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布迪厄派的体育社会学理论(2)

　　2.3开放性概念

　　作为布迪厄理论体系的核心概念，惯习和场域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即都是“开放性概念”,它们并非处于孤立的状态，而是要在完整的理论体系中定义。所谓“开放性概念”,是指由概念不断联想起按照系统的方法根据经验灵活运用的体系。主要体现在：

　　1）“开放性概念”被设想成系统的理论框架，通过抽象而且系统地定义，能够分析各种各样的社会现象。

　　2）为在不失理论系统性和严密性的前提下对经验世界进行记录，布迪厄启发式地使用作为理论框架的开放性概念。例如，一般情况下，场域是有边界的，但如果不对研究对象进行调查的话就无法知道其具体是什么样的。一方面，场域有边界在理论上是有明确规定的；另一方面，这一边界却不能够简单推论出来，而必须和经验性的研究（包括调查研究和历史研究）相配套，并要考虑能使其理论化。

　　3）与以上两点相关，“开放性概念”作为记述的一般原则也能发挥作用，它在若干具体事项的取舍选择整理方面能够起到一定作用。也就是说，个别具体记述的全体成为形成理论框架的依据，被记述的内容则要按照场域概念等理论框架进行选择。基于这样的方法论，理论构筑和经验性研究并存成为可能。将布迪厄的惯习 和场域概念应用于体育社会学中的研究有很多，如对社会组织的特性和体育惯习的阐述[7];国家和体育运动之间的关系[7];对体育研究自律性的历史进程的论述也提及了场域概念[8].此外，还有很多针对各体育项目引用布迪厄其他核心概念 的 个案 研究，如“社会资本”.2010年出版的 法文论文集《卓越的体育》，就研究了体育空间（或场域）中资本的特征和特殊性，选择帆船、自行车、体操、田径、足球、马术、橄榄球、滑雪等体育项目进行分析，对运动员要想获胜，应该需要怎样的“体育资本”,以及场域下的 “资本”是什么进行了论述[16].

　　3体育社会学中的布迪厄理论

　　把布迪厄的社会学理论运用到体育社会学研究中，首先出现在法国体育学界，主要以波谢略（Pociello）和德弗朗斯（Defrance）为代表。他们总结提出了布迪厄体育社会学理论，并影响了英语世界以及运用其他语言的研究者对布迪厄体育社会学的关注，进而运用布迪厄的核心概念“惯习”和“场 域”对 体 育 与 身 体 活 动 进 行 分 析。例 如，怀 特（White）等运用“场域”理论对加拿大的竞技体育比赛中观众的社会经济地位进行分析[13],沃格朗（Vaugrand）对体育场域理论在法国 体 育 社 会 学 界 地 位 的 论 述[12],斯 坦 普 尔（Stempel）借助场域学说分析个体参与体育运动的社会资本[6].我国研究者高强 也对布迪厄场域论在体育社会学研究中理论性和应用性发展等方面进行了解读[3].

　　在法国体育社会学研究中，以布迪厄在“个体如何 成为运动员”和“体育社会学计划”中所展现的对体育问题的关注为基础，波谢略在1981年编纂出版了论文集《体育和社会》，收录了一些体育研究者将布迪厄在《区隔》等文中所提出的理论和方法应用于体育研究的文章[18].该论文集收录了21篇论文，在一定程度上认可布迪厄观点的 论述约占一半。可以说，该论文集展示了布迪厄派体育社会学的大致框架。

　　3.1波谢略对布迪厄体育社会学理论的扩展

　　法国学界的体育社会学研究有两种类型，即以心理社会学和激进的政治社会学为基础观点的研究途径。波谢略提出了与这两者不同的第三条道路，即社会文化研究途径[18].这一研究类型深受布迪厄的体育观念影响，所关注的研究对象与布迪厄在“个体如何成为运动员”中所类同。

　　如在其“力量、活力、恩宠、反射神经：体育/文化区隔的复杂游戏”一文中，依照布迪厄在《区隔》中的论点进行了展开。在开篇确定了体育的多样性表征后，波谢略指出了体育定义中存在的困难及其政治特性，表现在体育概念定义的多元化以及体育的国家性意义。其后，他依次在《关系论透视》章节中对体育研究方法进行了论述，在《二律背反实践》中对各体育项目和其他一些相似的行为进行了对比和讨论。

　　波谢略在研究中反复提及布迪厄在《区隔》中的一些内容。以《体育的各内在理论》的章节为例，研究者尝试将布迪厄的社会学应用于体育研究中，积极使用惯习、资本、场域等布迪厄的核心概念。各体育项目所呈现的特征通过一些指标表示出来：运动员之间物理性的接触程度、是否使用工具、体育项目中所包含的旧规则等。研究者进而指出，各体育项目间的差异并非由体育项目本身客观层面的因素所决定，而是要考虑人们的主观看法[18].在本书随后的章节中，研究者尝试把布迪厄的资本概念应用于体育研究中，提出如果参加比赛的运动员要想获得成功，资金以及知识以外的其他能力和经历是必要的；此外，对于某些体育项目，如果没有经济作为支撑的话，有可能无法参与到这些体育活动中来[18].如此，波谢略把握住了问题的实质，即多维度下的资本与体育间的关系。

　　在《橄榄球运动员的社会文化场域》的章节中，波谢略借助布迪厄的场域概念，把社会文化研究引入到体育研究中来。根据场域概念，并以社会空间概念为焦点，对橄榄球运动员的社会出身（如出身中产家庭或是贫苦家庭）和橄榄球之间的关系做了分析。作为竞技比赛的橄榄球运动和作为兴趣爱好的橄榄球运动，两者之间有很大差别，因此，橄榄球运动 场 域 自 身 内 部 就 预 设 了 差 别 化[18].此外，研究对体育进行大致分类的基础上研究了社会阶层体育的惯习。这里所阐释的阶层概念是与布迪厄的社会空间相对应的概念，应当注意该词含义中的特殊用法。在各体育项目内部多样性的基础上展开社会空间概念和体育之间关系的讨论，这与布迪厄在《区隔》中所采取的研究范式是相一致的。

　　波谢略在研究中引用布迪厄的惯习概念，包括体育项目和身体是否能够相结合、体育的选择和爱好等，这些正是与惯习相关的研究对象，指出运动员社会出身不同，与体育相关的 方 式 也 迥 异 等 现 象，并 以 此 论 述 了 体 育 和 惯习。波谢略在20世纪90年代后，拓宽了布迪厄体育社会学的研究讨论，不局限于在该理论体系下的研究，更加关注以体育为对象的系统化分析方法。

　　3.2德弗朗斯的体育社会学的系统化

　　法国学者德弗朗斯（Defrance）与波谢略共同引领布迪厄派体育社 会 学，其 着 作 也 大 量 引 用 了 布 迪 厄 的 场 域 概念。与波谢略的研究思路不同，德弗朗斯在体育研究中不仅运用布迪厄社会学的几个特定概念，而且，从布迪厄理论中引入他认为必要的理论和方法，发展了布迪厄社会学理论在法国体育社会学研究中的运用，引领了法国体育社会学研究的进程。这从他的代表作《体育社会学》中可 窥见[9].该书出 版 于1995年，之 后 经 过 多 次 修 订，至2006年已再版5次，这本书是法国体育社会学界知名的理论着作。以第5版为例，该书共有6章，分别为近代体育制度的起源、体育和社会结构、体育文化、体育的社会功能、组织及其协调管理、体育的定义及其要点。尽管德弗朗斯的体育社会学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布迪厄的影响，但也可以看出他自己对体育社会学的构想。从该书的写作 脉络上看，他参照了很多布迪厄的社会学理论以及布迪厄学派以外的研究，并依据布迪厄的理论范式进行了总结，这是运用布迪厄理论对体育社会学系统化所做的有益尝试。

　　从波谢略的研究中 也可以看到运用布迪厄的理论对体育社会学系统化的尝 试。如波谢略在《体育和文化》中试图系统性地审视体育社会学[19],在《体育和社会科学》中则雄心勃勃地把体育的社会科学研究范式全部整理在一本着作中[20].波谢略和德弗朗斯代表了法国体育学界对布迪厄体育社会学理论研究的脉络，体现了把体育社会学作为一个单独的学科来建立的自信心。

　　3.3布迪厄派体育社会学的新发展

　　布迪厄本人并没有 通过多种形式对体育现象进行论述，受布迪厄影响的体育社会学是由其他研究者发展起来的。这样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即如何理解和判断每一位研究者选取布迪厄社会学理论中的哪一部分来分析体育现象。由于布迪厄概念体系所呈现出的开放性，在体育社会学的研究中，几乎所有的研究者都有可能通过自我方法来运用布迪厄的理论范式进行分析。此外，波谢略和德弗朗斯在20世纪90年代也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尝试布迪厄体育社会学化，从而使得布迪厄社会学和其他学说可以自由组合。

　　针对体育 社 会 学 的 研 究，布 迪 厄 本 人 提 出 了 新 的 途径。他在一篇非常短的论文中研究了现代奥林匹克运动，通过对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分析，提出应该如何进行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研究的问题。在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中，除了每个体育项目运动员间激烈的竞争和相关利益的争斗之外，还有各个国家或地区的政治意图，演变为企业的商业运作，而媒体的存在则掌握了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中多样意图中的决定性因素[17].要研究个体和组织行为下的现代奥林匹克运 动，理 应 采 取 系 统 的 且 复 杂 而 庞 大 的 研 究 计划。布迪厄并没有致力于这样的研究，布迪厄派以及法国的体育社会学以国家为单位进行研究，针对单个体育项目的研究则都是一般性的考察。布迪厄学派应该认真地 理解布迪厄所提出的体育社会学的构想。

　　学者华康德（Wacquant）指出了布迪厄体育社会学研究的一个方向，即布迪厄派民族志学。以华康德对拳击比赛的研究为例，为了研究拳击运动，他参加了芝加哥黑人贫民窟拳击馆中的比赛，跟踪拳击手们的日常生活，对困扰他们的种族和贫困等问题以及拳击手所具备的社会条件进行分析[22].在民族志学中，身体由个体支配的研究方法并非完全源于布迪厄的理论范式，而是一种全新的方式。

　　由此，华康德在承继了布迪厄的社会学研究某些观点的基础上，展示了一个新的可能性。运用惯习的概念是体育民族志学研究分析的核心工具，惯习是调查目的，也是调查工具。此外，华康德一直在调查研究中使用被称为“反身社会学”的布迪厄的研究范式。自1972年，在《一种关于实践的理论》中论述了惯习概念以来，该方法已然成为布迪厄穷其一生探究的所在。为完善科学的认识，研究者也应该以他们自我为研究对象[23].

　　4结语

　　由于受到布迪厄本人和体育研究之间关系的限制，社会学家们很有可能通过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方式将他的社会学运用在体育研究上。一方面，像布迪厄自己所提出的现代奥林匹克理论那样对国际和全球体育运动进行研究；另一方面，又像赞成其理论的研究者以自我审视的视角论述，在这些研究中，当然有可能会包括部分布迪厄社会学的内容，也可以看出研究者能够自由选择运用这些理论和方法。布迪厄并没形成自己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内容，而是由其他学者接受了他的学说并进行应用。由于布迪厄理论体系的开 放 性，研 究 者 能 够 自 由 选 择 运 用 其 理 论 和 方法，进行具有建设性的讨论，批判地接受布迪厄的理论，并探讨与其他研究者的论点，使其互补。布迪厄体育社会学的理论由于其核心概念所呈现的开放性，使得研究者较多运用布迪厄的经典理论分析体育社会学中的现象。

　　参考文献：

　　[1] 高强。场域论与体育社会学研究[J].体育学刊，2010,17（1）：28-32.

　　[2]高强。法国体育社会学溯源---评析皮埃尔·布迪厄《体育社会学计划》[J].体育学刊，2008,（15）11:36-38.

　　[3]华康德。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M].李猛，李康，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