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茅的《漫画艺术讲话》与丰子恺的《漫画的描法》

　　4.2 民国时期漫画理论的成熟--黄茅的《漫画艺术讲话》与丰子恺的《漫画的描法》。

　　4.2.1 黄茅着《漫画艺术讲话》述论。

　　黄茅，即黄蒙田，生于 1919 年，现定居香港。1936 年毕业于广州市立美术专门学校西洋画系，抗战爆发后参加了抗日漫画宣传队，主要从事漫画评论和美术评论工作，抗日战争胜利之后，仍然从事美术理论研究工作，同时进行文学创作。文学作品有《竹林深处人家》《湖畔集》等，关于绘画方面的文章有《战时日本的绘画》《漫画的宣传方式》《与友人谈漫画书》及与特伟合作的《漫画艺术》等，当然，最有代表性的还是他于 1943 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漫画艺术讲话》。由于毕克官、黄远林在《中国漫画史》中对《漫画艺术讲话》的基本内容已经有了基本的介绍，因此，笔者在此主要介绍他们尚未注意到的两个问题。

　　（一）关于漫画的现实性与时代性。由于亲身经历了漫画抗战的过程，作者十分注意漫画的现实性，他说："漫画不能脱离现实和政治，它代表着一种意见、思想。漫画是一种特别注重题材的艺术，其题材的来源，乃是复杂错综的现实和政治动向。"作者在强调漫画题材重要的同时，也提出了漫画的取材离不开现实，漫画要反映现实的真实。在他看来，离开了现实和没有灵魂（思想）的漫画，是没有权利存在的。漫画应该跟随现实的发展而改变自己的动向，不能做盲目的讴歌者。对于漫画家，他认为一个成熟的漫画家要有预言家的本领，而这种本领也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根据现实的发展，预测一切事物的必然发展。漫画需要夸张与变形，但是夸张并不是毫无根据的，需要诚实的对事物进行提炼，他说："漫画不但了解事物的形体，更了解事物的内容，也就是说，夸张是漫画的手段之一，在运用这种手段之先，他必须能认识现实的事和物底表面和透视它的底层。"讽刺与暴露作为漫画的另一个特质也是建立在现实生活中的，漫画家所讽刺与暴露的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根据已发生的事实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是，讽刺不能变成冷嘲，应当给现实灌注以希望与积极的因素。在漫画内容的选取上，作者认为漫画是一种注重内容的艺术，因而如何选材就成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了，他强调漫画题材的来源是错综复杂的现实和政治动向，因此，漫画家要养成不断地深察人生的能力，在题材的把握上，漫画家应该认识到以下三个基本原则：1、对现实的全面了解即"全面性";2、注意对象和地方性即"空间性";3、不要落在现实后面即"时间性",这三点都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的。此外，他认为题材的剪裁的增减要诚实，虚构和歪曲同样要不得。作者以现实性与时代性为基础，介绍了漫画艺术是什么这个问题。

　　（二）关于漫画的民族性。关于这个问题，他认为中国漫画要想体现民族性就必须解决好漫画中国化的问题，要想漫画中国化，并不仅是利用民间形式的延长，或者是士大夫形式的转变，而是如何创造适合于民族今日的新形式的问题。

　　但他并不完全抹煞传统绘画艺术的优点，保持汉画底线和墨色浓淡的好处，增加素描基础，将民族现实融合于民族形式中。漫画中国化的原则首先是去掉本身落后的某些部分，保存那些适合条件的优点加以发扬，并且参照世界各先进国家科学方法，把这些精华结合起来，描写今日中国人民自己的实际生活，这便是中国化的漫画艺术。在利用漫画进行宣传时也应该注意漫画民族性的特点，对民众进行宣传时多利用民间形式更容易被大众接受，在进行国际宣传时，漫画代表着一个国家的艺术，在技巧上应该保持我们民族性的特点与东方民间艺术的情调，代表一个民族的特殊作风。

　　黄茅的《漫画艺术讲话》是一部系统性较强的理论着作，但是鉴于《中国漫画史》中已经对其中内容进行过详细的论述，因此，这里只对这两个重要但是以前没有人提到过的问题进行介绍。

　　4.2.2 丰子恺着《漫画的描法》述论。

　　关于丰子恺的早期漫画理论，本文的前二章已经有了一些介绍，这里主要介绍代表他漫画理论最高水平的漫画理论专着，即于 1943 年由开明书店出版的《漫画的描法》。

　　（一）关于漫画的定义及创作。缘于丰子恺在漫画创作过程中对漫画理论的总结，丰子恺在《漫画的描法》中将漫画的定义直接概括为："漫画是注重意义而用简笔的一种绘画。"因而在制作漫画时，必须先立意，后用笔。丰子恺把立意放到了第一位而把用笔放到了其次的地位，这可以看出丰子恺对漫画的立意是十分重视的，但他并没有否定漫画的用笔，并且强调了二者之间的关系：如果一个漫画家没有良好的立意，那他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画工，有立意却没有精湛技术也只能是一个普通的理论家。二者之间缺少一项都不能称其为漫画家。对于漫画的创作，他详细讲述了四阶段：丰子恺关于漫画的定义以及如何创作漫画的理论研究在《漫画的描法》中已经趋于完善，这是在他的不断实践的过程中逐渐发展起来的，并且在以后的创作中也以此为原则。

　　（二）关于漫画民族性。丰子恺在书中说："我国的漫画大多受西洋的影响，故多模仿西洋画风，少有保住中国画趣味者。日本明治以来的漫画，虽然也受西洋画的影响，但处处流露日本腔调，一望而知为日本人的作品。有许多中国留日的美术学生，讥笑他们'模仿的不像，一股日本气'!这是日本人的长处，又是日本人的短处，盖若得当，则不作生吞活剥的模仿，而能在文化艺术中保住其国民性与民族精神，便是长处。若不得其当，则国民个性倔强，气量狭小，眼光短浅，必不能成大事，便是短处。"在这里，丰子恺也意识到民族性的重要，在对外来艺术进行模仿时并不能只作生吞活剥的模仿，而是要保住其国民性与民族精神，而日本的漫画在这一点上就做的很好，虽然那些留学生在讥笑他们模仿的不像，但是看看当时日本漫画在中国的风靡程度就可以想见日本人保留这股日本气是多么的重要。当时漫画界能注意到这一点的漫画家是很少。丰子恺不仅注意到漫画民族性的重要性，他的漫画创作也带有很强的民族性，刘枕青在其《漫画概论》中说："丰子恺先生的抒情漫画却是采取了日本的作风而保留着东方的情调。"萧剑青《漫画的研究》中说："丰子恺的画是用毛笔绘制的粗线条，以线条的疏落劲力为美的原则，在整个看法上，是和我国汉画笔意相同。"（三）关于漫画的艺术性。《漫画的描法》对当时的宣传漫画进行了批评，作者驳斥了美国辛克莱的"凡艺术都是宣传"的这句话，并且以中国古代艺术中那些陶冶性灵的纯粹艺术为例，来说明艺术并不都是以宣传为目地的，也说明了漫画决不专重宣传。在以争斗为主的特殊的时代，漫画的宣传性被扩大了，但丰子恺告诫大家不要因此而忘掉漫画艺术的本体，也不要把漫画的宣传性当作是漫画的本体。他说："这是循流忘源，逐末忘本。盖争斗是人类生活的一种变态，不是常态。人类的理想与企图，总是和平幸福。可知争斗是人类生活的变态，即宣传漫画是漫画的变态。我们不妨为正义人道而作宣传漫画，但必须知道这不是漫画的本体。漫画的本体，应该是艺术的。"他认为感想漫画是最艺术的一种漫画，因为"这种漫画只是记录一种感想，暗示一种真理，而并无其他作用。因此，这中画表面是平淡，浅率的人看了毫无兴味，深于感情的人始能欣赏。"虽然丰子恺曾发表过《漫画是笔杆抗战的先锋》一文，也肯定了漫画的宣传作用，但是他认为这样的宣传作用是漫画在特殊时期的功能，而不是漫画的本性。

　　丰子恺的漫画风格带有较强的民族性的风格，虽然他的漫画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过日本漫画家竹久梦二等人的影响，但这并不是丰子恺漫画形成的决定性因素，喜欢竹久梦二等人的漫画也是因为他们的漫画中带有很强的东方意趣，丰子恺漫画的成熟与发展深深植根于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中，他用毛笔绘制的线条与我国古代汉画的笔意相同，他所追求的漫画的审美境界与古人在文学和艺术上所追求的"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境界一脉相承。对于丰子恺漫画的研究有很多，但是关于其漫画理论的研究却很少这应该引起研究界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