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语是指表示数概念的语言符号,书面上体现为汉字数字、外来文字数字、阿拉伯数字、罗马数字等不同形态的数字符号以及其他用于计数的文字( 如甲乙丙丁) 和字母( 如 abcd) .数字语既是一种语言符号,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文化符号。数字本身以及包含数字的词、短语、句子等的产生、运用,无不受到社会文化心理的影响和制约。不但数词数语在语言中留存着丰富多样的社会文化信息,言语交际双方的数字意识和数字语使用习惯也都与社会文化心理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数字语修辞是对数字语的选用,既要顺应社会文化心理的特点和要求,也可利用社会文化心理,突破规约,创造性地对数字语加以运用。
一、数词数语蕴含丰富的社会文化信息
汉语中存在大量的由数字直接构成或作为构成成分的数词数语,它们表现为词、固定短语、现成语句等不同形式,大都在产生或使用中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社会文化信息,成为附加在数词数语上的文化色彩。不同数词数语的社会文化信息来源不一,对于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社会群体或个人的实际影响能存在的影响给予应有的关注,有助于对这些数词数语的理解、选择和使用,从而避免负面影响,强化修辞效果。
( 一) 数词数语蕴含时代文化信息
数词数语是不同历史时代的文化遗产,存续至今,或多或少、或隐或显都能从中找出一些其产生或使用中特定时代人们的思想观念、性格情感、生产生活等留下的印迹。比较突出的表现有二: 一是数字神秘化背后的文化力量,二是数词数语反映过去时代的社会面貌。
1. 数字神秘化背后的文化力量
古代中国,数字在天文、历法、祭祀、卜筮等活动中得以广泛运用,在人们心目中,数字由此逐渐成为与“天”“道”“阴阳五行”等相关联的神秘数字。大量语言事实表明,数字作为玄数、套数、虚数的虚化用法是普遍存在的,其背后则是天人合一观、阴阳五行理论等观念文化的原初驱动。
曲彦斌[1]186-187在对从“一”到“九”每个数字及其相关习惯数的意义后,得出了“几乎所有汉字基数都不同程度地成了具有神秘色彩的习惯数”的结论。
吴慧颖[2]1-168对从“一”到“十”的十个数和“两、双、再”,对十二、二十四、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三百六十及其十倍、百倍等“三”的倍数,对十八、八十一、九十、九百、九千、九万、一百八十、一万八千、十万八千等“九”的倍数,对八百、三十、三百、三千、三万、三十三、九十九等其他数字逐一进行了语义分析和文化探源,也用大量的实例证明了这些数字都有用作玄数、套数或虚数的用法,都包含文化意义。
至于古代数字虚化的过程和根源,顾久认为:古汉语数字虚化的规律是: 古虚数经过了由实数到玄数,由玄数到套数,最后由套数变为虚数的一般过程。
或者说,古书玄化的普遍原因是: “该数因为玄化而套化,因套化而虚化。玄数的玄有天'道等神秘意义。玄数指古人心目中与天道相关联的神秘数字。所谓套数,指在玄数影响下形成的,包罗万象的数字模式。两者的区别: 玄数是与某种事物或现象关联的神秘数字,而套数是与万物相关联的神秘数字模式。所谓虚数,是受套数影响后没有具体量的,泛称多或少的数字。它与套数的区别是: 套数的内容虽属生搬硬套,但却有具体的内容,而虚数没有具体内容。”[3]
受阴阳五行说的影响,人们把十以内的数分为两个数列,奇数为阳,赋予天、刚、夫等象征意义,偶数为阴,并被赋予地、柔、妻等象征意义; 用天数与人之数相对应,三、五、七、九、十二、三十六、七十二等数,也由人们对自然现象的观察所得驰骋想象,穿凿附会到各种事物或社会现象上,各自带上神秘色彩。恰如《左传》“天有十日,人有十等”、《白虎通义》“爵有五等,以法五行也。或三等者,法三光也”的说法和做法。
当然,数字作为实数的实用和作为玄数、套数、虚数的虚化一直是并存的,即便存在虚化用法的数字也未必都要经历由实数、玄数、套数到虚数的虚化过程。
构成数词数语,数字可能是实数、玄数、套数或虚数,在实际使用中其意义和用法可能发生改变,也许并不改变。但是,无论数字虚用或实用,都与民族文化心理有这样那样直接间接的渊源关系。
2. 数词数语反映过去时代的社会面貌
数词数语的产生和使用顺应了时代和社会的需要,同时也必然反映社会在政治生活、经济生活、军事生活、日常生活等方面的某些特有的东西。王德春( 1992) 指出: “每个民族语言中都有一些蕴含社会文化意义的国俗词语,它与该民族和使用该语言的国家的文化传统、风俗民情有关。”数词数语就是一类有代表性的国俗词语,它们从不同侧面、不同程度、不同层次反映着汉民族的文化特征。
下面这些数词数语,无不打上了特定年代的政治标签: 三面红旗、老三篇、三种人、“四人帮”、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三个代表。
而“八斤半”代指人头,跟过去执行的砍头刑罚有关,据说是因为过去将犯人砍头后,有人曾称过脑袋的重量。“半斤八两”意指一样,没什么差别,是因为旧制一斤等于十六两。“二百五”“半吊子”跟古代钱币制度有关,一吊为一千文,二百五只有半吊之一半,一吊钱已经很少,四分之一吊、半吊就更派不了什么大用,因此意指才智低,无大用处。
“三尺水”用作剑的别称,据说源于剑开始出现时长三尺,剑光似水。后来造剑虽有长有短,但这种说法却保留在语言中了。
( 二) 数词数语蕴含地域文化信息
不同国家或不同民族,语言不同,文化也有差异,这是显而易见的,也有大量的研究者举出实证,毋须赘言。同一国家,同一民族,同属汉语,不同地区也有可能赋予数词数语不同的文化信息。
首先表现在由于各地方言、土语语音有别而带来数字谐音的差异。如“九”在普通话和很多方言区谐“久”,代表长久,而在闽南话却谐音“狗”.刘瑞明《方言俗语词中的数字谐音趣假》指出了汉语方言词中从一到十、百、千、万的数目字存在借谐音隐含非数目的其他用字的一种语言文化现象。香港说“受人二分四”谐音“受人一份事”,“二”在粤语中和“一”音近。第三部分所举民谣“一声炮响,义( 二) 律埋城。三元里顶住,四方炮台打烂。伍( 五) 紫垣顶上,六百万讲和。七七礼拜,八千斤未烧。九九打吓,十足输哂”.显然也是建立在粤语谐音基础上的,按普通话发音则有些地方说不通。
其次则与各地特有的自然风貌、风土人情等有关。汉族的大多数地方都把“三、六、九”看作吉利的数字,但有的地方把它们作为出门的好日子,如山东、河南、安徽、江苏、陕西等地; 有的地方把它们作为喜庆的日子; 有的地方则作为送礼的数量,如福建龙岩;还有的地方则兼而有之[1]186-187.而在闽南等地,有忌“三六九”的说法,认为男女年龄相差三岁、六岁或九岁,结婚后会出现不和谐。究其原因,则可能是数术关于命理冲激的认识[1]191.汉族大多数地方庆寿逢“九”,官话区有“庆九不庆十”的说法,闽南人庆寿则逢“十”不逢“九”[1]192.有时不同地区出于不同的关注角度而对同一数字具有迥异的好恶态度,如“四”作为偶数,深受汉语使用区人们的喜欢,但因为它谐音“死”,又使人们对它没有好感,动辄回避。如在日本,医院里均没有四号楼、四号病房,认为“四”很不吉利。再如“八”,不仅在中国大陆,而且在日本、德国等国家,也很受欢迎,认为它能给人们带来好运; 但河南、湖南、福建等一些地方也因为“八”的字形象征分离,认为不吉,而有“七不出,八不归”的说法,在台湾地区,因政治上的忌讳,公共汽车就没有八路。
也有其他因素导致各地数字语含义用法出现文化差异,如外来文化影响。上海话“瘪三”源于当初英国租界一红毛侍卫,赶一苏北小乞丐口呼: “打死你瘪三( beggar sir) ”,意思为讨厌的乞丐。而“十三点”这个俗语,词义等同于痴头怪脑,愚昧无知。是沪语中使用率最高的词之一,用以形容那些傻里傻气或言行不合常理的人,有时也用来作为取笑、嗔怪或不伤感情的骂人话。因为“痴”字的笔画是十三画,十三点就是十三画,借指“痴”字,说十三点就是说他是个“痴人”.在四川部分地区为了更为方便地运用,将“十三点”简称为“十三”,又为了使其更具有趣味性,一般加上儿化音读作“十三儿”.在这部分地区,“十三儿”被赋予了更广泛的意义,有无、糟糕和垃圾等意思,例如“有十三儿啊”“这下十三儿了”“你吃个十三儿”……而近年来,随着物质、文化水平的提高,人们已很少谈及“十三儿”这类骂人的粗话,于是“十三儿”被用更诙谐的方式表达出来,例如“差点就八加五了”.
( 三) 数词数语蕴含领域文化信息
有些数词数语出自特定的社会行业、社会阶层、社会团体,后来使用范围扩大,语义引申,因而蕴含领域文化信息。如数字构成的专有名词、专名短语,除一般性的姓名外,大抵都带有特定学科、专业、行业、社会团体等的附属信息。
1. 数词数语构成的术语
“四呼”是汉语语音学的概括,专指韵头不同的四类韵母; “修辞的两大分野”是修辞学科的学说,特指消极修辞手法和积极修辞手法; “语法的三个平面”“语法研究的大小三角”是语法学科特有的名词:都有特定含义和学科色彩。
“二恶英”是一个音译兼意译词的专业术语,用于指一种无色无味的脂溶性物质; “三鹿奶粉”本是一个品牌名,而“三氯氰胺”本也是一个专业术语,一起成为流行词,在专业色彩基础上附加上了流行色彩。
“二元论”则是一个哲学名词,意谓主张世界有精神和物质两个独立本原的一种哲学学说; “二茬”源自农业术语,“遭二茬罪、吃二茬苦”一类则是其意的引申; “三军”源自军队,“三军用命、号令三军”一类是其语义和用法转移的结果。引申或转移,都还依稀可辨原词语特有的领域文化色彩。
2. 数词数语构成的行业词语
“小九九”,与算盘的使用有关; “一退( 推) 六二五、二一添作五、三下五除二、三一三十一、不管三七二十一”等,明显是利用珠算口诀转义构成的惯用语。
而“呼幺喝六”原指赌场掷骰子( 色子) ,用“一”“六”这两个最小和最大的点数代表各种点数。用于形容盛气凌人、大声呵斥,语义范围扩大了,但多少还是找寻得出赌博文化的影子。
有的全是数字,却是事物名称,如: “三七”是止血中药,“六六六”是杀虫剂,“一○五九”则是剧毒农药,“二百二”是红药水。
再看三九胃泰、九芝堂药店、一江山岛、二十里铺、三游洞、四平、五角场、六盘山、七星岩、八面山、九寨沟、千岛湖、万州等,都包含数字,或为商品名,或为地理名,虽有虚有实,均蕴含特殊文化信息。
3. 数词数语构成的社会团体用语
某些社会团体拥有相对封闭的数词数语,数字往往被赋予了特殊含义,由此带上一定的文化色彩。如在以校园和年轻为特点构成的语言社团中广为传播的“半月谈”“十日谈”“每周一哥”“九三学社”“三味书屋”“六十分万岁”“没有 100 分的另一半,只有 50 分的两个人! ”等数字流行语,显然被赋予了校园流行文化色彩。再如宗教信仰也形成了特定的语言群落。“六合、六害、六冲、三刑”这些说法都与儒家及阴阳家的学说有关;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源自道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佛教用语; 而在基督教徒们看来,“十三”是不吉利的数字。宗教赋予了一部分数词数语以特殊的宗教文化色彩。
部分社会团体用语可能扩大使用范围,进入全民语言,它们原有的文化色彩一般还会附着其上,如三界众生、八百罗汉,也有的会淡化甚至消失,如北斗七星、三生有幸。
二、数字语使用倾向与社会文化心理
社会文化心理不但为数字和数词数语附加了带有一定规约性的文化色彩,而且造就特定文化背景下语用主体的数字语吉忌意识和数字语使用习惯。而数字语吉忌意识是数字语使用习惯形成的直接心理根源,二者都对数字语使用产生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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