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艾丽丝·门罗小说表现的心理领域
在长达 60 多年的创作生涯中,伴随着艾丽丝·门罗本人年岁的增加,她的作品在创作题材和表现领域上呈现出历时性的变化。
艾丽丝·门罗在创作初期多写儿童成长中的心路历程,后来多关注成人的婚姻家庭生活以及人生暮年面临疾病、衰老的境遇。对人物隐秘内心的捕捉贯穿于门罗创作的始终:成长中儿童自我意识兴起、面对死亡的困惑;青春期少女的骚动不安;面对未来的彷徨迷茫青年主人公绝地奋起的坚韧与决绝;中年女性生活的苦闷、追求自我与家庭生活之间的矛盾、夫妻情感的纠葛;老年夫妇的平凡相伴、痛失老伴的虚空等人生不同阶段的心理活动都是门罗小说中常见的内容。本章从门罗对儿童、女性、老年人隐秘内心世界书写展开论述,着重突出成长儿童目睹死亡时的动态心理、婚恋女性处理情感纠葛的激烈心理和独身老年人面对亲人疏离时的无奈心理。
第一节儿童目睹死亡时的心理
艾丽丝·门罗小说中多次写到儿童直面死亡时独特的心理活动,或是本能的逃避,或是愤怒的质询,或是勇敢面对等等,儿童特有的心理都被门罗刻画的真实感人、细腻入微,这都传递出作者对生命本身的独特体验与深刻思考,论文着重分析了门罗小说中描写作为个体的儿童,面对死亡时的动态变化心理。小说《活体继承者》中写出了儿童对死亡天然的恐惧与好奇心理;《蒙大拿的迈尔斯城》中儿童把同伴死亡归咎于成人的疏忽,向虚伪的成人世界发出了激愤质询;《好女人的爱情》中则写出大龄儿童在无意间获知一起死亡命案之后的故作淡定的心理;《眼睛》中则写出儿童对死亡由恐惧逃避到坦然面对的心理等。
心理学认为儿童对死亡的认知是一个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幼童对死亡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认为死亡跟睡觉差不多,是一种暂时的状态;5 岁到 9岁的儿童开始对死亡产生好奇心理,并将死亡人格化,认为死亡具有可怕性,本能地恐惧黑暗,喜欢光亮;而 9 岁到 12 岁的儿童开始认识到死亡是一种普遍的客观规律,不可更改,但他们相信死亡与自己无关,是他人和自然界其他动植物的事。
儿童对死亡认知虽然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改变,但主要发展期是在童年。文学作品作为民族文化载体,可以表现出个体儿童对死亡独特的认识,以个性化的情感体验真切地表达了儿童在成长过程中对死亡认知和审美发现,对死亡意义的领悟和对死亡情感的分享。门罗正是通过一篇篇短篇小说,细腻入微地展示了儿童主人公在成长过程,亲眼目睹死亡的场面之后微妙的内心世界。
一、好奇逃避
每个儿童的成长过程都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发现与顿悟,窥视死亡的秘密的成为大多数儿童成长过程中不可回避、无法遏制的生命冲动,人对死亡的认识正是从童年时期就开始了。小说集《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1971)是一部半自传性小说集,小说用第一人称口吻讲述了女主人公黛尔从懵懂青涩的女孩成长为睿智聪颖的青年女性的历程,其中戴尔对生死、婚恋、宗教、情欲、成长顿悟等极其精微细密心理时刻都被门罗一一捕捉到笔下,尤其是童年戴尔对死亡幽微的心理感受被门罗描写的非常出彩。《活体继承者》中浓墨重彩地描写了小女孩戴尔面对死去的克雷格叔叔和小河边一头死牛时的真切心理。
首先,当戴尔听到叔叔克雷格的死讯之后,她开始感到迷惑:"现实的网令我迷惑。他死了。听起来好像是他自愿做的、自己选择的一件事。仿佛他说‘现在我要死了。’仿佛情况还不是这么不可挽回的。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更改的了。"此时戴尔虽然已经意识到了死亡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但是"迷惑"、"仿佛"、"好像"等词语又表达出"我"对死亡的无知与好奇;克雷格叔叔是因心脏病突而死亡,伴随着好奇心,戴尔开始想象死亡的过程:"心脏病突发。听起来像是爆炸,像放烟花,光柱朝四面八方迸射,射出一颗小光球--克雷格叔叔的心脏,或者他的灵魂--射进高空,翻滚消失。
该片段中门罗运用儿童神奇思维的方式,形象生动地描写了心脏病发作的生理过程,并以儿童形象化感受世界的方式把叔叔心脏突发的死亡过程审美化、艺术化、陌生化,心脏病发作在戴尔看来就像爆炸或放烟花,这激发了读者与小说人物一同想象死亡瞬间的热情,就这样作者就把具有包蕴性心理时刻放慢拉伸,不仅把人物微小的心灵波动呈现出来,也拨动读者的心弦与人物一同去感受生命死亡的瞬间。在儿童的眼中,世界应该是确定分明的,对死亡无从把握的戴尔心理这样想的:"我想要板上钉钉一样确定死亡的事实,不是悬浮不定,无知而强大,等待从任何地方渗入死亡。"[1]
面对克雷格叔叔的死亡,戴尔由刚开始的困惑转变为后来的好奇追问,这样的心理是每个成长中的孩子都有过的感受,儿童对死亡的认知观念还没有建立起来。门罗结合自己早期经验把这样一种幽微隐秘的心理艺术化地表达出来,使人在形而上的意义上获得普遍的审美共鸣。
接着,戴尔的母亲用生物学的观点对戴尔解释了死亡事实,但年幼的戴尔不能理解母亲的话,而母亲对死亡科学理性的解释冲淡了她对死亡的神奇想象。戴尔开始本能地逃避死亡,一直抗拒着不愿去参加葬礼。后来她迫不得来到葬礼现场,却不由地回忆起叔叔去世前几天,在屋里里毫不泄气打字的情景。小说中过去和现在时态的交叉使用,戴尔对叔叔的回忆模糊了生与死的时差界限,在她心中仿佛叔叔还像活着一样忙着自己的日常工作。戴尔也注意到大人们对克雷格叔叔的死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悲伤沉痛,人们反而利用这样一个相聚的场合在忙着聊天、准备饭食、如话家常地商量着下葬事宜。
对死亡思虑重重的戴尔看到大人对待死亡的轻松态度时,她躲到了僻静古旧的储物间,逃离了不可理解的成人世界,也不愿去看克雷格叔叔的遗体。
对死亡之谜求而不得的未知与困顿激发了儿童对生的回味与体察。这间尘封暗淡的储物室给了戴尔子宫般的安慰,"我看见我们在一个中空的大理石卵里,充满蓝色的光,不需要光从外面照射进来。"[2]
当戴尔根据自我的经验和想象无法对死亡做出明确的判断时,她内心遭遇挫折。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结构当中具有自我防御的机制,儿童自我综合能力较弱,不能承担自我的各种心理责任,因而采取防御措施作为自我保护的措施。
陈旧拥挤的储物间让戴尔退回了到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当表姐强行拉着她去看叔叔的遗体时,戴尔狠狠地咬伤了表姐,尽力保持置身事外的态度。通过退缩回归的自我防御法,戴尔摆脱了对死亡、死去叔叔的困惑和焦虑,缓解了对死亡的无知与困惑。通过对特定情景下,戴尔心理的准确描写,门罗把儿童面对死亡事实时既好奇又想逃避的细微心理真切地表现出来。
二、激愤认同
艾丽丝·门罗小说中的儿童面对死亡的心理除了恐惧、逃避、排斥以外,还写出了儿童面对同龄人死亡时激愤悲痛的心理。《蒙大拿的迈尔斯城》中,小说特意穿插了主人公"我"小时候参加一位被溺死玩伴的葬礼时独特的心理活动。那时"我"站在儿童唱诗队伍中看着热心操办葬礼事宜的成人,尤其是"我"的父母,"我"感到一阵厌恶。他们"用造作的沉痛语调念着祷文,渗出虔诚和耻辱。""我控告他们无耻、虚伪。"[1]
在这里儿时的"我"深切同情死去的同伴,"我"把对生命无故消亡的费解和无法排遣的痛苦之情,幼稚地转化为对父母仪式化行为的控诉。在孩子看来,父母是神通广大的,可以阻止一切不幸和灾难的发生。当"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可怜的男同伴死去,而成人束手无策,只能通过举行葬礼、念祷文来应对死亡时,"我"内心极端的震惊和失望就转化为对成人强烈的愤怒与厌恶,仿佛曾经被大人蒙骗了一般。这种心理非常符合儿童的认知能力,大多数的儿童很少想到自己会死亡,而同龄人的去世,让儿童真切地体验到了死亡的威胁,由此而产生了无法遏制的激愤心情。按常理来说,目睹死亡的儿童的心理有漠视、回避、悲伤、痛苦等,门罗却写出了儿童面对死亡时的激愤心理,突出了儿童的主体性认知,丰富了儿童面对死亡时的心理内涵。
小说中不仅写出了儿童对死亡的激愤心理,更进一步探讨了儿童认识死亡不可逆性的心理过程:
他们(父母)高大、僵硬、盛装的身体并不曾挡在我和夭折或者任何别的死亡之间。他们给出了许可。至少貌似如此。他们对于孩子的死亡、对于我的死亡给出了许可,这并非通过他们的话语或思想来达成,而是由他们生下孩子--生下我--这个事实来完成的。他们生下我,因此我的死去--无论他们多么悲恸,如何难以承受--在他们看来都绝非不可思议,绝非违背自然。这是事实。
听起来牙尖嘴利、忿忿不平的叙述语调中,展示了"我"对死亡的深刻认识。
作为一个孩子的"我"终于明白了一个普遍的真理:有生就有死。父母可以决定孩子的生,但对孩子的死是无可奈何的。这是自然规律,不可更改。成长中的孩子总会达到一个阶段"不再否认自己及亲人终将死亡的事实,并较为深刻地认识到死亡迟早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3]
由此"我"就真正认识到死亡的普遍性和不可逆性。"我"的玩伴死了,有一天"我"也会死,这完成了"我"成长过程对死亡的又一次深入认识。
从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外国许多学校开设"死亡教育"的课程,很重要的课程目标就是培养孩子客观看待死亡的不可抗拒性,了解生与死的关系,进而学生培养热爱生命、珍惜生活、丰富人生的价值观念,增进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门罗在小说中以生动形象的艺术手法展示了儿童对面对死亡的心路成长历程,对于人们更好的认识儿童心理大有裨益。
三、追思怀念
世界上各个民族和地区都有自己独特丧葬习俗,对死者仪式化的纪念中,大部分都表达了生者对于死者的追思和敬畏,对于生命的敬重。在儿童的成长过程中,随着认知情感的发展,儿童同样能体会到死亡对人的情感意义。
2012 年门罗出版的最后一部小说集《亲爱的生活》中的最后 4 篇小说被归入"终曲"部分,并附序言:"本书的最后四篇作品并不完全是虚构的故事。
它们组成了一个独立的单元,就情感而言具有自传的性质,尽管有时并不完全是对真实事件的叙述。我相信它们说出了关于我的生活我要说的最初,最后,也最亲密的话。"[1]
"终曲"部分门罗又专注于写童年时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往事。
"终曲"的第一篇小说《眼睛》再次写到死亡,写出了死亡对于儿童的情感意义。主人公"我"去参加年轻保姆萨迪的葬礼,萨迪在"我"家当保姆的时候,和"我"相处得非常愉快,后来年轻的她意外去世。在葬礼上,"我"瞻仰她的遗容时,发现她的眼睛有动静:"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看见了,靠我这边的她的眼皮动了一下。不是睁开或者半睁开或者其他类似的动作,只是稍微地抬起一点点眼皮,如果你是她,如果你在她的身体里,就可以透过睫毛看见外面。也许只足够区分外面的光和暗。"作为一个孩子,"我"无视死亡的无机能性,超现实地察觉到了萨迪的眼睛在动。从生理意义上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伴随着死亡,一切的生命体征都会停止,但在情感意义上这就可能是真实的。古今中外优秀作家的艺术实践都表明,要想取得以一当十、事半功倍的艺术效果,最好是描绘人物的眼睛。门罗这里借助"我"来观察萨迪的眼睛,眼睛成为沟通"我"与萨迪精神情感沟通的媒介。
大多数作家会描写活着的人的眼睛,门罗却从容地描写了萨迪"复活"的眼睛中所蕴含的情感内涵。年龄尚小的"我"把对萨迪的那份亲密的眷恋之情外化为对她躯体反应的期待,于是看到不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而且令人信服。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好奇和质疑之后,"我"开始领悟死亡对于"我"的情感意义:
当时我并没有感到惊讶,也一点儿都不害怕。就在那一那刹那,这个景象成了我对萨迪的所有了解的一部分,而且以某种方式成了属于我的特别经历的一部分。我没有想过要让其他任何人注意那件事,因为那不是为他们发生的,那完全是为了我。
通过"我"稚气未脱、主观化的心理揣测与想象,萨迪和"我"的亲密情感关系得以凸显。无论是从感性的角度、还是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小说中儿童目睹死亡时产生的错觉非但不是虚妄的,而且是真实可信的。心理学认为儿童对客观世界的认知过程包括三个阶段:主客体一体化阶段、主客体互渗阶段(神秘主义和原逻辑主义的世界观)、主客体互相独立阶段。
小说主人公"我"对世界的认知处于主客体互渗阶段。主客体的互渗使每个客体都具有了主体的部分性质,每个客体在一定意义上都是活的,各种事物和现象之间建立了服从于互渗律的神秘联系。处于在主客体互渗阶段的儿童将自己渗入客体中,仿佛客体是有灵性的、有目的。即使在成人看来没有生命和灵魂的东西,在儿童看来却是有生命和意识的。根据皮亚杰的研究,十一二岁以前的儿童都是泛灵论者。小说中的"我"很典型地具有了主客体互渗阶段的特点,认为已经死去的保姆还会"显灵"对自己眨动眼睛,"我"也并不感到害怕,反而觉得那是保姆特意对"我"流露出来的情感。小说接着描写了"我"对萨迪死亡的错觉所产生的持久影响: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当我想到她时,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件我相信是她显现给我看的事。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对任何非自然的显现再也提不起兴趣的时候,我心里仍然相信这件事曾经发生过。我只是毫不费力地相信,就像你也许相信而且事实上也记得你曾经有另一副牙齿,尽管现在已经不见了,但却真实存在过。
通过"我"的内心独白,门罗把一个小女孩对保姆隐秘的怀念心理展现出来。
儿童目睹死亡时的心理除了逃避、恐惧,还有充满灵性的追思与怀念。这种独特的心理是门罗作品中少见的温情描写,在表现人物情感时,门罗从来都是隐晦、节制、不动声色。"我"对保姆的亲密情感在小说中并没有正面渲染,没有泪水、没有哭声、没有悲恸,仅仅通过一双眼睛的交流,通过记忆中的一个亦真亦幻的细节,表现了儿童面对死亡时对逝者的无限追思和怀念。
直面死亡对一个儿童来说,确实是成长过程中刻骨铭心的事件。门罗对于死亡的书写,带有太多个人早期真实的生命体验,她对死亡思考非常纯粹、真实、细致入微。在面对亲人、玩伴、保姆的死亡场景中,小说主人公经历了由好奇逃避到反思质疑再到坦然面对的心理成长。通过门罗小说儿童目睹死亡时心理的书写,人们可以收获一份敬畏生命、珍惜生活的心态。
四、顿然超脱
艾丽丝·门罗不仅写出了儿童在目睹人类死亡时的心理世界,而且也写了儿童目睹死去动物时的独特心理活动。随着儿童自我主体意识的增强,儿童面对死亡多了一份冷静的沉思,不再把注意力仅仅放在死亡现象或事件上,他们面对死亡开始有了自由联想的能力,尤其是当死亡对象是动物而非人类的时候,这种主体性活动就变得更加容易。儿童学会把自我意志投射到外物中,在对一个与自我不同的感性对象的凝视中,获得自我超脱。在小说《活体继承者》中主人公戴尔在河边碰到一只死牛的尸体时的场景描写:
黑苍蝇聚集在它棕白相间的皮肤上,爬动着,阳光照射到它们的时候,会一闪一闪的,像珠饰的刺绣……我看出牛皮上是一幅地图,棕色的是海洋,白色是漂浮的陆地。
它的眼睛大睁着,乌黑,光滑,一无所见地凸出着,有着丝绸般暗红色的光泽,反射着阳光。仿佛一只橙子塞在黑色长筒丝袜里。苍蝇在一个角落筑巢,优美地聚集成彩虹色的胸针。
在这段场景中,门罗灵活运用摄影式的直观展示手法,"黑色的苍蝇""棕白的皮肤""丝绸般的暗红色""黑色丝袜里的橙子""彩虹色胸针""珠饰刺绣""地图""陆地"等可知可感、形象生动、色彩缤纷的意象蜂拥而来,从色、形、光等方面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力,为死亡的场景蒙上一层喧嚣斑斓的色彩。面对死牛,戴尔已经摆脱了恐惧逃避的心理,不仅敢于直视牛尸,更以丑为美,构筑了一幅五彩缤纷的画面。在审视死亡的过程中,获得了对死亡诗意的认识。
审美是人们反映、确证、把握世界的一种重要方式,在审美的过程中儿童的理性认识也在平行地发展。"艺术家是思想丰富的人,他们的感受很深刻,并能把私人的思想、情感和印象转化成公共的形式".
在儿童对死亡产生了审美体验的基础上,门罗进一步写出了儿童面对死亡所生发的形而上的追问与哲思。戴尔在凝视死牛尸体的过程中,不仅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力量,更学会反观自我,视自我为一个独立的客体而存在:"我从来没有对这一头活牛像现在这样思考:为什么这儿会有一头牛?为什么白色的斑点会是那样的形状,不会再有任何牛或动物完全拥有同样的形状?"[1]
当戴尔用心凝视着棕白相间牛体的一瞬间,获得了"就像在真正的地图上注视着真的大陆和岛屿一样"的生命感受,这种相似的体验使她混淆了现实与想象的界限,从而产生镜像体验。棕白相间牛体就像一幅微型地图,在对它的审美凝视中,戴尔获得了掌控时空的超越感、自由感和轻松感。陌生化的生命形式于促发了戴尔对生命存在的重新观照,正是在一次一次的发现与超越中,儿童的主体性逐渐确立。儿童面对死亡生发出来的顿然超脱心理,就这样被门罗弹奏出来。
人人终究都会走向死亡,但活着的人从来没有也绝无可能真正地感受死亡,对死亡的书写就是人们对生的表达,生者对于死的观念其实也就是生者人生体验的折射,写死即写生。门罗聚焦于儿童面对死亡时的心理感受和体验的创作取向,表现了她浓厚的生命意识和卓越的文学胆识。作为一名经验书写型的作家,门罗把自己最独特微妙的成长体验艺术化地融入小说中,别处新声,写出幽微隐秘的儿童心理,展示了她对生命本身深广独特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