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艺术在西方的起源与发展

　　第 2 章 自画像艺术在西方的起源与发展

　　2.1 自画像艺术在欧洲的起因

　　世界几大古代文明中，如古埃及，中国，古印度等地区都先后出现了涉猎人物形象的造型,例如早期中国地区出土的彩陶上都绘制了人物的形象（图 1）,它们都被视为是人类最早对自己形象的观照案例.但是这几支文明的发展过程中，肖像画发展出了独立的自画像艺术面貌的就只有欧洲文明，仅仅在后来的欧洲地区出现了我们今天传统意义上所熟知的对镜自画的文化艺术现象.纵观艺术史，早期的人类的肖像画题材呈现的方式大致过于简单，成像的技术也相对原始，创作它们的动机，大多是与早期人类意识里的神灵有关，创作图像的动机大多也是为了祭祀活动. 因此，欧洲早期文明中的那些肖像的绘制者，一般都不具备自我意识.
 

　　欧洲文明在希腊灭亡之后被罗马人继承，罗马人主要以借鉴和汲取希腊文化为主要精神来源.所以，希腊文明在学术上仍旧被视为欧洲文明的最早的起点,但实际上，希腊文明是在大量借鉴了早期地中海和爱琴海地区的多种文化以及结合了古埃及文明的优点基础上所产生的一种理想文化状态的集合体,希腊文化的主要贡献在于欧洲的哲学传统.希腊时期所产生的人文主义和民主政治，为后来的在欧洲地区出现自画像艺术奠定了坚实的哲学基础.虽然希腊第一次出现了民主意识，但由于当时在希腊诸多的城邦当中，制作那些伟大的石刻与雕塑的制作者们仍旧受制于统治阶级，仍旧不具备传统意义上具有独立思维的艺术家的特质，他们大多创造的写实性的作品也是以人体的造型来铸造他们理解的希腊诸神形象,很少具有艺术上的个体创造意识,之后漫长的中世纪在罗马教皇黑暗统治下希腊文化所产生的民主思想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束之高阁,中世纪对人性的压抑，对宗教的迷信，导致了当时的社会环境根本可能产生类似自由主义及个体意识宽容的社会环境，很长一段时间里，艺术家就是维持着工匠的角色.充当那些王权和贵族统治阶级的政治宣传工具，个人意识完全被压制，从社会的政治状态而言，与中国古代的社会情形相似.

　　直到漫长中世纪的结束，才迎来了发生在西欧的文艺复兴运动，欧洲艺术创作的宗旨也完成了从神到人的一次蜕变,这个时期可以说是欧洲尊重人本思想传统的文化高潮，当时的人文主义者，主要复兴的是希腊人的文化和审美传统.例如，苏格拉底对民主和自由的信念，对个性的关照，对理性主义光芒的追寻，艺术创作中也加强了个人主义的色彩，创作很大程度上是对个体意识的尊重，宗教改革后封建因素在画面中日渐衰落，人文传统全面回归,当时的社会封建教会势力的瓦解归根于社会上出现了新的贵族资产阶级，例如，美第奇家族.当时这些显贵家族势力，对艺术家的个性是持肯定态度,极大程度上欣赏艺术家本人对艺术的理解，很大程度上区别于黑暗的中世纪艺术.艺术家在那个时期的社会角色和地位发生了显着的变化，社会地位得到空前提升,甚至享有同贵族一样的社会待遇,这一切直接导致了艺术家本人的肖像的大量出现.

　　2.2 自画像艺术在欧洲的发展情况分析

　　西方人在古希腊时期，科技的意识就已经萌芽了.希腊人重视科技与理性原则,他们创造了黄金分割的理论.古希腊的哲学影响了欧洲人的整个自文艺复兴以来的几代人，例如， 苏格拉底的学生亚里士多德的学说《形而上学》和《逻辑论》等着作，成为后来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者的读本.古希腊人对人体的研究已经很深入了，也出现了相应的解剖知识，这是早期西方神学观与科技学的合力的作用下所帮助实现了西方人对塑造神的形象的尝试，希腊的艺术尤其关注人的形象，他们追寻一种相对理想化并且具有真实感的再现人体美学的主张，这一点从古希腊先哲所提出的观念中可以找到哲学基因的，其中亚里士多德的着作《诗学》其中提出的模仿说，认为美既是模仿自然的观念,对希腊乃至后来的欧洲文化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但再现的技术被他们当用以塑造他们的诸神，另外希腊雕塑的科学与严谨性无疑彰显了他们当时追求人的神性尊严的努力，古希腊的哲学着述中的科学启蒙对 15 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例如,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着作《物理学》就是古希腊人对科学的认知的最好印证，为后来欧洲的科学发展奠定了基石，理性精神最终造成神学在欧洲文化中的衰落，科技进步为封建宗教势力在欧洲中世纪晚期社会的瓦解以及自由民主的社会的诞生提供了有效的智慧根源，由于人权的崛起，封建神权的覆灭，世俗文化的兴起，中世纪后期就已经出现过自画像题材，但是，几乎处于边缘和萌芽的状态.这时期的自画像显得幼稚,因为在欧洲的中世纪很长一段时间里，艺术是为宗教和神学服务的，在教会的统治下，中世纪的神学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大量的作品的内容多半是根据《圣经》的内容为创作蓝本的,也出现过一些女性的自画像,但大多是依附于其它主题出现的，有些是创作者将自己隐藏到了画里的某一处,14 世纪的意大利和尼德兰地区率先出现新兴资产阶级贵族，打破了自中世纪早期以来以封建的政教合一教会统治的格局,也标志着教会势力的瓦解以及他们利用神学统治欧洲民众的蒙昧时代的结束,欧洲人终于迎来了 15 世纪的文艺复兴的艺术盛况，社会走向了以贵族资产阶级私有制的相对自由的社会，当时的艺术也反映了贵族资产阶级的趣味.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美第奇家族,他们大力支持艺术家,因为当时的贵族阶级和人文主义者意识到艺术家的重要性，以及艺术创作的价值，这使得艺术家的地位在意大利地区快速提升，这是自画像的发展重要前提.

　　这一时期，最为值得一提的是乔托，他开辟了现实主义的道路，在他之后的许多画家，都以现实和世俗为基础去绘制图像.科技因素的发展对文艺复兴的艺术面貌也有具体体现,马萨乔第一次将焦点透视和解剖学的知识运用到了绘画，从那之后的绘画有了体感，不再是过去的平面效果。不得不提的就是达芬奇，他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绘画代表人物，他几乎是最注重科技因素在艺术中的表现的一个画家,他独创了明暗绘图法，对后来的自画像艺术的形态也起到决定性作用，但是他生前几乎没有明确的画过自画像,这一时期，欧洲人的自画像已经很写实了，大概除了乔托以及马萨乔等人的贡献，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尼德兰地区的范埃克兄弟在 15 世纪发明了油画技术，之后这种技术又传入了意大利，随之传播至整个欧洲范围内，当时欧洲的艺术家都开始相继追随与采用了这种逼真的肖像技术及观念,由于当时的宗教意识的坍塌，哥特艺术的覆灭及人文主义思想的崛起，从描绘的内容来看主要是以人为本的世俗题材，就是这样的契机下，自画像也随之成为了主流的描绘题材，据记载最早的完整性的反映个人特点和个性主张且完整的自画像作品应该是凡爱克画的自画像作品（图 2）.

　　此外，威尼斯人在 16 世纪前后研究出了光滑并且高质量的镜面技术，得力于当时的欧洲金属镜面工艺的发明，自画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据说是在 14 世纪中叶，在原始的玻璃工艺以及凸透镜的基础上，使得威尼斯人率先发明了高质量的玻璃镜，当时造价是相当昂贵的，之后经常出现在欧洲的贵族世俗生活里，被视为不可或缺的物品，包括许多的艺术家的作坊，也是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镜面，这使得人们观察自己的形象比之前任何一个时期都要显着，这种技术的诞生，也给自画像有了一个稳定的技术性的保障.

　　结合种种新技术的发明与运用，自画像艺术到了16 世纪的德国文艺复兴时期就成熟了很多,其中，德国地区的丢勒把它发展到了第一次高峰（图 3）.他一生绘制过许多自画像题材，大概是当时欧洲地区最钟情于自画像的画家，从他的诸多自画像作品不难看出，从构图 样式到内容自成一派,作品风格都趋向带有人文主义和世俗倾向的写实主义.

　　文艺复兴的欧洲各地区诸多人文主义学者都向当时的欧洲社会贡献了颠覆性及革命性的观点，在哲学，文学，科学等诸多领域都不断涌现新思潮，其中意大利的文人学者但丁，他是一个坚定的人文主义者，他给予了当时意大利乃至欧洲地区的艺术家们在精神上和理论上诸多的支持,他写的《神曲》也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理想典范，他给予了人性最高最大限度的关注，他鼓励艺术家表达自我，他择文支持艺术家的个人的艺术事业,给了很多艺术家的独立思考以信心.欧洲的自画像传统里，另一个具有代表性的要属 17 世纪中期荷兰地区的画家伦勃朗的自画像,他一生就像丢勒那样绘制了许多这一题材的作品（图 4）,只不过他所作的大部分自画像作品大多完成于他的晚年时期，他的自画像标志着西方人对自己内心的观照又发展到继丢勒之后另一个高峰，表明这种内心观照的传统在欧洲的文化传统中历经弥久，不但没有消失，还在持续的升温.民主和自由等观念几乎贯穿欧洲各时期先进文化运动的核心内容，当然也影响到了后来法国的启蒙运动及大革命，有人说，欧洲近代文化的开端，是从 16 世纪开始的，这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当时的哲学一度打败神学成为艺术家创作的精神来源，这和后来 19 世纪的近代哲学的发迹是一脉相承，从 19 世纪末到整个 20 世纪，是欧洲文明又一次重大飞跃，这期间科学突飞猛进，新的哲学理论也是异军突起，例如，黑格尔等人对欧洲的文化传统有着猛烈的批判精神，此间，欧洲各国的艺术工作者仍旧坚持绘制自画像，但这一时期的自画像风格，显着的异于 15 世纪的早期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了，19世纪末到整个 20 世纪都是欧洲文化巨变时期，多种哲学和文艺流派的诞生，例如浪漫主义，印象主义等，都对各时期的自画像艺术产生了内容和形式的诸多变化，例如，从德拉克洛瓦的自画像中，可以看出他在描述自己的形象时用色是比较激烈的（图 5），近代欧洲知识分子对自我形象的关注以及对个人内心的表达更加强烈 ，尼采提出的‘上帝死了’这一观点，反映了宗教在西方文明的唱衰，自此欧洲艺术中的自我意识更加浓厚，反对集权并主张个人自由的情绪在欧洲社会文化氛围中高涨，法国的哲学家福柯在《自我》一书中也强调了个体意识的重要性，后来诸多的心理学从自恋的角度去研究艺术家创作的心理，有研究表明自文艺复兴始，欧洲艺术家创作自画像的根源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自恋的心理情节，以上种种都反映出欧洲文化的自我倾向之特点,20 世纪的现代主义尤其讲究个人自由主义，后来发展到了无政府主义，甚至发展到艺术乌托邦，所谓为艺术而艺术，人类进入 20 世纪以来，画自画像的人有增无减，现代主义的画家，仍旧钟情这一古老的题材，例如梵高所绘自画像，他与前辈画家丢勒和伦勃朗同样迷恋描写自己，他一生中也绘制了巨量的自画像题材的作品（图 6）,他的自画像从用色到精神底色都可以看见一个欧洲人对自我灵魂的关注程度，他对于个人感受借用自画像的传达都超越前辈画家，体现出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情绪的表达，他对个体生命的爱是现代人对生命的理解，随后诸多后现代主义画家的自画像在此基础上则多了些虚无和荒诞的元素，总而言之从技术角度而言，欧洲的艺术从原始时期到古埃及再从庞贝古城壁画到中世纪的宗教抄本，再到后来的文艺复兴早期的油画作品这一艺术进程中，可以看出来一个基本的现象，人物肖像画的特点是由平面二维转向三维，因此，欧洲从 15 世纪开始，自像画因政治哲学和科技等多维因素的发展，表现的技术和水平上都得到了质的飞跃和提升，从平面跨越到了三维和立体的图图 5 德拉克罗瓦 法国 19 世纪式，但经历了几百年的沧桑，吊诡的是直到摄影术的出现，自画像又从从立体回归于原始的平面诉求，艺术史从而发展出了后现代无数种语言的自我表达方式，但总体上，从社会和文化的角度而言，欧洲自画像艺术的传统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被视为是欧洲社会从封建的神学时代走向世俗时代的历程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