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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汉广》《樛木》诗歌中比兴循环解释的应用(3)

来源: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作者:张节末
发布于:2017-06-03 共11846字
  三、《樛木》的兴义倒转
  
  《诗·周南·樛木》: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本诗至为简单,每章前两句和后两句之间为一个兴的结构,其间只有六个动词的变化。樛木是弯曲的树枝,葛藟是蔓生的植物。前两句,葛藟”累之“、”荒之“、”萦之“,是说葛藟攀缘、掩覆、萦绕樛木;后两句,”福履“即福禄,”绥之“、”将之“、”成之“,意谓福禄使君子乐得安宁、养育、成就。全诗大意或为女子嫁给君子,就好比葛藟附着于樛木,享受福禄;或说是祝福君子之诗。
  
  《孔子诗论》有如下三处论及此诗:”《樛木》之时……盖曰终而皆贤于其初者也。“(第十简)”《樛木》之时,则以其禄也。“(第十一简)”《樛木》福斯在君子。“(第十二简)都是说”《樛木》之时“给君子带来福禄。此说并不关注起兴的前两句,重点落在后两句之意义,即祝福君子。
  
  《毛诗序》则云:”后妃能逮下也。言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焉。“《毛传》:”兴也。南,南土也。木下曲曰樛。南土之葛藟茂盛。“《郑笺》细释之:”木枝以下垂之故,故葛也藟也得累而蔓之,而上下俱盛。兴者,喻后妃能以意下逮众妾,使得其次序,则众妾上附事之,而礼义亦俱盛。“[4]32原诗使用”累之“、”荒之“、”萦之“的动宾结构,都说明葛藟主动去攀缘樛木。但《毛传》《郑笺》反将樛木置于更为主动的地位,称其”木下曲“、”木枝下垂“以便于葛藟向上攀缘。这一植物特征被强化并转换到”后妃逮下“的道德意义,此乃为”兴“.
  
  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云:
  
  《文选》潘安仁《寡妇赋》云:”伊女子之有行兮,爰奉嫔于高族。承庆云之光覆兮,荷君子之惠渥。顾葛藟之蔓延兮,讬微茎于樛木。“李注:”葛、藟,二草名也。言二草之讬樛木,喻妇人之讬夫家也。“《诗》曰:”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案:潘以女子之奉君子,如葛藟之讬樛木。李引此诗为释,是古义相承如此,不以”樛木“喻”后妃“、”葛藟“喻”众妾“也。且诗明以”樛木“、”君子“相对为文,无”后妃逮下“、”不妒忌众妾“意。《文选》班孟坚《幽通赋》”葛緜緜于樛木兮,咏南风以为绥“,李注引曹大家曰:”《诗·周南·国风》曰:’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此是安乐之象也。“潘、李所用《诗》义,不能明为何家。大家用《齐》义而说此诗亦不及”后妃逮下“,知三家与《毛》义异。[4]
  
  32王疏指出,潘岳《寡妇赋》及李善注都用了《樛木》诗意,即女子之奉君子如葛藟之托樛木,此为”古义相承“.以樛木比喻君子,葛藟比喻女子,这是比喻,而这两喻又构成一个比喻。”古义“未必是本义,却不知道是用了哪一家《诗》义,但没有《毛传》《郑笺》”后妃逮下“、”后妃能谐众妾,不嫉妒“、”逮下而安之“的”兴“义。而且李善注班固《幽通赋》引曹大家《齐》义谓”是安乐之象“,也未提及”后妃逮下“,可知三家诗也不主《毛诗》说。
  
  于是就有了《樛木》主题的三个解说。其一,《孔子诗论》所言”《樛木》福斯在君子“,重在后两句,至于”《樛木》之时“与葛藟托樛木之”比“有什么关系,不清楚。其二,潘安、班固赋及李善注以葛藟之托樛木,喻妇人之托夫家,或是喻有安乐之象,这是”比“,四句平衡没有偏重。其三,《毛诗序》
  
  ”后妃逮下“说,称樛木”逮下“、”谐“、”安“、”不嫉妒“葛藟,以”兴“后妃之德。此说重在前两句,《毛传》则几乎把后两句忘了,《郑笺》则足之曰:”妃妾以礼义相与和,又能以礼乐乐其君子,使为福禄所安。“[4]33曲折地绕回来,顾到了全诗。
  
  三个主题解说中,《孔子诗论》说得较为含混,并不关注自然物与人事之并置关系,或去《诗》本义不远;潘、班赋最接近《诗》中”累之“、”荒之“、”萦之“的本义,或者就是用的本义,为”比“;只有《毛诗序》是再造了新义,其手段就是运用指向”美后妃之德“之”兴“.可见,此一将”比“翻转为”兴“之道德指向是解释的关键一步。
  
  潘、班赋在自然物与人事并置的语境中展开比喻,将妇女之命运与葛藟之命运类比,它们须高攀君子与樛木,或以葛藟托樛木,喻有安乐之象。这是一个平衡而稳定的比喻语境,历史文化及其道德意涵均隐于其内,乃所谓”古义相承“.
  
  有类似结构的诗篇是《诗·小雅·南有嘉鱼》,此诗云:”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前两句说葫芦缠绕着樛木,后两句说君子设酒宴招待嘉宾。《毛诗序》云:”乐与贤也。
  
  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也。“《毛传》:”兴也。累,蔓也。“《郑笺》:”君子下其臣,故贤者归往也。绥,安也,与嘉宾燕饮而安之。《燕礼》曰:’宾以我安。‘“[4]593-594《仪礼·乡饮酒》郑玄注云:”《南有嘉鱼》,言太平君子有酒,乐与贤者共之也。此采其能以礼下贤者,贤者累蔓而归之,与之燕乐也。“[10]1021王先谦曰:”此《齐》说,义与《毛》同。“[4]593《南有嘉鱼》后两句诗意显豁,毛诗、齐诗说构筑了一个君子礼下和贤者归附的互动局面,那么前两句”南有樛木,甘瓠累之“正是比而兴,我们固然未能判定此是否本义,却也没有牵强之感。
  
  潘、班赋之《樛木》用意与《南有嘉鱼》之”比兴“的结构完全相同,唯取义不同耳。而《樛木》的解释,毛、郑说则不同了。《毛诗序》”后妃逮下“之”兴“并非”古义相承“,它策略性地打破了比喻的平衡,断然把重心侧向自然物一方,随之将其释义方向也猛然倒转:古义”比“的语意结构是葛藟托樛木,而新义”兴“的语意结构则是樛木荫蔽葛藟。显然,这一比喻结构之倒转突破了藤缠树的常规之喻。非但如此,《樛木》意义之所在的后两句”乐只君子,福履绥之“竟然被忽视,这无异于宣告解诗的思路已经脱离其本义及其”古义相承“之语意背景,而转到对葛藟与樛木这一自然关系所可能具有的新的意义解释,即”逮下“之”兴“义上去了。因此,既然释《诗》的道德主题是先定的”美后妃之德“,那么依此道德取向对《樛木》的语意结构做前置的调整,”比“的结构被挖空心思地倒置,方能产生”兴“的语意结构。《毛诗序》建议,原先葛藟与樛木自下往上的方向,不妨颠倒为樛木与葛藟自上往下的方向,这一新的语意结构被命名为”兴“.不过,因为这一倒置脱离了比类传统的”古义相承“,自然物与人事并置的稳定结构亦被颠覆,它必须重返”比“之语境,才能获得理解。这就是”逮下“这个注释所要完成的任务。可见,虽名为”兴“,其实还是”比“.这就是”兴“的解说总是不能脱离”比“的原因之所在。
  
原文出处:张节末. 从《诗经》比兴循环解释现象探究“兴”的起源——以《关雎》《汉广》《樛木》三诗为例[J].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7,(01):195-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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