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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韩寒小说语言的对比分析

来源:学术堂 作者:周老师
发布于:2014-12-31 共4606字
论文摘要

  进入新世纪以来,以郭敬明和韩寒为代表的 80 后作家,对小说语言的雕琢往往倾注更多心血。总体来看,郭敬明的小说语言特征以华美为主,多给人以感官上的陶冶和冲击,体现了小说语言艺术外在的一种形式美感; 韩寒的小说语言特征则以平实为主,但多给人以心灵上的思考和震撼,体现了小说语言文化内在的一种深层魅力。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是郭敬明、韩寒小说的主要创作期,其小说语言特征的形成、发展和变异也集中在这十年。对郭韩小说语言进行对比分析,从时间上可以划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 2000 ~2003) ,语言特征形成期; 第二阶段( 2004 ~ 2007) ,语言特征发展期; 第三阶段( 2008 ~2011) ,语言特征变异期。

  一、第一阶段: 新世纪小说语言的两种不同陌生化特征

  俄罗斯文学理论什克库洛夫斯基提出,语言的陌生化指作者必须不断努力利用新奇和陌生的语言叙述,可以摆脱的句法和词法的规则。[1]新世纪伊始,郭敬明和韩寒分别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幻城》和《三重门》,其小说语言呈现了两种不同的陌生化特征: 语言的华美和语言的平实。

  郭敬明的语言之华美表现在其小说语言使用了大量的非常规性修辞,遣词造句令人耳目一新:

  “天空传来飞鸟的一声破鸣,尖锐的枯枝刺破苍蓝色的天空。” ( 《幻城》)郭敬明善于描写。短短几字的景色用了排比、递进、通感句等多种修辞手法,主要使用炼字炼词的方式: 鸟叫声被称为“破鸣”; 将蓝色冠以一个“苍”字。如此在词义上加以扩展,进而营造更加浓烈的小说气氛。韩寒的语言以平叙的方式行云流水般地一气呵成,他并不追求形式上的美,只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加入一些修辞手法,内容意味深长,用词泼辣圆熟:

  “林雨翔非常不满意,因为他文科比理科好———就像两个矮子比谁高,文科矮子赢了一厘米———所以他坚持抗议。”( 《三重门》)破折号后的话是对前文的进一步解释,韩寒用了一个简单的词,“矮子”,一针见血地交代了林雨翔文理科成绩都非常差的事实。与郭敬明刻意地扩展词义不同,韩寒是将词义进行延伸,目的在于挖掘词汇可以表达的更深层次的含义。郭敬明和韩寒在这一阶段奠定了各自的小说语言特征。

  前者是“华美”细致,扣人心弦; 后者是“平实”深刻,震人心肺。郭敬明和韩寒在这一阶段的创作为将来的成长、成熟打下了厚实基础。这不仅开创了新世纪小说语言的一个崭新面貌,更得到了广大阅读群体的认可,成为文学消费市场的主力。

  二、第二阶段: “柔美”与“老辣”

  社会语言学认为,“女性情感非常丰富,对同一个事物的感觉比男性多得多。反映在语言表达上,这是女性比男性更善于准确地使用各种各样的形容词的原因。”[2]从小说语言叙述的性别视角来看,以女性视角为主的小说语言更富有文采; 以男性视角为主的小说语言显得更富有深意。新世纪作家非常重视小说的性别视角,性别视角的设定往往决定了整部小说语言的风格特征。从 2004 到 2007 年,郭敬明的主要出版《1995 -2005 夏至未至》和《悲伤逆流成河》,韩寒主要出版《一座城池》和《光荣日》,其小说语言分别呈现了女性语言的柔美和男性语言的老辣,将陌生化的语言特征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郭敬明多以女性视角为主,对小说语言的雕琢极为清丽和细腻:“立夏看了他一会儿,香樟的影子微微地投到了他白色的 T 恤上。他的头微微地转过来了……”( 《1995 -2005 夏至未至》)“微微”一词的主要语义一指细小,二指微弱,这段话连用两个“微微”,展现了一种柔婉的文风。后用“白 T 恤”、“香樟”等意象,使语言节奏缓慢下来。文学评论家白烨评论,没想到郭敬明清新而吸引人的语言,非但丝毫没有丧失色彩,反而又增添了许多散文似的韵致和诗歌一样的气度。[3]语言美发自于作者内心,是郭敬明小说语言美在这一阶段日臻成熟的标志。这段话描写了女主人公初次见到男主人公时的画面描写和她的心理活动。

  韩寒以男性视角为主的小说语言呈现出幽默中满含讽刺、反讽中包含无奈的特征:“大家想健叔这么早熟,那上黄网一定先人一步,中毒当然也比别人早。健叔中电脑病毒那会儿,市场应该还没开发出杀毒软件,他也只能自学成才。” ( 《一座城池》)谐音词运用是韩寒小说经常使用的修辞方法之一,“健叔”谐音“贱叔”,是小说塑造的一个品质比较低下的人,所以才会和“黄片”联系到一起。“中毒”一词这里指两方面的中毒,一是下文交代的电脑中病毒,二是作者的隐喻义,指当代大学生因看过多黄片,思想上早已中毒已久,暗将矛头指向中国国内性教育缺失和年轻人性观念不成熟的问题。从如此直白的一段话中可以读出关于健叔、关于教育、关于大学生性观念等诸多问题,可见韩寒小说语言的魅力就在于“酒香不怕巷子深,句好不怕一再读”。韩寒本人对《一座城池》的语言非常得意,“如何讲这个故事,我不清楚,但我认定它是我非常想写的一个东西。情节次要,文字功夫应该排在第一位。”[4]韩寒所说的“文字功夫”指语言浅显直白,在读懂的基础上,读出其中的深意全靠读者自己的接受能力。

  这一阶段是郭敬明、韩寒的创作巅峰期,一大批新世纪作家纷纷效仿二人的语言。在众多效仿者中,郭敬明的追随者相对较多,他们同样可以写出极为优美的文字,如落落、七堇年、笛安、林汐等。但韩寒却独树一帜,风格鲜明,效仿者较少。郭敬明为进一步增强小说的语言美,甚至直接采用第一人称为女性来进行叙述,牢牢抓住了女性语言柔美的特征,并加以完善。而韩寒小说语言的老辣独到在创作过程中日益凸显出来,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股“韩味儿”,使其它同龄作家可望而不可及。

  三、第三阶段: 外在形式美感与内在文化魅力

  上世纪 80 年代,关于“小说语言是文学艺术的形式还是内容”的探讨掀起一股热潮[5]; 新世纪以来,小说语言特征的复杂性令形式和内容的界限变得模糊,新世纪作家将小说语言的形式与内容的双重美感融会贯通,并在此基础上,加以倾注内在的社会性、文化性等特征,使得小说语言更加迎合潮流,文学市场也由此再度繁荣。

  郭敬明更加注重语言的外在形式美感。他延续了对定语和长句的娴熟运用:“昨天晚上浇花后因为懒惰而没有放回厕所的水桶被我遗忘在床边上。” ( 《小时代 1. 0 折纸时代》)这句话结构复杂,中心意“水桶被我忘在床边”,在“水桶”的定语中加入了一句原因状语从句,突出“水桶”的来历。但小说前后文丝毫没提及到与“浇花”、“懒惰”等相关的情节,所以在语篇结构上,这一长定语是孤立的,是作者刻意外化出的形式性语言,并无实际意义。由此看来,写出这句话的原因在于,作者对小说中无论是有意义还是无意义的意象( 如“水桶”) ,都期望加以定语,进而展现出对词句运用的各种技巧,以增添小说语言的形式美感。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乔世华评价,“郭的语言确实很考究,善于用辞,就像他拍的电影画面一样‘精致’、‘唯美’。《小时代》三部分别在“时代”前冠以‘折纸’、‘虚铜’、‘刺金’,然而这些词分别有哪些内含,令人实在搞不懂。”[6]郭敬明的小说语言在《小时代》中升级成了一种别样的华丽。然而,多重定语为特点的语言叙述,使他的小说语言开始由校园文学的纯粹优美变为过于繁缛络绎的商业化写作。

  与郭敬明辛苦地描述一切相反,韩寒往往以三言两语极为平实地一带而过:“亭林镇很小,很迷你,不迷我,所以当地的有为青年都离开了这里。” ( 《他的国》)这里的“迷你”一词暗含两个意思,一是指亭林镇很小,二是将“迷你”与“迷我”并列,指亭林镇迷人,你可能被迷住,“我”却不能被迷住。因为这里迷不住我,所以“我”离开了,“我”也就成了下文中的“有为青年”。这样简短的语言却富含逻辑性,各个短句虽然没有连词相接,但内在喻意紧密串联。亚当·斯密认为,“文体的完整性在于最简洁、最适宜、最正确地表达作者的想法,在于用最好的方式,把作者想要传达给读者的情绪、感动和爱表达出来。”[7]韩寒将隐喻寓于浓缩的词句中,给读者留出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由于作品主题不同,郭敬明和韩寒的小说语言也围绕着不同的文化内涵展开。2011 年,成为“上海最世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的郭敬明给他的小说增添了越来越多蕴含“金钱主义”思想的语言:

  “去我房里拿条爱马仕的羊绒披肩给他,然后往他怀里塞个 LV 包。或换一条 PRADA 的毯子呢?”( 《小时代 3. 0 刺金时代》)郭敬明几乎完美地将冰火两重天交融到了一起———既保持了艺术创作,又满足了现今文学消费市场所要求的利益趋向[8]。“爱马仕、LV、PRADA”,小说主人公日常使用的各种高档产品,都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读者在阅读小说时不断受到心理冲击,被勾起对贵族生活的向往和对金钱的欲望后,在充斥奢侈品名称的行文中得到满足。郭敬明通过创立文化公司、出品文学杂志、自编自导拍电影,建立了自己的市场和读者群,俨然形成了“21 世纪的鸳鸯蝴蝶派”,其追求的小说语言美不再是纯粹的文学美,而是更加迎合读者市场的需求。

  随着“韩寒现象”的出现,2008 年成为了韩寒创作的转折点,无论是博客还是小说,其语言重心明显转移到“公共话题”,显示出了更加明显的内在文化特征。2009、2010 年,他分别出版《他的国》、《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两部作品,用语言完整地挑战了公共权威,显示出一种“语言的无政府主义狂欢”[9]:

  “珊珊拉了下窗帘,有几个人立刻对她吼道,‘你想干什么? 老实点儿。’我感觉这十五个人可能害怕她用窗帘杀了他们吧。” ( 《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无政府主义最早可以追溯到《庄子·在宥》中讲到的“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意思是“只听过任凭社会自由地发展,没听过要控制社会的发展”。“无政府主义的语言”指的是脱离了现实社会的意识形态束缚,徜徉在自由发声的语言世界里,任凭语言自然地流露出来,不对语言进行过分的加工,告别华丽优美的词藻,迎接直白表意的文字。

  这段话非常直白地描写了一群扫黄警察抓捕到“我”,一个一夜嫖客和一个怀孕的妓女的场景,场面很滑稽搞笑: 光着身子的妓女珊珊拉扯了几下窗帘,警察们就非常紧张地大吼大叫着制服她,好像害怕一个弱女子会用窗帘把他们十五个人杀死。这段话极力从正面描写了警察秉公执法的正义形象,却“泰极否来”,暗讽了执法者毫无人性化的暴力执法与盲目执法。韩寒的小说语言往往会引导读者对现实社会的各种现象进行思考,他带有讽刺寓意的语言成了有力的方向标。

  至此,郭敬明小说语言的“华美”发展成了文学消费市场的娱乐符号; 而韩寒的“平实”则发展成了“话糙理不糙”的社会符号。

  总之,以陌生化的小说语言特征为基础,郭敬明的小说语言呈现出了别致的女性语言之美,继而发展成语言形式上的感官美感,作品在艺术上和市场上的双重成功为新世纪小说家做出典范。韩寒的小说语言则呈现出了独特的男性语言魅力,继而深化为语言内在的文化底蕴,在新世纪文坛独树一帜。他们各自发挥着各自语言特征的长处,领衔主演新世纪小说创作的舞台,事实上,新世纪小说语言的“华美”与“平实”应尽量相辅相成,如此才能相得益彰,令小说语言可以得到进一步发展。新世纪小说语言特征复杂,郭敬明和韩寒的小说语言特征所代表的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新世纪小说家及其小说语言特征有待研究。

  【参 考 文 献 】

  [1]维·什克洛夫斯基. 散文理论( 中译本) [M].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0.

  [2]陈淑鸿,方红. 论男女语言差异及其原因[J]. 考试周刊,2008( 10) .

  [3]白烨. 依流平进 暗香浮动———2007 年长篇小说概观[J].小说评论,2008( 1) .

    [4]福州晚报社.《一座城池》价值 200 万[N]. 福州晚报·文娱新闻版,2005 -12 -13.

    [5]肖莉. 小说叙述语言变异研究[M].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6]乔世华. 《小时代》大症结[J]. 文化学刊,2014( 3) .

  [7]亚当·斯密. 修辞学与文学讲义( 中译本) [M]. 上海三联书店,2013.

  [8]佟雪焕. 郭敬明小说语言风格的研究[J]. 青年文学,2014( 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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