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麟美学对理想人格的展开

　　第 5 章 贺麟美学思想对理想人格的展开

　　5.1 "理想主义".

　　贺麟的理想唯心论认为，理想与自由密不可分，人生自由就在于理想与现实的合一。人类社会的文化创造，人生志向的达成，都是理想与现实合一的产物。

　　离现实而言理想，理想会成为幻想，离理想而言现实，现实就会成为盲目的命运。

　　更进一步，国家或个人，能否在现实方面获得成功，取决于其理想是否合理、是否具有有可实现性。事实上有许多人做着一些主观的梦想，不认识现实。所以贺麟说："为现实所束缚，固然没有自由，逃避现实，也不是真自由".

　　所以必须以理想为主导，求理想与现实的合一。

　　想要得到理想与现实的统一，就需要通过精神方面的努力来达到。贺麟特别重视理想超越现实，对现实的改造作用，他说："唯心论又名理想论或理想主义。

　　就知识之起源与限度言，为唯心论；就认识之对象与自我发展的本则言，为唯性论；就行为之指针与归宿言，为理想主义。理想主义最足以代表近代精神。"贺麟认为，唯心论、唯性论、理想主义是同一理念的不同维度。在知识的起源方面，其唯心论是来自康德的，认为知识起源于人心本具的先天形式和范畴，知识的限度是"物自体";在知识的对象方面，其唯心论是来自黑格尔的，是人的对象是绝对精神的外化，自我发展决定着我逻辑展开的先在本性。

　　贺麟对理想主义的发挥，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理想是行为的指针与归宿。在行为之前，要以理想做行为的指导，行为不符合其指导，则是非理想的行为。贺麟认为这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

　　由此，贺麟认为理想是现实的反映，理想是根据现实得出的，反映了现实的发展方向，代表着现实的趋势。对现实的改造是为了达到理想。理想越高远，则现实的改造越宽广。贺麟指出："理想是征服现实的指南针，理想是陶铸现实的模型，是创造现实的图案，是建立现实的设计。现实则是理想的材料，是实现理想的工具。"理想与现实的统一，是与贺麟主客合一思想一致的。

　　第二，理想是"精神"的别名。这个"精神"是与物质相对的广义的精神，是人类知情意的总和，所以，贺麟所谓的理想唯心论，就是把人的精神力量放在最高，把人类的精神力量看作创造世界及历史的根本。

　　另外，贺麟的理想也是"理性",这个"理性"是广义的理性，指的是人的思维，人的自觉活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贺麟把"理性"作为人之所以为人的本性："理性乃人之本性，而理性乃构成理想之能力。"在贺麟这里，"精神"、"理性"、"理想"不太做区别，如果要比较他对这几个词的用法，则可以看出，他的"精神"是重在理性洋溢的热情方面，是在行为方面；"理性"则重在运思、自觉、有意识的方面；"理想"则比较注重用在范性、目的、标准等方面。如果要从体用方面做区分，"精神"是用，"理性"是体，"理想"是即体即用。

　　5.2 人生艺术化。

　　贺麟希望个体能以审美的态度对待人生，人生艺术化是一种充满人文关怀的美学思想，也是一种以审美或艺术精神为根本价值取向的人生观，是追求一种摆脱世俗价值观，充满个性生命情趣的生存状态。他对人生的定义是："所谓人生，普遍的说，就是人的生活、生存或生命。人的生活有多方面，有社会的生活和个人的生活，有衣食住行等物质生活，有宗教、艺术、道德、学术等等精神生活。

　　就心理方面说，复有情感生活、理智生活、意志信仰生活等方面。"贺麟所追求的人生最终是要达到"受过学术文艺宗教的熏陶濡染而有真善美的学养的人。"贺麟的人生艺术化思想充满着一种人文关怀的美学思想，是一种以审美或艺术精神为价值取向的人生观。中国传统人生美学中，人生是其根本，核心问题不是美为何物，而是审美对人生的意义，也是追寻人生如何实现艺术化、审美化，主体从而达到生命的完满和精神的自由。贺麟主张要从人与自然的契合中去寻找美化的人生，追求宇宙精神和人的契合，他所描写的自然其实是主体的生命和心灵。贺麟的新心学主张取消主客二元对立，二者相融于人生。所以贺麟的哲学思想包含着一种生生不息的精神，生命因艺术而精彩，艺术因生命而美丽，在追求人生的展开的过程中逐渐艺术化人生。

　　中国传统儒家也十分重视人生与艺术的关系。孔子强调艺术的精神在于以成就人生为目的，具体途径是"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兴于诗"指诗能引发人的道德感，能激励人生对事业对历史，对社会的责任感。艺术用其独特的功能，容观念、意志于形象中，通过有意味的形象引人情感，引发想象。"成于乐"是以音乐来成就人生，完善人格。音乐是一门艺术，富有极强的感性功能，对世界都有强大的影响力，哪怕是语言不通，音乐也能传达情感与故事。音乐的内在道德力量更可以通过感性的投入浸入灵魂，影响人格精神。

　　贺麟是一位具有强烈社会责任感和民族危机感的哲学家，提倡学术救国，追求艺术化的人生。现代新儒家提倡的人生艺术化，其实都是从审美角度提出的人生理想或生活主张。人生艺术化主张一种精神性的生活。关注脱俗，所谓脱俗就是摆脱世俗功利的算计考虑，超越的世俗的道德观念，让人在不"出世"的情况下，获得更多的精神生活的享受。贺麟指出要发展新的功利主义，不仅要求自己保持内心的道德思想，人格修养境界不断提升，也要"从人格的保持到人格的发展；从不受物质支配，到支配物质；从消极的个人人格修养，到积极的大众福利的增进。"以此可见，贺麟追求人精神的超越，但始终没有把艺术与道德，审美与现实对立起来，他是以一种积极的"入世"精神对待人生的。他的人生中贯穿着艺术化的道德，这中艺术化的道德又始终贯穿在他的人生理想中。这与中古传统的人生哲学是分不开的。人生艺术化就是强调人生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要求在一种平凡的生活中不断超越平庸的精神生存方式。贺麟的人生与人生观是人生与艺术高度统一的观点，为人生艺术化思想提供了坚实的人本主义思想基础。

　　中国传统儒家都主张一种用突出个体性的创造性生活。这个创造性使生活具有了超越性，这是个体作为自然和谐的生命体的真情流露的结果。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主张人生艺术化的知识分子也几乎都主张着自然人生，追求人与自然的谐和，贺麟也是其中之一。他认为人在自然中观照着自身。艺术化的人生既是个性创造的，亦是率真和自然的人生。

　　中国现代的知识分子都注重对传统文化思想的继承，也主张要积极吸收国外文化中的精华部分以充实自身文化。贺麟学贯中西，用世界性的眼光积极吸收国外思想文化中的精髓，为的是返本开新，创立"新心学",提出儒家思想的新开展。主张"必须以西洋的哲学发挥儒家的理学，须吸收基督教的精华以充实儒家的礼教，须领略西洋的艺术以发扬儒家的诗教",可见，贺认为只有循着艺术化、宗教化、哲学化的道路迈进，儒家文化才能获得新生。

　　贺麟的人生艺术化具有鲜明的社会责任感。包括贺麟在内的中国知识分子认为中国落后的根本在于人的精神方面的落后，他们想要改造国人的思想。贺麟认为人生必须有使命感，"要了解什么是我个人的使命，须对我的性情、才能、环境、家庭、朋友、社会国家的需要、时代的趋势、都要加以通盘的考量和反省。"人要对社会有所贡献，要确立自己一生的使命。贺麟认为人在社会上要遵守的原则就是，调和公共利益和私欲，以我的"利己主义"为出发点，以兼爱的"利他主义"为归宿点，这样就能达成"假个体之私以济天下"的大公无私。

　　贺麟的这种人生艺术化的思想是在当时社会动荡的历史条件下提出来的，看来似乎是个人内心生活的情感化，追求一种超然物化的人生态度，其实是民族文化的传承，是民族文化生命力的体现。贺麟的人生艺术化思想蕴含着朱光潜所说的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的思想，体现着中国现代美学精神。今天我们探讨人生观和审美观，对于人的生存和发展的意义，是与构建本民族传统美学血肉相连的。

　　贺麟人生观的最高追求是人生艺术化，涵盖了人与自然的统一，人生与文化的统一，道德内涵贯穿始终，是其人生理想的终极目标。但是贺麟不提倡"无为而为",他要求理想与现实联系，积极明确个人使命，追求具体现实的艺术化，提倡主客合一，人与现实社会的完满融合，从而达到人生艺术化。