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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美学的自然主义价值观探析

来源:学术堂 作者:姚老师
发布于:2015-03-11 共6569字
论文摘要

  生态美学是个包含存在论与价值论的美学范畴,肯定自然界的内在审美价值,倡导回归自然和亲近自然的审美趣味。根据生态美学的存在论构成和价值观指向,无论把自然生态视为审美对象,还是把生态维度纳入审美实践,生态美学的基本诉求始终明确和统一,即把自然主义奉为生态美学的核心标尺。

  一、生态审美的自然存在论

  相对于传统的形式主义美学或观念论美学,生态美学的哲学基础既非传统的实体论,也非理念论,而是一种新的自然存在论,即生态存在论。这种哲学观彰显出生态美学不同于其他美学意识形态的特殊蕴含。

  生态论世界观不同于古典原子实体论或近代机械因果论,而是把生态关系视为自然生命界的本体论环节,把生态系统视为大自然的本体结构,并据此阐释自然的生命形式及其特性。据此,生态论世界观是一种独特的存在论理念,强调自然生命的有机“整体”性与“关系”结构,注重自然生命的内在联系和有机构成。这种辩证关系意味着“整体由部分组成,部分也必须在整体当中才能生存”[1]。诚如着名生态思想家贝尔德·凯利克特所言,“事实上,客观物体的本体论意义的首要的东西及表示西方科学之‘关系’的本体论次要的东西在生态关系中是倒转了”,“物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适应了生态系统中的地位与位置。整体以及系统本身直接地影响并形成了其组成部分”[2]。另据阿伦·奈斯的深层生态学理论,这种生态论自然观最终强调地球上所有生命形式之间的有机关联,强调自然界生态系统的不可分割性,是一种展现生命之“相互联系的全景反映”观。

  生态论世界观奠定了生态美学的哲学基础,其哲学意义有这样几点: 第一,生态美学强调自然界本身的客观价值,认为人类审美活动的价值源泉是自然界。这是生态审美活动不同于传统形式主义审美或“移情”式审美的关键所在。生态化审美把自然界的生态关系视为独立的审美对象,凸显自然界本身的内在价值。据现代系统科学创始人普利高津的观点,自然界同样具备主体性,因为“大自然确实涉及对不可预测的新奇性的创造,在大自然中,可能性比新奇性更加丰富”[3]。着名环境主义哲学界罗尔斯顿同样认为,大自然的生态系统不仅具有工具价值,同样也蕴含丰富的内在价值,他认为: “价值是这样一种东西,它能够创造出有利于有机体的差异,使生态系统丰富起来,变得更加美丽、多样化、和谐、复杂”[4]303。

  可以说,从生态论层面看,自然界本身存在深刻的规律性,这是自然界本身的生态秩序和生态结构,此生态秩序及结构组建着自然界的生命网络,使得自然现象显得气象万千而多姿多彩。换言之,大自然的生态秩序及生态结构本身就是自然界之合目的性的表现,用着名美学家康德的话说,自然界的生态存在即是人类审美活动的“无目的之合目的性”的表现。

  第二,生态美学属于自然主义美学范畴,强调人类生态审美活动的自然属性,认定生态审美活动的价值根源是自然界。既然自然界的生态结构及生态系统具备内在审美价值,人们的审美活动理应受到自然界生态秩序及生态规律的制约。诚如罗尔斯顿所言:“所有的事物都遵循自然规律,这是一种较宽泛的本质意义上的‘遵循大自然’。”[4]44
  
  这其中的关键一点是,生态审美从根本上属于纯粹自然性的审美活动,与传统主观式“移情”或“比德”式审美距离甚远。综合而言,无论西方或者中国,思想界对于审美活动的认识一直倾向于主观性表现,在西方表现为移情论或直觉说,在中国则流行言志说或抒情论。因此,根据传统审美观,自然审美在本体层面上始终和人的心灵发生关联,而新的生态审美观则颠覆了这一传统。因为,从存在论上看,生态审美活动的对象———生态秩序及生态规律纯粹是自然界的产物,其与人类的主观心灵没有本体性关联。根据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地球上所有生命形式均来源于自然界的有机创化活动,自然界的生态关系当然也是自然界创化的产物。所以说,就存在论而言,自然界的所有生态关系和生态结构均来源于野性大自然,是大自然长期进化和选择之结果。进而言之,自然界的生态关系根本不同于物理性的力学关系,它是大自然自组织、自演化的结果,无法随意拆装或组合,这种本源性的自然生态关联最终构成了生态审美的观照对象。由此,人类的生态审美活动也只能顺应自然界的生态规律,遵循其生态秩序,人们的心灵在与自然生态之和谐交流中获得共鸣与感应。西方当代思想界流行这么一句话———自然之外无一物,此观念用于解释生态审美的自然本性是再恰当不过了。引用西方着名环境伦理学家尤金·哈格洛夫的话说就是,“最恰当的方法是将自然视作一曲古典音乐,音符从狂乱的剧变到悦耳的宁静不断流淌,循环往复”[5]。

  二、生态审美关系的化合与生成

  生态论世界观为生态美学的自然主义诉求提供了存在论条件,但仅具有这一点还不够。因为,在这个地球上,所有生命形式都是以生态方式而存在,但只有人类才具备生态审美的趣味和能力。这就意味着,生态审美的自然主义价值还应当和人的特殊存在方式结合起来,需要融合人们对大自然的人道主义关怀意识。此问题的核心就是生态审美关系。概括而言,就自然构成而论,生态审美关系主要包含两方面内容。

  第一,人和自然界的生态关联。根据马克思主义观点,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6]105,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的血肉与头脑都属于自然界,“人作为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6]105。不仅如此,马克思主义还认为,人的精神生活同样依赖于自然界,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发挥也必须遵循大自然的规律,“不以伟大的自然规律为依据的人类计划,只会带来灾难”[7]。可以说,马克思主义自然观首先为人们揭示出人和大自然的生态关联,这种关联就是生态关系。进入20 世纪后,西方生态学理论更是明确地揭示出这一点。根据现代生态学理论,“自然界是由动物和植物、土壤和水构成的生命共同体,人是共同体的一个成员”[8]; “人类历史的根基处在生态系统的运行方式中”[9]。据此,人类生存和繁荣的条件最终取决于这种蕴含着生态机制的广阔生存情境,“这种更为广阔的情境是由生态圈及构成它的各种生命形式来提供的”,“只有正确地承认人类个体与其他现象、与其他同类的相互关系,才能发现人类福祉的条件”[10]。

  从生态审美层面看,人和自然界之间存在生态关系 ,通过观照和体验人的生态境域,人的心灵能够获得某种特殊的生态审美体验。例如我国南方少数民族地区的生态文化可证明这一点。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属于生态环境保护良好的区域,当地居民不仅把生态环境视为他们的物质生存条件,而且还把周围生态环境视为特殊的审美对象,并且以独特的方式表达其热爱和赞美之情。诸如,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许多水潭、森林等生态景观被视为“龙潭”、“神林”,人们通过祭祀、歌舞等方式对之加以顶礼膜拜,并陶醉其中。

  这种具有宗教特色的自然崇拜实质上属于人类比较原始的审美活动,同现代审美活动相比,其中所蕴含的审美情感和审美快感同样十分强烈而且深刻。因为在此审美体验中,那些少数民族地区的人们能够感到他们和大自然融为一体,能够深切感悟人的精神和大自然生命律动的和谐共振,从而收获一种特殊的精神快感和满足。因此,从存在论意义上看,那些少数民族地区的人们所崇尚的生态崇拜能够揭示出生态审美活动的某种特殊禀性,这就是,人和大自然存在本源一体性,人性深处其实潜藏着某种隐秘而厚重的自然崇拜情结。此中深意正像生态哲学家福斯特所说,“我们必须把自身的命运同地球的命运结合在一起”[11]。

  第二,人对自然界的生态体认。生态存在境域给生态审美活动提供了存在论条件,然而生态审美关系的生成还需要主体条件,这一条件就是人的生态化观照。这一点也是目前国内美学界所普遍忽视的,在此有必要强调解释。

  生态审美关系的构成包含人与自然界的生态和谐关系,这种关系既非纯客体,也非纯主体,而是指向某种超越性的建构与统一。换言之,生态审美关系蕴含着人性和自然界的化合,指向人道主义和自然主义的统一。此关系就像灯盏和房间的关系一样,如没有房间作为映照背景,灯光将会不着边际,但如果没有灯光的映射,房间也将一片黑暗。美学大师康德曾提出一个深刻命题,即“自然向人生成”,此命题的深意也可以从审美层面加以解读。即只有通过审美活动,人才成为人,同时自然界才会显出真我,而非被人类改造后的他者。换言之,自然界通过审美的世界方能显现为自在独立之对象,方能成为审美的现象界。此意味着,生态审美不是对自然之物的被动反映,而是需要人的精神之提升和心灵之烛照。在此境界中,自然生态之美方能显示出其感性的光华和美丽的色彩,成为一个美的观照对象。从哲学上讲,这指向人对大自然的人道主义关怀。中国儒家称之为 “天人合一”; 马克思称之为“人道主义和自然主义的统一”。

  西方着名浪漫主义生态思想家戴维·梭罗的生态审美体验可印证这一点。

  梭罗指出,自然界的一切关系本质上是生命关系,是生命和自然界之间的依赖性和整体性。他说,“所有自然的存在,包括人,甚至石头,对他来说,都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单独的活生生的整体”[12]106。在人与自然的审美关系上,梭罗特别强调,一个人应当着重培育“一个属我又非我的生命”,并且努力做到“让自然融入自身,同时也让自身融入自然”。他认为,这种人与自然和谐一体的状态就是一种审美的生存状态,一旦达此境界,人的生命就会获得无穷的身心愉悦。唐纳德·沃斯特同时指出,梭罗的生态审美体验观包含着“精神和物质的交融”,体现着“人的内在品格与外在现实之间的完美一致性”,构成了“灵魂与世界在道德上的统一”[12]117。梭罗所描述的生态审美体验,实质上包含着人类精神的某种提升和超越性建构,即关怀大自然和提升自己是统一的,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这种意识已超越功利性,而导向某种更高和更具神性的生命品格。这就是生态审美追求的最高境界,即人与自然界融为一体,并且体味和陶醉于其中。往深处说,这意味着人的诗意化生存,即“以道观物”或“以自然观察自然”。

  三、生态、审美实践的自然规范

  生态美学的自然主义价值首先倡导一种审美的理念,同时又具有引导和规范审美实践的功用。具体言之,生态审美价值观要求人们的审美活动应尊重与遵循生态规律,把自然界的生态价值放在核心位置,在实践中优先顾及到审美活动的生态效应,使人的审美活动充满绿色色调,彰显绿色价值。生态审美实践的上述原则基于文化与自然相统一的生态规律,基于人和自然能够实现生命交流的存在论法则。

  前文已述,生态审美不同于传统的形式主义审美或移情式审美,而是具有特殊的生存论规定性,其中即包含人们的自然生存界限: 生态审美和人的生命存在息息相关,其最终建立在人和自然界之间物质、能量及信息交流的基础上。可以说,生态审美活动是人的生态化生存的审美化显现,因此,它应当合乎人的生命存在的健康尺度,在此基础上,才能进一步满足人们的精神和情感需要。这构成了生态审美活动的基本特性。可以说,生态审美至始至终都是有益于人的身心健康的,它能够给人的心灵体验带来轻松与愉悦之感。试想,当人们徜徉于绿荫如盖的林荫小道之际,当人们呼吸着原始山林的新鲜空气之际,人们的身心感受岂不是一种放松与舒适!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只有在生态审美过程中人们和大自然的距离才是最近的。因为,此时此际,人们的身心能够和大自然产生交流,能够全身心地融入一种审美体验的状态。在其中,人可以暂时忘却“小我”,融入“大我”,实现人与自然的真正“合一”。诚如有学者所描述的,“生态美首先体现了主体的参与性和主体与自然环境的依存关系,是由人与自然的生命关联而引发的一种生命的共鸣”[13]452。因此说,生态审美的价值既非纯粹的形式主义欣赏,也非单方面的主观情感灌注,而是在天人合一的审美体验中获得一种包含身体和情感在内的整体愉悦感。这种整体价值既符合人类审美活动的理想追求,即天人合一; 同时又能满足人们的感性需求和情感需求,使人的身心获得平衡与和谐。在生态审美中,“真”、“善”、“美”最终实现了融合与统一: “真”是指人与自然生态的合一性; “善”是指对自然生态的保护和促进作用; “美”是指人们的审美体验和审美快感。

  生态审美活动遵循文化和自然价值相统一的原则,这一原则还表现在现代社会出现的各种审美工程和审美消费中。有学者指出,“生态审美意识对于建设生态文明不仅具有导向作用,而且具有实践功能”[13]475。应当说,随着人们生态环保意识的提升,现代社会的许多审美活动已经突破了传统的形式化审美观,而越来越凸显出生态审美的绿色价值,追求将审美效应与环境效益结合起来,实现消费和生态两者的双赢。就现实而论,生态审美意识已成为现代人们审美消费的共识,已成为衡量现代审美工程品质和格调的重要标尺。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那样,生态审美能够引发人们“从人类生存的角度思考环境问题,反省人与自然的关系,以一种新的心态和角色同自然交往”[13]453。例如许多国家已陆续建立起各种形式的城市绿化工程,像城市绿地、城市森林、城市花园以及城市生态公园等。这些蕴含审美价值的“绿色”工程既可以净化城市空气和调节城市温度,又能够给当地市容环境带来一定的美化作用,可谓一举两得。实际上,在欧美等发达国家或地区,许多城市早已提出建设“可持续发展的人居环境”或“生态城市”的目标,并在许多城市进行了实践试点。比如美国西雅图的“城市村庄”,洛杉矶市的“普雷亚维斯塔新城”( Playa Vista New Town) ,以及日本的“日本生态再生园”( Tokyo EcoRenewal) 等等,这些城市生态审美实验工程已经产生十分明显的生态效益及审美效应[14]。在我国同样如此,随着国家科学发展观思想的提出,许多大城市也开始创建各种类型的生态绿色工程,如城市花园、森林小区、生态公园等等。

  就现代审美消费而言,人们在现实生活中也越来越注重审美消费的生态效应和环保价值,注重维护人和自然生态之间的和谐统一。比如,那些生态环境质量良好的新建小区往往最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入住兴趣; 人们在装修自己的房屋时,也非常注重装修质量的环保标准和健康尺度,努力做到把房屋美化和生态环保结合起来。再比如人们眼下消费的诸多高档化妆品大都已披上“绿色”外衣,或者打着“生态”的旗号吸引人们的消费眼球。尤其是,随着人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以及生活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都喜欢趁周末或假期到大自然中去走一走,看一看,一来为了放松身心,二来为了感受和体验大自然的审美野趣。这就是当下非常流行的所谓生态旅游。

  通过现代社会的诸多审美消费现象不难看出,生态审美的消费已成为当代社会的流行趋势与风向标,已成为人们所追求的高端消费品位与消费时尚。与之相应的是,现代审美消费的环保理念日益深入人心,已成为人们衡量和判断某种审美实践的核心价值与最高标准。尤其在全球范围生态环境日益恶化的今天,我们更应当大力提倡审美消费的生态效应和生态意义,这一方面既符合当今历史发展的时代潮流,又会给人们生活质量之提高提供坚实的生态保障。无论就审美还是就生态环保意义而言,把文化和自然两个方面结合起来通盘考虑都是十分重要而必要的。可以相信,随着人们消费理念的提升与环保意识的增长,越来越多的人们将会进一步认识到人和大自然的不可分割性,认识到自然界对于人类实践活动的制约意义和限制性,从而自觉践行文化和自然相统一的消费理念,努力做一个合格的高品位的审美生态人。

  无论如何,生态美学的自然主义价值观给我们带来了重大启发和灵感,这就是,现代社会的人们在努力美化自己生活的过程中,应当保留一个理性而健康的心,即永远不能也不应该擅自跨越大自然给人们划下的生态红线或者叫生态底线,只有在这个圈子内从事审美活动,人们才能收获最终属于自己的那份健康、快乐与安闲。这就是生态自然主义价值观的核心精神与终极诉求。

  参考文献:
  [1] 严耕,杨志华. 生态文明的理论与系统建构[M].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70.
  [2] J Baird Callicott. The Conceptual Foundations of the Land Ethic[M]. In Def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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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尤金·哈格洛夫. 环境伦理学基础[M]. 杨通进,江娅,郭辉,译.重庆: 重庆出版社,2007:230.
  [6] 马克思.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 北京: 人民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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