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绪尔语言哲学对语用学研究的贡献

　　索绪尔是20世纪影响力最为深远的语言学家，他对现代语言学研究的深远影响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他提出了语言学研究的一个基本方向，阐明了语言学的任务;其二，他明确界定了语言学的基本观念，如语言与言语、历时与共时、句段关系与联想关系等。正是因为索绪尔，语言学才表现出如此强势的亲和力。

　　自1916年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法文版，以下简称《教程》)问世以来，语言学历经近百年的发展，呈现出多元化和跨学科的趋势，尤其是自认知科学问世以来，语言学已由索绪尔时代的结构主义语言本体论研究逐渐走向语言认识论研究。然而，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所体现的深刻的学术精神、鲜明的时代精神和丰富的哲学内涵使之历经数十载始终保持持久的学术价值。学术界对索绪尔语言学的研究存在两种相反的态度:一是对索绪尔缺乏客观的认识，一味盲目崇拜，对其理论持僵化的态度;二是忽视索绪尔理论的具体成长环境，对索绪尔理论进行片面的抨击，对其文本作截断式的解读。从本质上说，对索绪尔语言哲学的解读就是准确理解和把握其理论内涵，并不是去解决具体的语言运用问题，是关于语言研究的理论支持和理论方向的大是非问题。本文拟从索绪尔语言哲学对语用学研究的贡献这个角度去理解索绪尔的理论。

　　一、索绪尔语言符号本体论与语用研究的基本理论

　　现代语用学孕育于美国实用主义哲学的先驱皮尔斯(1830－1914)关于符号的阐释，后经莫里斯和英美日常语言哲学家奥斯汀、塞尔、格莱斯等逐渐发展成语言研究的一门显学。现代符号学的发端有两个源头:

　　一是上面提到的皮尔斯，他是从逻辑学的角度解释符号;另一个就是索绪尔，即从语言学的角度解释符号。在大多数语用学研究的视域里，语言的使用、语言使用的环境、语言的使用者被认为是语用学关注的焦点，语用学研究很少提及索绪尔及其理论。语用学研究和索绪尔语言理论究竟有没有关联呢?索绪尔语言哲学思想究竟对语用学研究有没有解释性呢?对索绪尔理论的深入解读能不能给语用学研究一些启发呢?

　　第一，关于语言与言语。索绪尔对语言的定义是从区别语言和言语出发的。但语言是什么呢?在我们看来，语言和言语活动不能混为一谈，它只是言语活动的一个确定的部分，当然是一个主要的部分。它既是言语机能的产物，又是社会集团为了使个人有可能行使这种机能所采用的一整套必不可少的规约。那么区分语言和言语和语用学研究有什么关系呢?一般认为，语用学发展的原动力来源于牛津日常语言哲学对分析哲学关于意义真值理论的批判，如后维特根斯坦哲学思想、奥斯汀和塞尔的言语行为理论、格莱斯会话原则等。日常语言哲学家摆脱了传统的对语言意义是否为真的哲学思考，转向生活世界中的言语交际现象，使得语用学研究逐渐脱离哲学研究的范畴，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然而，我们仔细审视索绪尔关于语言和言语的区分会发现，语用学研究的焦点和基本维度都蕴含在这个对立统一的复合体中。语用学研究关注语言的具体使用和语言解释者(个人语言即言语)，关注语言的使用环境(语境、社会、心理、物理语境)，关注语言使用的规律性。正如索绪尔所言:把语言和言语分开，我们一下子就把什么是社会的，什么是个人的;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从属的和多少是偶然的分开来了。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语用学研究的原动力应该是索绪尔关于语言概念的基本思考。

　　如果索绪尔对语言和言语区分的界定还不足以证明索绪尔理论和语用学研究的关联性，那么其对两个语言学的划分就是再恰当不过的有力证据了。索绪尔研究语言时充分意识到了语言和言语的区别和联系，他认为这两个对象紧密相联而且互为前提。索绪尔认为语言以许多储存于每个人头脑中的印迹的形式存在于集体之中，有点像把同样的词典分发给每个人使用，语言是每个人都具有的东西，同时对任何人又都是共同的，而且是储存在人的意志之外的，言语是人们说话的总和。语言和言语的区别决定了语言研究和言语研究应该分别展开，因此索绪尔认为这两门学科可以分别称为言语的语言学和语言的语言学。索绪尔语言学研究二分法直接预示了语用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产生的可能性。

　　语用学从最初的笛卡尔式的研究范式发展成为认知的和社会的综观语用学，这是对语言不断深入认识的结果。索绪尔认为，正确认识和对待语言的内部要素和外部要素对于语言研究十分关键。索绪尔在《教程》中提到语言学和民族学、政治学以及社会制度等外部因素的接触和联系，在《教程》里索绪尔作了几个恰当的比喻，如他认为语言就如植物一样，会受到外部因素的影响，但是这些外部因素并不会改变语言的结构。

　　他还把语言比作国际象棋，认为语言的规则就如象棋的规则一样，外部因素是不能改变语言规则的。当前语用学深受认知科学的影响，似乎忽略了语言内部因素的真正含义，认为语用学的焦点就是语言解释者及其心理认知机制，而没有看到索绪尔提到的语言的内部机制既有心理因素也有社会因素，而这种心理因素和社会因素是集体的而非个人的。

　　第二，关于语言符号的二重性与言语交际。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索绪尔语言符号观的本质。什么是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呢?任意性是指语言符号的两个方面，即概念与音响形象之间不存在任何实质性的因果关联。索绪尔提出的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同我们日常生活所使用的“任意”的概念是不同的。关于任意性索绪尔指出:“任意性这个词还要加上一个注解。它不应该使人想起能指完全取决于说话者的自由选择。”(我们在下面可以看到，一个符号在语言集体中确立后，个人是不能对它有任何改变的)由语言符号的任意性衍生出语言符号的另一特性即语言符号的规约性，也可以称之为语言符号的社会性。语言符号任意性和规约性互相依存，语言符号的能指对它所表示的观念来说，是自由任意选择的，相反，对它使用的语言社会来说，却不是自由的，而是强制的。

　　语言符号的两个特性同语用学研究有着密切的关系。首先我们看一下任意性，索绪尔认为任意性是语言系统的特性，但这并不意味索绪尔剥夺了个体说话人的权利，在索绪尔看来，说话人的自由意志只在言语的领域发挥作用，语言系统的任意性结构特征使个体说话人在言语行为中表达他的意图成为可能。⑥言语活动的意向性和语言符号结构的任意性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在本质上是指语言内部结构的系统特性，后者指人类的心智或意识的特性。意向性是意识的根本属性，它具有指向性和表征的特征。也就是说，通过意向性我们的心理状态和事件可以被指向或关涉世界的对象或事态。如果我们有某种意向，那一定是做某事的意向。通过表征，我们可确立起意向状态和某种意义上被指向的对象或事态间的关系，并通过这种关系进一步解释意向状态和言语行为之间的关系。

　　意向性首先是一种心理现象，但同时又起着联系心理和物理现象的作用，因为意向状态总是指向世界的对象或事态。同样，索绪尔首先把语言学纳入社会心理学或普通心理学的范围，任意性被解释为具有两面心理实体的语言符号的特征。任意性概念和意向性概念在深层次上存在理论的一致性，它们的差别只体现在研究方法上。索绪尔语言学把语言的社会方面即语言(系统)作为研究的起点，而言语行为理论把语言的个人方面即言语作为研究的起点。任意性和意向性可以视为言语行为的双重特性，这两个特性建构起意义的基础。

　　语言的规约性是语言符号任意性和言语使用的意向性共同作用的结果。任意性是能指的音响形象和所指概念的任意组合，某个符号复合体不是由于某个语言使用者的任意性创造才得以进入语言系统的，它是使用这种语言的特定社会群体大多数成员约定的结果。正如索绪尔指出的那样，这个符号一旦进入语言系统，个人是无法改变的。语言规约性是言语意向性的结果，人们在社会活动中用语言表达意图，完成言语行为，具有意向性的言语行为是发生在各个社会环境中，因此，语言的规约性是社会规约性的语言表征，社会规约性体现在语言规约性中。语言规约性既包括语言系统的规约性(语法体系、词汇、语音等)，也包括语言使用的社会约定性(如言语使用的语境)。

　　第三，关于语言符号线性结构思想与言语交际。语言的线条特征总会让人们想起语言书写的线条性，这是对语言结构线性特征的一种简单理解。索绪尔的语言线性特征是指能指的线条性特征，书写符号的线性特征只是能指(音响形象)在时间这个维度的视觉表征。确切地说，能指在时间维度上的线条性体现了所指(概念)在时间上的前后相继关系，这里的所指是表达交际意义的一连串的能指的符号链，而不是单一的语言符号。语言的线性特征看似是个简单的原则，而且常为我们所忽略，然而这是一个基本原则，语言的整体结构都取决于它。语言的线性特征是句段关系的前提，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决定了语言符号在整个语言系统中的价值，语言的价值是人们得以使用语言交际的前提条件。

　　二、语言符号的价值及其实现方式

　　价值理论也是索绪尔语言学中最有生命力的部分，它像一条红线贯穿于他的整个语言学理论，牵涉到语言和言语、共时和历时、能指和所指、差别和同一、联想关系和句段关系等一系列重要概念。索绪尔认为语言的价值从概念方面来看是意义的一个要素，价值是就语言符号本身与系统的关系而言的，意义既有语言系统内的因素也有语言系统外的因素。语言符号的价值是由这个符号能指和所指的连结和这个语言符号与语言系统的其他符号的关系共同决定的。

　　索绪尔语言价值理论借用了政治经济学著作中的价值学说。政治经济学为阐发商品的属性把商品的价值分为价值、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这三者的关系表现了商品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这种价值理念在索绪尔的语言价值理论中有所体现。索绪尔是这样解释的，要确定一枚五法郎硬币的价值，我们必须知道能交换一定数量的不同的东西例如面包，能与同一币制的类似的价值例如一法郎的硬币或者另一币制的货币(美元等)相比。同样，一个词可以跟某种不同的东西即观念交换，也可以跟某种同性质的东西即另一个词相比。

　　言语交际是语言实现其价值的方式，正如实现商品的价值(包括货币这种特殊的商品)要通过交换一样。价值与意义是困惑索绪尔的一对概念，如上文所述，索绪尔认为价值是意义的一个要素，那么它们的关系是怎样的呢?索绪尔把语言的价值体系和商品的价值体系作了类比，这种类比是有益的，具有深远的影响，但是不全面。索绪尔忽略了语言符号的价值、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的关系。同商品类似，语言符号的价值、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之间的关系贯穿了语言系统和言语交际。

　　语言符号的价值是抽象的、纯粹的、关系的，是意义的一个维度。语言符号的交换价值是语言价值的体现，如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中的语言符号关系。语言的使用价值是实现言语交际，兑现语言价值的方式，体现社会性和意向性。同商品的价值性不同，语言的价值不属于任何个体，语言的使用价值却被语言群体中的每个社会成员所拥有而不必让渡出来。一种语言如果是有价值的，就必定在言语交际中满足交际的目的，就必须得到所有成员的认可，这一点就如同货币一样，货币符号只是货币价值的表征，是社会成员共同约定的，并受到货币所代表的价值量的限制，如果货币不能用来交易，它就是废纸一张。货币的形成也和语言的发展具有类似的特点。货币是交换的产物，是社会交往的产物。原初语言所体现的符号任意性类似于货币发展的第一阶段，具有偶然性，随着语言的使用，语言符号系统逐渐稳定下来，最终形成现在的语言。

　　任何一个语言要素总是处于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相互交叉的一个节点上，构成纵横交错的网络结构，从而定位定性。这就是说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决定了一个语言符号在整个语言系统中的价值。句段关系是语言要素的线性排列组合形式，句子是句段关系的典型表现形式，规定性、差比性和即时性是句段关系的典型特征。规定性是指语言要素是按照语法的要求排列成句，差比性是句段关系相邻的单位的价值和功能是通过句段关系得以体现的，即时性是指句段关系是现场的，它以两个或几个在现实的系列中出现的要素为基础。

　　也有人把联想关系译作关联聚合关系，但是索绪尔在解释语言系统的这个与句段关系对应的关系时是这样说的:“由心理联想构成的集合并不限于把呈现某种共同点的要素拉在一起，心理还抓住在每个场合把要素联系在一起的一种关系的性质，从而有多少种关系，就造成多少个联想系列。”关联是意向运动的结果而不是本质，要抓住这种关系就是要抓住语言的心理性实质，这也正是索绪尔语言哲学理论的一个基本观点。所以，联想关系要比关联聚合关系更能体现语言的心理性实质。同句段关系相反，联想关系把不在现场的要素联合成潜在的记忆系列。这些联想关系的聚合体是因人而异的，但是每个人都具有联想和创造某个联想聚合体的能力。这就好像发给每个人一个相同的鱼竿，但是每个人能钓到的鱼的数量和种类却是各不相同的。

　　句段关系是建立在线性序列基础上的，线性序列是指思维的线条性、逻辑性和时间上的延展性。言语表达的意义是由语言要素组成的句段关系的整体价值决定的。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和规约性也可以在句段关系组合上得以体现。在交际中，人们用语言符号的组合去表达一个意图、完成一件事会出现多种可能性，具有任意性、偶然性和心理性。在交往不断发展的过程中，若干组合的某个最具竞争力的(能实现最佳交际意图的)组合得到社会成员的普遍认同而进入语言系统中，从而具有了规约性而失去了任意性。最能体现句段关系在交际中功能的是话题与焦点的句法实现问题。

　　联想系列没有确定的顺序和一定的数目，它说明言语交际具有选择性。联想关系也是语言系统不断得以充实和修正的保证，在不改变语言系统根本性质的前提下，人们在言语交际中为了表达交际意图，在句段关系的制约下通过心理联想，运用已有的、有限的语言要素进行创新性表达，一些新的语法形式(句段关系、词汇等)经过不断的使用最后进入了语言系统，如惯用语、隐喻性词汇等。综上所述，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既体现了语言的系统性也是言语交际得以实现的保证。

　　三、语法化与索绪尔对语言学的划分

　　索绪尔语言学理论强调共时性，但这并不表明索绪尔忽略语言的历时性研究，更不能说他排斥历时语言学。在《教程》中，索绪尔以历时语言学的视角论证了语言在语音、语法、词源等方面的演变。索绪尔认为，语言的历时状态和共时状态相互依存且独立存在。语言的共时状态就像树干的横断面，而历时状态就像树的纤维一样:横断面表明这些纤维在特定面的集合，纵断面表明构成植物的纤维本身⑤。语言研究只有同时把握共时性和历时性才能更科学、更清楚地了解语言的本质。语法化研究是把语言的共时性和历时性有机地粘合在一起，它的起点为共时面上的语言系统，它的视角是语言的进化史，它的工具是时间轴上的具体语言的运用。从这个角度来看，语法化把共时语言学、历时语言学和语用学捆绑在了一起。

　　第一，语言研究的双重视角。虽然俄国著名语言学家博杜恩·德·库尔特内最早意识到将语言的共时态和历时态区别开，但是正是有了索绪尔人们才真正认识到了两者区分的重要性，并因而更进一步认识了语言自身。①共时语言学和历史语言学的划分依据根植于索绪尔关于语言价值的哲学思考。索绪尔认为，时间性是一切研究价值的科学的内在二重性。索绪尔认为语言学研究和其他学科的研究在时间性的问题上不同，其他学科如政治、历史甚至是经济学具有时间上的明晰性，而索绪尔时代的语言学研究以语言的历史演化为主，缺少历时和共时的明晰划分，因此索绪尔说两个语言学的划分是一种内部的需要，语言同政治经济学一样，面临着价值这个概念，如果不考虑共时与历时这两个时间维度，不把从本身考虑的价值的系统和从时间考虑的这同一些价值区别开来，就无法严密组织他们的研究。②两种语言学的划分形成了语言研究的两个平面，即横的或静态的平面和纵的或动态的平面。有关语言学的静态的研究都是共时的，有关语言学演化的、动态的都是历时的。关于语言的历时性研究与共时性研究索绪尔做了几个比喻:其一是索绪尔把语言的共时研究比喻成树干的横截面，语言的历时研究比喻成树干的纵向纤维;其二是索绪尔把语言的这两种状态比喻成下棋的状态，他认为语言同棋一样是一种价值系统，语言的规则同下棋的规则类似。索绪尔强调对构成语言系统的稳定要素的研究，也就是语言的共时研究。

　　索绪尔认为语言的历史演化是语言系统中的个别要素被其他要素逐渐取代的过程，这个过程是渐进的，不会对语言的整个系统产生颠覆性影响。语言的历时性变化的过程中的要素更替是发生在系统之外的。对索绪尔来说，语言的共时现象同历时现象毫无相同之处，有着本质的区别。

　　学界普遍认同索绪尔就语言共时研究和历时研究的划分，但也存在一些争议。有学者认为索绪尔过于强调共时与历时的区分，割裂了语言即时状态与语言演化、发展的联系，把共时语言学同历时语言学对立起来。还有学者认为系统要素发生的变化离不开要素间的相互作用，而索绪尔认为要素的变化是发生在系统之外的。

　　索绪尔的语言研究的历时与共时的划分对于我们认识语言的本质有着认识论上的重要意义。这种划分让我们更近一步认识到语言和言语的区别，认识了语言的价值系统与语言要素的关系。随着语言研究从结构主义转向语言的语义、语用研究、语言的心理认知研究，索绪尔关于语言研究的共时性和历时性划分逐渐被忽视，甚至是遭到批评和质疑，这是因为缺少对索绪尔语言哲学思想价值的认识和理解。正是基于语言研究的双重认识，才使得后索绪尔时代的语言研究有了正确的理论方向和深厚的哲学积淀。可以说，我们是不自觉地沿着索绪尔指示的道路探寻和深化对语言本质的认识的。

　　第二，语法化的机制、历时语言观与共时语言观。语法化既是过程也是结果。语法化研究就是透过由语言符号的历史变体组成的立方体去剖析语言符号的演化机制。这个立方体的每一个横截面就是语言符号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和社会环境中的具体使用，即言语交际中的语言符号系统;这个立方体的纵截面就是时间轴上的语言符号的演化过程。言语交际的诸方面影响语法化的程度与速度，王寅在《语法化的特征、动因和机制》一文中从三个方面即语言接触、创新用法、误解和误用，分析了语法化的动因。除了这三个方面，信息媒介和使用频率也是影响语法化的重要因素。

　　语法化的机制就是语法化研究的结果，语法化研究就是要通过对不同历史层面的语言符号变体的研究推导出演化的机制，即语法化机制。语法化的机制既是结果也是方法。语法化机制主要有三种:重新分析和类推、隐喻和转喻、主观性和主观化。笔者认为，语法化机制可归结为两个方面:类推(类比)和意向性。类推是索绪尔历时语言学的一个重要概念，索绪尔把类比看作是语言创造的一个原则，既是创新的原则也是保守的原则。索绪尔是这样给类推(类比)定义的:类比形式就是以一个或几个其他形式为模型，按照一定规则构成的形式。⑥索绪尔认为类比是心理的也是语法的。类比是基于共时层面上语言系统符号间的关系，是语言使用者的意向性活动。类比把语法系统和语言使用者的认知体验结合在了一起。

　　在时间维度上的语言和言语的互动就是语法化的过程。语法化机制也就是历时语言学与共时语言学共同的研究成果。虽然索绪尔关注的焦点是语言以及语言的共时研究，但是他并没有忽略言语以及言语的历史事实对语言系统的价值的影响。这正是语法化研究的理论来源。索绪尔说:语言中凡属历时的，都是只出自言语的。言语活动以语言的价值系统为基础，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其一，只有言语交际才形成语言的自身演化;其二，言语活动的结果是以线条的特征出现的前后相续的符号序列，一切以句段关系为基础，正因为要素处于前后要素的相互关系、相互作用之中，言语活动结果才有可能促使语言要素的变化。

　　语法化研究不同于索绪尔时代所盛行的语言研究的纯历史主义视角。语法化研究是对语言共时态的历史演化和发展的追问，是对语言系统要素形成机制的考察，是以历史语言学的研究方法回答语言系统共时态的问题，是从微观上对语言系统本质上的认识，同时，语法化研究也是以言语事实为基础的语用研究。

　　虽然索绪尔语言学理论创立已有一百多年，但在语言研究理论林林种种的今天仍然是语言研究的一盏明灯。对索绪尔语言哲学的质疑与批判从未停止过，但不能把批判和质疑混淆起来，任何理论都有其局限性和缺点，但不可否认的是索绪尔语言哲学思想具有巨大的的思想理论价值，这里借用裴文教授的一句话:索绪尔理论会在历史的进程中不断完善、充实、更新，但它永远不会屈服于轻浮与扭曲，更不会向庸俗与无知献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