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机制下我国教育产业与教育产业化的思考

　　中共中央、国务院于1992年在《关于加快第三产业发展的决定中》明确“教育是对国民经济发展具有全局性、先导性影响的基础产业”，是第三产业发展的重点。从经济学角度看，只要教育部门占用了经济资源有一定的就业规模，存在投入产出关系，它就是产业。因此教育作为产业是自然而然的，但同时也应该看到，教育产业不同一般的产业，尤其在当前市场机制整体推进前提下，我国教育发展既要适应市场经济发展，即在一定范围和程度上遵循商品经济、产业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外部规律，又要遵循教育本身发展的内部规律，来促进自身健康发展和为时代发展、社会发展培养优质人才。因此，市场机制下的我国教育产业与教育产业化就是一个值得深刻思考的问题。

　　一、市场机制、教育产业、教育产业化的概念内涵

　　1.市场机制

　　市场机制就是市场运行的实现机制。把握市场机制的含义，首先要清楚什么是机制。“机制”一词来源于希腊文，原意是机器、机械的构造及运行的原理。后来，用之于生物学、医学、工程学、经济学等领域，用以说明各种有机体在其运行过程中各个要素之间的相互联系，互为因果的关系及其运行方式。那么，市场机制可以理解为市场有机体内各要素之间互为因果、互相制约的联系和作用。市场要素主要包括：价格、利率、工资、供求、竞争等。市场机制就是通过价格、供求、竞争等市场要素的相互作用、自动调节来实现市场上的供给与需求平衡，满足社会需要。市场机制可以理解为价格机制、供求机制及市场竞争机制的有机体，这三者之间有关联性、利益制约性、客观性、迂回性、动态性、微观性等特征。

　　价格机制、供求机制、市场竞争机制的涵义：价格机制是市场机制的核心，是指价格变动与市场供求变动之间的相互联系和作用；供求机制是指供给与需求双方在市场交换活动中互相矛盾、互相制约的内在联系及其方式，供求关系总是波动的，供求平衡是偶然的，不平衡是经常的；市场竞争机制表现为竞争作为市场经济的必然产物，是商品经济条件下社会经济行为者之间普遍的经济联系，具体指在现实经济活动中为了某种利益进行较量和相互追赶、优胜劣汰的运动过程。

　　2.教育产业

　　什么是产业?产业是经济学范畴，在经济学上产业的特征要素包括：市场需求、产业资本、产业产品、产品质量、成本核算、市场经济效益、价值规律等。“产业”原本指社会物质生产部门和行业，是生产性企业、行业和部门的集合。在现代经济学看来，“产业”一定与市场经济相联系，以社会化生产和现代化管理为特征的物质生产部门或非物质生产部门。

　　什么是教育产业?教育作为第三产业中的服务产业，教育主体部门的生产活动、生产产品均以教育服务消费为宗旨，其价值通过教育者接受教育服务，提高自身素质，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得以体现，不仅包括教育主体部门所进行的生产活动，还包括围绕教育资源和教育对象进行的生产活动，如校办产业、学校后勤服务产业等。

　　3.教育产业化

　　教育产业化是从产业间、部门间实现经济联系的基本方式上提出的，认为教育部门与其他产业部门的经济联系，应通过市场等价交换的方式实现。将市场经济运行的机制和规则运用到教育中来，让市场机制在教育资源配置中发挥根本性作用，以市场为导向，按市场经济规律实现教育产品与其他产品的等价交换的、自负盈亏的有偿服务，从而使教育资源得到合理配置和最大可能转化教育劳动资源的价值。政府职能在于对教育进行宏观调控。其基本依据，一是教育属于生产性活动，具有生产性的特点，可以给个人和社会带来经济收益；二是为了提高效率，教育应进行经济核算；三是市场机制下，教育产业化实践隶属于公共治理改革实践。

　　教育产业化，其实质表现为教育产品商品化、教育活动市场化、教育运营企业化、教育管理程序化等。风险控制、成本核算、效益评估是其随时监测发展的工具。国外与之相似的概念叫“教育市场化”，始于20世纪80年代西方国家的“高等教育市场化”改革是新公共管理改革的一个组成部分，目的在于改善政府治理方式，通过引入市场机制配置资源，调整结构，提高高等教育的活动、质量和效率。

　　二、教育产业化的理论背景

　　1.早期的教育产业思想

　　早期的教育产业思想表现在教育具有生产性与投资收益性双重性质。古希腊时期的柏拉图认为，生产技术与知识的关系较为密切，“如果把算术、量积、称重等方法从生产工艺中拿掉，那剩下的只有猜测了。”这句话从知识主要靠教育传授的引申意义上来讲，体现了柏拉图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了教育与生产的联系。工业革命时期，经济学者对教育经济的论述焦点是“教育的生产性”和“教育的投资收益性”。亚当·斯密在《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1776）中首次把人的经验、知识、能力视为国民财富的主要内容和生产要素。认为学习一种才能须受教育且还须花一部分费用，但这种费用能够得到偿还兼取得利润。斯密把教育费用比作固定资本和可获利的投资，体现了教育资本和教育投资的思想。李斯特继承了斯密等人的教育资本和教育投资的思想。他在《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1841）中提出了与“物质资本”相对应的“精神资本”概念，认为“物质资本”是由物质财富的积累所形成，“精神资本”则是智力的成果和积累，且对生产发展具有主要作用。马歇尔更是强化了“教育投资”思想，并把它从个人延伸到国家。他在《经济学原理》（1890）中提出“优良的教育是物质财富生产的一个重要手段”，可以得到很大的报偿，对人的投资是价值最大的投资。

　　2.马克思劳动价值理论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教育在社会再生产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有较充分的阐述。马克思认为教育不仅“会生产劳动能力”，而且可以增进大工业生产条件下劳动变换、职业变更的能力。前苏联的特鲁米林、科斯坦扬为代表的学者对教育与经济关系的研究就是以劳动价值论、社会再生产理论和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为理论基础。斯特鲁米林在论文《国民教育的经济意义》（1924）中认为，教育具有生产性，教育投资是生产性投资，阐述了教育对生产发展、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与影响。科斯坦扬在其主编的《国民教育经济学》（1979）中比较系统地阐述了教育经济学的理论和实践问题。他认为国民教育是重要的非物质生产部门之一，属于经济部门，社会主义教育经济学应该用马克思主义的价值学说和社会再生产理论作为理论基础。
　　
　　3.人力资本理论

　　舒尔茨被公认为西方人力资本理论的建立者和教育经济学理论研究的重大贡献者。舒尔茨通过《人力资本的投资》（1960）、《由教育形成资本》（1960）、《教育与经济增长》（1961）、《教育的经济价值》（1963）等系列论着，把经济分析应用于教育，系统地提出和阐述了人力资本理论。舒尔茨的主要观点有资本包括物力资本和人力资本两种形式。人力资本是由对人的投资形成的，包括受教育、保健的费用、劳动力国内外流动费用等；人力资本是体现在劳动者身上的工作能力、技术水平和熟练程度等，跟教育及训练密切相关，因而教育投资是人力资本投资的核心；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长的源泉之一，通过提高人的能力、发展科技来促进经济发展比用单纯增加物质资本和劳动力数量要快得多；教育可以提高人们处理不均衡状态的能力，可以促使个人收入分配均衡；人类时间是人力资本的组成部分。另外，丹尼森和贝克尔均从人力资本投资的思想到人力资本理论的形成进行了有意义、有价值的探讨和研究。人力资本理论意在阐释教育与经济之间的关系，狭隘理解就是投资与收益的关系。就目前来看，我国人力资本投资主要在两个领域：一是对现代要素供给者的科研投资，二是生产者本身的投资，即对现代要素需求者的教育投资，这比前者更为重要，这种投资下所带的人才资本是经济增长的主要源泉。

　　三、市场机制与教育产业化

　　教育产业化是政府公共治理改革及教育自身发展的必由之路，在当前市场机制下的我国教育产业化，发展得好还是不好有广泛争议。但正如北京理工大学杨东平教授所说：“一种理论的现实命运，并不是由讨论或表态决定的，而取决于现实的社会需求、价值导向和利益博弈。”因此，对于我国市场机制下的教育产业化现实实践，讨论其好或者是不好并不是关键所在。应关注的是市场机制下教育产业化的发展、趋向、价值、意义对个人、对社会、对教育自身如何利大于弊?如何科学高效?如何跨越式健康发展?形成教育自身与社会外部发展相抗衡的良好生态和思路才是关键。为此，应看到诸多教育产业化带来的问题，譬如中小学持续不断的择校热问题、名校争办私立校中校问题、培训机构合法经营非法办学问题、“大学城热”——土地问题、“上大课”——教育质量问题、学生就业困难问题、高校债务危机问题等等这些均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应摸清教育产业发展中的市场规律，了解教育产业运行机制的基本要求及模式，健全管理制度和完善服务机制，以便更好更快地提高教育产业在我国经济发展中的地位和价值。譬如，民办教育作为产业来说，应该在发展壮大自身的同时遵循教育本质和使命。政府部门的职责是对民办教育进行引领规范、分类管理，使民办教育发挥产业优势，真正实现教学效益与教学质量相统一，既实现了发挥教育产业化优势又符合民办教育长远发展的教育内部规律要求，也就是在遵循教育自身发展的内部规律办学。同时，应该出台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加强政府宏观调控方面的主导性作用，形成民办教育产业可持续发展的长效机制。对于市场机制下我国的教育产业化思考，具体又可从三个方面作简要探讨。

　　1.教育产业化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

　　众所周知，教育在经济发展过程中起着关键的作用。教育是劳动力生产、再生产的重要内容与主要手段，是缩短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提高劳动生产率的重要途径，是科学生产、再生产，使科学转化为生产技术的重要途径，是提高经济管理水平的重要条件。在我国，要实现经济跨越式发展，必须重视发展教育。教育的发展也必须要统筹全局，创新机制，整合资源，建立多元化办学体制。因此，教育内外部条件的升级改善，内外部资源的协同整合是促进教育发展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由之路。

　　以发展产业的要求和思路来办教育，次要考虑其发展速度和规模，首位考虑依然是教育质量和人才培养。这样必然要求，以适应劳动市场的就业率和合格率的人力资本为重要办学评价指标，从经济学角度就是教育所发挥的外部效应。

　　教育产业化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具体表现在：一是产业化过程中，教育规模化发展有助于解决社会就业问题和可能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二是从宏观层面看，我国传统消费品供过于求，需要消费领域的创新，而教育作为第三产业中的重要部门，发展教育产业能拓展居民的消费空间，构成对经济增长的持续贡献。三是教育作为产业，在容纳大量教职工的同时还可以在时间上推迟青年人进入劳动力市场，从而缓解就业矛盾，为国有企业改革、产业结构的调整创造分流劳动力的宽松环境。

　　四是通过增加全体国民教育投入提高我国劳动者的人力资本含量。五是产业化的操作模式和思路可以使教育部门和高校利用教育投入，进入发展的良性循环，彻底摆脱教育经费短缺的困扰，促进教育事业发展的功能和特性。六是产生经济效应。目前我国教育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市场经济的前进步伐，教育的产业化发展正是有效适应经济发展的实践，促进生产和消费，产生经济良性增长的连锁反应等。

　　2.市场机制下教育产业化的“尴尬”

　　市场机制的功能决定了市场要素中的价格、供求、竞争及其相互作用正是调节市场主体生产经营活动的重要手段和信号，实现市场上的供给与需求的平衡，满足社会发展的需要。因此，市场机制下的教育产业化的实践，有教育外部系统——市场的价格、供求、竞争等带来的系列“教育尴尬”问题。具体反映在：一是教育走向混乱和异化。在教育经费严重不足的背景下，为弥补教育经费短缺，学校创收、经营、 转制、收费及以增长和效率为主要追求的教育改革就是为利益所驱动的功利主义而已。如此一来，加重了教育的混乱化，给民众更多的经济压力。

　　同时，行政化管理和企业化运作的组合容易产生管理混乱。二是加重社会压力，产生不安因素。最突出、最典型的大学扩招不可避免地造成高等教育的质量下降。显然，这是对大学学术生态的破坏，精英粗鄙化现象随之出现，教育产业化严重降低了教育质量。加上人才培养的专业调整滞后于市场需求等因素，培养的人才就业难已成为教育主体的尴尬。造成教育的失败和人力资本的浪费，社会不安因素增加。三是对公共产品的掠夺。教育本应属于非盈利的公共部门，教育资源原本就是公共产品，是全国纳税人长期积累的结果。而将其“产业化”，从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认为是对公共产品的掠夺，是用拿纳税人的钱做自己的事，有悖于教育的基本属性——社会公益性。四是违背教育的内在追求和规范。逐利行为滋生的拉关系、买分数、权钱交易等腐败现象既让人们心目中圣洁的殿堂受到玷污，也使得作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教师职业为之蒙羞。教育产业化使得教育者成为一个追求利益者，受教育者成为贫富对比的参与者。这种以增长和效率为主要追求与忽视教育公平、教育品质的显然关注对教育本身发展和受教育者成长都是极大损伤，是大众伦理规范所不能接受的。

　　3.改革教育资源配置，规范教育产业模式

　　教育产业化的理论并无“罪责”。在计划体制下，长期以来只强调教育的公共性、公益性，进而认为教育只能由政府投资举办，形成国家垄断、包办教育的困窘局面。教育经济学、人力资本理论的引入，使人们认识教育既具有公共性，也具有私人性。私人性部分可以由受益者个人投资购买。对国家而言，教育不仅是一种公益事业，更是一种具有高经济回报率的战略产业。因此，市场机制下，教育的发展需要打破封闭，建立经费多样化的渠道，改革教育资源配置，进而规范教育产业模式，提高教育的个人效益和社会效益。具体可以从以下思路着手：

　　一是改革宏观教育资源的配置方式，旨在提高教育效率、扩大教育资源的“教育产业化”。提高教育效率的根本途径是打破对教育资源的垄断，吸引社会资金向教育的流动，把教育办成全社会共同参与的事业，建立民办教育与公办教育公平竞争的制度环境，促使民办教育的良性发展。二是推进教育管理体制改革，改善教育品质、提高教育效率。市场机制下，为营造教育产业化发展的良好生态，政府要进行管理体制改革探索，如建立信息公开、民众参与的民主管理制度，能有效地降低教育成本、提高效益。三是依据国家的相关政策和法规，制订和完善适合教育特点的产权管理办法，真正建立归属明晰、权责明确、保护严格、流转顺畅的现代产权制度，做到投资明确、产权清晰。四是真正建立起现代产权管理制度，规范经济调节和市场监管措施，明晰和理顺学校产权，逐步做到制度化、科学化和法制化，既实现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又推动教育事业和经济社会的发展。

　　四、结语

　　市场机制下，我国的教育产业化发展，国家和政府层面应健全和完善相应的法律法规，创造教育产业化发展的良好生态，把实现经济社会的发展和提升教育质量、培养人才完美整合，即教育的社会效益与学校的经济效益及个人的发展效益相一致。教育产业化是一种组织形式，是一种与经济社会发展应运而生的教育改革实践。教育产业化理论上不会有损教育公正和公平，实践中出现的一些发展问题，要进行客观的价值评价并逐步解决。因为，实现教育公正或公平途径从来都不是唯一的，教育公平不是教育资源完全均衡分配的代名词。教育产业化的发展与政府职责担负也并不矛盾，但亟需相关部门为之制定科学合理的教育制度、管理制度、监督制度等，政府应更多发挥调控和监督作用，有所为有所不为，使教育主体从自身客观条件及教育发展的内部规律出发，追求自身发展和效益，以教育系统资源配置的多层次优化、系统整合为根本途径，来谋求和实施在价格、供求、竞争市场要素中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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