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张炜小说流浪书写的意义指向
张炜的流浪书写在当代文坛乃至文学史上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区别于以往文学时期和文学作品中出现的流浪意识,并且与同时期文学作品中所涉及到的流浪也有很大的不同。张炜小说的流浪书写具有独特的魅力,具有时代性和前瞻性。小说中的流浪者试图用恣肆飞扬的生命状态和生命意识从被束缚和压抑的环境中解放出来,这也是张炜对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保守气质和思维模式的一种突破。流浪者用坚定的意志来超越苦难,与世俗和旧世界相抗衡,守住内心美好,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精神世界他们都掀起了自由的波澜。同时,小说中的流浪者们对大地上生生不息的生命予以关怀,体现出作家对生命存在的持续思索和他博大宽厚的人文情怀,以及建构人类精神家园的信心和决心。
第一节 对现实的疏离和超越。
文学史上并不缺乏对流浪者和流浪意识的书写,不过在新的时代背景和作家知识分子责任意识的双重作用下,张炜小说的流浪书写展现出了新的范式和新的姿态。不同于西方文学中与宗教和个人英雄主义相关的流浪,也不同于五四时期知识分子失去人生方向的漂泊和无所适从。张炜小说中的流浪者有出于物质的拮据而选择的流浪,但作者描写的更多的、更生动的是那些血液和灵魂中无法抑制的充盈的流浪感,为了坚守内心的理想和原则而进行长长的精神流浪,或者是为了追求生命的极致和灿烂,他们选择了离开家去流浪。
自私、冷漠、怀疑的人际关系和社会环境让他们感到窒息,不安于现状的流浪者们恣意的与周围固有的环境和现状保持距离,他们希望通过流浪来释放对现实的不满和获得身心的自由。张炜小说的流浪书写,就体现了他远离现实和超越世俗,寻求精神家园的愿望,同时也寄予了作家对现实的希望,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社会有所改变。
流浪能够让人暂时摆脱周身繁杂事物的困扰,给人以时间和空间去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在回归自然的过程中,人与自然敌对的状态会逐渐改变,人的自然的、被掩埋的本真的人性也会回归。在宽厚仁慈的大自然的怀抱中,人的生存状态更加接近生命的本真,实现在大地上诗意地栖居就不再只是乌托邦的想象。现代社会人们的内心世界和精神生活越来越复杂多样,人们越来越不能满足平静、安稳的家庭生活。内心的呐喊,流浪的渴望都催使着人们离开具体的日常生活去寻求展现生命本真状态的机会。为了告别现实的不堪,作家借助小说中的人物给内心渴求的自由寻找出口,无论是在野地、葡萄园、外省还是在神清气爽的高原四处流浪,远离城市的嘈杂,体会自在,这既是对自然的回归,也是对现实的超越。自然可以承载万物,是万物永恒的家园,并且它与人类有着先天的生命联系。
张炜提倡的"融入野地"的精神,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对自然的关注和对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思考。"对大自然的向往热爱会使一个人改变至为重要的东西,即改变他的心灵和看待问题的方法。他会满怀柔情的对待这个世界,会更加同情弱小,会怜悯。"[60]
在张炜那里,融入野地,在大自然中流浪是摆脱现实的绝佳途径。同时张炜还认为:"人要更好地、健康地存在,就必须与大自然的一切和谐相处。一个人道主义者应该普爱众生,人道不仅用于人。人道应该是为人之道,是人类存在的基本原理和法则。"[61]
张炜深知自然之于人的意义,他对自然的认识也体现出他对人应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自然这一问题的思索。这一思索在他的早期作品中就已经有了体现,如《海边的风》《梦中苦辩》《三想》等,所以小说中流浪者们在大自然中如痴如醉,流连忘返,他们浮躁的内心获得了安宁。
张炜刻画了许多厌倦城市、逃离城市生活的流浪者形象,他们孤独、敏感和焦躁,在物欲膨胀和人情冷漠的城市中无限沮丧和绝望。鲜活的生命个体在这样的城市中没有自由,精神无处安放。为了摆脱这种喧嚣的生存环境,避免生命陷入失重的绝境,具有自我意识和独立思考精神的当代人就开始了对精神家园的追寻,显示出了他们不随波逐流的可贵品质。作为痛苦的觉醒者,面对这样一个疯狂的世界,他们义无反顾的放弃了现有的世俗生活,听从心灵的呼唤,迈开了去远方流浪的脚步。他们在温存的大地之上和充满无限生机的大自然中自由的奔走,恣肆的宣泄着生命意志,在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的过程中,他们最具本性的生命状态逐渐的呈现出来。在张炜早期小说中的老得、老胡头、光棍汉长乐,还有后来的宁伽、肖潇、庄周等他们身上少有世俗的气息,不会见风使舵,因此当现实的环境让他们窒息、有压迫感时,他们选择流浪,去寻找精神的栖息地。他们以流浪的方式与现实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来对抗现实社会中的各种欲望对人的心灵的侵袭和扭曲,以此来守住宁静的内心,实现对世俗的超越。
《古船》中痴迷于去大海航行的隋不召和《你在高原》中张炜为流浪家族树立的精神领袖--骑着大红马去南方寻找醉虾的浪漫骑士宁吉,是作者喜爱和倾情塑造的两个人物,在这两个富有情趣和天真可爱的老头身上寄予了作者超越俗世生活的理想。在常人看来他们是不务正业和疯癫的,但在这两位痴狂的流浪者背后,流露出的是作者对现实的不满和对自由的向往。拐子四哥、养蜂人等流浪者形象则具有重要的审美意义,作者试图通过对他们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洞悉,来探讨人类在多大程度上疏离现实并实现超越的理想。这些流浪者率性耿直,坚决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执着地寻求着精神的家园。他们地当床,天当被,有的是结伴前行,有的是独自流浪,生活不免贫困,但乐在其中。他们在无边的游荡之中摆脱了尘世的纷扰,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赞美土地和自然并与之和谐相处,世间的成规、伦理和习俗在他们身上已不再适用。他们不拘小节、放浪形骸、快意恩仇,张炜在小说中对这些流浪者行为举止并无道德上的谴责,相反张炜对他们这种怡然自得的生存状态的钦羡是溢于言表的。因为在张炜看来这是鲜活真实的生命应有的状态,是"天人合一"的生存境界,是作者理想的生活状态,也是作者对生命自由价值的强烈认同。张炜小说的流浪书写所体现出的对现实的疏离和超越,是他对现代人本真生命的深情观照,也是对当下生存环境的质问和反问。
第二节 对苦难的观照和救赎。
在当代文坛中,张炜始终是带着自己鲜明的文学个性在自己的文学天地中进行探索。
最初,他是带着"芦清河"系列的田园风味和浪漫色调闯入文坛的,"芦清河"系列作品给人们带来了温暖,也带领着人们重温了那渐行渐远的人间真善美。然而,八十年代《古船》以后,张炜的创作由清新秀丽的"爱与美"的叙述转向了沉重、伤痕累累的苦难叙述。
随后创作的小说《柏慧》《家族》《外省书》《九月寓言》《刺猬歌》等对苦难的描写一直延续了下来,尤其是《你在高原》更是描写苦难的集大成着作,小说中历史的苦难、家族的苦难、大地的苦难以及人类在自然和社会的现代化进程中的苦难遭遇比比皆是。可以说苦难贯穿于张炜的小说创作,他的小说中的许多人物都承受着巨大的苦难。《古船》中的隋抱朴像一尊雕像,终日坐在老磨坊中,最为亲密的物件便是《共产党宣言》和一把算盘,他苦苦思索和运算,自虐式的赎罪使他极度自我压抑和痛苦。《九月寓言》中小村人以苦作乐,小说中有一章以《忆苦》命名,其实是作者通过对忆苦大会借忆苦人之口,来密集的描写小村人所经历和承受的苦难。《柏慧》讲述的是为人正直、怀有坚定理想并致力于学术研究的专家受难的故事,他们基本上都是受迫害和排挤最终孤独死去。历史的苦难、家族的苦难、大地的苦难在作家的笔下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苦难压抑了人身心的自由发展,但是苦难也能够激发人的潜能和抗争精神,逼迫人们去思考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苦难是客观存在的,只要人生存在世上,苦难就不可能被消除,如果人的精神和意志被苦难消磨殆尽的话,在本质上来说生命存在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只有在高扬主体意识和独立精神来对抗苦难时,生命才有可能在经历苦难的过程中来实现对苦难的超越和救赎。"只有拯救才能使人在某种不能由解放所达到的内心深处获得自由。只有拯救才能创造出某种摆脱了罪行、有意识地把自己看作时间和永恒性的新人,创造出某种有意义的生活和无保留地为别人、为社会、为这个世界上的危难而献身中得到解放的新人。"[62]
在种种的苦难面前,张炜作为一个不随波逐流,同时也没有大批追随者的文学战士,他坚定地奔向童年流浪过的山川大地。在他心中那里有永远的葡萄园,同时让人向往的高原也遥目可见,他建构了一个以流浪汉模式为标尺的道德王国,在那里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救世情怀,是作者理想中的精神家园。作家不仅在书写流浪,他同时也是以流浪者的身份深入到家族历史的褶皱中去寻找苦难、观照苦难和体验苦难,最终实现对苦难的救赎。
在苦苦的思索和追寻后,张炜为这些苦难找到了救赎的出口,小说中的人物因不同的原因选择流浪,他们以流浪的方式对家族历史进行拷问,来探究历史的本来面目,通过拒绝遗忘历史,实现对历史和家族苦难的救赎。张炜是山东籍作家,受地域文化的影响,他非常推崇儒家的思想文化观念,儒家文化的精义也对他的文学创作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张炜时刻关注着社会政治和历史,他清醒地知道时代发展到今天,对民族历史的遗忘,不仅仅是个别作家的事件,而是成为全民族的事件。在当下,更多的人是宁愿苟安于现世,也不愿正视和反思过去的苦难。当需要正视历史,明辨是非时,我们更愿意用"往事不堪回首"来搪塞和聊以自慰。历史是一种客观的存在,不可以改变,但可以以史为鉴来明察得失。作家张炜是通过对苦难的言说来铭记历史和反思历史,希望唤醒人们对历史的记忆。
例如《你在高原》中,"我"的外祖父曲予在海滨小城和山区平原有着很高的威望,为了小城的解放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得到小城和平原人的认可,他为自己热爱的土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却被轻易的遗忘了。"我"的父亲宁珂为了心中的正义和信仰,不惜背叛自己的家族,毅然投入到小城的解放战争中去,最后小城解放了,他却失败了,无尽的折磨和苦难一直陪伴到他生命的终结。"人类的不能进步、苦难频至,有时候就是我们大家太能遗忘造成的。遗忘是人类的大敌。它使我们重新去犯错误,一遍一遍的重尝苦难的滋味。[63]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历史的苦难频频发生,从建国后到土地改革运动、反"右"运动、"文化大革命",在一次次的运动中,国家处于危难之中,深受苦难之中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同样是人性之恶的重复上演。对于这些苦难张炜是拒绝遗忘的,因此他一次次的穿行于平原和山地,试图还历史一个真相。在小说创作中他也是多次重复叙述家族历史,小说以"我"的流浪来探寻家族历史发展的脉络。"我"在接受苦难命运的同时也寻找着造成这种苦难的原因,以此来铭记历史,完成对苦难的救赎。
"作家追究历史,关注历史,不是一种策略,也不仅是为了写作,而是为了实感地做人。"[64]
张炜正是以独特的流浪书写观照苦难、记录苦难,唤醒人们对民族历史的记忆,这体现了作为一个作家的良知和责任感。
流浪者向往自由自在的生命,流浪也体现着生命意志的激情张扬。当面对苦难的压迫时,自由意志就会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来征服苦难,完成对个人生命苦难的救赎。《古船》
是一充满苦难的书,为我们展示了他对苦难的观照。隋抱朴是一个意志坚定、生命力强大的人。他承担着"老隋家的苦难史"和"洼狸镇人的苦难史".虽然看透了人生的苦难和世间的肮脏,但他并没有被苦难压倒,而是以强大的生命意志力寻求着一种解脱和超越的自由。他在老磨坊里进行了长长的精神流浪,循着他精神流浪的足迹,我们看到的是他对家族和个人历史的沉默思索中最痛苦、最激烈又最耐人寻味的挣扎和搏斗。最后,他走出老磨坊,表明他精神流浪的过程和沉默思考的过程是对苦难进行救赎的过程,也是还原"本我"的必经之路。《浪漫或丑行》中的刘蜜蜡是张炜钟爱的至情至性的女性,她受到伍爷和小油锉的迫害,历经种种的苦难。在寻找爱人的途中,她不停奔跑,尽情挥洒着自己的天性,为"背负苦难的奔跑"增添了浪漫色彩。在她心中爱情才是最主要的,苦难已无足轻重。《九月寓言》中年轻人在夜晚的野地里奔跑狂欢,相爱的露筋和闪婆在九月的田野里流浪、嘻戏,苦难在他们那里已不再是自噬肝胆的痛不欲生,而是转化成了对自由生命的追逐和向往。就连忆苦大会也成为小村人盛大的节日庆典,他们可以在集体的回忆中获得某种安定和满足。在张炜的笔下,还有许多的人物同样是以放浪恣肆的流浪来实现对苦难的救赎和超越的,如《海边的风》中的老筋头、《外省书》中的老年史珂,《柏慧》中的口吃教授,《你在高原》中的许予明、小河狸、庄周、吕擎、曲涴等这些人都是以身体的流浪或精神的流浪来强调人的自我意识和自由意志,这无疑也是救赎苦难的一剂良方。
另外,张炜自称是"大地守夜人","融入野地"是他在大地上栖居的方式,在大地上诗意地栖居是人类的理想,也是张炜建构精神家园的途径。张炜认为大地能够承受人类所有的苦难。然而,急剧转型的现代化进程中,大地承受了太多的苦难,理想中甜美舒适的家园似乎是渐行渐远。只有重新审视人与大地的关系,以崭新的姿态融入大地,在大地温暖、宽厚的怀抱中,才能实现对苦难的救赎。这也就有了张炜笔下的流浪者们对大地、山川、海洋的热切向往。他们热爱着大地上的一草一木,并以实际行动来守护着大地母亲。
同样,作家张炜在经历了一次次逃离之后,最后梦想的还是能够回到童年生活过的平原和流浪过的树林。也只有在流浪的途中,在真切的融入到野地中,才能寻找到一个真实,从而消解苦难,实现对苦难的救赎。
第三节 对现代人的精神建构具有现实意义。
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以来,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加快,我们所处的时代是工业文明占据绝对优势的科技时代和商业时代,其中现代人的生活就像被加工改造过的加速器,快速运转,人们忙着社交、忙着追名逐利,唯独没有时间来认识自己和了解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求。我们所面对的是充满物欲、权势和消费文化的现实世界,精神缺失、价值失范、理想褪色,人们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中找不到安放之地。本来美好纯真的生命在这样污浊的环境中枯萎、凋谢,高尚的精神被各种丑恶污染,在技术主义时代人们正在一步步走向毁灭而不自知。社会转型带来的价值迷失和精神缺失也催生了文学的转型,文学变得商业化和世俗化,像王朔、池莉、朱文、卫慧、棉棉等作家转向了对世俗生活的描写,并在文学创作上进行商业运作。但这一潮流并没有得到张炜的认可,他执着于纯文学创作,坚守自己的艺术独立性,他的作品对人的精神给予了强烈的关注,从而张扬了"文学是人学"的文学本质。张炜以纯洁的品性和强烈的责任感守望着人类精神的高原,以对美好爱情、血脉亲情、良知和善良的永恒追求显示本真生命的强大和旺盛。张炜数十年如一日地进行纯文学创作,用生命本身和坚定的信仰与这个世俗、冷漠甚至是荒诞的世界做抗争。他试图以自己的努力来提供一种新的价值尺度和评判标准,给现代社会中无所适从、精神荒漠化的人们建立一种新的精神向度。在文化层面上,在对现代人精神家园的建设方面,张炜的选择无疑是具有非常深刻的现实意义的。
另外,人只有有了追求的目标才有生存下去的动力。无论是物质层面的还是精神层面的,人们总会给自己预设一个前进的方向和生存的意义,并为这个方向和意义劳碌奔波,生命的存在才会更加的鲜活。又因为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不尽相同,对目标的确定和生命意义的认识具有很强的主观性。但是目标和意义具有不可替代性,对于我们来说,只要愿意相信生命的存在具有永恒的终极意义,我们就不会在污浊的世俗环境中自我消耗和堕落,而是会竭尽所能实现这个目标和完成这个意义。作者倡导的"融入野地"的精神以及在小说中主人公在葡萄园建立了一个乌托邦的精神家园,就是为了活的真实和有意义。有了这个终极的精神追求,他就有了克服一切困难的勇气和动力。即使在他理想中的葡萄园遭遇周围丑恶势力破坏而溃败时,作者也没有放弃对理想的追求,因为前方有神清气爽的高原在呼唤他,他不能停下追寻的脚步。张炜所追求的精神方面的意义是对生命本身的一种超越,具有巨大的包容性和不可抗拒性。但事实上,作为社会关系中的人不可能完全脱离社会现实而存在,因此所谓的生命的终极意义和精神追求是存在于世俗生活之外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它是神秘的和不可接近的,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对于作者来说这无疑具有强大的吸引力,驱使着他去寻找和流浪。在这个吸引力的作用下,在多部小说中,张炜将自己的创作视野定位到了童年生活过的乐土,对世俗冷眼旁观并以流浪的姿态在这样一个纷纷攘攘的社会环境和文化语境中重新建构人的精神。在对人的精神进行建构的过程中,张炜对自我不断的反思,这也让我们看到了他笔下流浪者的得与失。隋不召们的烂漫天真、刘蜜蜡们追寻爱情的至情至性、淳于们为名利所累后迷失自我的后悔不已、宁珂们为了信仰敢于打破常规的勇气等等。在这些人物的身上,我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经历过的或正在经历的生活的种种,通过他们的得与失,我们应该找回自己生活的方向,并相信善良、正义和责任是人生命中最为珍贵和永恒的东西,只有坚持了这些,人的精神才会长存。
"对于信仰的追求不应只存在于历史之中,而应该成为沉淀在每个人心中的精神指南,沉沦与坚守的选择题是每个人必须要给出的答案。"[65]
在生命的重要关头,关于道路和选择的问题,张炜在《你在高原·家族》中给了清晰的展现。张炜所要建构的"家族"并非是被历史潮流所淹没的曲、宁两个家族,而是始终存在并超越历史洪流的积极向上的"精神家族"、殉道的家族。小说并没有对历史进行简单的、表面的复述,而是在更深的层面上对英勇不屈、充满正义、满怀信仰的家族中勇者精神的挖掘。"曲府"人世袭荣华富贵,但为了正义和真理可以放下享乐和荣耀,历经痛苦的磨难,不计个人得失,这种"家族精神"具有典型的英雄主义情结;"宁府"中宁吉是天生的浪漫主义者,不畏世俗,甚至是蔑视世俗,他可以为了心中的渴望抛家舍业去远方漫游。与宁吉相比,宁珂的选择更多体现出的是坚定的精神信仰。他舍弃了荣耀的生活,坚守正义事业,全身心的投入到解放战争中去。虽然革命胜利后,宁珂受到破害和怀疑,他的失败牵连了整个家族,但他并无任何怨言,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毋庸置疑,宁珂的人生遭遇是精神信仰的胜利和历史评判的悲歌。他的这种精神虽然不乏沉重却也是大浪淘沙,留下的是丰满和历久弥新。
这种精神也同样震撼和鼓舞着现代心存信仰和追求的人们,这也正是张炜在小说中挖掘和建构"家族精神"的用意所在。也是在这个意义上,张炜的流浪就不仅仅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理想,而是具有了精神层面的坚守和超越。即便是暂且不谈论他执着的探索精神,仅仅是他在出现精神荒漠的现代社会中开拓出的幻想中的绿洲也能够给前行中的无数孤独的灵魂带来慰藉。
张炜对理想、道义、公平等精神的坚守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缺失的,也是这个时代所需要的,更应该是引起我们重视的。张炜流浪书写的意义就在于通过他独特的流浪意识和鲜明的流浪者形象以及流浪者寓意来揭示现代"都市病"的根源。而作家的职责并不仅仅是找出病症,还会通过对流浪者流浪生活的描写和生命形态的展示,告诉我们应该拒绝什么样的生活,面对流俗和邪恶应该保有怎样的品格。尤其是在社会转型的背景下,人们在嘈杂的物化生活中无法获得内心的宁静,蒙尘的心灵必须找到突围的通道,才能获得新生。
因此,在张炜那里流浪便成了对抗现实不合理现象的重要方式和途径。事实上,流浪之途没有彼岸,永无止境。流浪是人类的本能,追求美好的道德和健康的人性以及寻求精神家园是人类的理想,流浪本身就是以这种虚无缥缈的自救形式而存在的,它呈现出的是精神世界超越性的一面。张炜在做着一个长期的努力,他渴望一种健康的生存环境和本真的生命状态,以此超度那些陷于迷茫和丧失自我的灵魂,进而实现对现代人精神的重新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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