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напрасно作为副词时的语义及搭配特点

　　扎里茨尼亚克（А．А．Зализняк）（１９９０：１１５－１２８）认为，副词напрасно主要包含以下三个义项：

　　напрасно１＝значениенеэффективностидействия，表示行为的无效性意义，可译作“白、白白地、徒然无益地”；напрасно２＝оценочноезначение，表达的是评价意义，用于表明说话人的主观情态，与汉语中的“不应该地、没有必要地”相对应；напрасно３＝значениеошибочностимнения，表示说话人对某一观点或意见的不认同，认为该种观点是错误的，译成汉语是“不对地、不公正地”。

　　然而，напрасно的三个义项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彼此之间总是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本文将结合具体实例，进一步探究напрасно在表示上述三种意义时的语义及搭配特点。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研究能够对进一步完善国内俄语学者对该词语义的认识有所贡献。

　　１．词напрасно的三种意义
　　
　　１．１　напрасно１的语义及搭配特点
　　（１）Янесколькоразнапраснопыталсязаснуть．（Тургенев）我白尝试了好几次，一直也没有睡着。

　　（２）Скольколеткладищешь- инапрасно．不管你寻宝多少年，到最后都是徒劳的。

　　（３）Напрасно Печоринцеловалеёхолодныегубы-ничтонемоглопривестиеёвсебя．（Ле－рмонтов）毕巧林亲吻她那冰冷的嘴唇，但也徒劳无益，她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上面三个句子中，副词напрасно均表示“行为的无效性”意义，即强调的是行为主体所实施的动作行为没有取得其预期的目的。但是，如果仔细分析三个句子的语义，就不难发现，它们之间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别。例（１）中，напрасно１限定的是本身就含有“意图”意义的动词пытаться，由此可以看出，该句行为主体“我”在实施“试图、尝试”这一动作行为时的目的是既定的，而且在句子的表层结构中也直接体现了出来，即заснуть；例（２）中，напрасно１充当的是未完成体动词искать，而该动词对应的完成体形式найти也就构成了行为主体“你”在实施“找”这一动作行为的预期目的，即“找到宝藏”，但在说话人看来，这一目的是不可能达成的，因而说是“徒劳的”；例（３）中，напрасно１与动词целовать组合连用，虽然不能像前面两个例句一样，可以直接结合该动词本身的语义得出该句行为主体在实施“亲吻”这一动作行为时所持的目的，但结合破折号后面的信息内容不难推导出，“毕巧林”之所以会“亲吻她冰冷的嘴唇”，是为了“帮助她苏醒过来”，但最终没有达成这一目的，所以说是“徒劳无益的”。

　　事实上，напрасно在表示“行为的无效性”意义时，用法相对比较灵活，对与其搭配使用的词没有明确的语义限制，除了能够限定上述例句中出现的几类动词外，还可以跟пропадать（丢失，遗失），терять（浪费），губить（虚度，浪费）等本身包含“没有取得应有结果或达成既定目标”意义成分的词连用。关于напрасно１的几种比较特殊的用法，我们之前在其他相关文章中已经进行了比较详细的阐述，因此在这里我们就不再过多地涉及这一问题①。

　　１．２　напрасно２的语义及搭配特点
　　напрасно２强调的是说话人对于某种观点或意见的不认同，因而当表达这种意义时，限定的是动词语义结构中的“意见（мнение）”成分。

　　扎里茨尼亚克根据行为主体的认知是指向现实世界、还是人的主观世界，划分出存在意见（эк－зистенциальноемнение）和评价意见（оценочноемнение）两种不同类型的意见。前者又称纯意见，表示的是主体对于可能存在的、未经验证的事件的推测性态度，如预测、猜想等；后者则单指主体有关事物好／坏的主观性评。基于此，可以划分出以下几类能够跟напрасно２连用的表意见意义的动词 （Зализняк１９９０：１２２）：

　　１）表示纯意见意义的动词，如думать（想）、считать（认为）、полагать（认为）、верить（相信）、казаться（以为，觉得像，感到）、ожидать（预料，料想）、рассчитывать（预料，预计）。例如：Напраснодумают，чтороманымогутбытьвредныдлясердца．（Карамзин）人们认为小说有害于身心是没有根据的。

　　该句中动词думать及其引导的что说明从属句共同表示行为主体“人们”的意见或观点 ———“读小说不利于身心健康”，而напрасно限定的正是这一部分语义内容，表示这样的想法是“没有根据的、错误的”。

　　２）表示存在意见意义，同时兼含评价意义成分的动词，如надеяться（希望）、подозревать（怀疑）、сомневаться（怀疑）。由于评价意见在这些动词的语义中是作预设成分，因此当напрасно２与它们连用时，只作用于存在意见，不涉及评价意见。例如：Тынапрасноегоподозреваешь（онтутнепричём）．你怀疑他是没有根据的（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该例中动词подозревать在表示“怀疑、认为……是有嫌疑的”意义时，还兼含“你”对“他”的评价，认为“他不是好人或者他不像是好人”，在与напрасно２搭配使用时，напрасно２只作用于存在意见，即表示“你认为这件事是他做的”是“不对的”，而且括号中所提供的信息 ———“这件事与他无关”也更加证实了这一论断。

　　３）建立在评价意见基础之上，表达情感状态、态度意义的动词，如бояться（害怕，担心）、зли－ться（发怒）、сердиться（生气）、огорчаться（伤心）、обижаться（委曲）、уважать（尊敬 ）、жалеть（遗憾，后悔，惋惜），завидовать（羡慕）。此时，在这些动词的语义中评价意见是作陈说成分，因此напрасно２在与它们搭配使用时，作用于评价意见，表示的是说话人对于该意见的不认同。请看下面两个例句：

　　（１）Любвимоейтыбоялсянапрасно，нетакястрашнолюблю．（Н．Матвеева）你没必要害怕我的爱情，我爱得并没有那么深。

　　（２）Тынапрасножалеешь，чтонепошёлнаэтотфильм：оноказалсяплохим．你没必要后悔没去看电影，影片很差劲。

　　例（１）中动词бояться所表示的“害怕、担心”情感实际上是建立在“你认为我的爱情很可怕”这一评价意见基础之上的，因此在与напрасно连用时，напрасно作用于该评价意见，表示这种评价是“没有根据的、不对的”，实际上，“我爱得并没有那么深”。例（２）中，напрасно则是以说话人自己直接认知这部电影 （оноказалсяплохим）为前提，来反驳动词жалеть所表示的“认为电影很好看”这一评价意见，认为这种观点是“不对的、没有根据的”。

　　１．３　напрасно３的语义及搭配特点
　　напрасно３在句中主要起传达说话人主观情态的作用，即说话人从行为主体的利益角度出发或基于某一通用的规范标准，认为该主体所实施的行为活动是“不应该的”，或者说该动作行为原则上可以由其他行为来代替。试比较：

　　（１）НапраснопослушаляЛизавету，купилэтотдурацкийбарскийдом．（Горький）我真不该听利扎韦塔的话，从地主老爷手里把这栋破烂不堪的房子买过来。

　　（２）Напраснонепошёлявкино．Былохорошаякартина．我不该不去看电影的。影片很好看。

　　（３）Язавёлсвинью．— Напрасно．Лучшебылошадь．（Чехов）我不该牵头猪来的。要是牵匹马来的话，就更好了。

　　例（１）和（２）中напрасно分别强调的是说话人“我”对于“听从利扎韦塔买房子”和“没有去看电影”行为活动是满含“懊悔、自责”之情的，认为是“不应该的”；而例（３）中напрасно在表示“不应该”意义时，则是强调的当前的行为活动原则上可以由别的行为来代替的，即在说话人看来“牵头猪来”这一行为活动原本可以不发生的，可以由“牵马”来代替的。

　　结合上面的例句不难看出，当句中的行为主体和说话人是同一个人时，напрасно３所表示的主观评价意义跟动词жалеть（сожалеть）表示的“悔恨、后悔”意义基本一致，因此напрасно可以替换为жалеть。例如：

　　（４）Напраснояотказался．我本不该拒绝的。

　　例（４）中напрасно表示的是说话人“我”认为“自己拒绝”这一行为是“不应该的”，因此该句可以替换为Яжалею，чтоотказался。而Напрасноонотказался．一句中的напрасно不能替换为жа－леть，因为在替换之后说话人对于句中行为主体“他”所完成的“拒绝”这一行为活动的评价就变成了行为主体自己的评价，与原句所要表达的内容不相符。

　　由于напрасно３在表达主观评价意义时，强调某一行为活动是不应该发生的，或者是说当前行为原则上可以不发生的，这就意味着，是否实施该行为活动是由行为主体自行决定的。因此，与напрасно３搭配使用的大都是表示可控制情景的动词，如上面例句中的послушать、пойти、завести、отказаться等词。不过，напрасно３专职表示评价意义的用法是现代俄语口语的新兴产物，这也使得该词适用的语境相对宽泛，即可以跟表示不可控制情景的动词搭配使用。然而，即便这些情景自身是不可控制的，但在某种程度上行为主体还是可以选择施加作用，以便对其产生一定影响或使其发生变化。例如，当напрасно３与表示“行为主体消极或负面的内心状态、属性”意义的незнать、неинтересоваться、неразбираться等词连用，用于表达说话人的“不满、愤怒”之情时，该词出现的上下文语境中通常蕴含着类似于“行为主体应当为当前的状态或属性负责”类的信息内容。例如：（５）Напраснотыэтогонезнаешь．你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的。

　　（６）Яввинахплохоразбираюсь，—смутилсяЛипман．—Напрасно，—сказалСталин，—ввинахнадоразбираться．（А．Рыбаков）我对红酒没有研究，”李普曼羞愧地说道。“这是不应该的，”斯大林说道。“红酒是应该好好研究的。”

　　例（５）的言外之意是说“你原本可以采取某些措施或行动，比如说，可以通过询问他人或查阅相关书籍等来了解这件事的”，但是“你”却什么都没有做，因此是“不应该的”。同样地，例（６）中的напрасно是指“对红酒没有研究”这一行为是“不应该的”，因为这是可以通过学习来弥补的。

　　２．词напрасно三种意义的对比分析
　　
　　正如我们在前面所提到的，除了напрасно３专职表示评价意义外，напрасно所表示的其他两个意义也兼含评价成分。接下来，我们将结合实例探讨，如何在具体句子中准确判断напрасно表示的是哪个意义。

　　首先，可以从功能角度进行区分。由于напрасно３在表示主观评价意义时，其评价对象是某一事件整体，而非动作行为本身的某个特征或属性，因此напрасно３只能修饰句子，即用作句子修饰语（модификаторпредложения），这 也 是напрасно３与 其 他 两 个 意 义 间 的 一 个 重 要 区 别，因 为напрасно１和напрасно２限定的都是单个动词。对于напрасно３而言，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用法是位于句首，限定后面整个句子片断，或者独立成句（在对话的答语中最为常见）。例如：

　　（１）Напраснотыегоругал：онтакрасстроился，чтонанегожалкосмотреть．你本不该斥责他的：没想到他会这么伤心，都不忍心去看。

　　该句中напрасно位于句首，限定冒号前的整个句子片断，表达的是说话人对于“你指责他”这一行为活动的评价。在说话人看来，“你”在批评完“他”之后，让“他”这么伤心，因此觉得“批评他”是不应该的。

　　其次，在区分напрасно１和напрасно３时我们可以借助于动词的体。

　　напрасно在用于“无效性”意义的напрасно１时，语义上直接施加作用的对象是动作行为本身，而不是实施该行为的目的，因此напрасно１主要是跟未完成体动词连用；而对某一事件整体进行评价的напрасно３则大都与完成体动词搭配使用，强调行为结果的存在意义。请看下面两个例句：

　　（２）Напрасноявписывалсюдалатинскийтекст：всёравнопришлосьвсёпеределывать．我白输入拉丁文了，反正都得重新弄。

　　（３）Напрасноявписалсюдалатинскийтекст：оказывается，егоможнобыловпечатать．我本不用输入拉丁文的，原来，这拉丁文可以直接复制。

　　最后，有时只凭借动词的体来区分напрасно的这两种意义是不够的，还需要结合一定的上下文信息。例如：

　　（４）〈Чтомоглисделатьнесколькостудентов？〉Напрасноонипогубилисебя．（就那么几个学生能干什么？）他们只不过是在白白虚度年华。

　　如果不结合上下文，单看上面这个例句，很难断定напрасно表示的到底是哪个意义。例（４）中的напрасно既可以理解为напрасно１，即表示“（他们）虚度年华”这一行为活动是不会取得任何结果的，是“徒劳的”；同时，也可以理解为напрасно３，即表达的是说话人对“虚度年华”这一行为的评价，认为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不应该的”。但是，在〈Чтомоглисделатьнесколькостудентов？〉这一情境下，该句中的напрасно只能表示“白白地、徒劳无益地”意义。

　　上下文语境对于判定напрасно意义所起的作用还体现在напрасно与兼表存在意见和言语意义的动词（如говорить、утверждать、возражать、отрицать、называть等）的搭配使用。试比较：

　　（５）Тынапрасноговоришь，чтовпоследниегодыреакциянахамствопритупляется．Наобо－рот，онаобостряется．你说“近年来人们对于社会上的蛮横无理现象已经麻木了”是没有根据的。

　　相反，人们的反应正愈演愈烈。

　　（６）Напраснотыемуэтосказал．Онвсё－такипо－прежнемувёлсебя．你白跟他说那些话了。

　　他的行为举止还是跟之前一样。

　　（７）Напрасноонстобойговорил，— ответиладочь．— Этокасаетсятолькоегоименя．（Наблков）“他本不该对你说的，”女儿回答道。“这事只牵扯他跟我两个人。”

　　上面三个例句中напрасно都是与言语动词говорить／сказать搭配使用，因此单纯从动词的体或动词自身的语义特点角度很难判断напрасно所表示的具体意义，必须结合具体的上下文语境。

　　例（５）中напрасно表示的是“你”所说的观点与事实不符，“缺乏依据”，是напрасно２；例（６）中напра－сно是指“你跟他说那些话”并没有取得预期的结果，“他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是на－прасно１；而例（７）中则是说“他告诉你”这一既成事实是“不应该的、原本不该发生的”，因为“这事只牵扯他跟我两个人”，是напрасно３。

　　仔细对比分析напрасно所表达的三个意义，不难发现，它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即都包含评价意义成分，表达的是“最好没……、要是没……就好了”（Зализняк１９９０：１２７）意义。只不过在具体使用时，由于напрасно所限定的谓语动词不同，使得这三个意义间存在着细微的差别：

　　напрасно１表达的是说话人基于行为主体没有达到预期目的或取得应有结果，对其行为活动自身所进行的评定，认为“该动作行为是无效的、要是没有进行该动作行为就好了”；напрасно２着重强调说话人以客观现实或实际情况为依据，否认说话人所持有的观点或意见，认为“该观点或意见是没有依据的、不正确的”；напрасно３是指说话人根据行为活动所产生的结果，从整体上对于之前已经实现的动作行为进行客观评定，认为“该行为活动是不应该发生的、要是没有进行该行为活动或换种实现方式就好了。
　　
　　参考文献:

　　[1]黑龙江大学辞书研究所.俄汉详解大词典[Z].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8.
　　[2]徐烈炯.语义学[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5.
　　[3]张家骅等.俄罗斯当代语义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