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语情感词的联想场分析

　　情感是人类经验的重要组成部分，每种语言都有用于表达情感的词汇。关于情感词的研究成果国内有王化鹏的《词义的感情色彩刍议》、李春的《简析“情感词”的用法》、姚天昉的《汉语情感词语义倾向判别的研究》、郭婷的《情感词获取与分类评级》等。俄罗斯学者 В. И. Шаковский 着有《语言词汇语义系统中的情感词汇化》，Сэнди Марочки 着有《青年人常用情感词汇》等。以上文章多从情感词分类、用法等方面进行研究，但很少有文章从语言意识的角度探讨俄语情感词。对此课题有深入研究的学者刘娟在《概念分析理论与语言文化研究： 俄语语言文化世界图景中的情感概念》中着重对俄罗斯语言文化视阈下的情感概念“喜、怒、忧、恐”进行描写和阐释，旨在揭示俄罗斯民族文化及意识的特性。本文以语言意识为理论基础，以《俄语联想词典》为依据，旨在通过对俄语情感词的联想场分析进一步揭示其民族文化特性及世界映象，为俄语教学和跨文化交际提供借鉴。

　　一、俄语语言意识

　　语言意识（ языковое сознание） 反映人的内心世界、意识、思想同其外部表达形式语言/言语的相互交叉和渗透关系。莫斯科心理语言学对语言意识的定义是： 借助语言手段-词、自由或固定搭配的词组、句子、篇章以及联想场等形成的意识形式的总和。语言意识的核心表现为人的存在的语言投射，这个语言意识核心伴随着人的一生，确定人和周围世界的关系，构成人的语言世界的图景。语言意识是通过语言这一认知世界的工具而反映出的人类对物质世界的意识化，它是内化的，而且是相对恒定的。语言意识主要包含三个方面： 主观思维在创造劳动中的运用、劳动改造客观环境的要求、思维和劳动主体相结合的行为体现过程。通过语言意识可以帮助构建世界图景，揭示其民族思维方式、文化特点，同时对外语学习、外语教学及跨语言、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培养也具有重要意义。

　　俄罗斯心理语言学从 20 世纪 70 年代开始用词汇联想实验方法对各民族的语言意识进行研究。《俄语联想词典》就是以联想实验为基础，对大量自由联想实验中的刺激词所得出的反应词即联想场进行统计加工后的成果。每个词的联想场都是其民族思维意识的体现，是世界图景的一部分。例如俄罗斯人对时间词“ночь”产生的联想内容有（ ночь）белая （ 白夜） 、Ленинград（ 列宁格勒） ,这与他们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有关，圣彼得堡（ 旧称列宁格勒）是世界上少数具有白夜的城市，每年的 5 月至 8 月城市中几乎没有黑天。同样，情感词的联想场也反映了俄罗斯人对客观世界的感知与评价，具有民族性特点，是其语言意识及民族文化的直接体现。

　　二、俄语情感词

　　情感是人心理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对客观世界的态度的体验。它着重体现感情的内容方面，具有较稳定持久、内隐含蓄的特点，与人的基本社会需要相联系。我们可以把表达人情感的词称之为情感词。

　　俄罗斯《语言学术语词典》（ Д。 Э。 Розенталь1976） 对情感词的解释是： 1） 借助语言手段表现出来的含有情感色彩的词，如： бабуся（ бабушка 的指小表爱，意为奶奶、外婆） ,доченька（ дочь 的指小表爱，意为女儿 ） ,сыночек（ сынь 的指小表爱，意为儿子） 等； 2） 骂人的话，如： подлец（ 下流的东西） ,мерзавец （ 混蛋） 等； 3 ） 感叹词，如： браво （ 好 ） !Боже （ 天 啊 ） ! 等。 一 些 语 言 学 家 如 Е. М.Галкина - Федорук（ 2001） 认为那些能够表明感情、心情、心情体验或作为表达情感评价方式的词称为情感词。例： злоба（ 愤怒） ,печаль（ 忧愁） ,страх（ 恐惧） ,ласковый（ 温柔的） 等。

　　由于情感词范畴较广，按语义概念可划分为高兴、愤怒、惊吓、惊讶、怜悯等系统，依据语法类别可分为形容词、名词、感叹词等。为了深入系统研究，笔者将着重分析快乐（ радость） 、恐惧（ страх） 、悲伤（ горе） 、愤怒（ гнев） 这四种情感词。

　　三、情感词联想场分析

　　在由 Ю. Н. Караулов 等学者经十多年的实验合编 而 成 的 《俄 语 联 想 词 典》（ 1996: 146） 中радость 的联想场如表 1 所示。

　　其中“РАДОСТЬ”是刺激词，表 1 中每个单词后的数字表词频，即由刺激词“радость”（ 快乐） 所得出相同反应词的数量。联想场末尾的数字，其中104 表示由刺激词“радость”（ 快乐） 所得到的反应词总量，75 表示不同反应词的数量，1 表示被试拒绝联想数，62 表示反应词频率为一的总量。由此可见，俄罗斯人对 радость 联想次数最多的是形容词большая（ 大的） ,当与刺激词构成搭配时其意义相当于副词“非常高兴”.同时他们也会联想到语义相近或相反的词如： веселье （ 愉快） 、счастье （ 幸福） 、горе（ 忧伤） 、грусть（ 悲伤） 等。通过一些名词反应词来看能让俄罗斯人感到高兴的有： встречи（ 见面） 、жизни（ 生活） 、победы（ 胜利） 、сессия（ 考试期） （ 考试期同时出现在 радость 和 страх 的联想场中，所以可以认为考试期结束了才是令人快乐的） 等。从表情符号角度来看，由“радость”俄罗斯人不仅联想到了 улыбка（ 微笑） ,还有 слёзы（ 眼泪） ,这与中国的“喜极而泣”的说法相符合。《俄语联想词典》表征俄罗斯人对刺激词 страх形成的联想场（ Ю。 Н。 Караулов 1996: 171） 见表2.

　　由刺激词的联想场可以看出： 与刺激词互为近义词的 ужас（ 惊恐） 联想频数最高。Божий（ 神的，上帝的） 联想次数紧次其后。之所以会有这种联想，笔者认为，俄语中有句口语 Боже мой！ 用来表示惊奇、高兴、愤怒等情绪，所以在惊恐的状态下也便会联想到“上帝”.还有一种可能是在俄语中有固定表达 в （ божием） страхе，意义为“战战兢兢，服服帖帖”,所以这里的联想关系可能源于固定搭配。此外，可以看出俄罗斯人对以下事物、现象和人产生恐惧或担忧： смерти（ 死亡） ,темнота（ 高） 、темно（ 黑暗） 、перед милицией（ 民警局） 、жизнью（ 生活、生命） 、миром（ 世界、和平） 、поражения（ 失败） 、к сессии（ 考试期） 、за людей（ 为人们） ,за него（ 为他） ,за родных（ 为亲人们） ,за себя（ 为自己） ,за тебя（ 为你） 等。Горе 的联想场（ Ю。 Н。 Караулов 1996: 46） 见表 3.

　　从上表可以发现 горе 在俄罗斯人的意识中与А。 С。 格里鲍耶陀夫的一部喜剧着作《聪明误》（ 1823） 产生的联系最密切。《Федорино горе》是俄罗斯的一个童话故事，所以 Федорино 也在反应词内。联想频数为 1 的 бутон（ 花蕾） 也与 горе 产生联系是因为俄罗斯有首以 бутон 为题的诗歌，其中有一句是 Не ведайте своим “бутонам”горя。当горе 与 луковое 组合时喻为“不麻利的人、笨蛋”,因此 луковое 的联想频数也较高。“Горе не беда”是俄罗斯的一句熟语，意为“悲伤不是灾难”,激励人们遇到不顺时别气馁，继续前行，因此俄罗斯人也容易把 горе 和 не беда 联系起来。 Гнев 的联想场（ Ю。 Н。 Караулов 1994: 35） 见表 4.

　　不难发现联想频率最高的前两位是近义词ярость （ 狂怒） 、злость （ 愤恨） .сменить гнев намилость 作 为 常 用 短 语，意 义 为“息 怒 ”,故 намилость 也存在于俄罗斯人的意识中。对于学俄语的外国人来说，几乎没有人会把 праведный（ 合乎教规的、公正的） 、справедливый（ 公正的） 与 гнев 进行搭配。但在俄罗斯人的意识中这两个形容词的联想频数靠前。Праведный гнев 这一表达源于《圣经》，这是一种旨在反对并中止邪恶、罪孽的愤怒，这种愤怒不会使心灵受到恶、恩怨、报复心的影响。

　　Справедливый гнев 与 其 意 义 相 近，区 别 在 于праведный гнев 是旧语，且用于书面语。而后者是现代语，且为日常用语。“父亲”和“母亲”同在联想场内，但父亲 отца 的联想次数为 9,母亲 матери 的联想次数为 2,所以，可以推测在俄罗斯人的心目中父亲是更容易愤怒的形象。

　　通过对以上四个情感词联想场的简要分析可以发现，俄罗斯人对于情感刺激词所产生的联想与以下范畴有关： （ 1） 近义词、反义词或表示类似情感或情绪的词。以 горе 的联想场为例： печаль（ 忧伤） 、радость（ 快乐） ; （ 2） 情绪产生的原因。让俄罗斯人快乐的原因有 встречи （ 见面） 、жизни （ 生活） 、победы（ 胜利） 等。令其惊恐的有 смерти（ 死亡） ,темнота（ 高） 、темно（ 黑暗） 等。смерть（ 死亡） 使其悲伤，зло（ 恶） 也是愤怒的根源； （ 3） 表现情绪的方式，其中包括纯生理的： улыбка（ 微笑） 、бегство（ 逃跑） 、слёзы（ 眼泪） 、обида（ 生气） 等； （ 4） 与情感主体有关： 如 я、мне （ 我） 、моя、моё、мой （ 我的） 、одному（ 一个） 、вам（ 您，你们） ; （ 5） 与特定历史、文化、宗教等因素有关。如： 对常用熟语、文学作品、历史人物、上帝的联想。

　　从俄罗斯人的联想方式来看，刺激词与联想场的内容既有组合关系也有聚合关系。其中组合联想如： радость→дикая（ 极其高兴） 、ужас→зелёный（ 某种异乎寻常的现象） 、горе→тяжёлое（ 极大的痛苦） 、гнев→жуткий（ 十分愤怒） 等。对于每个作为刺激词的情感词，在俄罗斯人联想到的能用来修饰这些 情 感 词 的 形 容 词 中 少 不 了 сильный 或большая 表示（ 情感） 强烈。聚合联想有： горе（ 悲伤）→печаль（ 忧伤） 、горе（ 悲伤）→радость（ 快乐） 、радость（ 快乐）→счастье（ 幸福） 、гнев（ 愤怒）→злость（ 愤恨） 等。除此之外还有词形联想如：радость（ 快乐）→гадость（ 肮脏物） ,两词之间意义相差甚远，但词形相近。此类联想方式出现较少。对于词汇量有限的俄语学习者来说，更是难以将这两者进行联想。

　　四、结语

　　本文以《俄语联想词典》为依据，通过对俄语情感词 радость、страх、горе、гнев 联想场的分析可以发现，这些联想信息要素所形成的语言意识具有民族特点。反映的语言意识是其对客观世界的主观感知与评价结果，是俄罗斯人的思维方式、心理特点、民族文化特征等的综合体现。对于俄语学习者而言，跨文化交际的实质是不同民族的语言意识和不同文化观念的对话，如果缺乏相关的语言意识形象知识，会造成交际失误或交际空缺现象。所以在俄语教学、俄语学习中，除了语言层面更应加强对俄语语言意识、语言个性的培养，以减少跨文化交际障碍。人类的情感是复杂抽象的，情感词的范畴甚广，因此对于俄罗斯人的语言意识情感世界还有待于进一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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