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辩证法的否定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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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恩格斯自然辩证法成立的依据研究
【第一章】恩格斯自然辩证法存在的论证导言
【2.1】自然辩证法的肯定的三个阶段
【2.2】自然辩证法的否定历程
【第三章】辩证法与自然辩证法
【第四章】自然辩证法得以成立的多种预设
【结论/参考文献】自然辩证法在何种意义上存在结论与参考文献

　　（二）自然辩证法的否定历程

　　自然辩证法在苏联、中国如火如荼的发展之时，一股自然辩证法的批判之风在西方刮得异常热烈。他们是以法兰克福学派为主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

　　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同样是从辩证法释义的角度出发，探讨什么是辩证法，自然辩证法是否存在。

　　1.西方马克思主义人本式的否定。

　　西方马克思主义人本式的否定，主要是从辩证法释义的角度分析什么是辩证法。恩格斯、马克思以及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自己所认为的辩证法是什么，有什么区别。进而得出马恩之间存在差异、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是不成立的。

　　那他们的辩证法究竟是什么呢？辩证法是与主体性、历史性、整体性（总体性）、否定性相统一的。具体体现在：恩格斯将辩证法扩大到自然界，这给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涂上了自然科学化的色彩，偏离了马克思主体性的人类学意义上的辩证法精神，是对马克思主体性辩证法精神的背离；与马克思的历史观思想迥异，是对马克思历史辩证法精神的背离；把人作为旁观者将自然与历史分开，是对马克思总体性辩证法精神的背离；把马克思的革命理论演绎成了实证主义的观念论，试图寻找一个普遍的原则，是对马克思否定性辩证法精神的背离。

　　（1）主体与辩证的统一。

　　辩证法是主体与客体交互作用的结果，无主体介入的自然界不存在自然辩证法。这里我们会反问：辩证法需要主体的介入？如果需要，那无主体介入的自然界就不存在辩证属性？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在《辩证理性批评》中提出辩证法是属人的。排除人的自然界是盲目、无序的，不可能通过辩证的思维来认识无序的自然界，人能认识的只是人类主观参与的自然界。辩证法是对历史现象做总体性的理解，因此需要人类思维的参与，辩证法是属人的。

　　卢卡奇认为无主体介入的外部自然界不存在所谓的"自然辩证法".他强调辩证法是主体的历史辩证法，即认识历史过程的总体，是"主体和客体的相互作用，理论和实践的统一".他反对恩格斯将辩证法扩大到自然领域，认为"恩格斯错误的追随黑格尔把这种方法扩大到自然界".卢卡奇否定自然辩证法的角度是将自然辩证法理解为实证科学，理解为在自然界中、经济生活中去寻找对他们来说能够证明某种规律的事实，卢卡奇认为这是目光短浅的经验论者。

　　莱文同大多数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一样反对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自然界有其辩证的运动规律，可以独立于人类社会和人类实践而客观实在。这是与马克思强调人的能动实践活动相违背的，否定了马克思的人的能动作用。这一马恩差异的观点在莱文的《可悲的骗局：马克思反对恩格斯》一书中有着系统的论证和阐述。马尔库塞认为以自然辩证法为经典的苏联马克思主义扼杀了人性，违背了马克思的人的全面发展和整个生活领域的民主和自由的扩展，忽视了人的主体性。施密特也认为，自然界并不存在辩证法中最本质的要素。辩证法的关系只有在人与自然间才是可能的。

　　（2）历史与辩证的统一。

　　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基础。施密特注重马克思与恩格斯各自对自然概念的看法，他认为马克思的自然观与历史观是紧密结合的，历史唯物主义是辩证法的真正内涵。而恩格斯却背离了这种历史观，与马克思的自然历史紧密相联的观点正好相反。从历史和分析的角度看，胡克认为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忽视了历史性，认为自然界中存在着辩证法，受自然界的规律所制约。恩格斯反对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但他只是把辩证的思维运用到自然界之中，概括出自然界的规律，这不同于马克思历史性的辩证法。

　　马尔库塞从马恩对立的角度出发否定自然辩证法。他认为苏联马克思主义将辩证唯物主义运用到自然界形成自然辩证法，运用到社会历史领域形成历史唯物主义，这便提高了辩证唯物主义的地位，贬低了历史的重要性。这背离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观，所以否定自然辩证法。

　　（3）整体（总体）与辩证的统一。

　　胡克认为辩证法是总体性的逻辑。马克思的辩证方法是运动、力量、成长和行动的总体性逻辑，是从行动者而非旁观者的立场出发的，主要适用于人类历史和社会。

　　从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待自然界存在的规律，背离了整体与辩证的统一。从马尔库塞对历史的重视以及对苏联式辩证唯物主义的划分也可以看到辩证法的整体性，这个整体不是为寻求普遍原则，而是反对将自然与社会分裂开来。同马尔库塞一样，施密特认为人类对自然的认识过程是辩证的，而自然本身不是辩证的。恩格斯把自然和人类历史看作两个割裂的领域，这样就阻碍了理解失误整体的辩证法。

　　（4）否定与辩证的统一。

　　西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法兰克福学派注重否定，通过否定对苏联马克思主义以及自然辩证法进行批判。他们著名的"社会否定理论"超越一切哲学之上，他们否定现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同时也否定苏联的以来的社会主义模式。他们崇尚的是符合人性的、自由的、革命的社会。现代的资本主义社会却将人异化，人沦为工业社会和现代文明的奴隶，理性进步过程已沦陷为实证主义的思维模式之中；苏联的社会主义也抛弃了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否定精神，哲学失去了其否定功能，成为统治和现实辩护的工具，变为一个为官方意识形态作辩护的哲学体系，扼杀了人性，违背了马克思关于人的全面发展和追求自由的生活。所以，法兰克福学派的否定扩大到了意识形态领域，无论是高级文化还是通俗文化，对辩证法的政治性运用进行了批判。

　　法兰克福学派在对资本主义以及苏联马克思主义否定的背景下，把自然辩证法推向了断头台。马尔库塞否定苏联马克思主义，认为他们将辩证法当作统治的工具，成为官方意识形态，这是对自由、人性的扼杀，剥夺了群众思想自由的权利。这种官方哲学的思想是对否定性的背离，因为大家都要遵循一个统一的思想。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恰好被苏联马克思主义巧妙的应用在了官方哲学上，所以，从这点来看，西方马克思主义对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的否定背后，更是隐藏了对苏联深层次的意识形态哲学的否定。

　　阿多诺认为人们的思维倾向于对统一和一致的追求，即用自己的总体性要求来衡量和规训一切与自己不同一的东西；辩证法则是一种对统一性诉求的反抗意识，主张用"非统一性"代替"统一性",社会的发展需要的是一种否定的声音。辩证法是一种社会历史观的"否定的辩证法",否定了传统形而上学和一元论。因此，阿多诺否定恩格斯的"解释普遍原则"的"自然辩证法",提倡"否定的自然辩证法".

　　2.中国马克思主义人本式的否定。

　　唯物辩证法在经历十年论战之后，国内建立了自然辩证法学科。然而这却使自然辩证法哲学领域的研究陷入了困境，西方马恩差异的传入在国内又掀起了对自然辩证法甚至辩证法否定的热潮。

　　中国马克思主义延续了马恩差异的风格，论证了离开人的自在的自然不存在思维，即不存在自然辩证法。甚至有学者持经验与唯物相统一的观点，直接否定辩证法。那承认辩证法存在的学者又是怎样阐述辩证法呢？中国马克思主义人本式的否定体现在哪里呢？正确的认识辩证法应重视主体与客体的统一、思维与存在的统一、历史与实践的统一。

　　（1）主体与客体的统一。

　　马克思的自然观、辩证观强调主体性，重视主体与客体的交互作用，这与康德、杜林、恩格斯的自然辩证观的基本立场上是正相反对的。俞吾金教授对自然辩证法思想来源及定义做了分析。

　　强调了辩证法的主体与客体的统一性，重视人的实践作用。自然辩证法的概念最先是由康德提出来的，而康德意义上的"自然"乃是作为理性自然倾向的自然，即发自理性本性的自然而然的自然，其作为先验幻象是一种消极的东西。杜林最先提出了作为自然界辩证运动的"自然辩证法"的概念，其所指称的对象是自然界，是反对黑格尔非自然辩证法而提出的。恩格斯的 Naturdialektik（译为自然辩证法）不同于杜林的Naturliche Dialektik（同样译为自然辩证法），承认了人的实践活动对自然界的影响，但离开人的自然界本身也是辩证的。刘猷恒教授在其著作《走进恩格斯--<自然辩证法>探索》中对恩格斯的文本做了基础性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人化的自然辩证法思想。

　　（2）思维与存在的统一。

　　黑格尔和马克思的辩证法，都没有离开哲学的基本问题即思维与存在的统一，其核心都是自我否定。只是对黑格尔而言思维与存在同一于思维，对马克思而言思维与存在同一于人的实践活动。

　　所以，在黑格尔那里，自然界是存在辩证法的。虽然这个自然是排除人之外的自在的自然，完全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但这个自然是被人思维到的自然，这个看似自然而然的自在的自然实际上也是思维到的东西，思维与存在同一于思维。相反，在马克思那里，自然界不存在辩证法。马克思的自然观是离不开人的，离开人的自然是盲目、混乱的自然，没有辩证性可言。思维与存在同一于存在，而这个存在的自然界没有辩证性。

　　孙正聿教授也认为应当从辩证法与哲学的基本问题即思维与存在的统一来理解辩证法，离开哲学的基本问题而把辩证法直接地归结为具有最大普适性的对象性理论，这会造成对恩格斯辩证法的庸俗化解释。

　　无论是离开哲学基本问题去看待辩证法，还是离开辩证法去看待哲学基本问题，都无法说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质以及辩证法的真正内涵。

　　（3）历史与实践的统一。

　　在马克思看来，以人类的实践活动为基础和核心的社会历史才是合理的辩证法的真正载体。

　　从这里可以看出，马克思的自然是以人的实践活动和工业为中介的，是人化了的自然。

　　俞吾金教授认为取代黑格尔辩证法的绝对精神的载体不应是杜林的自然辩证法，也不是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不是与人的实践活动相分离的自然界。孙正聿教授也提出要从辩证唯物主义与实践唯物主义的统一、从辩证法的否定本性、从辩证法理论的历史与逻辑的统一中去理解辩证法。

　　因此，孙正聿教授在认识论和实践论意义上是认同恩格斯的，只是对本体论意义上的自然辩证法，离开哲学基本问题，离开思维与存在的自然辩证法不赞同。

　　（4）唯物与经验的统一。

　　顾准对唯物论或唯心论、唯理主义或经验主义这四者一切可能的组合作了一个简单的分析，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辩证法进行了系统的否定。他自称是唯物主义的经验主义（不可知论者），强调唯物与经验的统一，反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来的唯理主义倾向。唯理主义的唯物主义（马克思、恩格斯的辩证法）和唯理主义的唯心主义（"客观唯心主义",即本来面目的黑格尔主义）都是彻底的"唯心",唯心主义的经验主义（"主观唯心主义",即贝克莱主义）是希腊思想，轰动过但未成为重要流派。

　　顾准反对恩格斯的辩证法，对《反杜林论》各章进行了详细的讲解。首先为形而上学辩护，辩证法要是成为统治思想，成为整体性的真理，将是科学发展的死敌。他认为辩证法是教条主义，为寻求一元统一而阻碍多元主义、百家争鸣式的发展。在谈及辩证法、先验论等章节时，顾准认为恩格斯是自相矛盾的，顾准认为恩格斯跟着杜林在啃酸果，德波林将《自然辩证法》从草稿里找出来也是无聊之举，这种提高哲学地位的做法是可笑的。恩格斯反对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却把唯理主义保留下来，也最终摆脱不了唯心的影响。

　　（三）中国化自然辩证法的肯定。

　　自然辩证法经历了苏联式以科学性为核心的肯定，新黑格尔式的肯定以及初入中国后中国化的肯定。其主要思路是将辩证法的精神与实证科学相结合，为当时的革命提供理论支持，中国国内延续着这种结合的自然辩证法，在自然科学研究中占有一席地位。马恩差异的思想传入中国后，对于自然辩证法以及辩证法的否定，国内学者们进行了新一轮的研究，提出了对于自然辩证法存在的一些思考。

　　1.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否定西方马克思主义主张要到早期马克思主义中挖掘人的本性，提倡人的主体地位，批判资本主义对人性的扼杀。但他们却过分强调人的主体性，忽视自然界的客观规律，人的主观能动性被放大，从而陷入主体形而上学的错误认识论之中。同时，他们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来论证人的主体性作用，但却没有提到如何使其人本精神得以实现，如何使其理论科学化、时代化和大众化。再次，现在的否定与反否定更多的是针对某个流派或个人的观点而展开，对自然辩证法的肯定者也主要立足于国内，应当将对自然辩证法与苏联马克思主义区分开来，从恩格斯的立场来进行反驳。最后，西方马克思主义对苏联马克思主义的否定中有政治社会意识形态方面的因素，这些因素被无限放大、强化，使得作为源头的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这一目标单纯的理论问题变得复杂。

　　2.对建立普遍原则的否定。

　　自然辩证法不是单纯的客观规律，也不是单纯的主观方法，而是一种主客观统一的学说，是自然主义和人本主义统一的学说。应该把人和自然看作统一体，把自然界看做就是要发展出人来的东西，把自然界中的河流、草木、石头、阳光等等和人的可能性联系起来，这就显示出了自然界的目的，显示出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向人生成所作的准备。

　　马克思、恩格斯都反对历史目的论，认为一切都在相互联系之中，不是专为自然科学提供的原则。实际上，抽象的自然哲学原则正是恩格斯明确反对的。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明确反对杜林式的世界模式论。杜林认为存在一种形式的原则，这些原则可以运用到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恩格斯认为这种从思维而不是从外部世界得来的原则是唯心主义的观点，所以恩格斯反对世界有一个普遍的原则。

　　如果真正存在一个世界模式或者普遍原则，那我们就不需要哲学了，显然恩格斯是否定这一观点的。

　　3.对因科学性而忽视主体性的否定。

　　恩格斯重视人的主体性，自然界存在辩证法，人也有辩证的思维。人是可以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历史中认识到自然辩证法规律，并且，人能引起自然界的变化（反作用）。恩格斯不仅强调人在认识自然界时需要有人的介入，而且还必须是摒弃旧的坏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只有当自然科学和历史科学本身接受了辩证法的时候，一切哲学的废物（除了纯粹的关于思维的理论以外）才会成为多余的东西，在实证科学中消失掉。

　　恩格斯不是为了证明自然界本身存在一个规律而反对人类的介入，自然辩证的规律就是人类在实践活动中总结出来的，如果没有人类思维的介入，这个存在的自然规律也显得毫无价值。

　　自然辩证法的真正意图是将眼光从自然界引向人。

　　自然界的差异及其内在发生、对立统一只有对人来说才有意义。任何一个事物自身和自身的对立、自己否定自己就是自由。要追求自由，就是要追求自身和自身的对立，追求其他的可能性。人通过否定自己的现状去追寻更多更大的可能性，这就是自由。因此，自然辩证法是把哲学从自然引向人的桥梁。在这个意义上，自然辩证法是有用的，是一门科学。

　　人从自然界中产生，自然界中已经有了辩证法，人的产生不过是自然辩证法的一部分。因此自然辩证法的实质是人学。

　　4.对因实证性而忽视哲学性的否定。

　　自然辩证法肯定者认为否定者对恩格斯的自然观和辩证法理解有误，恩格斯自始至终注重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思维规律和自然规律，只要它们被正确的认识，必然是相互一致的。

　　恩格斯的自然观辩证法都离不开思维的存在、人的存在。恩格斯重视思维与存在的统一性，认为人能够认识到存在的世界。

　　邓晓芒认为自然辩证法无论是在黑格尔还是马克思、恩格斯那里提出的初衷和意图，都决不是为了知道自然科学的研究，它不是一种技术，而是一种哲学，而且是一种人本哲学，是从人的眼光来看待自然界。

　　从以上反对自然辩证法和肯定自然辩证法的论战中，各家观点在某种程度上均是有理有据，毫不示弱。为了更好的理解自然辩证法，有必要先抛开马恩的对立而聚焦到几个核心问题：何谓辩证法，何谓自然辩证法，恩格斯的自然观、辩证观是怎样的，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是否有历史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