论又与黑格尔、冯友兰等“客观观念论者”的美论不同。因为他认为:“一切观念都是客观事物的反映……它们根本没有所谓是先验的而非经验的,也没有所谓是经验的而非知觉的。”而“美的观念的产生也须有客观事物的美的根源,没有客观事物的美也便没有美的观念”。

  一言以蔽之,美的观念是主观意识对客观事物的美的反映。所以,客观观念的美论不能成立。而美在客观事物的典型性,不是主观的而是客观的。

  克罗齐在吸收鲍姆嘉通、康德等人的审美理论基础上提出“形象直觉说”,认为审美活动不关乎理性的,是纯直觉的活动。克罗齐的观点被朱光潜吸收、改造和推广,在 20 世纪三、四十年代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我们知道,审美对象除了具有外在的感性形态外,还具有内容、意义等。而后者如果只靠直觉的话,是不能被人们所把握和认识的。因此,蔡仪认为,美感的获得不仅需要感性还需要思维。虽然“所谓美感态度,是把事物和其他事物的关系切断,把它的意义和功用忘去;所谓美的世界是赤裸裸的孤立的世界”,但是美感态度与其他态度并没有绝对的分界线,并且实用态度和科学态度往往伴随着美感态度。所以,克罗齐、朱光潜等人的学说不能成立。在此基础上,蔡仪指出了心理距离说、感情移入说、内模仿说的矛盾,从而提出“美感就是美的观念的自我充足欲求的满足时的愉快”的命题。

  克罗齐以“直觉说”为基础,认为直觉即艺术从而否定了艺术传达媒介的“物理美”,因此各种艺术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艺术不能分类。据蔡仪的观点,美可以分为艺术美、自然美和社会美,而“艺术都是美的创造”。因此,艺术创作根据所创造的美的不同种类也必然有不同的种类。

  但是艺术的分类不能简单地分为时间的和空间的、静的和动的、造型的和音乐的等,因为他们“并没有真正了解艺术之所以为艺术的本质”。而艺术的本质是什么呢? 蔡仪说是“艺术的美”。

  而艺术美的根源即被艺术所反映的客观现实的美。因此艺术就应该以艺术所反映的现实的美的不同而进行分类。现实的美分为单象美、个体美和综合美,所以艺术也应分为单象美的艺术、个体美的艺术和综合美的艺术。音乐、建筑、舞蹈、图案等属于单象美的艺术,绘画、雕刻属于个体美的艺术,而文学、戏剧则属于综合美的艺术。而综合美的艺术高于其他两种艺术。

  从蔡仪的论着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美学研究并非为“破”而“破”,而是为“立”而“破”,即在批判之中吸收批判对象的合理成分化为己用,从而构建自己的超越旧美学理论的新美学理论体系。一方面,蔡仪在“破”的过程中,发现了旧美学的种种不足和弱点,同时也向我们介绍了西方重要的美学家的美学观点。另一方面,“立”则在“破”的基础上,为我们展现了扬弃了旧美学的新美学体系,让我们明确地看到新美学与旧美学的巨大差别。蔡仪的“立”是以“破”为基础的,“破”又是以“立”为目的的。“破立结合”是蔡仪进行美学研究的又一重要方法。

  综观蔡仪的美学研究,我们发现,他始终以辩证唯物主义为基本方法论,并在此基础上利用中西参证和破立结合的具体方法进行美学研究。这三种方法并不是彼此孤立的,而是相互融通、纵横交错的。正如有学者所言:“蔡老所坚持的马克思主义美学原则,不是因为它姓‘马克思’,而是它的出发点和基础立场的唯物主义性质。”因此,始终贯穿于蔡仪的美学研究的辩证唯物主义方法,是他的美学思想体系建立的基石。“中西参证”与“破立结合”皆以辩证唯物主义为基础。杨春时认为:“方法论是哲学、美学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同的研究方法,就会导致不同的哲学、美学体系。”所以蔡仪的美学思想体系是马克思主义的美学思想体系。另外,“中西参证”让蔡仪的美学思想体系丰富多彩,“破立结合”使其进行美学批判与研究有理有据。诚然,蔡仪的美学思想不可能十全十美而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但是,他进行美学研究时所采取的方法却值得我们学习与借鉴。辩证唯物主义、中西参证以及破立结合是蔡仪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以西方美学作为内在参照标,同时兼顾我国固有之学术资源进行美学研究的方法论。可以说,蔡仪的这种“马中西”融会贯通的美学研究方法为我们今天进一步完善、发展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美学乃至整个中国当代美学仍有巨大的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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