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腺癌是女性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全球范围内新发和死亡率均位居女性恶性肿瘤首位。由于乳腺癌的病理解剖位置浅表，且与雌激素水平有较大关联，在采取针对性的治疗后很容易出现诸多并发症，最常见的就是根治术或放疗后的上肢水肿、内分泌治疗后的潮热盗汗，以及放射性皮肤损伤。这些并发症会延迟患者进一步治疗的时机，给患者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严重降低患者的生存质量。
吾师徐力是国内著名的中医药肿瘤专家，现任南京中医药大学肿瘤内科学硕士研究生导师、内科学教授、南京中医药大学肿瘤研究所副所长，从事中西医结合临床和科研 20 多年，具有丰富的临床、科研、教学工作经验。徐老师善于治疗多种恶性肿瘤，尤对乳腺癌的治疗见解深刻，对乳腺癌并发症的防治也有着独到的心得。根据患者主诉、症状、体征的不同，徐老师随证治之，均取得了较好的效果。笔者有幸侍诊恩师，窥得其治验一二，现介绍如下。
1 上肢水肿
约有 20%～30%的患者由于手术或放疗等原因，导致患侧淋巴液及血液回流障碍，引起上肢水肿。上肢水肿可在术后数天甚至数年后出现并难以缓解，Bosompra 在对 148 例乳腺癌术后患者的上肢情况调查后发现，约 63%的患者存在上肢麻木，35%有明显肿胀，13%～15%存在中到重度的疼痛，1%～4%有肩关节外展受限和肌力降低，这些并发症使患者重新投入到正常的生活工作中成为了一个难题。目前西医的治疗手段主要限于患者自我保养与康复理疗，徐老师根据患者的这些临床表现，认识到上肢水肿的主要病机是水瘀互结，轻者在患者的主证选方上酌加木瓜、丝瓜络、伸筋草、络石藤、肿节风、泽漆、漏芦、水红花子等疏通经脉，利水消肿即可。重者特别是上肢肿胀难耐、灼热疼痛者主要以四妙勇安汤为主方加减清热利湿，活血化瘀。
典型病例：患者甲，女，59 岁，2012 年 3 月 1 日初诊：
患者于 2007 年 6 月发现左乳外上象限一肿块，6 月 29 日在南京市某中医院行“左乳肿块切除术＋左乳癌改良根治术”。术后病理示：左乳浸润性导管癌，同侧腋窝 LM（8/19），免疫组化：PR＋＋＋，ER＋＋＋，FSH（－）。术后自 2007 年 7 月26 日-2007 年 11 月 10 日分别行化疗六疗程（E-ADM＋CTX×4，单药泰索帝×2）。治疗中 I°WBC 下降及消化道反应。
2007 年 12 月 6 日起行术后放疗。刻下：左手臂肿胀疼痛，不能抬举，潮热，寐差，舌尖红舌根腻，脉细。处方：玄参 10g，银花 10g，怀牛膝 10g，柴胡 5g，当归 10g，白芍 10g，生苡仁15g，木瓜 10g，山慈菇 10g，重楼 30g，全蝎 5g，炙鳖甲 30g（先煎），煅龙、牡蛎各 30g（先煎），远志 10g，三七粉 3g（冲服），鸡内金 10g，炒谷麦芽各 15g。7 剂，1 剂/d，水煎，分两次温服。2012 年 3 月 8 日二诊：左手臂肿胀稍减，潮热减轻，寐差，舌红苔腻，脉细。处方：前方加鸡血藤 30g、王不留行10g 活血通经消肿，合欢皮 10g、夜交藤 10g 安神助眠。7 剂，1 剂/d，水煎，分两次温服。后患者一直服用前方加减，至 2012年 4 月 5 日五诊：左手臂肿胀疼痛较前明显好转，已能平举，潮热、寐差俱改善，患者目前生活基本能够自理，态度积极乐观，一直坚持服用中药。
2 潮热盗汗
三苯氧胺（TAM）是目前乳腺癌绝经前期首选的辅助内分泌治疗药物，研究表明三苯氧胺能够预防原病灶复发，抑制对侧乳腺癌发生，有效延长患者的生命。然而，作为一种抗雌激素药物，它也为患者带来了许多不适，最常见的就是类似更年期的表现如潮热、盗汗、面部潮红、体重增加等。徐老师把这些症状归结为肝肾阴虚证，临床上常以归芍六君子汤或六味地黄丸作为基础方加减，潮热明显、心烦意乱者可酌用丹栀逍遥丸或知柏地黄丸，夜间盗汗明显加用浮小麦、糯稻根、碧桃干等，汗液甚则浸湿衣被者加用煅龙骨、煅牡蛎等，仍盗汗不止者还可以用五倍子研粉敷脐。
典型病例：患者乙，女，62 岁。2012 年 5 月 19 日初诊：
于 2011 年 9 月 6 日行“乳包块切除术”，术后病理示：右乳腺浸润性导管癌”，ER﹙＋＋﹚，PR﹙＋＋﹚，CerbB2﹙－﹚，MPR﹙－﹚，EGFR﹙－﹚。刻下：潮热，盗汗，疲倦，头晕，大便次数多，舌红苔黄腻，脉细。处方：柴胡 5g，当归 10g，炒白芍 10g，生苡仁 15g，莪术 10g，枸杞子 30g，山茱萸肉 30g，黄精 10g，炙鳖甲 30g（先煎），诃子 10g，石榴皮 10g，炒白术 10g，猪茯苓 10g，重楼 20g，王不留行 10g，石见穿 30g，八月札 10g。7 剂，1 剂/d，水煎，分两次温服。2012 年 5 月26 日二诊：患者潮热、盗汗明显好转，疲倦，食饮欠佳，舌红苔薄，脉细。仍以前方加减，处方：前方去枸杞子、山茱萸肉、炙鳖甲、诃子、石榴皮等滋阴敛汗药，加太子参 10g，生黄芪30g，女贞子 15g，红景天 15g，绞股蓝 10g，无花果 10g，鸡内金 10g 以扶助正气，健脾和胃。7 剂，1 剂/d，水煎，分两次温服。2012 年 6 月 2 日三诊：患者诉潮热、盗汗已不显，时有头晕、疲倦，大便稀，3～4 次/d，口干，舌红苔薄，脉细。处以四君子汤加减，维持至今，患者目前一般情况良好，无特殊不适。
3 放射性皮肤损伤
放射性皮肤损伤是肿瘤放射治疗最常见的副反应，据报道，仅有 4%～5%的乳腺癌患者在放疗后无明显皮肤反应。
这类放射性皮肤损伤还常常伴有疼痛、瘙痒，严重者可出现经久不愈的溃疡。中医认为放疗乃火热毒邪，易伤气阴，且癌症病人经过手术、放化疗后体质多虚，宜治以益气养阴，清热解毒，徐老师常用仙方活命饮或托里透脓散为主方加减治疗此类，其中黄芪常用到 30g，具有补气升阳，托毒外出的功效。
伴有瘙痒者可加用地肤子、白鲜皮、蛇床子、苦参等清热渗湿止痒，伴有疼痛者可加用延胡索、郁金、全蝎、蜈蚣、白屈菜等活血通络止痛。此法酌加抗癌中药如八月札、木馒头、红豆杉、僵蚕等，也可用治一些晚期乳腺患者皮肤转移后出现的创口破溃。
典型案例：患者丙，女，42 岁。2012 年 10 月 16 日初诊：
2012 年 6 月 15 日于当地人民医院行“右乳肿块切除术”，术后病理示：乳腺癌，遂于 6 月 20 日行“右侧乳房保乳根治术”，术后病理示：右乳腺浸润性导管癌，术后口服希罗达 2 个周期化疗后，因不能耐受化疗副作用停药，行放疗 30 次。刻下：
右侧胸壁放疗后红肿疼痛，脱皮，渗液，门诊外敷抗生素治疗，右上肢轻度水肿，纳可，寐差，舌红，苔黄，脉细。处方：生黄芪 30g，银花 10g，连翘 10g，当归 10g，怀牛膝 10g，醋柴胡 5g，炒白芍 10g，炙鳖甲 30g（先煎），王不留行 10g，露蜂房 10g，蛇舌草 10g，生地黄 10g，玄参 10g，丹皮 10g，重楼30g。2012 年 10 月 23 日二诊：局部创口收液结痂，疼痛明显减轻，夜寐改善，右上肢轻度水肿，余未诉特殊不适，舌红，苔黄。改以归芍六君子汤加减益气养血，处方：醋柴胡 5g，当归 10g，生苡仁 10g，莪术 10g，八月札 10g，露蜂房 10g，山慈菇 10g，蛇舌草 30g，木瓜 10g，丝瓜络 10g，炙鳖甲 30g。7剂，1 剂/d，水煎，分两次温服。后患者右侧胸壁放射性皮损及疼痛未再出现。
4 心理辅导
乳腺癌患者在手术等各项治疗完成后，开始关注躯体形态的改变，乳腺切除后，患者往往不再进行社交活动，感到自卑、焦虑、抑郁，变得怨天尤人。此外，上肢水肿引起的肿胀、麻木、疼痛、活动受限等更加重了这些不良情绪，患者的基本日常生活如穿衣、吃饭可能都需要家人的照顾，这种无力感往往会严重打击患者的信心，导致患者丧失生存的勇气，不愿意再配合医师的治疗。与此同时，患者在沉重的心理负担下，睡眠质量明显下降，严重缺失的睡眠又导致患者认知功能的减退，如此恶性循环。因此，徐老师在治疗乳腺癌患者的时候，十分注重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对于癌症患者，医师愿意耐心听取他们对自己疾病和服用药物的感受，悉心讲解下一步的治疗重点和治疗方案，本身就是一剂缓解身心痛苦的良药。徐老师还运用心理学上的暗示疗法，引导患者在服用中药的时候想象药物正奋力杀灭肿瘤细胞，帮助患者建立战胜病魔的信念。
参考文献：
[1]张玄.乳腺癌术后上肢淋巴水肿患者生活质量研究[D].山东:山东大学,2008
[2]张明,陈琳,吴琦.三乙醇胺乳膏预防乳腺癌放疗皮肤损伤的临床研究[J].实用医院临床杂志,2010,7(1):65-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