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中国的分家习惯(3)

　　1.家产

　　通常来说，分家所涉及的家产是整个家庭的共有财产。需要进行分割的共同家产既包括牲畜、劳动工具、家具、钱款等动产；也包括房屋、田地等不动产；还包括整个家庭所享有的债权及所承担的债务。

　　既然分家分的是家庭共有财产，那么就应当严格区分共有和私有的界限。共有财产是在分家之前，在共同生活关系存续期间整个家庭成员共同劳动的收入，还包括整个家庭购置或者受赠的财产。简而言之，就是家庭成员在共同生活过程中所创造的财富。私有财产是专属于家庭成员个人的，这些财产在分家中是不参与分割的，包括家庭成员个人私有财产以及媳妇的嫁妆。吉林省洮南县“妻之私财可单独处分”的习惯中，“洮属习惯，为人妻者，对于私有财产有单独处分之权。”

　　2.不可分割的家产

　　所有的家产通常都应该进入分家的范围，但有些家产在分家时是要被保留的。主要包括：

　　（1）养赡田

　　养赡田是分家后所留的父母养老产业，是父母日后养老的收入来源之一。陕西省南郑、城固、褒城等县有“析产应提膳田”的习惯，“如甲某夫妇有子数人，兄弟不睦，令其析产分居，先由田产内提出若干，作为甲某夫妇生养死葬之费，名曰‘膳田'.”34在父母亡故后，养赡田通常归家庭长子所有。一个家庭的长子往往承担着较大的祭祀责任，父母亡故后，养赡田的收入就被用来作为祭祀祖先的费用。陕西省扶风县、乾县就有这样的习惯，“其父母故后，其第多归长房耕种，每年所有出息，作为祭扫之费。”35但是，养赡田归长房所有也不是绝对的，处置不好，往往会发生争议。陕西省蓝田县习惯“父母生前如择爱子同度，该养老地即归爱子主持，将来殡葬之费，或赢或绌，不与诸兄弟相干。但诸兄弟欲分认殡葬费，翼图分得一份养老地者，得照最低地价分润，然仍有重大为难之处，故动辄讼争。”36从以上两则习惯的共同点可以看出，养赡田不仅仅承担着父母的养老之需，在父母亡故后，不管养赡田归谁所有，都承担着殡葬祭扫之费的作用。

　　（2）长子田或长孙田

　　长子在传统中国的宗法制度中的地位是很重要的，起着延续父祖谱系的重任。很多地方有着“长子不下堂”37、“绝次不绝长”38、“长子不出嗣”39的习惯。长子通常成年较早，对家庭财产的积累做出了较大的贡献，而且在父母亡故后，需要承担起主要的祭祀祖先的责任，再加上宗法制赋予长子较高的地位，因此在分割家产时往往给予长子或是长孙以优待。湖北省“汉阳、竹溪、麻城三县习惯，凡诸子分产，其长子必另提长房田，以示与众子有别。”40陕西省西乡县也有类似的习惯：“民间有分家析产，除兄弟几人按股份派外，有长孙者，得由其中抽拨长孙产一份弟兄不得争执。习惯相沿，为时已久。”

　　（3）未婚子女的成家费用

　　如果一个家庭在分家时，家庭中还有未成年的幼子或是未出嫁的女儿，那么家产就不能全部分完，还应当留下适当的份额供幼子成婚以及女儿出嫁置办嫁妆之用。未成年的幼子与未出嫁的女儿不同。未成年的幼子仍然具有要求分家的权利，只不过是年龄没有达到，在分家时需要保留若其参与分家所应得的份额。未出嫁的女儿因为不具有分家的权利，所以只能在家产中酌量提取，作为日后出嫁的嫁妆。江苏省昆山县习惯“查富家子女各二人，子娶而女未成年，未嫁时提议分产，惟有酌提二女之奁产或嫁费，余归二子均分，无四子均分之习惯。”

　　（六）分家的程序

　　1.邀请中人

　　中人就是如前所述的分家活动中除了分家主持人和受产人之外的人，主要包括见证人和代书人。中人可以请一个也可以请两个。邀请中人的的目的就是为了监督分家过程是否公平合理，对分家过程中产生的矛盾进行调解。因为，中人有着较强的保障作用。首先，中人具有权威性。中人通常是由族长或是族中较有威信的族人或是母舅、姻亲等人担任，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这些人本来就是长辈或是在家族中有一定影响力的人，他们参加到分家过程中来通常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分家过程的公平公正。其次，中人具有公证性。中人被邀请参加到分家过程中来，是除了分家主持人和受产人之外的第三人，见证了分家活动的全过程，再加上中人自身所具有的权威性，对分家的结果自然而然就起到了公示公信的作用。若日后因为分割家产产生争讼，也可以作为证人参加诉讼。

　　2.“品搭”家产

　　所谓“品搭”就是平均搭配的意思，“听凭秉公品搭，搭定如一。”43在“品搭”家产之前，首先要确认哪些家产进入“品搭”的范围，在去除养赡田、长子田或长孙田、未成年幼子成家费用、未嫁女儿的妆奁等之后，然后按照诸子均分的原则把需要分割的家产按照兄弟的人数分成数等份，这是整个分家程序的核心。经过平等合理的协商，最终以多方达成一致为准，这样有利于消除日后的争议。

　　3.拈阄

　　“品搭”完家产之后，还要当众进行宣布，然后才能制阄，每一个阄代表着即将分得的家产。制阄的数量要根据参与分家的兄弟的人数来定，有多少人制多少阄。每个阄上都要编一个号，这些号基本上都是如“忠孝节悌”等意思相连的教化类的字，代表着各自代表从家庭中分出的支派或房的名号。比如“黟县某姓二支四兄弟分家，托凭胞伯叔堂兄长等高低品搭，分’天地人和‘四阄，眼同抽拈，各照阄管。”44又如“黟县某姓两兄弟分家，凭姻亲品搭，分作’志勤‘二阄，在其父灵前阄定，各照阄书管业。”45阄制作好了之后，弟兄们就开始拈阄，拈到哪个阄就代表分得那个阄所对应的家产。

　　4.订立分单

　　分单的主要内容包括序言、进行分家的程序、兄弟各自分得家产的清单。在分单的末尾需要由分家主持人、受产人与中人签字。分单一式多份，每个兄弟各自持有一份。分单是分家的证明文件，也是日后定纷止争的重要依据。在中国很多地区都有订立分单的习惯。“查兰邑习惯，处分家产均立分产书据，届期须邀亲族为共同之决定。”46“布邑析产方法，多立分书，记明备分财产之总额及种类，次及种类，次及分产方法，再次则为承受财产之人名暨参与分产会议各亲族之姓名，此为处分财产之定式也。”47到这里，整个分家程序宣告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