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伴生瑞兽的祈禳意蕴
地龙灯仪式中,除了龙、凤、虎共舞以外,另有鱼、蚌、虾、龟等角色伴舞。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地龙灯伴舞的角色缩减成了鱼、蚌、龟,但虾曾经作为地龙灯伴舞的角色之一,也在表演过程中发挥过重要的作用。在地龙灯流传的大岩板村与板沙界村,鱼、蚌、虾、龟等动物都与当地民众日常生活中的生活习惯和习俗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认为鱼、蚌、虾、龟等动物虽然不全是严格意义上的宗教崇拜对象,但它们与龙、凤、虎等神兽一样具有降福免灾的神奇力量,能使人们避开灾厄,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祯祥,是吉庆祥和的象征。
鱼是中华民族历史最为悠久的吉祥物之一,距今约 6000 年前的西安半坡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彩陶上,出现大量的鱼纹,表明鱼在当时就已成了先民们信仰中的吉祥之物。
鱼的吉祥之意经过数千年历史的积淀而变得十分丰富,地龙灯流传地的土家人至今仍保留着过年吃鱼的习俗,寓意“年年有余”;当地民间年画中常出现胖娃娃骑鲤鱼或抱鲤鱼的画面,因“鲤”与“利”谐音,所以人们将其称之为“得利图”,这类与鱼相关的吉祥题材,象征着希望鱼能够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富足与美满;在地龙灯流传的土家族地区,为族中老人贺寿时,鱼是必不可少的寿礼,因鱼的寿命长而象征“百岁有余”,也因鱼的繁殖能力强而寓意儿孙满堂、子孙绵绵不断。在地龙灯流传的大岩板村与板沙界村,有“鱼出水兆丰年”的说法,当地百姓认为如果出现鱼跃出水面的的景象,那么这一年将会是丰收之年,据有关部门实测水文记录的分析,鱼腾出水面的水位反映了适当的降水量,而适宜的降水量无疑是农业丰产丰收的必备条件。
但当地百姓对此并无了解,只是凭经验判断鱼跃出水面会有好收成,认定“鱼出水兆丰年”,鱼便与丰产丰收有了密切的联系。在当地民众心目中,鱼作为地龙灯仪式中伴舞的吉祥物之一,也被认为经过它的清扫后便可人寿年丰,金玉满堂。
蚌舞是我国十分盛行的一种民间舞蹈形式,主要流传于江西、福建、江苏、浙江、广东、湖南等地,是人们祈求丰收或喜庆节令时表演的舞蹈。地龙灯仪式中亦有蚌精的伴舞。蚌同鱼、虾、龟一样,都是与先民生活息息相关的水中生物,并与龙有着密切的联系。我国考古队曾于 1987 年在河南濮阳西水坡第 45 号大墓中发现了三组蚌壳塑龙的图案,据专家研究表明,这三组蚌壳塑龙已有六千多年的历史。
可见,蚌自古就与龙有着密切的联系。蚌作为下葬的物品用以塑造龙身,在先民的意识中,蚌是协助龙庇护灵魂升天,并免受魑魅魍魉侵扰的吉祥之物。地龙灯仪式中伴舞的蚌,是当地民众心目中能够驱邪纳福的吉祥之物,是协助龙等神兽替人们祈福禳灾的得力助手,人们认为经过它们的清扫,就会过上平安康乐,富足美满的生活。除此之外,多种蚌类生物可出产珍珠,而珍珠是十分宝贵之物,象征着人们对富足生活的向往,继而衍生为当地百姓对丰产丰收的祈求。而且蚌能孕育珍珠,蚌便与生殖紧密联系起来,当地人希望通过对蚌的崇敬,得到蚌的福佑而使家中人丁兴旺、儿孙满堂。
龟为我国“四灵”之一,因其寿命长而普遍受到人们的敬仰与崇拜。在安徽含山凌家滩新石器时代遗址中,玉龟在一座贵族古墓中被发现,经考古学者鉴定,此玉龟距今已有 5000 多年的历史。
可见,我国很早就已出现了龟崇拜的现象。
《庄子·逍遥游》中记载:“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
“冥灵者”即为龟,其寿命可达千岁之长,理所当然备受人们的敬仰与崇拜。在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位于州府恩施市内的土司城中有一只长寿的老山龟,据工作人员介绍,此山龟的寿命已有 800 多年之久,是如今土司城中最受敬仰和尊重的“老神仙”,人们认为若向神龟诚心祈福,神龟便可保佑家人长寿安康。可见,土家族也是尊龟的民族,龟因其长寿的特质而受到土家族族人的尊重与敬仰。地龙灯流传地在恩施州辖区之内,尊龟心理自是不言而喻。除此之外,龟还有治水的神奇力量,据《竹书纪年》记载:“帝禹夏后世,当尧之时,禹观于河,有长人白面鱼身出曰:‘吾河精也。’呼禹曰文命治水,言讫授禹河图,言治水之事,乃退入于渊。”
大禹因神龟的协助而治水成功,使黎民百姓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见,龟不仅是象征长寿的灵物,也是治水保平安的神兽。地龙灯流传地的百姓认为,由神龟参与地龙灯仪式到户清扫,不仅可以福佑人们长命百岁,寿比南山,也会在遭遇洪灾时帮助人们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虾是与先民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水中生物,在我国古代传说及神怪小说中,虾是海龙王手下的兵将。我国民间流传着周七娘吐虾的神奇传说:有一天,周七娘与阇黎一同去买虾,众人皆不知阇黎实为文殊菩萨的化身。待他们食用完毕,店主便向他们索要虾钱,阇黎回答说:“我无钱。”店主道:“还我虾来。”阇黎与周七娘皆开口呕吐,吐出来的虾居然全都活了,众人惊叹不已。据说至今此地但凡下雨,就会有成千上百的虾出现。
可见,虾与雨水有着密切的联系。当地龙灯流传地的祖祖辈辈面对十分可怕而又无法抵挡的旱灾与洪灾时,便给虾创造并赋予了协助龙兴云布雨、治水免灾的神性,人们期望通过对它的信任和敬仰来获得它的威力,从而战胜自然界中无法预测和控制的洪灾与旱灾。地龙灯流传地的民众认为,虾作为龙的将士,在龙替人间的黎民百姓兴云布雨、治水免灾的过程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所以进行地龙灯仪式时,自然要请虾这样的吉祥物入户协助龙等神兽进行清扫。
本章小结
地龙灯流传的大岩板村与板沙界村地处群山连绵、高崖深谷之中,在历史的演进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发生无法预知与控制的天灾人祸,人们期望借助被崇拜物的神性与威力来战胜自然界中各种未知的灾难与恐惧。地龙灯传说与仪式中所涉及的龙、凤、虎,及地龙灯仪式中伴舞的鱼、虾、蚌、龟等,都是当地村民心目中能够扫瘟祛邪、接福纳祥的祥禽瑞兽,是吉庆祥和的象征,当地民众相信经过这些祥禽瑞兽的清扫,来年便可趋利避害,无病无灾。地龙灯作为当地民众祈福禳灾的仪式,一直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中国古代传说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大神兽合称为“四灵”.在先民的意识形态中,青龙、白虎能够执掌四方,而朱雀、玄武则可顺阴阳,是具有祈福、驱邪、避灾等功能的伟大神兽。在地龙灯流传地的土家人心目中,龙不仅是成云致雨、治水免灾的超自然主宰力量的代表,也是极强生殖能力的象征;凤是人们对善与美的向往,是一切美好愿望与理想的化身;虎除了能够辟邪除恶、去灾消难,还能给百姓的生活带来祯祥;龟不仅是长寿的象征,还具有治水的神奇力量,“四灵”中的四大神兽被集体运用于地龙灯仪式的表演之中,可见其蕴含的祈福禳灾意蕴之深广。另外,鱼、蚌、虾等神兽虽然不全是严格意义上的宗教崇拜对象,但它们与龙、凤、虎、龟等神兽一样具有降福免灾的神奇力量,能使人们避开灾厄,带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