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梁启超人生哲学的形成发展
梁启超(1873--1929 年),字卓如,号任公,广东新会人,中国近代着名的政治活动家、启蒙思想家、学者。梁启超的人生道路虽丰富多彩,但其人生哲学的轨迹却清晰可寻:1873 至 1898 年是梁启超人生哲学的奠基时期。梁启超在青少年主要接受儒家教育,1890 年后追随康有为,初步接触西学。这一时期梁启超的人生哲学可谓“中学为主,西学为辅”,即以儒家人生哲学为主体,但也初步受到西方人生哲学的影响。1898 至 1912 年是梁启超人生哲学的形成时期。在流亡日本期间,他大量阅读西方学术着作,并用西方人生哲学批判改造中国传统人生哲学。但由于其根底是儒家人生哲学,因此这一时期梁启超的人生哲学可谓“中西合璧”.1912 至 1919 年是梁启超人生哲学的成熟时期。他不仅在政坛大显身手,而且在学术研究上步入辉煌,最终创立了趣味主义的人生哲学。
第一节 梁启超人生哲学的奠基时期
农历1873年12月26日,梁启超出生于广东新会县茶坑村一个耕读传家的知识分子家庭。祖父梁维清考取秀才,曾担任过县教谕,父亲梁宝瑛是乡村的私塾先生。梁启超从小就接受严格的儒家教育,两三岁时其母赵氏便教他识字,四五岁时在祖父的教导下学习“四书五经”,祖父不仅教他读书,而且也向他讲述历史故事,“言古豪杰哲人嘉言懿行,而尤喜举亡宋、亡明国难之事” ,在梁启超幼小的心间播下爱国主义的种子。梁启超八岁开始学习写作八股文,到九岁时就能写洋洋千言的八股文章。十二岁考中秀才,补博士弟子员。十三岁开始学习训诂考据。十七岁时参加广东乡试,以优异的成绩中举,获得了主考官李端棻的赏识。
1890年春,十八岁的梁启超在父亲的陪伴下进京赶考,参加会试。回家途经上海时,购买了《瀛环志略》等西学书籍,它为梁启超打开了一扇思想窗户,初步接触西方世界。同年秋,梁启超与陈千秋一道拜谒康有为。康有为“以大海潮音,作狮子吼”,以其扎实的经学功底、新颖的西学知识和对天下大势的深刻分析,使梁启超产生极大的心灵震撼,心悦诚服地拜康有为为师。从此他追随康有为,走上了变法维新、启蒙救国的道路。
1895 年 3 月,梁启超协助康有为发起着名的“公车上书”,请求变法。同年七月,“强学会”在京成立,梁启超被委任为书记员。1896 年 7 月,梁启超应黄遵宪邀请,赴上海主笔《时务报》,发表着名的《变法通议》,为维新变法提供理论依据。1897 年 10 月,应湖南巡抚陈宝箴邀请,梁启超前往长沙“时务学堂”任总教习,积极推动湖南的维新运动。1898 年 4 月,应康有为之召,赴京参加“保国会”,筹备“维新”工作。同年 7 月,梁启超受到光绪皇帝的召见,赏“六品卿衔”,专门负责办理京师大学堂和译书局的相关事务。但在慈禧太后为首的顽固派疯狂反扑下,“戊戌变法”遭到失败。梁启超侥幸逃出虎口,流亡日本。
从梁启超青少年时期的人生道路可以看出:梁启超出生在家境较好的乡绅家庭,祖父和父亲都是饱读儒家诗书的知识分子,他从小接受的是正统儒家教育,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在这种家庭环境和社会氛围下成长起来的梁启超,自然信奉儒家的人生哲学。特别是十七岁中举后,被誉为“岭南神童”,使梁启超更加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他决心效法儒家先贤,立志内圣外王,为国家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因此青少年时期的梁启超,主要信奉的是儒家人生哲学。但也应该看到,由于受康有为的影响和中国面临巨大民族危机的刺激,梁启超开始接触西学,初步了解西方的政治思想、社会制度、科技文化,因此对其人生道路产生很大影响。但从总体上来说,此时的梁启超对西学还停留在知之不多、浸淫未深的阶段,因此儒家人生哲学依然是梁启超的主旋律,换句话说,西学尚未撼动其儒家人生哲学的主体地位。
第二节 梁启超人生哲学的形成时期
1898 年 9 月,梁启超到达日本,开始大量阅读日译西着,对西方的学术思想产生强烈兴趣。他写道:“自东居以来,广搜日本书而读之,若行山阴道上,应接不暇。脑质为之改易,思想言论与前者若出两人。” 也就是说,梁启超在东渡日本不久,其思想、言论和人生观、价值观均发生巨大变化。
1898 年 12 月,梁启超创办《清议报》。他指出《清议报》的办报宗旨是“为维持中国之清议,激发国民之正气,增长国人之学识。” 梁启超在《清议报》发表了大量介绍西方近代学说的文章,意在增长国人学识,启蒙民智。1901 年,梁启超又创办《新民丛报》,并在《新民丛报》上连载长达十多万字的《新民说》。
在《新民说》中,梁启超开宗明义地指出“新民为今日中国第一急务”.他认为国民是国家的根本,要提高国家的竞争力,首先要提高国民素质。在梁启超看来,所谓“新民”并不是全盘抛弃中国之传统而接受西方文明,而是在保留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引进西方学说对中国传统思想进行改造。“新之义有二:一曰淬厉其所本有而新之;二曰采补其所本无而新之。二者缺一,实乃无功。” 梁启超的《新民说》提出了改造国民性,提高国民素质,学习西方民主自由精神,移植西方政治制度,中西文化互补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对唤醒民众思想觉悟,鼓吹资产阶级革命,起到了舆论先导的作用。
梁启超不仅在启蒙宣传方面颇有建树,而且开始与孙中山等革命党人接触,逐渐接受革命思想。他曾主张对清政府实行破坏主义,“历观近世各国之兴,未有不先以破坏时代者” .这些思想比起他以前的改良主义,确实进步巨大,只要再往前跨进一步,就可以进入革命民主主义者的行列。可惜梁启超没有跨出这一步。1903 年初,应美洲保皇会邀请,梁启超到加拿大和美国访问。受康有为保皇思想影响,同时也目睹美国社会的某些弊端,梁启超回到日本后,不再提“破坏主义”与“革命排满”,而主张“君主立宪”,重新回到改良主义道路。1905 年 8 月,孙中山创立同盟会,主张用革命手段推翻清政府,与梁启超发生激烈论战。在这次论战中,笔锋雄健的梁启超却屡屡败北,改良主义的政治主张被驳得体无完肤。1907 年 10 月,梁启超在东京成立“政闻社”,次年 2月迁往上海。然而,满清贵族不仅没有采纳他的君主立宪主张,反而勒令“政闻社”解散,梁启超黯然神伤,暂时退出政治舞台。
从梁启超旅居日本的经历可以看出:他对西学和西方人生哲学有相当的了解,他不仅大量引进西方人生哲学,而且力图用西方人生哲学批判改造中国传统人生哲学,形成了中西合璧的人生哲学。但梁启超批判改造中国传统人生哲学,并不是完全抛弃中国传统人生哲学,而是吸收西方人生哲学的精华,淘汰中国传统人生哲学中的陈旧腐败因素,使中国传统人生哲学跟上时代步伐,重新焕发出自己的生机活力。正如他在《新民说》中所指出的:“一曰淬厉其所本有而新之;二曰采补其所本无而新之。二者缺一,实乃无功。”在梁启超看来,单纯移植西方人生哲学不适应中国的国情,但固守中国传统人生哲学不适应时代发展,只有中西人生哲学相互交融,促进中国传统人生哲学的近代转型,才能各得其所、相得益彰。而梁启超本人则身体力行,形成中西合璧的人生哲学.
第三节 梁启超人生哲学的成熟时期
1911 年 10 月爆发辛亥革命,消息传到日本,梁启超认为时局转变,事有可为,政治热情重新点燃。袁世凯当选临时大总统后,梁启超调整了政治策略,认为只有联合袁世凯,才能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他的政治立场发生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不仅放下与袁氏的不共戴天之仇,而且对他进行肉麻吹捧:
“自公之出,指挥若定,起其死而肉骨之,功在社稷,名在天壤。”
1912 年 11 月,梁启超从日本回国,将共和党、民主党、统一党组建为进步党,入阁担任袁世凯政府的司法总长和币制局总裁。袁世凯之所以任用梁启超,一是为了装潢门面,捞取政治名声;二是为了拉拢梁启超和进步党,防止国民党一家独大。当梁启超察觉袁世凯的复辟帝制阴谋后,毅然与袁世凯决裂,不仅对袁世凯口诛笔伐,还积极组织护国运动。他帮助蔡锷逃回云南,前往广西策动陆荣廷起义,粉碎了袁世凯称帝的黄粱美梦。1917 年 7 月,他又协助段祺瑞挫败了张勋复辟。由于梁启超在两次反对帝制、扞卫共和中均发挥重要作用,因而声威日重,被誉为“再造共和”元勋。
1918 年,梁启超告别政坛,潜心学术研究,撰写《中国通史》等着作。1918年底赴欧考察,以游记和心得形式,记录了沿途所见所闻和考察体会,回国后整理成《欧洲心影录》一书。晚年的梁启超主要进行讲学和学术研究,先后担任清华大学国学院导师,兼任燕京大学、南开大学教授,培养了大批研究人才,完成了一批学术着作,为我国的学术研究和文化积累做出了重大贡献。1926 年3 月,梁启超因肾病住进北京协和医院,由于医务人员疏忽,被错割右肾,此后身体长期虚弱。1929 年 1 月 19 日因病去世,享年 56 岁。
梁启超从日本回国后,虽然在政治立场上摇摆不定,甚至反复无常,因而遭到人们的嘲笑和诟病。但在人生哲学上却趋于成熟,创立了趣味主义的人生观,认为趣味是生活的本质,趣味的生活才是合理的生活,趣味的人生才是有价值的人生。从欧洲考察回来后,他看到西方文明的弊端,认为科学不能解决人的心灵、情感问题,主张复兴中国传统文化、弘扬儒家人生哲学。他把“仁智勇”三者的交融统一视为理想人格,推崇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生态度,强调每个公民都要承担自己的社会责任,并且把这种社会责任落实到具体的人生实践,就是努力学习、辛勤劳动、爱岗敬业、无私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