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流行语论文第五篇:探讨网络流行语“酸菜鱼体”的构成与生成机制
摘要:酸菜鱼体运用隐喻手法且通过谐音重构别解形式完成某种情绪表达或形象刻画,其话语模是一个隐喻结构,即由目标域的“我”和源域的“W”词语,再加上由源域词语谐音重构的衍生体“XYZ”词语构成的意象组合而成,它们依据语言拆解机制、谐音别解衍义机制和隐喻认知机制生成,从整体形象、个性特征和情貌状态等方面映射到目标域,从而实现其语用意图。
关键词:网络流行语;酸菜鱼体;构成;生成机制;
Abstract:Pickled fish style applies metaphor and homo-phonic reconstruction creating new word and meaning to expressing certain emotion or character portraying.Its discourse model is a structure of metaphor,which means that the word wo in target domain and W in source domain and the derivatives word XYZ used source domain and homo-phonic reconstruction consist of the imagery. They are made up of language dis-assembly mechanism, homo-phony, metaphorical cognitive mechanism and cast light upon target domain to achieve their pragmatic intention from overall image, personality characteristics and situation features.
酸菜鱼体来源于一条朋友圈,有人发文写道:“我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随后,被抖音中的一个视频带火,成为一个模因,人们争相创新模仿,在微博、微信朋友圈、快手短视频等各个软件上迅速流传扩散,尽情地展示某种社会生活或状态。其中,歌手刘妍菲受此影响和启发,创作了一首同名歌曲——《酸菜鱼》,歌词里写道:“你是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怎么哪里都有你,你又不是007,什么事情你都要挑剔”,该歌手通过音乐的形式攫取了网民眼球,也使酸菜鱼体热度不断上升,从而持续活跃在网友的交际中。酸菜鱼体主要开发食品名的隐喻特征,通过模因式传播来宣泄网民的某种情绪。根据其表现出的感情色彩可以划分出自嘲、自贬、自夸等三种类型,本文重点探讨其构成与生成机制。
一、酸菜鱼体的结构及其要素
依据词语模理论,“模标-模槽”结构同样可以应用分析话语结构,即通过原型话语模因构成的产生新话语的结构模式——“话语模”。话语模是一种能够依据原型话语结构形式而批量生成新话语内容的固定框架结构。像词语模具有模标模槽一样,话语模当中出现的固定不变的语句、语句成分或关联成分等构成模标,而根据话题进行内容展开的可变部分则是模槽。像其他网络流行体构成的话语模一样,酸菜鱼体的话语构成及其要素需要做进一步的分析。
(一)酸菜鱼体话语模的基本结构
酸菜鱼体一出现,就被网友捕捉拈出而反复使用,并且在传播过程中被不断复制、模仿且不断创新使用而扩大范围,使酸菜鱼体构成一个全新的话语模,从而焕发出新的语言生命活力。依据酸菜鱼体原型的结构形成的话语模,衍生出来的话语表述内容丰富多彩,例如1:
(1)我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你们恋爱别烦我,我只想在水里游。
(2)我真的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智商也不高,考不上年级前十。又矮又丑又肥,暴风哭泣,呜呜呜。
(3)放弃是水到渠成的灰心,是这样的,有时候还憋着一口气,只是还不甘心而已,当那个时刻猝然来临,就顺理成章地心灰下来,真实地松了一口气,好吧。毕竟我是一条剑齿鲨啊,又贱又痴又很傻。
(4)今天要说几件事!First装文艺原本我是认真的。Second还是被发现了又土又逗又屌丝的特质。Third闺蜜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即使不用说话。
上述这些从原型到衍生的例句构成“酸菜鱼体”话语模的基本结构形式:“我(真的、大概……)是(一条/根……)W,又X又Y又Z”。之所以称其为基本结构形式,是因为“酸菜鱼体”构成的言语成品有一些灵活的变式:一种是后加式,如有的在基本形式之后还有一些诠释性的话语予以追述,起到补充说明的作用,例如:“我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你们恋爱别烦我,我只想在水里游。”一种是前述式,即首先交代一些与所概括的“酸菜鱼体”内容相关的情况,让人更容易理解“酸菜鱼体”所表达的语用意图,例如:“放弃是水到渠成的灰心,是这样的,有时候还憋着一口气,只是还不甘心而已,当那个时刻猝然来临,就顺理成章地心灰下来,真实地松了一口气,好吧。毕竟我是一条剑齿鲨啊,又贱又痴又很傻。”还有一种是省略式,即除了主语“我”之外(有时还可能承前省略),就只出现“又X又Y又Z”部分的内容表达,例如:“Second还是被发现了又土又逗又屌丝的特质。”本文只讨论“酸菜鱼体”的基本结构形式构成的话语模。
很显然,从语句形式上看,“酸菜鱼体”话语模由一个解注复句中的“追补式”构成,即“后一分句对前句或前句某一部分直接予以解说”[1]。在“酸菜鱼体”中,属于“补词式”,即“后续分句对前行分句中某个词语的意思予以追补解说”[2]。具体而言,一般情况下的补词式就是对前一分句的宾语成分进行追补解说,但在“酸菜鱼体”中,后一分句对前行分句的宾语进行的是“借题发挥式”的衍生阐释与重新解读。也就是说,前行分句中宾语的每一个构成成分,在后续分句中都成为“焦点”予以借题发挥——重新界定与解说,在语言“陌生化”的过程中给人以错愕、惊奇之感,这也是“酸菜鱼体”结构的奇妙之处。
“酸菜鱼体”话语模的基本模标成分,在前行分句中一般必有的是充当主语的“我”和表示划类或归属的动词谓语“是”;在后续分句中必有的是表示并列关系的三个“又”。而“酸菜鱼体”话语模的模槽构成分为前后两个关联的成分,其前行分句模槽的“W”,与后续分句模槽的“XYZ”构成谐音释义关系。前面的“W”,对后面的“XYZ”有限定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讲,说话人选择的某种“W”,就已经预设了某种情绪表达或个性张扬。由此可见,模标中,前行分句中的主要功能是交代话语主体,标明自己的类属;后续分句的主要功能则是表明几种状态、性质、特征的并存。
如前所述,“酸菜鱼体”构成最有特色的是前后两个分句的模槽,两个模槽的内容紧密联系,成为“酸菜鱼体”所要表达的话语意思、思想情感、语用意图的载体。其中的“W”属于总提或者说是总述,主要由类似于“酸菜鱼”这种三字菜名或由三字构成的动物名充任,紧随其后的“X、Y、Z”三种话语成分以谐音(同音或近音)的方式将“W”中的三个成分(语素或词)顺势使用或升级成词作为句子成分通过“又”关联将其并列起来做出合乎自己语用意图的阐述。即前行分句的模槽“W”与后续分句的模槽“XYZ”构成阐释或描述性关系,用以陈述说话人的看法,表现说话人身上带有的性格特点、状态、情貌等。
下面对“酸菜鱼体”前后分句的两个模槽的构成作进一步的探究:
1.前行分句模槽“W”的构成:“W”由三音节名词或短语充任,其内部结构关系为定中偏正结构,具体分析起来,还比较复杂。例如:
(5)我是一只麻辣鸡;又麻又辣又垃圾。
(6)我是一只大肥猪,又大又肥又猪头。
例(5)“麻辣鸡”构成定中结构,麻辣修饰鸡。例(6)“大肥猪”同样是定中结构,大和肥分别修饰猪。结合上述举例可知,“W”绝大部分是一个名词构成,如“柠檬精”“臭豆腐”等,也有些或是短语,如“小黄鱼”“大肥猪”等,“小”黄鱼与“大”黄鱼相对,“大”肥猪与一般的肥猪有别。但无论如何,其整个内部结构均为偏正结构,而其中充当修饰成分语言单位有各种类型,形成各种不同的修饰方式。如“麻辣”以并列的两个语素组修饰中心成分“鸡”,形成“1+1→1”的格式;“绿豆沙”虽然也是两个语素构成的语素组修饰中心成分“沙”,但“绿豆”的内部结构为定中,即“绿”修饰“豆”,从而构成特殊的“1+1→1”的格式;“柠檬精”以两个音节合体语素修饰中心成分“精”,形成“1→1”的格式;“臭豆腐”以一个语素“臭”修饰双音节中心成分语素组“豆腐”,而“豆腐”是一种主谓结构,形成特殊的“1→1+1”的格式。由此可见,无论是双音节构成的修饰成分,还是双音节构成的中心成分,其内部构成比较复杂,可以由多种结构的语素组充当。
2.后续分句模槽“XYZ”的构成:“XYZ”有三个并列成分X、Y、Z,这三个成分是承前行分句的模槽“W”而来,是将“W”的构成成分分拆,通过谐音(同音或近音)的方式,选取符合自己状态或心理等需求的词语形成顺应而出奇的表白、阐释或陈述。从音节数量看,X、Y为单音节词,Z通常为双音节词。从词性看,X、Y皆为形容词,Z除形容词外,还可能为名词。例如:
(7)我是一根小耳机,又小又二又垃圾。
(8)我是一条酸豆角,又酸又逗又傲娇。
例(7)以小耳机为喻体,有自嘲个人身型矮小的意味,还通过“二”和“垃圾”的谐音阐发,嘲讽自己智商较低、无所作为的状态。例(8)以酸豆角自喻,通过谐音阐发,用以形容人具有嫉妒他人、幽默、傲娇的性格。上述两例中,构成“XYZ”并列前二项“小、二、酸、逗”,为单音节词,且都是形容词。而“XYZ”的后一项“垃圾、傲娇”,为双音节词;这是“酸菜鱼体”模槽对应阐释的一个特点,即后一个模槽的最后一项在对应“W”中最后一个语素谐音阐发的同时,一定会衍生成一个双音节词语。这个双音节词语,无论是在自嘲、自贬还是自夸方面,都恰到好处地选用了一个贴切的词语来表明自己某一方面的突出特点,以实现所要传递的语用意图。这两个例子中,“垃圾”为名词,“傲娇”则为形容词。
3.模槽成分“Z”的构成:Z主要为复合词,但也有的是短语,其结构关系一般有定中、状中、动宾、主谓等关系。依次举例如下:
(9)我是一碗双皮奶,又爽又皮又奶气。
(10)我是一粒绿豆沙,又绿又逗又很傻。
(11)我是一碗豆腐脑,又逗又腐又闹事。
(12)我是一只大龙虾,又大又聋又眼瞎。
例(9)用“双皮奶”自喻,突出个人性格具有爽快、调皮、声调稚嫩的特点。“奶气”内部结构关系为定中;例(10)用“绿豆沙”引出形容个人因年轻缺少经验而行为举止可笑结果显出“很傻”的状态。“很傻”内部结构关系为状中。“沙”谐音为“傻”,是说话人刻意选择“绿豆沙”做前行分句“W”这个模槽内容所要达成的语用结果;例(11)以豆腐脑自比,描述人的性格特点为逗逼、调皮、不让人省心。“闹事”内部结构关系为动宾。例(12)用大龙虾比喻自身带有的特质,即体型较大、听力、视力皆不太好,形容人对周围的感知能力较低。“眼瞎”内部结构关系为主谓。
(二)酸菜鱼体的词语谐音重构为新词新义
“谐音仿拟重构言语现象发生在词语层面,是在语言模因同音或近音的衍推作用下形成的,通常在仿拟某个词语的基础上部分或全部重构一个切合特定语境、符合言者语用意图的新词语进行表达,以取得特定的交际效果。”[3]“谐音仿拟重构”言语现象中着重于仿拟,即前后语言成分都是一个词语,新词语依据“原词语”谐音构成,而“酸菜鱼体”一般只是谐音重构(有极少数实例中的组成成分是谐意重构),并不仿拟,即将前一语言单位“W”中的每一个构成成分谐音分别构成一个词级的“XYZ”三个并列的语言单位。其过程可分析为两大部分,首先是谐音重构,而重构则拟出新词表达新义。
1.谐音重构,主要有三种情形:
(1)构成同形词,即音同(或音近)形同而义不同,例如:
(13)我可能是“黄焖鸡”,又黄又闷又垃圾。
例(13)“W”中的“黄”只是指一种像金子或向日葵花的颜色,谐音作为“X”的“黄”则表示“好色”之意,音同形同而义不同,用以表示人物的一种有点流气的特点。
(2)构成同音词,即音同而形不同义也不同,也就是谐音构成新词,例如:
(14)我是一盘小炒肉,又小又吵又多肉。
例(14)“炒”“吵”只有音同,在“W”中的“炒”指一种烹饪方式,谐音重构成“Y”的“吵”,则是指人的行为——“搅扰”的意思,揭示了人物爱吵闹的特点。
构成同音词有一种特殊的情况,即在“W”中只是一个语音成分,在其后的“YZ”中重构成一个词,例如:
(15)我是一个冰淇淋,又冰又气又灵敏。
例(15)中,构成“W”的“冰淇淋”半意译半音译,其中的“淇淋”是英语cream纯音译的语素,意为“奶油”;“淇淋”之中的“淇”或“淋”都只是一个音节,并没有意义。但在酸菜鱼体中,仍然可以谐音重构,将“淇”谐音重构为“气”,将“淋”谐音重构为“灵”,点明自己爱气人、容易受外界影响的特点。
(3)谐音且增加一个音节,构成双音节词,这是“XYZ”中“Z”的重构:如果是复合词,其结构类型有如前所述的定中、状中、动宾、主谓等;此外,也有双音节连绵词,如例(13)“我可能是‘黄焖鸡’,又黄又闷又垃圾”中“W”里的“鸡”,谐音重构为“垃圾”,嘲讽自己为一无所用的“废物”。
此外,还有的重构词实际上与“W”中相应成分的意思基本相同,是顺势而用,如例(12)“我是一只大龙虾,又大又聋又眼瞎”中的“大”,无论是“W”中的“大”,还是作为“X”的“大”,都是“超过一般”的意思,而且这里都专指“体型”。这种类型较少,因不属于重构,可以看做特例。
2.重构后拟出新词新义。新词新义指的是依据同音(或近音)所构之词被“酸菜鱼体化”后,脱离原词所表示的对象,新赋成所要言说的对象,前后两个词的对象或意义完全不一样,即新词表达新义;而且需要注意的是,伴随着所出现的新词义,其色彩义也往往随之发生变化。新词新义与词的色彩义变化的情况主要有以下几种:
(1)伴随着重构的新词新义的色彩义转为贬义。例如:
(16)我是一只烧花鸭,又骚又花又装哑。
例(16)中的“W”为“烧花鸭”,这是一种菜品,重构对应的“XYZ”分别构成新词,也赋予新义:其中的对应“X”为“烧[shāo]”,这是一种烹饪方法,近音相谐为“骚[sāo]”,则表达“举止轻佻,卖弄风情”的意思。“花鸭”的说法可能源于杜甫,《花鸭》是他创作的一首五言咏物律诗,花鸭因诗名而传承下来。在酸菜鱼体中,“花鸭”被对应拆分为两个语言成分。对应“Y”的“花”由“W”中指“鸭身上羽毛的花纹”赋予新义“人心性不定、不专一”;对应“Z”的“W”中的“鸭”,本指一种家养的水禽,近音相谐拟成“哑”且构成动宾式复合词“装哑”,意为“假装不知,不讲话”。该句以烧花鸭自喻,描述了人的性格为骚气、花心、为人不真诚的特点。其“骚”“花”“装哑”伴随着它们词义的新赋,其色彩义也都由中性变为贬义。
(2)伴随着重构的新词新义的色彩义转为褒义。例如:
(17)我是一块圆香皂,又圆又香又抗造。
例(17)中的“W”为“圆香皂”,这是一种不可缺乏的日用洗涤品。重构对应的“XYZ”分别构成新词,也赋予新义:其中的对应“X”为“圆”,在“W”中意谓“香皂的形状”,作为“X”的“圆”则形容人的身材“浑圆而丰满”,即具有较强的性感。对应“Y”的“香”,由“W”中指“气味好闻”转而赋予新义“年轻貌美”;对应“Z”的“皂”,由“W”中指“去污垢的碱性洗涤用品”,谐音拟成“造”并拟成借用的东北方言词“抗造”,表示“结实,经得起折腾,很耐用”和“不用娇贵对待”等意思。描述了“人身材姣好,年轻貌美却不矫揉造作”的情貌,展现了人具有可爱、讨人喜欢、意志坚定的美好品质。其“圆”“香”“抗造”伴随着它们词义的新赋,其色彩义也都由中性变为褒义。
二、酸菜鱼体的生成机制
(一)语言拆解机制
语言的拆解机制,是建立在语言的层级性、离散性基础之上的。“语言符号的层级,一般情况下,是由语素构成词,词构成短语,短语构成句子。语素、词、短语、句子这些不同层级语言单位,都具有离散性”[4],即可以拆散重新组合使用。如果一个词有两个以上的语素甚至是两个以上的音节,就都可以拆开使之独立成词。例如“我是一瓶老干妈,又老又干又麻嘴”中,“老干妈”是一种酱菜的品牌名,即一个专有名词,有其完整指称对象,而在“酸菜鱼体”的“又老又干又麻嘴”中,且不说由“妈”谐音而来的“麻嘴”与“妈”没有语义上的联系,其中的“老”“干”虽然词形相同,但也与它们在专有名词中所表达的意义风马牛不相及。酸菜鱼体的拆解方式,主要从词的语素、词的内部结构层次进行拆解。
1.关于对词的语素拆解,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将“W”中的前两个语素直接拆解,拆解后的语素与原语素音形不变,后一语素则是谐音重构并顺着其相关语义补充一个语素而成为双音节词。例如:
(18)我是一个小坏蛋,又小又坏又笨蛋。
例(18)对昵称“小坏蛋”的拆解,其前两个语素音形不变,“小”“坏”分拆为“小”“坏”,后一语素“蛋”拆解并添加一个语素为“笨蛋”;作为“W”的“小坏蛋”,可能意谓“调皮,而又喜欢使坏的宝贝”,但拆解之后,则是形容人身型小,品性恶劣且智商低下,不太招人喜欢的形象。
第二类是将“W”中的前两个语素拆解,拆解后的语素与原语素音同或音近而形变,后一语素则是谐音重构并顺着其相关语义补充一个语素而成为双音节词。例如:
(19)我是一瓶剑南春,又贱又难又蠢蛋。
例(19)对中国传统品牌白酒“剑南春”进行拆解,其前两个语素音近而形变,“剑”“南”拆解为“贱”“难”,后一语素“春”近音相谐成“蠢”并顺势构成“蠢蛋”;该句借用酸菜鱼体表述了自身卑贱、不够聪明,且处境较为艰难的状态。
第三类虽然同样是将“W”中的前两个语素拆解,但不是谐音构成的,而是谐意基础上进行的,即根据“W”中的前两个语素的语意进行分解,这种分解还有两种情形:一种是逐个语素对应做谐意拆解;一种是整体语素义分别进行谐意处理。这种谐意当然不属于谐音重构,而是谐意重构,因而拆解后的语词与原语素的音形都改变。起后一语素仍然是谐音重构并顺着其相关语义补充一个语素而成为双音节词。
(20)我是一条糖醋鱼,又甜又酸又多余。
(21)我是一颗大米粒,又软又香又独立。
例(20)是对常见菜品“糖醋鱼”进行拆解,其前两个语素做对应谐意拆解,对应“糖”谐意递解为“甜”,对应“醋”谐意递解为“酸”,被拆解后,其前两个语素音形都不同;而后一语素“鱼”仍然是谐音重构为“余”并顺着其相关语义补充一个语素而成为双音节词“多余”。该句描写了“我”身上既具有可爱的一面,也有不招人喜欢的一面的情形。例(21)是对食物“大米粒”进行拆解,其前两个语素“大米”指中国大部分地区人民的主要食品,其中有优质的“软米”和“香米”,据此根据“大米”的整体语素义所能表示的优秀品质分别进行谐意处理,拆解为“软”“香”,以凸显其优特点;后一语素“粒”仍然是谐音重构为“立”并顺着其相关语义补充一个语素而成为双音节词“独立”,以凸显其鲜明个性。该句描写出的人物具有优秀品质而惹人喜爱的“软萌、不依附他人而自立”的形象。
2.词或短语的内部结构层次分拆。构成酸菜鱼体的“W”主要是菜名为主名词,也有少数是短语,如例(17)的“圆香皂”,无论是词还是短语,无论其内部结构是定中,还是动宾,都一律打散这个“W”词语的内部结构关系,在重构的“XYZ”中,把它们分拆为并列的一个层次,如“圆香皂”分拆为并列的“圆”“香”“抗造”。又如:
(22)我是一块土豆泥,又土又逗又油腻。
(23)我是一颗咸鸭蛋,又闲又哑又蠢蛋。
上述两例中的“土豆泥”“咸鸭蛋”虽然都是定中结构,但前者是“1+1→1”形式,后者是“1→1+1”形式,不过,在谐音重构后的“XYZ”中都变成并列结构:例(22)分拆为“土+逗+(油)腻”表现出的人物形象为土气、逗逼、油腻。例(23)分拆为“闲+哑+(蠢)蛋”,形容为人游手好闲,不太聪明的特点。
综上可见,无论是从表层看被拆解词或短语的语素,还是从深层看它们的内部结构,被拆解后的谐音重构的词语几乎都是形容词,而这些形容词大都是用来描述表达者的某种个性、特质或状态的。
(二)谐音别解衍义机制
吴礼权认为:“别解是一种在特定语境下临时赋予某一词语以其固有语义(或惯用语义)中不曾有的新语义来表情达意的修辞文本模式。”[5]而语言谐音别解衍义机制即重构别解衍义,也就是根据别解的同音词衍生出新词,根据语用意图赋予相应的语义,使言语达到幽默、调侃、自嘲的效果。其谐音别解衍义的类型有三种:
1.根据“W”词语的音形别解,即“W”词语中每个字的字音和字形不变,据此重构而衍生成新义。例如:
(24)我是一只大皮蛋,又大又皮又捣蛋。
(25)我是一只大黄牛,又大又黄又很牛。
例(24)“大皮蛋”在“W”和“XYZ”中字音与字形没有变化,不过,“大皮蛋”原指一种主要由鸭蛋加工而成的中国传统风味食品,被别解引用至人身上:“大”由蛋的“个头大”转指为人的“身型大”,“皮”由蛋的“光滑”别解衍生为人的“调皮”,“蛋”由表示鸭蛋别解衍生为“捣蛋”,都产生新义;并通过它们描绘出一个身型高大却比较调皮、捣蛋的人物形象。例(25)“大黄牛”在“W”和“XYZ”中字音与字形没有变化,不过,黄牛是中国固有的普通牛种,因体型壮硕而称“大”。被别解引用至人身上:“大”由牛的“体型大”转指为人的“身型大”,“黄”由指牛毛的颜色别解衍生为“色情”,“牛”由表示动物种类别解衍生为“实力强”。通过这种别解衍生转义,以调侃语气即解读自身身材魁梧却又好色的槽点,又以自信口吻宣称自己很厉害,表现了人物的个性特征。
2.根据“W”词语谐音异形别解,即“W”词语中每个字的字音不变,字形改变,据此重构而衍生成新义。例如:
(26)我是一颗咸蛋黄,又闲又淡又惶恐。
(27)我是一碗蛋炒饭,又淡又吵又犯傻。
例(26)“咸蛋黄”在“W”和分别对应“XYZ”中字音没有改变,书写形式却发生了变化。“咸蛋黄”指一种美食,其中“咸”是一种味道,谐音重构为“闲”则是指无事可做、自由自在的“悠闲”;“蛋”指一种食品,谐音重构为“淡”,则是指清新恬静的“淡雅”;“黄”指一种颜色,谐音重构为“惶(恐)”,用以表示谦逊。通过这种别解衍生转义,很有些自恋式地描述了自己悠闲、淡雅而又谦恭的形象。例(27)“蛋炒饭”在“W”和分别对应“XYZ”中同样字音没有改变,书写形式却发生了变化。“蛋炒饭”指一种常见食品,其中的“蛋”是该食品中必不可少的配料,谐音重构为“淡”则是指“没有可说而又强要说”或“胡说”的“扯淡”;“炒”是一种烹调方法,谐音重构为“吵”则是指“搅扰”“争闹”;“饭”一般是指煮熟的谷类食物,谐音重构为“犯”并组成“犯傻”,意为“做傻事”。通过这种别解衍生转义,对自己行为特质和行事风格进行自贬。
3.根据“W”词语近音相谐异形别解,即对应“W”的“XYZ”词语中每个字的语音相近、字形改变,据此重构而衍生成新义。例如:
(28)我是一盒脑白金,又老又败又神经。
(29)我是一个叉烧包,又差又骚又宝气。
例(28)“脑白金”在“W”和分别对应“XYZ”中字音都有所改变,字形也改变。“脑”与“老”的声母不同,“白”与“败”的声调不同,“金”与“经”的韵母不同,它们都属于音近相谐。脑白金是中国的保健食品,根据其音谐为“老”“败”“(神)经”,突显了自己年暮、衰弱、精神不济的状态。例(29)“叉烧包”在“W”和分别对应“XYZ”中字音都有所改变,字形也改变。“叉”与“差”声调不同,“烧”与“骚”声母不同,“包”与“宝”也是声调不同,而字形都已经改变。叉烧包是广东地区具有代表性的特色传统西关名点之一,其谐音重构为“XYZ”分别表示低劣的“差”、轻浮的“骚”以及带有方言色彩意义表示说话、做事傻得可爱的“宝(气)”,用来形容人差劲、风骚且愚钝中还有点“宝”的性格。
(三)隐喻认知机制
酸菜鱼体话语模基本框架由隐喻构成,即表达主体的“我”与其后的“W”词语构成目标域和源域,然后“W”与其后的“XYZ”通过语言转喻中的语音关联形成映射,所构成的“XYZ”则阐发、描述与主体“我”相关的性质、特征或状态、形貌等。这样,酸菜鱼体话语模就形成一个基本上属于目标域“我”与源域“W”互动再加上一个源域通过语言转喻的衍生体“XYZ”构成三角形呈单循环指向目标域“我”的封闭式结构,如下图所示:
隐喻在认知语言学中是一种思维方式和认知手段。“人们把一个领域的概念投射到另一个领域,或者说是从一个认知域(来源域)向另一个认知域(目标域)投射的认知方式就是隐喻。”[6]隐喻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一种普遍的认知现象和语言表达现象。许多网络流行语便是采用隐喻认知机制去解读网友的心理活动。赵艳芳认为,“隐喻利用一种概念表达另一种概念,需要这两种概念之间的相互关联。”[7]这说明了隐喻关联的基本特征。在酸菜鱼体中,目标域“我”和源域“W”构成形式上很典型的隐喻结构,它们不仅形成映射关系,还出现与一般的目标域和源域隐喻关系不同的情形,即有一个对源域进行谐音重构的“XYZ”成分。这些成分除了“X”有时可能与“W”中对应部分有些语义基本相同外,一般都与“W”中对应成分尤其是“Z”在语义上并无关联,整体组合的源域衍生体“XYZ”的关联对象是目标域“我”。需要注意的是,酸菜鱼体中的“W”与“XYZ”之间存在着语音关联性(极少数有语义关联性,本文不做探讨),凭着语音关联拟出重构词语,据此生成不同于“W”词语的一系列意象,突出各种不同的性质、特征、状态或风貌,形成各种不同于“W”词语的认知域,从而生动形象地展示出表达者意欲传达的语用意图。简言之,酸菜鱼体的“W”与“XYZ”之间最显着明确的关联点是语音相关,即音同或音近,通过相同或相近的语音构成的不同词语形成不同的认知域。这些不同的认知域构成了酸菜鱼体中的不同意象的系列呈现,所产生的系列意象与人的特质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在酸菜鱼体的认知结构中,源域“W”作为一种整体印象或形象与目标域“我”形成映射关系,而由源域“W”谐音重构的衍生体“XYZ”则分列三个方面的性质、特征或状态等作为突显点映射到目标域“我”,从而把“我”之性格特征、情貌状态等昭示出来。例如酸菜鱼体“自己是豆沙包,又逗又傻又草包”,目标域是我“自己”,源域是“豆沙包”,豆沙包是一种传统小吃,作为源域所突显的是一盘菜,没有什么大的作为;而重构的“XYZ”——喜欢招惹人的“逗”、不灵活甚至有些弱智的“傻”、没有学识能力的“(草)包”等揭示了其特点,映射到目标域则具体地展示了其性格特征。又如:
(30)我想我一定是那碗麻辣烫,又麻又辣又烫手。
(31)一直觉得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是一个十足的老冰棍了,又老又冰又光棍。
(32)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精准定位,我是一朵小浪花,又小又浪又像花。
例(30)源域“麻辣烫”同样是一种菜品,映射到人的身上形成一种不好惹的形象,而重构的“XYZ”——思想不敏锐,反应迟钝的“麻木”、凶悍而不讲道理“泼辣”和惹是生非,难于对付的“烫手”等性格特征则正好作为一种补充完善了这种形象。例(31)源域“老冰棍”映射到人身上是一种干瘪瘪、冷冰冰的感觉,谐音重构的“老”——岁数大、“冰”——对人冷漠、“棍”精瘦、独身等结合而成的状态,两者综合在一起投射到目标域“我”身上,就形成了一个面目可憎、不可接近的形象。例(32)从隐喻结构上看,源域“小浪花”形成一种晶莹可爱活泼温婉的形象映射到目标域“我”,再加上重构的“小”——体型娇小、“浪”——无拘无束、“(像)花”——姿容俊俏等等特征复合投射到“我”的身上,较完整地刻画了一个小巧玲珑、自由奔放且花容月貌的可人形象。
参考文献
[1]张谊生.现代汉语[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3:243
[2]邵敬敏.现代汉语通论(第_ _版) [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7:245
[3]李军华,郭定芹.谐音仿拟重构言语现象探微[J]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学报, 2020(1).
[4]冯志伟.论语言符号的八大特性[J].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 2007(1).
[5]吴礼权.现代汉语修辞学(第三版)[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16.224
[6]陆俭明,沈阳汉语和汉语研究十五讲(第二二版)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6:252
[7]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1:99
注释
1文中所用语料来自微博、微信公众号、微信朋友圈以及抖音短视频等网络媒介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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