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健美的推进发展

　　3.2 女性健美的推进。

　　3.2.1 电影风波。

　　杂志作为女性健美宣传的先导，在社会上为女性争取身体解放、思想独立、人格健全而摇旗呐喊，在新旧交替、风云变幻的 30 年代，似一股新鲜的血液为国之奋强、种之强盛注入一剂强心针。如果纸媒是无声的呐喊，那么电影的放映则是如警钟敲响沉睡的国人。1933~1934 年间，先后有四部以普及女性健美常识、倡导女性锻炼身体、进行体育运动的影片在上海、广州、苏州等城市上映，商家以耸动性的语言作为宣传的噱头，如 1933 年在上海上映的苏"Modern Womenhood"（译为"健美的女性"），上海大戏院在报纸上打出宣传广告，"租借当局绝对禁映"、"儿童恕不招待"、"意大利墨索里尼，德国希特拉奖励的性教育影片"、"此片在欧美各国里只许妇女参观，本院为提倡强种起见，男女来宾，一律招待，以期性教育的普及。良机千载，勿失一时".此外，还有口号性的标语"'普及神秘裸体运动'、'强子必先强母！'、'强国必强种'、'新女性的生命线，性教育的新纪录'",又打出"客满"的招牌，凡此种种，无疑激发了许多"有消费能力"的看客。与此同时，广州新华和中华戏院也不约而同地上映了该片，为其大肆宣传，"此片奉社会上局谕，男女分座，男观夜场，女观白场，不得同时观看",这样的语言也无疑驱使了人们的好奇心，很想"一观究竟".

　　国产影片也毫不示弱。1934 年 11 月 16 日，上海有声影片公司制作的有声对白歌舞影片"健美运动",在上海新光大戏院和苏中大光明戏院同时上映，11 月 15 日，《申报》用整个版面为此片大造声势：在整个版面上除了"健美运动"这四个斗大的字格外抢眼外，还醒目地列着六行说明：含有伟大教育意义的少女艺术声白锯片二百余健美的少女无邪地为艺术而显露色相二百余健美的少女纯洁地为大众而表演健康二百余健美的少女勇敢地为同性而作先驱二百余健美的少女诚恳地为健美而作领导藉电影艺术的表演给不健美的女性一种强烈的突击翌日，上海《时报》也打出广告，"告诉女性健美底重要，指示女性怎能够健美",同时说出片中有"现代健美女性的太阳浴，有现代女性的游泳运动及其他运动".这两则广告中，"健美"这两个字既具有教育性，又令人无限遐想，"故观者甚形拥挤，尤以妇女及学生居多数，盖该片为现代妇女健美之问题剧，而片中又有女学生数百人参加表演，以是妇女及学生两界，来者特众".据《申报》载，1933 年上映的苏俄影片---"健美的女性"也是"轰动一时，吸引四五万以上（仕女观众）".编者评论"这不论其为性教育所招致，或者是（神秘裸体运动）所引诱，总而言之，统而言之，女子的曲线美和肉体起着绝大的宣传作用，为无可讳言的事实。足见女性的健与美在中国由男母提倡，惹起了女性热心向往的表露".

　　以女性健美为题材的影片并非风光无限，一些不法奸商以"健美女性"为卖点，却在影片内容上东拼西凑，既没有在社会上起到宣传教育的作用，还招致国外观众的嘲笑。

　　1933 年，上海、杭州大戏院公映的"中国的健美女性",公映 3 日后，被中央电影检查委员会勒令禁映，"上海大戏院停止营业三天，并罚款三百元示惩",制片商处罚恒达洋行经理张伟焘被罚"六百元罚款及追缴面底之处分",张伟焘不服处罚，多次向电影检查委员会提交申请，均被驳回。由此可见，为骗取戏院和观众的眼球，张伟焘以"健美女性"为幌子，干的却是东拼"吴市长演说警察大扫除游行，杨秀琼游泳及上海市女学生团体操旧新闻",西凑"瘦弱不堪的女子海滨戏水的运动及不满十岁小孩画片"的勾当，落得如此结局也是自取其辱。显而易见，这一事件的片商是利益熏心，但我们也可以一管窥豹，从经济学角度看，正是有需求的市场，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供给，片商之所以冒如此大的风险，利益驱使的背后是"供不应求"的市场规律，提而走险也是值得一搏。由此可以看出，"女性健美"的社会受众正在随着电影的热映而呈现逐渐扩大的趋势，而受众的扩大又刺激电影公司制作的热情。在如此往复的过程中，"健美女性"的形象逐渐深入人心，被大众认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当中绝大多数的受众都仅仅停留在女性外在健美的身体，并未深入了解健美女性的真正内涵。

　　3.2.2 妇女健美协会。

　　妇女健美协为全世界范围内的女性组织，1930 年在英国伦敦由巴格特斯塔克夫人创办，该组织的宗旨为"提倡妇女健美，使妇女体育普及，指导科学化的运动",以"把和平筑于健康之上"为目的。1940 年，该组织已蔓延全英国，"伸展到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和香港，会员人数已超过 166,000",妇女健美协会香港分会主持人兼体育指导为郭美华女士，该分会的情形与其他分会相同，"入会费为港币二元，每年会费为一元半。每次运动也要付五角",但是会员参会并没有国界，"尤其在香港，各种不同国籍的妇女常在一起运动".作为香港内首发的健美专刊，《健与力》呼吁"我国妇女多忽视健康之重要，其实我国妇女对于健身运动之需要最为急切。现在妇女健美协会把很好的机会献给我国的妇女。它可以把我国的妇女训练成指导的人才，来领导其他没有能力参加的妇女，也可以再国内各地设立同样的组织，发起全国妇女健康运动。妇女对于一个民族的健康负有重大的责任，她们能建立或破坏一个强健的民族".为此，香港分会多引导会员进行科学化的身体锻炼，一般会员的锻炼多遵循总会的锻炼方法。该方法由创始人斯塔克夫人发明，主要有徒手体操和呼吸运动，这两种运动须遵循三个原则，"一为身体中枢的控制（central control）；二为具有伸缩性的呼吸（elastic breathing ）；三为身体站立，坐下与躺下".会员多练习徒手体操和呼吸运动，而呼吸运功是增进身体"中枢控制"的能力之基础，不仅能增进身体的姿势，并有振作精神和消减腰围和腹部多余脂肪之功效，锻炼方法如下：

　　首先清楚鼻管的阻塞，用手拍把鼻孔轻轻盖住，用鼻孔吸，呼气时则用口；盘坐在地上，两手置于肋部，吸气，须在两拍之内吸完，使肋骨向外扩张，腹部缩入，在六拍之内将空气吸尽，两手帮助将肋骨向内压缩，腹部仍须缩入，4 次，如图 6;用左手指将左鼻孔压塞，右臂直伸，在四拍之内向右举至头顶之上，并向上伸展，同时以右鼻孔吸气，使肋骨向上耸起，右臂放下，但肋骨仍须向上耸起，稍停片刻，然后吸气，两次做完之后，改以左臂向侧举起，左鼻孔吸气，同样做两次，如图 7;两腿向前直伸，两手置于肩上，肘部向前，脊椎直伸，两肘分别向左右分开，与肩部成一条直线，并向后伸展，吸气，两肘回到原来位置时吸气，呼吸各占两拍时间，4 次，如图 8;两腿和两臂向前直伸，脊椎挺直，两臂向左右分开，与肩部成一直线，吸气，然后回至原来的位置，吸气各占二拍时间，4 次，如图 9;两臂不垂于身旁，两臂直伸，分别向左右放下时吸气，呼吸各占两拍时间，注意勿使腰部向前挺出，4 次，如图 10;两手叉腰，身体向后弯去，吸气，使头部在膝上连续弹起二次，呼吸各占二拍时间，在开始时，可用两手执住脚胫，帮助把头拉下，4 次，如图 11;两脚分开，两手置于肩上，先吸气，身体先向有扭转，向右弯下，吸气，使头部与地面相触，左起，吸气，身体仍向右，然后回至预备姿势，向左扭转，同样举行，两边交替举行，共做 4 次，如图 12;两脚分开，两臂向头顶直伸，然后上身向前弯下，两手执住脚尖，使头部与地面相触，4 次，然后减低动作的速度，呼吸各占四拍时间，再做 4 次。

　　香港分会的会员都按照上述健美方法锻炼。随着《健与力》《健力美》杂志的分销各地，上海、重庆、苏州、杭州等地的女性逐渐认识妇女健美协会，并竞相模仿其健美方法，妇女健美协会开始向内地发展。

　　3.2.3 女性健美比赛。

　　女学生为新时期新女性的代表，在女性健美方面成为较早的接触者与实践者。伴随着妇女健美团体组织的出现，各大高校也组织了较为超前的女性健美比赛，以期纠正大众对女性错误的审美观。1934 年 3 月 17 日，燕京大学举行为期一周的健康运动，旨在提倡女生体育运动，并在最后一天 24 日选出 1 名"康健皇后","开会之盛，为近年来稀有，馆中观众，共五百人，参赛女生二百余人，均着短袖上褂，黒袴短袜白鞋，状极美观",比赛前 200 余女生表演了柔软体操、土风舞、跳土马、攀天梯、打劲斗、悠绳跳高、悬绷竞走、过木桥表演，种类之多、技术熟练。选举"健康皇后"的比赛，共三轮淘汰赛，结果"吴佩珉女士，以姿态健壮优美，得皇后宝座".此次女性健美比赛的盛况，不能不说女性健美在北京女学生中得到了初步的传播，并引起较好的反响。

　　1937 年 6 月 3 日，南京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金陵健康小姐"则在燕大的"健康皇后"比赛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有鉴于今日女性之审美点，当在健康而不在外形，故有选举'金陵健康小姐'之运动",全校师生均有被选举权，选 7 名"健康小姐"、30 名"健康学生".评分标准有四（即健康标准）："体内各部器官健全（由校医检验），各部姿势正确（并包括体重），行动自然，不呆板，精神活泼，举动敏捷",这样的审美标准在国内尚属首例。它打破女性以"病态"为美的审美标准，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精神活泼的新女性形象，更有编者建议此审美标准应该再多加一条"思想纯正，意志坚定".金陵文理学院的"健康小姐"运动，在社会上引到示范标杆作用，用实践的力量竖立了新时期新女性的"康建美"的形象。正如《申报》对此运动的评论，"此举亦不过弁风气之先，正有待于各处女校的风气雪纵，一唱百和；更由各女校推进到社会上各妇女团体各家庭中去，使一向只知有病态美的，或半孱弱的，和舍本逐末的女性，都认清健康之美何在，而向此目标加意锻炼，使二万万女同胞，一致走上健康之路".

　　不仅在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中有此觉悟，初等学校的私塾也开始普及新型的审美标准，1930 年中西女塾举行健美比赛，对全体各学生的身体做全面检查，并标示缺点"若发育未臻完善者，则加以劝告，并示以修正之法".足见教育领域内对"健美女性"的含义及其承担着强国强种的使命，已有一定的认识。

　　综上，教育界的中小学的健美比赛，大学的"健康小姐"、"健康皇后"的一系列活动，虽在不同地区，不同学校中陆续的开展开来。虽属零星，但正说明女性健美智识的传播以及由此传播的审美观念正向内陆城市逐渐蔓延、逐渐渗透。而零零散散践行"女性健美"形象的学校，数量虽小，却正如一盏盏明灯，为生存在黑暗角落的妇女照亮了她们未来的健美之路。

　　3.2.4 健美明星。

　　由于 20 世纪电影的逐渐热映，一批电影演员开始被观众多熟知。电影的走红，也使演员成为了观众眼中的"明星".30 年代以"女性健美"为题材的电影便成为时下最畅销的影片，最紧俏的明星被冠名为"健美女性的代表"、"女性健美的典型"等头衔。

　　1934 年，由孙瑜导演的影片《体育皇后》热映，片中女主角黎莉莉脸庞秀丽、身材健美，让观众印象深刻。这部影片在上海上映后，十分卖座，女主角黎莉莉不仅一炮而红，还被视为运动员、健美女性的代表。早在 1933 年影片《小玩意》里，黎莉莉就扮演一位擅长运动的女孩，教导贫困儿童做体操，之后，她也经常以运动员的姿态出现在各种运动场合中。《玲珑》杂志曾刊登她和光华女中学生们的合影，《良友》也刊登她穿着"10号"球衣的剧照。《体育皇后》演出后，黎莉莉更是名声大噪。在第六届全运会中，甚至连参赛的女运动员也仰慕她，和她交换签名，这无不显示黎莉莉成为了当时炙手可热的健美明星。图为黎莉莉在《体育皇后》中的剧照。除了黎莉莉之外，当时颇有名气的王人美、陈云裳、汪洋等，都被标榜为"健美明星",成为大众争相效仿与倾慕的对象。王人美凭借电影《野玫瑰》而一举成名，编者认为，"我们看惯了而且看厌了女性美：是脂肪的美，是丝绸的美，甚至于有所谓大理石像的美和木乃伊的美。在我们的电影女演员里面，最美的蝴蝶正是大理石像或是木乃伊的美人；阮玲玉虽然迷醉了很多男人的心，可是仅仅是丝绸和胭脂的美而已！她们都没有'人'的'美'的表现力；也许她们已根本消失了'人'的'美'吧？而王人美女士她正是具有十足的'人美'女郎"??健美才是'人'的'美',才是女性美的真实点。王人美女士在野玫瑰一片里仅仅表现了她健美的精神",由此编者称她为 1932 年健美女性的典型。陈云裳较王人美稍晚登上荧幕，但健美的体格却丝毫不逊色于王人美，在《中华》报刊的一张浴装照，就被时人赞为"有中国女性的温柔，有西洋女性的活泼，加以聪明的头脑，健美的体格，足称时代女性的典型",图为陈云裳女士。

　　为了满足有健美需求的读者，《青青电影》编者严次平介绍了陈云裳的健美术，总结起来大概有三个方面：第一，她平时常常练习舞蹈并精通多种，为体格的健美奠定了基础；第二，她平时爱好运动，因为她知道健康才是美的源泉，游泳、网球、柔软体操是她的户内运动项目；第三，骑马、爬山、骑脚踏车也是她休闲的户外运动。作为 40年代的影坛新秀，汪洋也被誉为"健美女星",得益于她健康的生活方式和规律的运动。

　　据《青青电影》的报道，汪洋女士早起早睡，每日沐浴、工作适度、饮食规律，打球、骑自行车、骑马是她每日的必要运动，如此健康的生活方式，得"健美明星"称号，当之无愧。图为汪洋女士锻炼健身操。

　　由此可见，女明星们不仅活跃在影坛，而且通过"名人效应"践行着女性的健美运动。健美女星已经不在单纯为物化的公众人物，更成为一种被赋予健美女性形象的符号，其言行举止无不在诠释这特殊符号的文化涵义---"健康美"的女性。被当时推崇的"健美女性",不仅有影星，还有体坛名将，她们也时常冠以"健美女性"的称号。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红极一时的游泳名将----杨秀琼，因其具有亮丽的外表和健美的体格，以及出色的游泳成绩，得"美人鱼"的美誉。《北洋画报》第二十一卷卷首以"全运会标准美人-杨秀琼女士"为封面，开始官方与媒体、大众共同参与的一场现代最大的体育"造星运动",图片以浅蓝色海洋图案为背景，杨秀琼身着泳装与背景融合，暗合"美人鱼"的称号。在杨秀琼的身上，女性的健康美被发挥到极致，成为全国性美丽范本。图为 1935年第六届全运会游泳冠军杨秀琼。

　　除此之外，女学生也因健美的体格频频登上报刊的头条，成为新女性的代表。随着30 年代高等院校中女性健美比赛的开展，健美体格的女学生充分展示健美女性的魅力。

　　《新民报半月刊》的编者陈旦认为，新时代女性应该具备：一是伟大的精神，二是健全的思想，三是强健的身体，四是丰富的知识，而女学生则恰好符合以上四点的要求。

　　左图为圣约翰大学的司徒欣欣小姐，右图为震旦大学庄熙超小姐。

　　综上所述，夹杂着女性健美元素的新鲜事物不断充斥着市场，新兴的电影被制作，创造着让人应接不暇的荧幕镜头，耳目一新的文体明星以及各大高校的"健美皇后"颠覆了中国传统女性的形象。她们代表了近代中国女性的身体，她们承载了来自那个时代的世界大势，同时又被中国社会特有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环境、需求所改造，创造了时代女性的奇迹。当一个天足、短发、身着运动装或是泳装的女性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近代女性，而是一个承载着融合了中西方政治、社会、文化元素的特殊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