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彝族“灰姑娘型”故事类型分析
中国民间故事（主要是幻想故事或民间童话）的情节结构有一个显著特征，用编纂《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的美籍华人学者丁乃通先生的话来说，就是“爱东拉西扯”,他说：“与欧洲民间故事比起来，中国民间故事在形式上较流动，在结构上较复杂。本书读者无疑会发现，一个中国故事能用几个类型，或这些类型中的某一部分组成……口传故事本来是变幻不定的，中国的民间故事尤其爱东拉西扯，一个类型连一个。”59通过对彝族“灰姑娘型”故事母题的剖析能够发现，组合成故事主要基干的母题链虽然构成一个独立的故事，然而将其细致剥离，能够发现其中复合多个故事类型。
4.1 彝族“灰姑娘型”故事的亚型
彝族“灰姑娘型”故事类型的典型通常由 503E 狗耕田型+510A“灰姑娘型”+503E 蛇郎型前部分+400C 螺女型+503E 蛇郎型后部复合而成。篇幅较长，情节跌宕起伏，此类型的代表故事应当为彝族五言长诗《阿诺楚》。故事中女主角在后母虐待，异母女儿欺凌的悲惨遭遇下，得到来自母亲精神延续的神奇助手帮助，并获得与男主角相遇的机会，得到命运的转机。然而继母的毒辣算计并没有停止，异母女儿受教唆将女主角谋杀，女主角生死转化与其斗争到底。以 400C 螺女型为女主角变化的最后一幕，获得与男主角重逢的机会。几乎彝族的“灰姑娘型”
故事类型都是以此基础型为发展，但不同异文的各个母题的叙述形式又各不相同，错综复杂，很难以一种具体而微又比较划一的语言来表述，有的异文在“后母虐待”中包含女主角与异母女儿的竞争，也有在“夫妻团圆”后还继续附有“难题考验”.因此对特别种类的异文拿出来将其归为亚型一类，在分析了彝族“灰姑娘型”故事情节和母题的基础上，我们就能顺利将彝族“灰姑娘型”故事剥离为两种亚型。
4.1.1 奇异助手与“灰姑娘型”
此亚型多讲述“灰姑娘”在母亲死后，总有一些由牛或是鸟类变幻的奇异助手为她解决被继母虐待时的困处；一般奇异助手牛在多次为“灰姑娘”完成继母提出的困难任务（放牧或是纺织较多数量的麻线）后，被继母妒忌而杀害；奇异助手牛往往还会叮嘱“灰姑娘”,将它的遗骸收藏在不同的地方，之后变作衣着服饰和骏马等优渥的物质，让“灰姑娘”原本卑微的处境得到反转。后母虐待、神奇助手、被护佑的女主角和受惩罚的继女、难题考验、特殊身份的验证、上攀婚姻、谋杀女主角、女主角化身为鸟、女主角化身为植物、女主角变形为物被贵人捡拾回家、女主角化身现形等母题在此亚型中基本完整存在，唯一缺少的是“宴会”母题。
“宴会”母题的缺失意味着和传统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中，男主角在“宴会”上对女主角的“择配性质的考验”情节单元也随之消失。在此亚型中关于女主角地位的转变，似乎更多的是通过奇异助手帮助她与“同性”展开竞争。所谓“同性间的竞争”既有后母出的难题考验，又有女主角与继女之间对婚姻机会的竞争。例如：《阿乌和金芝》（四川昭觉县）故事中，二夫人将大夫人推入井中谋杀后，大夫人变作一直乌鸦天天围着水井转，帮助女儿解决遇到的困境。
“一天，二夫人让自己的女儿金芝和大夫人女儿阿乌去背水，她给金芝一个水桶，给阿乌一个甄子……阿乌的甄子是漏水的，背不回去水很着急，就坐在井边流泪……乌鸦就对她叫：‘用泥巴糊！用泥巴糊！’阿乌听到后，就用泥巴糊甄子，糊好就把水背回家了。”“又有一天，二夫人让阿乌上山放牛，还叫她背许多荨麻，把荨麻捻成线，没捻完不许回家……到太阳落山时，荨麻还有一大堆……一头老牛突然走过来对阿乌说：‘你把这些荨麻都给我吃了，我会捻成线给你！’”
在《阿尺尺和阿闪闪》（四川甘洛县）故事中，女主角阿闪闪在母亲死后，从海里得到一头水牛，而当继母要求女主角把水牛给自己女儿骑的时候：“阿闪闪骑在牛背上，看见牛尾巴上有一个戒指，阿闪闪就动手去取，被牛甩在地上，一只眼睛撞瞎了。”显而易见，故事中的奇异助手总是帮助女主角完成继母的难题考验，或是惩罚继女，维护女主角；而奇异助手帮助女主角与继女之间进行婚姻机会的竞争更是贯穿始终。例如：《阿尺尺和阿闪闪》（四川甘洛县）故事中，女主角阿尺尺照着奇异助手乌鸦的话，将牛的遗骸分开收藏，第二天，她在存放牛骨的地方得到了“……四个蹄壳变成两双锦绣花鞋，耳朵变成两件乌黑的披毡，血变成了花色的头帕、衣服、裙子，篾箱里的骨头变成了珍珠、金银、手圈、耳环。以后，每逢集会，衣着华美的阿尺尺姑娘总被小伙子们追围着……”女主角在受尽继母（将女主角母亲谋杀的姨妈）欺凌后，原本已经被剥夺了塑造和展示自己女性魅力的机会，然而来自于死去母亲精神延续的奇异助手所给予的帮助，使得女主角获得物质上缺乏的解决，又重新获得了与权贵男子结成婚姻关系的可能。
除了“宴会”母题的缺失，此亚型中作为故事里公道的化身和权利的拥有者--“王子”只是作为“灰姑娘”获得婚姻的配角出现。女主角在自身外貌及物质条件转变后，受到众多异性的追捧，男主角并不带有反转灰姑娘命运以及终止继母虐待的的权杖，他的出现更像是交代女主角“获得婚姻”后进入下一情节单元的简单过渡。
4.1.2 神奇化身的“灰姑娘型”
在搜集来的异文中，神奇化身的“灰姑娘型”故事异文并不多，但都含有“神奇化身”的故事母题。故事中女主角不断的变身化物与继母和继女斗争，为自身命运扭转和婚姻机会的竞争等等主题的表现，都是属于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之下。其故事梗概如下：
一个家庭的同母姐妹，妹妹得到的家庭关注较少，姐姐不如妹妹。勤劳英俊的青年人只来向妹妹提亲，母亲不答应。三番五次提亲之后，妹妹还是嫁给了他，姐姐心身妒忌。数年后，妹妹带着孩子回家看望姐姐，被姐姐谋害，并夺了妹妹的孩子，假扮成妹妹与妹夫共同过日子。妹妹死后化身成一只会说彝语的绿翠鸟，引得自己的丈夫来听。丈夫听到后心生疑虑把绿翠鸟带回家养却被假扮妹妹的姐姐烧死了。妹妹又化身成一把剪刀被一个大妈捡回家。妹妹总是趁大妈不在家化身成人形，为她收拾屋子、做饭。有一天妹妹在做饭，被大妈撞了个正着，大妈识破她是剪刀变得，并与她作了母女。在妹妹的要求下，大妈帮助她与丈夫见面，破除魔惑，最终真相大白，善恶有报。
由此我们从故事中抽绎出几个神奇化身的灰姑娘亚型的主要情节：
1.谋杀女主角：同父异母的姐妹或是同母亲姐妹之间的谋害。为了获得更好的婚姻机会，往往心机深重的姐姐会将单纯善良的妹妹谋害，并假扮身份，以此获得妹妹的生活条件。往往谋害的时机都处于妹妹带着孩子返家省亲的途中。
2.女主角化身变形：在被姐姐杀害后的女主角，带着对姐姐的仇恨报复和对夺回自身婚姻的渴望，灵魂不灭化身为具有人性的神奇事物。一般为会说彝语的鸟类或是只对狠毒姐姐进行报复的植物。
3.贵人相助：女主角在化身变形中对夺走她原本生活的姐姐进行报复，而姐姐也通常会想尽办法破坏女主角所变成的事物。最终女主角变化成一把剪刀或是刺疙瘩等等被贵人捡拾回家。又会在贵人不在家中时候，变回自身原本的模样，以打扫屋子或是做饭来报恩贵人。最终被贵人发现，互相认作亲属。而贵人也往往帮助女主角完成与丈夫相见的愿望。
4.破除魔惑：故事的结尾除通常都会花很长的篇幅描述女主角如何机智的给男主角留下线索，而后与男主角相认，真相大白。
5.善恶有报：偷梁换柱的姐姐被识破恶行，受到恶报。女主角重新获得自己的婚姻机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从故事的主要情节中能够看出，与传统彝族“灰姑娘型”故事相比较，关于“后母虐待”、“难题考验”、“宴会”和“上攀婚姻”的母题都几乎缺失，然而后部分表现女主角的神奇化身、化身后与恶势力的斗争、自我归属的拯救的情节单元都是完全吻合。其故事所表达的处于逆境中的果敢善良的女主角与奸险狠毒的同性竞争，重获美好人生，善恶有报的故事主旨，也与彝族“灰姑娘型”故事无异。因此将其单独归为一类亚型，也是对彝族“灰姑娘型”故事的完整补充。
4.2 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与其它故事的类型复合
4.2.1“两兄弟型”的镶嵌
两兄弟型通常讲述的是兄弟俩在共同做一件事（或分别做相类似的事）时，因人心善良与邪恶的不同，导致好人因祸得福，坏人终遭惩罚的故事，以“狗耕田”的故事最具代表性。彝族“灰姑娘型”故事和此类型故事相混合，一般在故事中呈现出两种情形。其一是：继女效仿女主角使用奇异助手受惩罚。在这一故事情节中，继母会接二连三的提出难题考验，困难的任务会逐渐逐渐递增；继母往往表里不如一，相同的任务却让自己的女儿获得最有利的条件，而女主角却处于劣势条件；通常女主角会得到来自自己母亲死后所转化成的奇异助手的帮助，困难总是能迎刃而解，狠毒的继母或继女却会遭到相应的惩罚。例如在长诗《阿诺楚》（贵州黔西北地区）中，就有很长篇幅讲述女主角阿诺楚和继女阿诺苟的完成继母要求的相类似的事情，却结局各有不同。《阿诺楚》（贵州黔西北地区）中的继母表面上假装让阿诺楚与阿诺苟一人砍猪草一人绩麻线，一人各干一件活。实际上两件事情一难一易，就等着阿诺楚完不成整治她。从一天绩一把麻线到绩三把，困难不断增加，而奇异助手--母亲化身的母牛帮助阿诺楚都完成了，反倒是阿诺苟做容易的事情没完成。母牛怕后母继续为难阿诺楚，让她告诉后母实情，麻绕60都是绾在牛角上，被牛吃了后，吆牛到家边的时候，母牛屙出来的。
后母得知后让两个孩子交换干活，让阿诺楚采猪草，阿诺苟放牛绩麻线。头一天母牛先变作人帮阿诺楚采猪草，再变作牛绩了少量的麻线给阿诺苟。第二天母牛帮阿诺楚采了六箩猪草，却没有帮阿诺苟绩出麻线，反倒是溅了她一脸屎。而在贵州大方地区流传的《阿勒姿》故事中，女主角母亲化身成的母牛被带回家后，因其帮助女主角绩麻线的事情被后母发现后，放牛绩麻线的轻松差事就被后母指派给了自己的女儿。
“阿勒姿说‘我把麻挂在刺蓬上，刺蓬给我搓；挂在水牛角上，水牛给我搓；挂在水牛尾巴上，水牛尾巴给我搓。’后娘听见了，就叫自己的姑娘照着阿勒姿的做法去做。结果挂在刺蓬上的被刺抓了，掏都掏不下来；挂在牛角上的被牛吃了；挂在牛尾巴上的淋了好多稀牛屎。”
同样的故事情节在四川凉山州流传的《阿乌和金芝》的故事里也有出现：
“一上山，金芝就把所有的荨麻全给老牛吃了，然后跟在老牛后面，等着老牛屙出荨麻线。等了老半天，老牛也没屙出荨麻线，反而屙了金芝一身稀牛屎。”
与传统型灰姑娘故事比较起来，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中的“后母虐待”母题总会混合狗耕田型故事中“狗”（ II.狗：狗主动去耕田。它不但能干，而且比一条水牛还干得好。弟弟因此（a）丰收，（b）战胜了那些打赌看他笑话的人。（c）狗还能汲水浇地，使弟弟获得更多利益。他哥哥听说此事，就来借狗耕田。但狗不肯为他干活，哥哥气坏了，把狗打死，埋掉了。
61）母题，凸显同情弱者，赞扬勤劳纯良，鞭挞好逸恶劳。
其二是：继女效仿女主角完成男主角提出的任务受到惩罚。此情节一般混合在彝族“灰姑娘型”“夫妻团圆”母题之中。女主角在被继女谋杀之后，化身变形成一物品，被贵人捡拾回家中并帮助她与丈夫相聚。夫妻二人述说事情原委，女主角与丈夫回到家中，恶毒继女得知事情败露却依旧想与女主角共侍一夫。在长诗《阿诺楚》（贵州黔西北地区）中，女主角为男主角抱的枕头用自己滑顺的头发铺垫，深得男主角喜欢；继女为男主角抱枕头又糙又硬，被男主角一顿捶打。
蠢钝的继女效仿女主角用滚烫的开水洗头，希望自己也能拥有柔顺的秀发，却自己跌进锅里，活活烫死了。死后的尸体也变作蛆虫、变作蛇鼠、变作狗屎。
这种混合型故事彰显出浓厚的伦理道德教育意义。它巧妙地将两兄弟型故事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德观念融入到“灰姑娘型”故事内，将对善良女主角的同情赞美、对邪恶的继女憎恨鄙夷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增添了故事趣味性的同时又将民众惩恶扬善的心理诉求寄托在故事情节之中。
4.2.2“难题型”的糅合
在民间文学中“解难题”这种母题具有普遍意义，其中的“难题”常具备有意设置、有超常性、有考验性等主要特征，该母题在故事中尽显劳动者的才华，和主流社会的“上智下愚”相抗衡。彝族“灰姑娘型”故事和这种类型复合使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刻画烘托出女主角化解难题的机智勇敢的性格特征。“难题考验”这一母题贯穿故事始终，女主角反复受到难题考验。在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中的难题考验，女主角童年失母，不堪后母虐待独自出门寻母，往往要接受难题考验才能获得母亲的重新护佑；女主角在参加宴会之前，也要接受后母要求她从灰堆拾菜籽、破箩担水和清水洗头的难题考验；男主角选择配偶对女主角提出“选择银勺或是木勺”的考验；夫妻团圆后，男主角会为继女与女主角出题考验谁有资格继续留在家中。因此能够整理出故事中实施难题考验与被考验者之间的关系：
女主角与继女是平行关系也是竞争关系，女主角受到来自母亲、继母和男主角的三方考验，继女则是受到来自男主角和自己母亲（继母）的考验。
在传统灰姑娘故事中，女主角童年丧母，其原因多为母亲自然病死，之后为女主角提供神奇帮助的一般为神仙教母或是来自母亲坟头的植物等等。而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中，女主角童年失母的原因多种：无故被人害死、受冤被父亲赶出家门、夫妻吵架离家出走等等。其中“受冤被父亲赶出家门”的故事情节，衍生出女主角不堪继母虐待，独自离开家寻母，因而受到难题考验。例如：《阿诺楚》（毕节地区、六盘市）故事中女主角的父亲穆仇阿雨腊在家多年寻妻未果，娶了表亲史煮家的姑娘漏哲为妻，又生了一个女儿叫阿诺苟。漏哲百般虐待阿诺楚，阿诺楚小小年纪不堪忍受，踏上寻找亲生阿妈的旅程。路上遇见了放猪婆、养蜂婆、撒麻婆，阿诺楚分别接受了三次难题考验：挡三次猪，咽下养蜂婆擤的鼻涕，吃下撒麻婆身上虱子。寻母心切的阿诺楚挡了三次猪，机智的将鼻涕换做蜂蜜咽下，眼疾手快将虱子偷偷换成了麻籽吃下，最后跟着滚进岩洞的线团找到阿妈。吉诺阿妈起初不想与阿诺楚相认，听完阿诺楚的悲惨处境和艰难寻母的历程，吉诺阿妈依旧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她的亲身阿妈。第二天清晨，阿诺楚趁着帮吉诺用蓖子梳头的时候，找出她头上被雨腊多年前棍棒打断插入头皮的梳齿。阿诺楚哭诉认母，吉诺听过后终于心疼不过，变作母牛，一同回了家。由此看来，女主角在寻母、认母过程中遭遇考验似乎不仅仅是肯定和赞扬其勇气和魄力，更主要的是要渲染和强调女主角的智慧。
如果说女主角受到来自母亲的考验是为了帮助她意志的成长与磨砺，那来自于继母的难题考验则一半是为了凸显女主角困境无助，一半是为了彰显神奇助手的命运扭转能力。在《阿茨姑娘》（四川凉山州）中，“后母有意不要阿茨去，当她带着女儿出门时，拿出一升油菜籽撒在锅庄边的灰堆里，又拿出一个有眼的背篼，对阿茨说：‘阿茨，我们要出门去了，来不及带你去。你留下来先捡这灰里的菜籽，这是一升菜籽，你必须得捡的一颗不差；然后再用这背篼去背水，把家里的水桶都要背满。若这两件事都做好了，你就来吧！若捡不完、背不满，你就休想来。” 狠心继母为让自己女儿获得更多的婚配权，则用难题阻止女主角参加宴会，起初无法完成任务的女主角只能心急又难过的哭泣，而神奇的助手鸟儿则及时告诉她“用筛子筛灰里的菜籽”、“用泥巴将背篼的洞糊住打水”、“去小母牛的骨头那里找首饰”,成功的帮助女主角得到参加宴会的机会。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中的“难题考验”还有一组值得关注的对应关系，即：
男女主角相互考验。男主角对女主角的考验往往出现在选择婚配的情节中，继女作为女主角的平行竞争关系，也是被考验的对象之一。而继女通常都只是作为失败方的对比存在，女主角都能顺利完成男主角提出的考验。反之，女主角对男主角的考验则是出现在故事的最后，女主角化身现形于贵人家中，在贵人帮助下与男主角相遇，为让男主角知晓自己的身份，女主角通过发丝设置难题破除魔惑。通常混合于“螺女型”母题呈现。
4.2.3“蛇郎型”的相融
《类型索引》中对蛇郎故事的描述是：
433D【蛇郎】通常丈夫以人形出现，虽然有时他开始出现时是条蛇。（有时他也会是花神，狼，或只是个人。）这一类型在多数说法里实际上是以 425C即开头部分及 408III,IV,V,VI 和 VII 结合而成的。其下核心情节单元有：
I、女孩许配给蛇 II、谋杀女主角 III、女主角变鸟 IV、女主角变植物 V、其它化身 VI、驱除魔惑 VII、夫妻团圆62.
艾伯华也在《中国民间故事类型》63中简单列出“蛇郎”故事的情节单元，如下：
①从前有个父亲，有好几个女儿②他受到一条蛇精的纠缠，没有办法只好答应把一个女儿许配给他。
③只有最小的女儿愿意跟蛇精结婚。
④她生活得非常幸福并且也很富裕。
⑤她的一个姐姐非常妒忌，便把成为蛇郎妻子的妹妹扔到一口井里，自己取而代之。
⑥死者变成了一只鸟，在假妻梳头时辱骂她，鸟被杀死，作成食物。丈夫吃鸟肉，鲜香可口，假妻吃鸟肉，不是滋味。
⑦死者变成一棵树或一根竹子，假妻觉得它很讨厌，而丈夫觉得它很可爱，假妻把它砍掉。
⑧死者后来的一连串化身把假妻给折磨死了。
蛇郎故事作为一则口传叙事类型，角色属性与母题在不同地域也会发生相应的改变，之所以被称为蛇郎故事是因为以蛇为角色属性的蛇郎故事是最典型的。而该类型在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中所混合的母题数量较多，相似度交大。原本是具有神力属性（蛇或是花神）的“蛇郎”在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中则是不具有神力的肉体凡胎，男主角只是是社会地位较高或是条件较为优渥。女主角在故事中被狠心的姐姐谋杀后，幻化变形的程式与普遍流传的“蛇郎”故事情节讲述上基本一致，根据彝族各地的自然风貌不同、生活场景的差异让故事母题发生地域性的变异。
4.2.4“螺女型”的植入
在我国西南和东南地区广泛流传的“田螺姑娘”故事又被简称作“螺女”故事，最文字记载最早见于托名陶潜的晋人所撰《搜神后记》卷五，题为《白水素女》，其本事见晋束皙《发蒙记》。《初学记》卷八引《发蒙记》曰：“侯官谢端，曾于海中得一大螺，中有美女，云我汉中白水素女，天矜卿贫，令我为卿妻。”故事由“拾螺归养”、“化身现形”和“窥视离去”三个情节单元构成64.丁乃通先生编撰《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将“田螺姑娘”列为 400C 型，收录古今异文 30 余例。其基本情节为：
1、拾奇物归养：仙侣是男主角拾得而来并养在水池里的田螺、或其它甲壳类的生物、或水生物变的。
2、化型现身：每逢男主角外出干活，螺幻身少女为他生火做饭、收拾家务。
3、与贵人建立亲属关系：几天后男主角窥见螺女，上前拥抱她，娶她为妻。
4、窥视离去：过了若干时间，女主角找到被男主角藏起来的田螺壳，便离家而去。通常是女主角因为自己的儿子被人嘲笑有一个田螺母亲。
将螺女型的基本情节与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中所包含的螺女故事基本情节抽绎出来，能够进行以下对比：
不难看出，“螺女型”故事中除角色稍有变化之外，其故事母题在彝族“灰姑娘型”故事中均有完整体现。此故事类型多复合在彝族“灰姑娘型”故事的结尾部分，女主角被谋害后，数次化身，最终转变成一物（通常具有彝族不同地域特色）被贵人捡拾回家。贵人的角色基本为年长者（老奶奶、大妈），窥视发现女主角真身之后用解除禁止的方式（用扫把打、用簸箕或将其抱住）使其保持人形，最终女主角的离去是在贵人的帮助下与男主角夫妻团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