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系统与其他系统的历史比较(4)
来源:学术堂 作者:朱老师
发布于:2016-11-28 共11710字
三、汉语系统在空间上的收缩与扩展
我们现在所称的“汉语”是一种自发的语言,它在诞生之时便是特立独行的。在数千年的流变过程中,它在空间上不断地收缩、扩展,不仅发生了自身的裂变与融合,吸收了其他种类语言要素,同时也将自我系统内部的语言要素延伸到其他语言种类。但是,所有这些流变都不曾对它作为独立统一体而存在构成任何颠覆性的影响。
在汉语史一般性研究中,“外来语”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然而,它似乎局限于“借词”,对于汉语史一般性研究,它显得过于薄弱而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我们可以引入历史比较,从三个角度,即汉语在空间上的收缩、汉语在空间上的扩展以及汉语在空间上的回流等研究汉语的流变过程及规律,以此彰显汉语系统的基本特性。
汉语在流变过程中不断遭遇外来语言要素的侵占,形成空间上的收缩,而这些语言要素一经侵入,便以各样的姿态存在于汉语系统之中。以词汇为例:自汉代以来,不断有来自西域、南亚、东亚乃至世界各种语言的要素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进入汉语,在汉代,伊朗语sar?(狮子)进入汉语而成为“师”(北魏的“狮”);在汉代之前,梵语vel·ūriya(玻璃)经由亚细亚进入汉语而成为“璧流离”;汉代爪哇语的jambi(槟榔)进入汉语而成为“仁频”、“仁宾”,几乎同时,马来语pinang(槟榔)进入汉语而成为“宾桹”;元代蒙古语jam(站)和jamcˇi(驿站管理员)进入汉语而成为“站”、“站赤”驿站。以结构为例,汉语“主语+有+动词+宾语”的结构成为英语结构“主语+have +动词(过去分词)+宾语”的对应,如:“我有见过他”,“我有吃过早点”,强势挤压汉语原有的结构“主语+动词+宾语”,“我见过他”,“我吃过早点了”.再有一例,汉语“是时候+(主语+)动词+宾语”的结构是英语结构“It's time(是时候)+主语+宾语”和“It's time(是时候)+ to +动词+宾语”的对应,如:“是时候我们自己创业了”,“是时候动身了”,强势挤压汉语原有的结构“(主语+)该+动词+宾语”“我们该自己创业了”,“该动身了”.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尝试全面关注汉语向其他语言空间的扩展,也就是说,我们有必要同时关注汉语在空间上的收缩与扩展。汉语在空间上的扩展,即汉语侵入其他语言系统之中。例如,汉语在很长的一个历史时期不断地波及东亚、南亚,甚至更为广阔的地理空间,汉语作为声音符号系统,其中部分要素已经进入朝鲜语、日语、越南语、苗语、缅甸语以及欧洲各种语言而成为它们各自语言体系中的部分构成要素。例如,隋代(602年)汉语随佛经进入日语,“华”(/ka/)是古汉语“华”的对音,“心”(/s?n/)是古汉语“心”的对音,“経”(/kj?/)是古汉语“経”的对音,“観”(/kan/)是古汉语“观”的对音,“自”(/z?/)是古汉语“自”的对音,“行”(/gj?/)是古汉语“行”的对音,“深”(/s?n/)是古汉语“深”的对音,“时”(zi)是古汉语“时”的对音,“见”(/ken/)是古汉语“见”的对音,“空”(/k?/)是古汉语“空”的对音。又如,苗语原本只有十二个韵母,由于汉语扩展进入,中国境内的苗语已经增至二十二个韵母,并且添加了一个声母/w/.几乎与此同时,汉语将声母/f/扩展进入哈尼语。壮语原本只有“中心名词+限定名词”结构,因为汉语结构“限定名词+中心名词”扩展进入,壮语因此两种结构并存。此外,还有一种汉语流变现象不容忽视,即汉语在空间上的迂回运动。汉语语言要素先期进入其他语言空间,而后又回流到汉语之中。例如,古汉语“経济”以“经世济民”之意进入日语,却以英语economy(经济)之意从日语返回汉语;古汉语“大风”进入英语成为typhoon,却以“台风”回流;古汉语“劳働”以“劳驾”之意进入日语,却以英语labour(劳动)之意从日本回流。
指认汉语在空间上的收缩与扩展,这只是第一步。我们需要追问这些现象发生的语言学理据,追索汉语在时间和空间多个向度的延展路径,从时间和空间,从历时和共时,从语音和文字,从同化与异化等等多个方向、多个层面进行系统研究。例如,可以对外来语言要素侵占时期的汉语系统与来源语言系统进行系统的比较,全面指认外来语言要素,包括语音、结构、词汇,追索外来语言要素在汉语及本土各自的历史过程,厘清汉语对比邻区域语言及其他语言要素可能的模仿、同化以及排斥,由此加以音义、结构比对分析,绘制出外来语要素的时间流程图和空间地理图。同时也可以考虑用同样的方法对汉语所进入的不同种类的语言进行相关语言要素音义、结构的比对分析,而后加以构拟。还可以观察汉语语言要素回流路径,它们的运动轨迹及音义变化都可能成为认识某一时期汉语的重要依据。以历史方法获得的研究结果为参照,从又一个角度凸显汉语在空间上收缩与扩展的规律及特性,形成对汉语系统流变规律的一般性解释。
如果我们所能获得的只是片段的、孤立的、零星的语言事实,那便难以构成汉语事实整体,由此所推衍的汉语形态很难具有学理上的稳定性。借助历史比较的方法,我们便可以指认诸多具象、孤立的语言现象,从中推衍一般形态的语言事实。而这些语言事实的不断累积可以构成一个局部完善的整体,这一个个整体最终形成理论上的汉语统一体,其中的每一个局部、每一个细节都是可以获得论证、分析、解释的。汉语史的总体轮廓或将因此而得以清晰映现。
值得注意的是,历史比较的本质规约在于:首先,它必须是系统的而不是片段的或零星的。要就语音、结构、词汇三个方面进行共时和历时的交互比较,当历史比较的结果呈现规律性的相对存在,才能以此框定汉语的存在地位和存在方式,指认汉语系统的本质特征,并由此获得对汉语系统流变规律的一般性总结。其次,它必须是彻底的而不是流于表面形式的。从基本的概念切入,从实证出发,层层推进,衍生理论,以确保所呈现的汉语史是具有内部相互制约结构的,是一环套着一环的,是一层关联着一层的,是有机而富有生命力的,由此完成对汉语语言现象一般性流变规律的解释。最后,它必须终止于形式理论,通过对具体语言事实共时和历时的描写、分析,指认它们各自的性质,并按照性质加以分类、推衍,以确保在完善保存语言事实价值的同时寻找汉语史中以永恒、普遍的方式而存在的要素,从而将所有的历史个体现象归结于一般规律。由此获得的研究成果将参与并丰富普通语言学研究,而被建设和丰富了的普通语言方法论则能够激励、完善汉语史一般性研究,并更为广泛、有效地解释汉语个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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