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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时期钟馗形象

来源:学术堂 作者:周老师
发布于:2018-04-24 共455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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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宋元时期
  
  这一时期可分为三类:诗话笔记类、小说戏曲类及诗文类。
  
  第一,诗话笔记类
  
  北宋沈括《梦溪笔谈》卷七记载捉鼠器以钟馗为形:“庆历中,有一术士姓李,多巧思。尝木刻一‘舞钟馗',高二三尺,右手持铁简,以香饵置钟馗左手中,鼠缘手取食,则左手扼鼠,右手运简毙之。”①百姓用捉鼠器都以钟馗为形,这说明庆历之时钟馗就已经与世俗生活融合甚密。
  
  《梦溪笔谈·补笔谈》卷三中有关钟馗的描写,是最早的有关钟馗故事较完整的文献记载:禁中旧有吴道子画钟馗,其卷首有唐人题记曰:明皇开元讲武骊山,岁翠华还宫,上不怪,因店作,将逾月。巫医弹伎,不能致良。忽一夕,梦二鬼,一大一小。其小者衣绛,犊鼻唇,一足跳,一足悬一屡,一大药纸扇,窃太真紫香囊及上玉笛,绕殿而奔。其大者戴帽,衣蓝裳,祖一臂,革享双足,乃捉其小者,刽其目,然后掌而咦之。上问大者日:“尔何人也?”奏云:“臣钟馗氏,即武举不捷之士也。誓与陛下除天下之妖孽。”梦觉,店若顿疼,而体益壮。乃诏画工吴道子,告之以梦,曰:“试为肤如梦图之。”道子奉旨,忧若有睹,立笔图讫以进。上瞪视久之。抚几曰:“是卿与肤同梦耳,何肖若此哉!”道子进曰:“陛下忧劳宵吁,以衡石妨膳,而店得犯之。果有镯邪之物,以卫圣德。”因舞蹈,上千万岁寿。上大悦,劳之百金,批曰:“灵袱应梦,厥疾全瘩。烈士除妖,实须称奖。因图异状,颁显有司。岁暮驱除,可宜遍识。以祛邪魅,兼静妖氛。仍告天下,悉仿知委。”熙宁五年,上令画工摹拓镌板,印赐两府辅臣各一本。是岁除夜,遣入内供奉官梁楷就东西府给赐钟馗之像。观此题相记,似始于开元时。
  
  沈括在书中以梦为背景,结合钟馗传说,对钟馗捉鬼进行了细致的描写。首先,他删去了《梦舞钟馗赋》中大量的巫舞情节,将钟馗塑造为“誓与陛下除天下之妖”的英雄形象;其次,他将钟馗定义为“武举不捷之士”.沈括记载的这个传说是学术界公认的关于钟馗最丰富和完整的异文。
  
  宋高承《事物纪原》卷八“钟馗条”情节与《唐逸史》相似,上已引,此处不再赘述。需要指出的是,《事物纪原》与《梦溪笔谈·补笔谈》文本的情节有两个不同之处。一是将钟馗明确定义为“终南进士”;二是钟馗所捉小鬼名为“虚耗”.此外,明陈耀文《天中记》卷四亦保留《唐逸史》中《梦钟馗》情节,并在《梦溪笔谈》的基础上将文本进行了整合,使钟馗故事轮廓更加清晰。
  
  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了北宋开封的生活习俗,记载钟馗的共有三条。首先是卷七’有假面长髯、“驾登保津楼诸军呈百戏”中有类似钟馗打扮的跳舞判:“又爆仗一声,展裹绿袍靴简如钟馗者,傍一人以小锣相招和舞步,谓之‘舞判'.”①
  
  其次是卷十“十二月”中有民间卖钟馗像来为除夕用做准备:“夜于床底点灯,谓之照虚耗。此月虽无节序,而豪贵之家,遇雪即开筵,塑雪狮、装雪灯。雪口以会亲旧。近岁节市井皆印卖门神、钟馗、桃板、桃符,及财门钝驴、回头鹿马、天行帖子。”②最后是卷十“除夕”记录皇城中的大摊,有人装扮钟馗、门神等描写:“至除日,禁中呈大摊仪,并用皇城亲事官、诸班直戴假面,绣画色衣,执金枪龙旗;教坊使孟景初身品魁伟,贯全副金镀铜甲,装将军。用镇殿将军二人,亦介胃,装门神;教坊南河炭丑恶魁肥,装判官。又装钟馗、小妹、土地、灶神之类,共千余人,自禁中驱祟出南薰门外转龙弯,谓之’埋祟‘而散罢。”③这三条记载说明舞判的钟馗形象是绿袍长髯,且当时一钟馗并未与门神融为一体,只是「」神之一,钟馗小妹在过年的滩仪中出现。
  
  吴自牧《梦梁录》“打夜胡”中记录了钟馗在民间摊仪的角色:“街市有贫乞者三五人为一队,装神鬼、判官、钟馗、小妹等形,敲锣击鼓,巡门乞钱,俗呼为’打夜胡‘,亦驱摊之意也。”④从这一记载可以看出,在宋代民间摊仪中,钟馗的扮演已是重要角色之一。
  
  周密《武林旧事》卷三“岁晚节物”中有“都下自十月以来,朝天门内竞售锦装、新历、诸般大小门神、桃符、钟馗、狡貌、虎头、及金彩缕花、春贴蟠胜之类,为市甚盛。”①描写了市井贩卖钟馗等门神像及年节装扮的盛况,卷七也有类似的宫廷守岁所需物件的记载,此处略。
  
  陈元靓《岁时广记》卷四十“赐钟馗”引吕原明《岁时杂记》云:“旧传唐明皇不豫,梦鬼物,其名曰钟馗。即寐,遂安。令家家画其形象于门壁。禁中每岁前赐二府各一帧。又或作钟馗小妹之形,皆为捕魅魅之状,或役使鬼物。又云钟馗、门神、桃符、桃板诸物,皆候家祭毕设之,恐惊祖先也。”②此段记录虽然简短,却概括了明皇梦钟馗得安、家家户户挂钟馗等门神并祭拜的情况。此时的钟馗形象仍体现在岁节习俗当中,为的是挂之以辟邪。
  
  第二,小说戏曲类
  
  首先是淮海秦子晋《新编连相搜神广记》,其所载钟馗故事与《梦溪笔谈》基本相同,只是增加了“虚耗”这一鬼名以及钟馗终南山进士的身份。此书从传播学角度研究发现,由于书中的一副钟馗插画与日本镰仓时代辟邪画中的钟馗极其相似,便推出钟馗信仰已传播至日本这一结论。
  
  其次是宋代院本《钟馗婴》,已佚。南宋周密《武林旧事》卷十,官本杂剧段数条下列有“钟馗翼”.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中认为霎是原本的异名,《青楼集》中有关于璧弄的详细记载,大概意思就是衣装鞋履巾裹,傅朱粉,使优人效之,即为暴弄。虽然我们无法得知周密书中钟馗纂的具体演出形式,但是可以肯定此时的钟馗翼属于杂艺,是戏曲的早期形式。
  
  再次是宋九山书会才人《张协状元》,《永乐大典》卷一万三千九百九十一载。在第二十七出有丑白:“不只带丑帽,且来学个钟馗捉鬼。”③说明这一时期钟馗捉鬼的故事出现在戏曲当中,开拓了通俗文学的创作领域。接下来是元郑廷玉《包龙图智堪后庭花》,《录鬼簿》、《太和正音谱》均录入。《后庭花》第四折有“增福禄、画钟馗”句。突出的是钟馗在年画中给民间带来祥和的作用。    还有元无名氏杂剧《耳耳挡挡盆儿鬼》,《录鬼簿》、《太和正音谱》均录入。讲述的是包公断乌盆案的故事,第三折有“手撮了这应梦的钟馗”句。此处钟馗以入梦的方式出现民间,体现出的依然是正义的形象。另外是元无名氏散曲《[南吕〕一枝花·嘲黑妓》,其中描写面目黝黑时写到:“莫不是酒楼前贴下钟馗?这妮子幼年间充着壬癸,生长在乌衣国。”①从侧面点出了钟馗皮肤黝黑的特点。
  
  最后是元钟嗣成《〔南吕〕一枝花·自序丑斋》中写自己貌丑,并以钟馗作比喻:“有时节软乌纱札起钻天髻,乾皂靴出落着簌地衣,向晚乘闲后立门。猛可地笑起,似一个甚的?恰便似现世钟馗唬不杀鬼。”②作者自嘲,从中也可以看出文人借钟馗来写貌丑的戏谑心态。值得一提的还有元末无名氏杂剧《鲁智深大闹黄花峪》。《录鬼簿续编》、《曲录》等均收录。该剧讲述梁山好汉斩除蔡衙内的故事,第二折「乌夜啼」:“显出我些英勇神威,轻轻的展放猿揉臂。若是无知,恰便似小鬼见钟馗。”③与《张协状元》用法相似,借钟馗对小鬼庞大的震慑力,来形容剧中人物的神武英勇。这种以口语化的表达方式将钟馗添加到戏剧的唱词、旁白中,是钟馗进入戏曲等通俗文学的表现形式。
  
  第三,诗文类
  
  宋元时期对钟馗相关的文学描写在数量上是一个飞跃。宋代可考的诗文共二十二首,元代可考的共二十一首,内容包含题画赞画、新岁抒怀等方面,此处摘录南宋陆游及元代郑元枯、萨都刺的诗文。
  
  陆游的诗有三首。首先是《除夜》:野水枫林屋数椽,寒炉无火坐无毡。残灯耿耿愁孤影,小雪霏霏送旧年。椒酒辟瘟倾澈瓷,蓝袍俘鬼舞跻趾。从今供养惟春葬,莫羡愚公日万钱。此诗借描写的是画上的钟馗形象,来与自身凄苦的环境作对比,对身着蓝袍,手舞足蹈,却被皇帝重用的钟馗形象表达了无限感慨之情;其次是《新岁》:改岁钟馗在,依然旧禄糯。老厄供博饪,跌脾暖屠苏。载粮送穷鬼,扶箕迎紫姑。儿童欺老啧,明烛聚呼卢。诗中首句感慨画上钟馗风貌依旧,下文中却说道自己年老体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表达了自己壮志难酬却已老去的悲苦心境;最后是《辛酉除夕》:衰境遇白鸡,自分堕幽墟;造物偶见宽,俯仰复岁除。骚骚迫毫期,凛凛无根株,孰知尚坚顽,壮者有不如。铜瓶垂碧井,手自浸屠苏;松煤染兔颖,秉烛题桃符;登梯挂锤馗,祭灶分其余,憧奴叹我健,却立不敢扶。新春无五日,节物倾里阎。罗旖插纱帽,一醉当百壶。此诗亦点出了年节挂钟馗的习俗,虽是除夕,陆游却表达出了自己失意不得志的苦楚。这三首诗虽然都表现了陆游壮志难酬,年岁已老却无力改变现状的悲凉心境但是诗中都提到了年节挂钟馗画的习俗,此时钟馗的形象是门神,寄托的是人民群众辟邪保平安的生活信仰。
  
  另外,元朝郑元枯《钟馗鬼图诗》:“老髯足恐迷阳棘,鬼肩藤舆振双膝。前驱肥身儿短黑,非髯娇儿则已腊。后从众丑服厮役,担携鬼脯作髯食。鬼肌未必能肥脆,肺之空劳髯手孽。彼瘦而巾措长窄,无乃瘤儒执髯役。其徐丑状千百态,专为世人尸辟怪。楚龚狞老非其类,请问何由识其栗?想龚目睛烁阴界,行尸走鬼非殊派。民膏民脂饱死后,却供髯餐缩而瘦。无由起龚问其候,有啸于梁妖莫售。”也此诗表达了对贪官污吏剥削百姓行为的痛恨,诅咒他们死后沦为钟馗的食物。
  
  除此之外,元朝萨都刺有《终南进士行·和李五峰题马麟画钟馗图》:“老日无光霹雳死,玉殿口休琳叫阴鬼。赤脚行天踏龙尾,偷得红莲出秋水。终南进士发指冠,绿袍束带乌靴宽。赤口淋漓吞鬼肝,铜声剥剥秋风酸。大鬼跳梁小鬼哭,猪龙饥嚼黄金屋。至今怒气犹未消,髯戟参差努双目。”此诗对钟馗的装束进行了描写,寥寥数语却感受到了钟馗捉鬼时的威风,可见钟馗正义凌然的形象。
  
  由此可见,宋元时期与钟馗有关的文学作品在数量上有了质的飞跃,钟馗传说与故事出现了文学化的转型,钟馗不仅能驱除鬼怪,还是可以辟邪的门神。文学作品中多记载钟馗像在年节被挂在门上当门神的习俗,而这一习俗恰巧被钟馗题材小说作家应用到了创作当中。
  
  《钟馗全传》中“简击五通”一节,虽然情节有缺失,但仍可推出百姓通过所挂的钟馗像来为自己证清白,并洗刷冤屈。“收捉蝙蝠”一节中,也是钟馗画像察觉到了朱士贵被蝙蝠精所迷惑,从而除妖并托梦告诉朱士贵一家,使朱士贵大病痊愈,他们一家得以平安。《钟馗全传》作者并没有只局限在钟馗画辟邪保平安这一点上,在“诛戮山魁”一节,作者还开拓了供奉钟馗神像的佛寺领域。钟馗托梦给终南山洁空长老,享明了自己因貌丑触死金阶,随后英魂升入天庭被玉帝封为“掌理阴阳降妖都元帅”的经过。于是,洁空长老便塑其形象供奉在山,香火不断。木匠黄枯向寺中钟馗神像祷告妻子被山魁掳走一事,随后钟馗现身并解救其妻,诛灭了山魅0“立斩石马”一节,钟馗斩除了害人的石马精后,张让建祠堂来供奉钟馗,也体现了对钟馗像辟邪除祟功能的沿用。
  
  三部小说均保留了钟馗因貌丑不第而撞死的故事情节,均是死后被封,钟馗为报皇帝的恩德,死后在人世驱除邪祟。钟馗题材小说作家在《唐逸史》、《梦溪笔谈·补笔谈》等关于钟馗的文学描写基础之上,进行了加工再创作。《钟馗全传》作者增添了斩除锥精、石马精、鳖精等环节,《斩鬼传》、《平鬼传》更是将具有各种癖性的人转化为“人鬼”来进行斩除。作者运用夸张的手法,将再创作的钟馗形象立体的展现在读者面前。此外,钟馗小妹也正式出现在钟馗的故事当中,成为了在摊仪中钟馗捉鬼的同伴。三部小说虽未涉及,但戏曲中多有“钟馗嫁妹”桥段。
  
  综上所述,钟馗故事形态的发展从魏晋至唐五代萌芽,至宋元时期出现转折,最后于明清时期形成成熟的小说文本。在经历了这三个阶段后,钟馗传说由钟馗信仰完成了向文学文本创作的具体转变。前人的文学创作使钟馗题材小说作家受到了启发,钟馗题材小说作家在前人的基础之上,进行了丰富的再加工和创作,致使钟馗题材小说在明清时代得以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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