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齐默尔对技术哲学的贡献

　　齐默尔是西方技术哲学史上的重要人物，是工程技术哲学的早期代表，在技术哲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他的专着《技术哲学》是卡普之后的第一部真正意义的技术哲学着作，曾经再版三次，在学术界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我国技术哲学界对其思想知之甚少，本文在其原着的基础上做一比较系统的述评。

　　一、齐默尔其人
　　
　　艾伯哈特·齐默尔（Eberhart Zschimmer,1873-1940）是一位德国化学家和工程师，长期担任耶拿一家玻璃制品厂的经理，并兼任位于卡尔斯鲁尔的弗里德里希髙等工业学校冶金学教授，曾负责研制硅树脂导液管，是一位将科学理论和技术实践融于一身的学者、工程师兼哲学家。

　　1877年卡普以一部《技术哲学纲要》宣告了技术哲学的创立，而马克思则在其《资本论》中系统论述了技术在社会发展中的巨大推动作用。（1〕不过在随后数十年里，技术哲学并没有得到多少发展，一直等到1914年齐默尔进人技术哲学领域，并在耶拿出版了世界上第二部以技术哲学为名的着作：《技术哲学--论技术的意义以及对技术无意义的批判》。该书根据他的系列演讲稿整理而成，出版后在学术界引起了较大的反响，齐默尔也因此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技术哲学讨论中最有影响的人物，特别是在工科学生和工程师中影响较大。[3〕随后，1919年齐默尔又出版了该书的大众版，即第二版，该版基本上未作重大修改。1933年，齐默尔对其《技术哲学》做了比较全面的修改，出版了第三版，并将副标题改为《技术理念世界引论》。⑷在第三版中，齐默尔的基本哲学思想没有很大变化，主要是对技术历史分析的篇幅有所缩小，加强了对技术理念和技术创造的讨论。[3〕令人遗憾的是，该书三个版本都只有德文版，没有译成英文等语种，不过1942年日本学者田间义一将其第三版译为日文，以《技术的精神》为名在日本科学主义工业社出版。

　　齐默尔的三个版本的《技术哲学》篇幅都较小，只有七万字左右。第三版除了一篇题为“技术与哲学”的长篇导言之外，主要由“技术的理念”、“关于技术精神的论争”和“技术的创造”等三章构成。除《技术哲学》外，齐默尔还出版了如下着作：1）Philosophies und Idealismus （哲学与唯心论，1920）；2）Die Logik des wissenschaftliche Bewusstseins（科学意识的逻辑，1936）；3）Deutsche Philosophen derTechnik（德国技术哲学家，1937）。

　　据美国技术哲学家米切姆考证，卡普是第一个使用技术哲学一词的人，俄国工程师恩格迈尔（1855-约1941）于1911年成为第二个使用技术哲学一词的人，他以技术哲学为名发表了数篇论文，而第三个使用技术哲学一词的就是齐默尔，而且从出版技术哲学着作来说，他是第二人。齐默尔出版其《技术哲学》13年后，德国学者德绍尔才出版其《技术哲学》从而成为以“技术哲学”为名出版专着的第三人。由此可见，齐默尔也应属于现代西方技术哲学的奠基者之一。从研究内容来看，齐默尔所研究的有关技术本质、技术理念、技术精神、技术创造等主题，到目前仍然是技术哲学的热门话题，而且学界至今也没有完全超越齐默尔。因此，齐默尔在技术哲学中应该占据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

　　但是，由于齐默尔在其《技术哲学》第三版中为迎合当时纳粹的潮流而加入了一些吹捧纳粹和希特勒的话语，因此他在二战之后遭到了人们的蔑视和唾弃，以至于其着作和思想慢慢被人遗忘。m虽然他的技术哲学思想很有哲学功力，奠定了技术哲学的话语体系，并为现代技术和工程师做了乐观主义的有力辩护，但人们并没有原谅齐默尔。不过，笔者认为，齐默尔虽然在美化纳粹上犯下错误，但不能因此就完全忽视他对技术哲学的贡献，不能将他的技术哲学思想一笔抹消。一个世纪之后的今天，我们应该给齐默尔一个公正、合理的评价，对其合理的技术哲学思想应该给予正视，而对其美化纳粹的辞藻应该进行批判。

　　二、技术的意义追寻
　　
　　齐默尔在序言中开宗明义地说，要讨论技术哲学问题，首先必须弄清楚技术的“本来”含义究竟是什么，这应该也是技术哲学最基础的问题。卡普在创立技术哲学之时，虽然提出了技术的器官投影说，认为技术是人体器官的投影，但他并没有真正从哲学上追问技术的本来意义，而作为卡普技术哲学的第一个继任者，齐默尔一开始就有了哲学的自觉，他的技术哲学就从提出根本问题入手。

　　黑格尔哲学是齐默尔技术哲学的基础，而黑格尔哲学的最大特点是正反合三段式分析，他以存在论、本质论和概念论三部曲建构了其着名的逻辑学。齐默尔按照黑格尔的方法，将技术意义的追寻分为正反合三个层面，即技术工作者的物质层面、人文工作者的精神层面以及哲学工作者的理念层面，并分别对这三个层面学者的技术追问做了比较全面的比较。

　　齐默尔说：“技术工作者从来没有认识到技术的终极意义是什么，也就是说他们在对自己工作的最终意义在哪里都还没有觉悟的前提下，就将技术成果公诸于世了。”13他认为，技术工作者从机械的视角看待世间万物，并把技术概念限制在自己狭小的领域里，因此，“用技术的眼光看事物，其见解必非常狭隘”,并容易被事物的外表所蒙蔽，例如他们信仰机械唯物主义后就不再相信人格神，不相信彼岸和灵魂等，导致人们越来越崇拜威力强大的技术，神明的黄昏变成了偶像的黄昏。所以齐默尔说：“在这种无慈悲的自然中，人们开始只依靠自身的知性以及人们自身的创造能力。”齐默尔认为，要认识技术的意义，就要从更加宽广的视角来看技术，特别是要从历史的角度看事物，以便能够窥其全貌，否则，“根据自己环境的偶然状态必然会对事物产生错误的认识”,“只能得到偶然的概念，不可能得到表现事物本质的理念。”“为了洞察技术独特的本质，人们必须站在比技术工作者更高的立场上。”W19技术发明和应用除了作为种物质活动之外，同时也属于精神、文化活动，应该把技术发明的精神活动当作精神创造能力的一般场合，因此技术需要精神的探求和形而上学的追问。不过，齐默尔认为精神层面的立场也有高低之谷，“站在更高的立场就是从理念层面去探索”,而站在“更低的立场就是在各种狭隘的精神领域里思索”.所谓站在更低的立场，其实就是一般的人文立场。人文学者虽然对技术内在逻辑不太清楚，但他们有人文关怀和精神追求，因此人文学者对技术意义的追寻比技术工作者进了一步。人文学者们根据各自的学科背景，从各种人文视角出发对技术成果及其社会影响进行多角度的分析，这就超越了技术工作者自身狭隘的机械唯物主义立场。当然人文学者们也局限于自身的学科背景，特别是对技术内部的逻辑不甚了解，因此他们也难于揭示出技术的真正意义。他说：“使用直观乃至从直观中得到特殊概念的文化观，这种低层次上所得到的东西，必须上升到比现在更高的立场，即理念”,因此齐默尔认为要真正认识技术，就必须站在“更高的立场”,即哲学的立场特别是从理念视角来看技术。

　　站在哲学立场看技术，能够把握替代各种科学、艺术、伦理、宗教领域的个别工作、直观行为，从而得到纯粹精神领域的一般性的总概念，也就是理念。这样我们就能够从感觉的历史文化观走向精神生活哲学，从低层次的直观、特殊的文化观上升到理念层面的更高立场，从而抵达我们所需要解决的有关技术意义这个根本性的终极课题。齐默尔认为，只有从哲学层面，从物质对应的精神威力、自由以及技术本然的意义中找到道路，我们才能找到技术活动的最终意义。[5E6总之，齐默尔的技术哲学围绕技术的理念而展开，并立足时代精神反思我们技术感觉世界的各种现象及其内在规律。“技术哲学是技术意志的一种世俗表现，这也就意味着一种精神原理乃至永恒理念被确认的前提下，这种技术意志希望得到对技术的本质性、永恒性的认识。”
　　
　　三、技术的理念分析
　　
　　齐默尔认为要追寻技术的真正意义，就必须对技术做哲学分析，站在哲学的高度并从技术理念着手，“只有从本质的理念中理解作为人类意志产物的技术，才能真正把它冠以哲学之名。“那么，为什么只有理念才能真正理解技术的本质呢？齐默尔论述道：”不论是精神还是行为，只要是仅作为自然事物或商品价值来考察，肯定不会得到充分理解。“技术作为人类的重要创造活动，它既有合规则的自然属性，又有合目的的社会属性，因此如果仅仅从自然科学的合规则性或者人文科学的合目的性都不能全面把握技术的整体，只有统一地把握精神和自然，才能全面理解技术，才能从整体把握技术的本质。齐默尔认为能够统一把握精神和自然的只有作为形而上学的理念，因为他”把理念作为万物观念的最终根源和基本精神，以及天地创造的思想基础。“齐默尔说：”理念是创造的思想源泉，也是行为的思想基础。只有理念才能使人们超越他们个人的无力和限制，并向内发挥超人的伟力和永久性。这种永久性作为没有时空界限的普遍者，常在自己所处场所和时间限制的个人意志转变中得到具体化。“〔5）24理念究竟是什么呢？齐默尔所说的理念，是柏拉图的理念论和黑格尔的精神哲学的综合。他的技术哲学思想可以说是黑格尔的理念论在技术领域的体现和应用。黑格尔说：”理念是自在自为的真理，是概念和客观性的绝对统一“是”具有内在的目的性和本质的主观性的客体“齐默尔没有给出他所理解的柏拉图或黑格尔所说的理念是什么意思，自己也没进行明确定义，但他在多个地方进行过解释。总体来说，他所理解的理念是指万物存在的根据，是一种使命性的总括性概念。他解释说，理念大概有三层意思：第一，理念这个词可从人们的现实生活例子来理解，例如建房、写作、造机器等‘ ”人在做好某个工作、实现目标之前都会知道自己追求的理念是什么，即理念是创造的目的“;第二，根据问题的对象而不是个人来追求统一的根本理念，一定范围内的使命整体成为了超个人的目的。这种情况下，”理念“从单纯的概念变成了使命的一般性总概念；第三，与使命有关的各种理念整体的总概念同时也被称为”理念“,例如在世界上，有艺术的理念，科学的理念，法的理念，人伦以及国家形成的理念，因此理念法则必定在人们的一般意志里一直起作用。

　　在齐默尔看来，理念最重要的应该包括自然的规律性和人类的目的性，”只有能洞察到自然的合法则性的人才能把自然当作一个有组织法则的复合体来把握，也只有知道理念是什么的人才能揭示出历史实际最初的那种知性。“因此，他所说的理念并不完全只指精神性的东西，而是与现实性相关联，理念经过外化能够变成一种精神现实性，他说：”这种精神现实性不仅指抽象的东西，而且包括在时代不断发展中从理念发现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各种丰富的现实形态。“（5ES他提醒我们，不仅要从精神生活某个单一领域理解技术现象，还要从精神的其他形态看到其共同的根源。人不仅要生活在精神世界以及思想、纯粹的表象、概念等内部世界中，同时还要意识到，我们还要生活在用我们肉体以及现实材料等所有事物构成的世界，也就是所谓的外在世界中。

　　那么，齐默尔是怎么对技术进行理念分析的呢？他认为，可以把技术当作一个巨大的整体，也就是把它当作文化发展的有机整体现象的一部分来考察，即把技术当作一种特殊理念的具体表现以及理念的物质实现来理解。”这种特殊的理念，尽管会因为人们的倾向和意图而表现出各种各样的变化，但那也能显着地支配所有技术活动的可用素材的内在因素。更重要的是，从超个人的历史来看，人们能够洞察超低俗境遇下理念的公共性。理念的这种公共性并不是将人们的行为以机械法则来规定，而是以行为内在因素还要高的权利，即以精神的努力来从人类的个人行为中找到独立。“齐默尔论述道，人的理念以及追求理念的法则规定人的目的，并在超时空的使命中将其充分认识，在个性化的意识中产生使命的历史。技术创造者在技术中追求理念，但他不能仅仅站在”单一的自然现象领域“的角度，而必须把技术当作历史的事实从一种一般性的理念来努力说明。他要求技术工作者必须自我追问：我们最初追求的是什么？人们为什么要进行各种技术创造？利用这些技术最初是想得到什么？ C5H1他认为，人最初不仅仅把技术看作是无聊单调的功利主义问题，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些更根本的、精神和感性的新事物的创造理念。”在技术中，人性的伟大、理想的东西渗透在所有文化的根源中成为一种理念“〔5〕43,技术工作者正是在这种伟大理念的召唤下进行各种发明和创造，将内在的理念外在化，并以物质的手段来实现理念的追求，所以齐默尔将技术工作者称为”理念的发明家“.

　　四、技术的自由
　　
　　本质技术对人类社会影响巨大，所以自古以来就有人文学者担心技术对人性的异化及对人类自由的限制。古代有中国老子、庄子对技术的反思，近代西方则有浪漫主义对技术进行比较系统的批判。现代西方人文主义者更是承担起了批评技术的重任。

　　人文学者对技术的第一种批评认为，技术仅仅是一种物质的手段，丝毫不带有自己的目的，它不属于精神文化领域〔5）77.因为他们认为精神只存在于内在的心灵世界，物质的外在世界永远作为精神亡灵而终结。技术只带来了更多的文化遗产，满足了外部努力的物质欲求而已[5J78.因此这些人文学者将技术排斥在精神文化之外，并由此轻视技术和发明家，始终坚持技术只是无关道德和精神的物质手段。

　　人文学者的第二种批评认为，技术必将带来人性的异化。他们认为，随着技术的使用，劳动者将被现代技术所异化，带来分割、非人格化、大众化和非精神化。因为技术的发展必然带来劳动的分工，而分工必然会带来人类组织的分割；现代技术将带来劳动的统一，也就是标准化，由此人就像机器，天天在流水线做着重复的工作，由此带来了人类的非人格化；因劳动的协作性而来的人类群体化，因此劳动者也就被大众化；随着技术的发展，人被逼到从属于机器的地位，由此带来了人类内在、外在的非精神化。

　　人文学者的第三个批评是，技术使人类丧失自由，沦为新奴隶。这类人文学者认为，新技术、新发明一旦被应用于经济和产业，即一旦被产业化，必然会带来经济的发展和经济组织的扩大，由此千千万万的劳动者被束缚在各类庞大的经济组织中，从而失去了自由。”怀有理念的人们为了追求更高的自由而不得不运用技术手段的同时，自己却变成了34组织的奴隶，自己成了卖给新主人的新奴隶。“[5）87针对第一种批评，齐默尔认为，技术并不仅仅是一种物质的手段，还反映了创造者的理想追求，反映了发明家的理念和使命。技术的发明和创造由创造者的理念而来，而理念是主观意志和客观规律相统一的产物，所以理念本身就包含了创造者的目的和使命。他以飞船的发明家齐柏林为例，认为齐柏林当初发明飞船并不是把飞船作为赚钱的手段，不是由外部来决定目的，而是打算进行空中之旅。

　　由此齐默尔说，发明者找出这种手段时，在自己头脑已经有了整体的理念。”对于这些发明家来说，只有目的才是主要的问题。发明的思想在其开始萌芽的时候，技术的理念也在其开始时出现。“[5）？因此，任何一项发明都凝聚着发明者的精神追求，并不可分离地存在着技术精神，如果把技术的本质一概而论地看成简单的手段就漠视了发明者的神圣性。

　　针对第二种和第三种批评，齐默尔认为都是将技术与产业、经济相混淆的结果。他认为，技术发明与技术的使用是两码事情。技术发明是根据一定的目的找到实现目的的手段，而技术的使用是已经有了某种手段而实现人的目的。前者是原创性的发明1化，并通过占领市场来达到财富的目的。齐默尔说发明家的发明过程是付出和牺牲，而技术使用者的使用过程则是获利。^60其实发明家并非完全根据功利的目的来进行发明创造，他们不会为了实现目的而不择手段，而是既根据自然规律，又有唯美的追求，体现出为技术而技术的精神。技术及其发明家不能承担人性异化的责任。”人们使用技术可以支配很多自然的事物，能够从很多精灵妖怪的恐怖中摆脱出来，人们逐渐能够昂起头来，渐渐地看到引导这个世界从混沌到有序的创生、形成和组织的神性支配。“[5573技术的使用弥补了人的诸多不足，释放出人类的伟大力量。

　　”开始仅是梦想的事物到最后在技术的世界里变成1“天然自然”并列的“人工自然”,齐默尔将之称为“第二自然”,并“拥有了比亚当大数千倍的强大力量”.所以技术的发展不但没有限制人的自由，反而让人类扩大了自由的空间。人类通过发明，用物质手段实现了精神自由度的扩大，“技术创造出物质自由的同时，必然会强化满足这种自由的组织。”[5W技术的产业化导致劳动者人性的异化和自由的丧失，是发明家最不愿意看到的，“必须看到原本发明家发明的理念，通过追求这种理念手段的人们而转化成了相反的东西，这对发明家来说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在齐默尔看来，技术的本质是人类精神的“物质自由”,最终实现人类的幸福。“在为自由而战的理念中看到人生意义的人文哲学家，再次探讨关于技术本质的判断，最终完成对’作为理念自由‘之意义的正确理解。”〔5W总之，技术让人类摆脱物质的限制，获得身心的自由和人性的解放。技术的本质不是限制自由，而是以物质的手段让人们更加自由，即让人们摆脱物质的限制，让人们的理念得以实现，从而达到一种新的自由。

　　五、技术的创造特征
　　
　　技术发明与创造问题是现代西方技术哲学的核心问题，卡普在创立技术哲学之时就特别关注和论述过该问题，并用器官投影来解释技术的创造特征和途径。作为技术哲学的创始人之一，齐默尔对该问题也特别关注，并重点论述了技术创造的特征。

　　第一，技术创造是一种天才性的原创活动。他认为一切技术创造的根源都来自发明家的创造性，并以发明成果作为载体。他将技术创造分为两类：一是具有原创性的技术发明，二是带有模仿性的技术应用。这两类工作都需要人们学习前人的知识，积累自己的知识和经验，但是原创性发明需要天生的潜质，需要某种天才，而模仿性应用只需要努力学习和实践就能够做到。齐默尔对技术发明的天才性特别肯定，他说：“所谓技术天才，在当时最有学问的专家看来也是具有异于常人的特长。这些天才们通过已有的经验能够预知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具有洞悉预言者的慧眼。

　　第二，技术创造是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相结合的实践活动。齐默尔说：”在纯粹表象中通过体力劳动，技术创造以共同的感性、知性和理性作为指南并得以实践，它是使共通的创造性目的得以实现的行为。“他将技术性劳动和艺术性劳动进行了比较后，得出结论说，虽然技术劳动比艺术劳动对物的改变更大，但这两种劳动都有部分自然被改造，而且都有脑与手、心与身的相互作用。”在技术劳动中，所谓的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是无法区分的。“〔5〕1K在技术劳动中，技术工作者具有比较明确的目的性，预先在头脑中构想了未来的目的，这是脑力劳动，但这些构想最终要靠体力和器物来实现。由知觉得到的纯粹理念具有无限可能性，但这些理念要受到现实的限制。”凡是实践的、技术的劳动，常常是人们意识的全面而有时间顺序的经验实现。“[5）107第三，技术创造是一种人类主体自由意识的理念外化。齐默尔认为，技术创造必然有创造者的主体意识参与其中，以体现创造者的目的，并用物质性的手段来实现这个目的。〔5〕
　　
　　这就是说，技术发明与创造是一种理念的外化，是一种精神性的创造活动。技术发明一旦成熟并应用于生产中，就变成了重复性的活动，这其实就是我们如今所说的技术的产业化问题。齐默尔认为技术发明和技术的产业化完全是两回事。产业化会带来分工，会引起枯燥乏味的单纯重复性劳动，甚至可能被自动化机械所代替，引起劳动者的失业。齐默尔认为这些现象的确存在，但这并不是技术的罪过。技术的本意是让劳动者从艰苦的劳动中解放出来，让人类获得更多的自由，从而让人类摆脱物质的束缚，最终走向自由。技术的产业化引起的各种社会问题，与社会制度、政治体制有很大的关系。新技术的应用可能带来物质的财富和经济的发展，但”把经济的利益和技术的理念混同在一起决不是实际工程师工作的一般特质，而只是粗糙的诡辩，这将让技术创造与追求经济利益等同起来。“ [5〕13°齐默尔试图用黑格尔的理念论来解释发明家是如何进行技术创造的。黑格尔的理念是主观和客观相符合，是主观的绝对理念逐渐外化的过程。齐默尔认为，技术理念是发明家个人的自由意志，但更是民族精神的体现，因为”在历史中思想的个体也具有民族的普遍性。“⑸141人具有自然属性，又具有自我意识和精神家园，因此人类就有了多样性的需求。为了满足这多样性的需求，人们在利用自然的同时，更创造出自然界中原来没有的东西，”在自然环境中为达到更高的自由阶段而努力，于是就产生了技术。“〔5〕145 ”我们根据技术的理念而向上努力，不屈从于物质限制，甚至利用自然法则中可能的事物以及所有一切能够得到的手段去支配自然。“
　　
　　结语
　　
　　齐默尔的技术哲学试图为技术做积极辩护，以使其免遭文化批评者的批判和否定，并提出应该从黑格尔哲学出发，把技术看作是”物质的自由“,认为技术的目的就是人类通过对自然物质的驾驭和摆脱自然的束缚而获得自由。齐默尔试图通过黑格尔的理念论为技术找到其合理性和合法性，通过对技术的意义或本质的思考，对同时代的批判思想家和技术悲观主义者做斗争，来树立技术工作者的崇高形象，并提高技术的社会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